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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高月
除了七个内阁成员外,列席会议的还有户部侍郎杜鸿渐、鸿胪寺卿张延赏、太府寺卿杨炎、中书侍郎元稹、门下侍郎第五琦、中书舍人崔敏等等,会议从中午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其矛盾的焦点在于是否可以出售生铁等战略物资给回纥,条件是由回纥提出,大唐的绢绸、瓷器、茶叶等奢侈品只能换取回纥的牛羊及皮毛,而要换取回纥的战马,只能用生铁或粮食予以交换。
安史之乱后,由于大唐的养良种马之地河西被吐蕃占领,而大唐内地的马匹大多耐负重而不适合野战,导致于唐朝战马奇缺,陇右、河东、河北诸军的骑兵队只能两人合用一骑,而中原、江淮等地的团练军,甚至二十人才能配一匹战马,不少地方都取消了骑兵这个军种,而数月前,张焕从回纥带回了大量战马,河东军一跃成为骑兵最多的军队,使其他各军眼红不已。
一方面是对战马的渴求,而另一方面却是要抑制回纥的壮大,从唐初以来一直奉行战略物资禁运的国策,生铁、粮食、武器、铜、火油皆不得卖给吐蕃及突厥、回纥等国,但在十六年前的回纥南侵中,大量中原匠人被掳掠到回纥,以及回纥在向西扩张时,也得到不少胡人工匠,事实上回纥已经掌握了相当高的铸造技术,而从新罗、渤海等地也能辗转得到大唐的生铁,所以在这次内阁会议上对生铁的控与弛便成了争论的焦点。
左相裴俊却主张放开生铁和粮食的贸易,理由是回纥已经掌握了冶炼技术,只是耗费过高而已,输出生铁可以不利于回纥冶炼技术的提高,从而形成大唐在冶炼技术上的垄断,而右相崔圆却认为回纥人口稀薄,即使输出少量的生铁也能显著提高回纥军的战力,他主张严禁生铁和粮食输出,甚至要将禁运范围扩大到新罗、日本、渤海等国,并制订最严厉的律法惩处走私商人。
政事堂内灯火通明,由于门窗紧闭,空气十分浑浊、燥热,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汗津津地,满面通红,楚行水已经发了两次言,他支持裴俊取消禁运的举措,但崔圆态度之强硬,以及王昂、杨锜甚至张破天的支持,取消禁运的可能性不大了,但崔圆连带的对新罗、日本、渤海等国的禁运却是针对他楚行水而来,谁都知道,楚家控制着贸易最发达的广陵,靠海外贸易赚取了大量的财富,其中对日本、新罗的生铁、军器输出处于垄断地位,一旦实行禁运,楚家将损失巨大。
既然不能取消对回纥禁运,那也不能殃及池鱼,将禁运范围扩大,楚行水咳嗽一声,第三次站起来道:“各位,既然崔相国坚决反对放开对回纥禁运,那我也只能服从右相的决定,但对日本、新罗的禁运却有些小题大作,自太宗以来,我大唐从来都是禁陆弛海,从未对海上贸易有过限制,事实上无论日本、新罗都没有对大唐形成过威胁,正因为我大唐胸襟博大、海纳百川,才有开元盛世,实行海禁这种倒退的措施实在不符我大唐一贯国策。”
“楚尚书此言谬也!”
工部尚书王昂长笑一声,站起来反驳道:“日本、新罗国有多大,人口有几何?可每年输往两地的生铁皆有数百万斤,真是全被他们所用吗?走渤海国经由契丹进入回纥境内,一直是生铁的走私线路,难道楚尚书真不知道吗?海运不似陆运,有迹可查,大船向北入海,它真去了哪里,谁又能知晓?大唐年年禁运,可回纥的生铁来源却从未被堵住,这才是问题所在,所以崔相国提出全面禁运,才是治根之本。”
楚行水被驳得哑口无言,其实他也知道许多原本去新罗和日本的运铁船最后是去了渤海国,但这不是他楚行水一家所为,崔圆不是也一样吗?只不过量远远比自己小罢了,今天崔圆抛砖引玉,着实让自己吃了个哑巴亏。
崔圆见楚行水不再说话,便呵呵一笑站了起来,“既然确实有从海路间接走私的可能,那禁运生铁一事就这样定了,不过回纥提出另一个条件,用粮食来换取马匹,各位以为如何?”
“粮食我看就不必了。”裴俊慢慢站起来道:“生铁之所以能被控制,是因为有盐铁监专卖,而粮食却不然,家家户户都有,进回纥的商队本身也会携带大量粮食,根本就禁不了,所以我以为还是放开的好,省得回纥人缺粮便来边境劫掠。”
“裴相国之言我也赞成,粮食应该放开。”
一直沉默不语的张破天瞥了一眼王昂,冷冷道:“不过王尚书刚才所言,全面禁运才是治根之本,我并不赞成,我大唐缺马,根源不在什么回纥想要生铁,而是我大唐马源之地的河西被吐蕃占领了,以至于骑兵无马可乘,以至于不能形成对回纥的战略威胁,要想扭转这个不利局面,必须要夺回河东,现在吐蕃的强盛时代已经过去了,他们河西驻兵不过两万人,以我大唐的国力完全能夺回河西、甚至安西、北庭,现在回纥因灾情严重,加之国内政局动荡,无暇南顾,正是对吐蕃用兵的良机,我建议应立即制订作战方略,早日向吐蕃宣战!”
对于资历浅的人,他会更轻视比自己资历更浅之人,王昂就是这样,他在三年前才入阁,原本是资历最浅之人,但现在不是了,张破天的入阁时间还不到两个月,尽管他曾做过短暂的右相,但没有人会把他那段经历放在心上,相反,那是他的耻辱,对于这样一个入阁不到两个月的人,王昂毫不客气地反驳道:“张尚书的建议我完全赞成,我建议就由河东军挑此大梁,为我大唐收复河西,张尚书以为如何?”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谁都知道吐蕃现在已经衰弱,但是谁肯出兵呢?按理应是陇右的韦谔,但他不肯,他一直的理由是自己既要保护陇右,又要北御回纥,不能两线作战,而其他人更不肯动,现在各方皆处于微妙的平衡中,牵一发便会动全局。
整个会场都一时沉默下来,张破天提了个令人尴尬的问题,良久,崔圆站起来笑道:“张尚书急切之心我们大家都能理解,本相又何尝不是如此,若我再年轻十岁,我一定披甲执锐亲赴河西,现在我大唐连遭安史之乱和回纥入侵,就如人几近病死,现在需要慢慢调养,滋养病体,一旦强壮起来,必将驱逐强虏,恢复我大唐万里河山,张尚书且耐心等候,相信我们都会看到那一天。”
说到这里,他环顾一下会场,肃然说道:“我们讨论了一个下午,该出定论了,生铁全面禁运,无论吐蕃、回纥、新罗还是日本,皆不准对外贸易,有胆敢走私者,以叛国罪论处,由盐铁监监控生铁流向,粮食贸易可以放开,鼓励商人向回纥换取马匹。”
“就这么决定!”
裴俊站起来笑道:“大家都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他回头又对制定内阁决议的中书舍人崔敏点了点头,示意他尽快拟出决议。”
众人走出会场时,天已经黑尽了,崔圆笑眯眯地走到张破天面前道:“破天,可有空到我府上去喝一杯?”
张破天笑着摇了摇头,“相国好意心领了,今日我家七郎回来省亲,家里要聚一聚!”
“那就改天吧!”崔圆笑了笑便不再坚持,他回头向众人招招手登上了马车,马车迅速启动,渐渐消失在夜幕里。
从大明宫到崔圆的府第宣阳坊走直线不到半个时辰便可抵达,沿途须经过光宅坊、崇仁坊和平康坊,天已经黑尽,夜色寒冷,长安百姓们都早早地关门闭户,一些喜好夜生活的人也大多去平康坊,大街上静悄悄地,看不见一个行人,只听见侍卫们杂沓的马蹄声和车轱辘的辚辚声,偶然有一辆马车崔圆的车队旁飞驰而过。
很快,马车便行到了平康坊的大门外,这里却人流拥挤,灯火如昼,两旁种满了大树,虽然树叶已落了一半,但树荫依然浓密,使道路显得异常拥挤,马车慢慢地靠近了平康坊的大门,大门旁停着一辆马车,这是一辆极普通的马车,通常用于租赁,满街随处可见,马车停在那里,似乎在等人,这时人群发现相国的到来,纷纷走到两旁让路,就在众侍卫小心翼翼地从马车旁经过之时,忽然,马车的车窗开了,从里面伸出一支黑黝黝的弩箭,对准了崔圆的车窗,不等侍卫反应过来,破空声响起,一支弩箭闪电般射出,穿透了崔圆马车的车窗。
四周的人群一阵大乱,马车上一名黑衣人扑出,飞奔冲进平康坊,等侍卫们赶上来,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崔圆的车门忽然开了,只见崔圆从车上下来,他脸色惨白,一支箭深深地插在他的肩膀之上,血流如注,他忽然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右相崔圆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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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第一百二十章 尔虞我诈(一)
当天夜里,长安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平康坊大门紧闭,青楼、酒肆、客栈、赌馆统统停止营业,所有的人都被驱赶到大街上,一队队士兵凶神恶煞般地挨家挨户搜查,只要发现有穿黑色衣服的男子立刻抓捕。
崔相国被刺杀的消息象长了翅膀一般,不等天亮便传遍了整个长安,俨如一阵飓风,将人们心头渴盼马球大赛的喜悦一荡而空。
突来的消息也使每一个官员的心都骤然紧张起来,不知道这将给朝廷格局带来什么样的变化,天刚刚亮,所有的人都得到各坊里正的消息,平康坊及东市一带已实行戒严,请大家绕道行走,各种猜测在每个坊里流传,有的说崔圆已重伤而亡,有的说这是回纥人的报复。
大唐天子李系得到消息是在天亮以后,他又惊又忧,惊是有人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相国,此风一起,朝廷重臣都将人人自危,而忧却是崔圆重伤而不死,一个改变大唐权力格局的机会就这样白白浪费了。
为稳定朝局,李系立即在紫辰殿召集从三品以上职事官商讨崔圆重伤期间的人事安排,就在这时,崔圆派其族弟、吏部侍郎崔寓赶来转达他的意思,在他重伤期间,右相的执政事笔将由其他六名内阁成员代管,每人掌管一日。
崔圆的建议几乎是一致被众人接受,虽然只有一天时间,但也能利用相国之权达成自己的一些愿望,崔圆遇刺事件似乎就这么迅速地平息下来,并没有引发什么政坛地震,平康坊及东市一带的戒严也在傍晚时解除了。
夜色越来越浓,大片云团在寒冷的夜风中漂浮,冷月凄寒,一队橘红的灯笼在连接大明宫和太极宫的望仙桥上游走,李系忧心忡忡地来到了太极宫。
太极宫内十分安静,有时一连走过两座宫殿都看不见一个宫人,显得死气沉沉,李系心里略略有些诧异,很快,他便来到了太后的寝宫,早有小宦官飞奔前去通报太后,片刻,张良娣的贴身宦官骆承恩便迎了出来。
“老奴参见皇上,太后请皇上进去。”
李系点了点头,他走了两步,又回头低声问道:“太极宫似乎少了很多宫人,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骆承恩苦笑一声道:“皇上可能还不知道,这些天太后的脾气火爆,稍不顺意便下令处罚,被她赶到掖庭宫的宫女少说已有百人,可又没有新人补充,自然显得十分冷清。”
李系恍然,他随即暗暗冷笑一声,看来太后是知晓此事,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了。
这些日子,张良娣已经被张焕之事折磨得憔悴不堪,她每晚都会被血淋淋的恶梦惊醒,随即整晚失眠,神经异常紧张,稍微有点风吹草动,要么就大发雷霆,要么就吓得躲进帐中,只有在朱泚派龙武军替她守住大门时才稍稍心安。
除掉张焕可能性似乎不大,但从大明宫赶走他却是有可能,为此她派人送信给了李系,在这件事上,他们两人的利益是一致的。
此时,张良娣正在对镜轻抹胭脂,镜中是一张衰老而苍白的脸,才几天时间,她便老态毕露。
“太后,陛下来了。”骆承恩在她身后异常轻柔地禀报道。
张良娣轻轻地对镜叹了口气,将手中粉饼掷在案上,“让他进来吧!”
她坐到位上,宫女将一帘轻纱放下,李系已经快步走了进来,他跪下行了个大礼,“皇儿参见太后!”
“皇儿平身!”张良娣轻轻摆了摆手,她不等李系开口,便淡淡一笑道:“我们快半年未见了吧!”
“这半年皇儿诸事繁多,无暇探望太后,请太后谅解。”
张良娣冷冷一笑,“你确实很忙,又是巡幸河东,又是册封太子,还拉起一支军队,叫什么天骑营,把哀家罢免的那个张焕又再次重用,真是很给哀家面子啊!”
“张焕是因为破回纥有功才被重用,并非有意和太后作对。”
“不见得吧!”张良娣的嘴边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哀家怎么觉得你是因为有愧你的大哥,才提拔他的后人。”
“太后!”李系的脸蓦地胀得通红,他有些恼怒地道:“太后有话就请直说,用不着这样冷嘲热讽,朕如果没有那个心,今天就不会来见太后了。”
张良娣点了点头,“看来你还是比较清醒,知道事情的严重。”
她忽然压低声音,阴森森盯着李系道:“你别忘了,当年是你亲手杀了他,他临死说的是什么?”
李系被张良娣那张阴森惨白的脸惊了一个寒战,他的脑海里又出现大哥临死时愤怒的诅咒,“我的儿子会为我报仇!”
就是为了这句话,他大开杀戒,把大哥所有的儿子斩草除根,甚至包括太子妃沈珍珠在内的几十名妻女也一个不放过,统统杀掉,但却没想到。。。。。。
“你没想到他还有个私生子在外面吧!”张良娣仿佛知道他的心思,她象夜枭一样尖厉地笑了起来,“他当然知道所有的儿子都不会幸免,他其实指的就是张焕,可惜我们都没有听懂。”
她的笑声嘎然停止,那张厉鬼般脸庞又凑近李系道:“不过我们现在还有机会,不是吗?”
李系沉默了,良久,他叹了口气道:“他手上的三千骑兵非同小可,又控制着大明宫,稍一疏忽,恐怕就会反噬自身,朕投鼠忌器啊!”
张良娣忽然笑了,这个答案她已经想了很久,早已胸有成竹,不怕办不到,就怕李系不肯去办,她淡淡一笑道:“还有一个人可以控制天骑营,难道皇上忘了?”
李系微微一怔,他的目光也随之渐渐明亮起来。
。。。。。。。。
就在帝后二人在太极宫商量如何解决十六年前留下的后患时,张焕的东内苑也来了一名不速之客,张焕点燃了房间里的灯,又亲手倒了一杯茶递给了楚行水。
“听说楚世叔是昨天才赶到长安?”
“不要叫我世叔!”楚行水一挥手,断然道:“我是你亲舅舅,你的身上流着我楚家的血,这是你否认不了的事实。”
张焕摸了摸鼻子笑道:“我们心里知道便是了,说出来总是有些尴尬。”
“尴尬?”楚行水冷笑一声道:“你是要做番大事之人,有什么事不敢做不敢说,别在我面前装得多愁善感,你若承认我是你舅父,那我就给你说实话,你若不承认,那我现在就走,你以后休想再求我帮忙。”
“说得倒好听!”张焕的脸忽然沉了下来,他也冷冷地道:“你真是来帮我的吗?若是来帮我,那今晚就不要提到一个‘裴’字。”
楚行水的脸色变了数变,他盯着张焕看了半天,方才摇了摇头道:“你真让我失望!原本以为你能做大事,但没想到你还是一个不懂得利用机会的蠢人。”
他慢慢坐了下来,沉声道:“不错!我是受裴俊的委托来拉拢你,你完全可以一口拒绝,可你要知道你现在处境是多么危险,张若镐病危想必你已知晓,他若一死,河东就将失去支柱,大乱必起,也没有人能保护你,或许根本不用等到那个时候,你知道皇上为何下旨否认你是豫太子之子吗?”
张焕淡淡一笑道:“无非是想杀我罢了。”
“不错!”楚行水轻轻地点了点头,“你能看出这一点,说明你还是有点眼光,朝廷不承认你是豫太子之子,但实际上他们心里谁都清楚真相,这就是要杀你的先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真正要对你动手的不是崔圆,而是张破天,你想得到吗?”
张焕沉默了,尽管他不愿承认,但他知道楚行水说的是实话,张破天为何赶回河东,张焕心里很清楚,可张破天从河东回来已经七天了,却一直对自己不闻不问,这就隐隐透露出了张破天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他从前看重自己,前提是因为自己是张家子弟,而现在他一旦知道自己的特殊身份,他就不可能没有想法,至于他要杀自己,或许是真害怕自己会毁了张家,或许是他和李系达成了某种交易。
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张破天和李系当然应该知道他们身后还有两只狐狸,一左一右地等在那里,就等待他们露出破绽,局势扑朔迷离,谁也不知道笑到最后的究竟会是何人?
沉默良久,张焕忽然转身笑了笑道:“那裴相打算给我什么条件?”
楚行水心中叹了一口气,谈到最后,他们甥舅之间还是只有**裸的交易,无奈,他只得苦笑一下道:“你若肯投靠裴相,裴相答应任命你为河东郡刺史兼蒲州团练使,并招你为婿。”
‘河东郡?’张焕暗暗冷笑一声,画了一张好大的饼给自己,崔圆肯么?但他依然不露声色地道:“既然为蒲州团练使,那我的三千天骑营也要随我,这是我的条件,裴相可否答应?”
“这。。。。。”楚行水犹豫了一下,“这一条我要回去和裴相商量一下。”
“请转告裴相,崔圆的流言便是我放出来的,如果他答应我这个条件,我不妨把这个人情送给他。”
楚行水愣住了,半晌,他的眼睛里迸出一丝狂喜之色,霎时又消失不见,他迅速站起呵呵笑道:“那我就回去了,会很快给你答复。”
就在楚行水刚刚走到门口时,张焕忽然低声道:“舅父!”
楚行水一怔,他回头向张焕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丝温情,“假如有一天,你无路可走,那你就到淮南来。”
。。。。。。。。
楚行水刚走,张焕便立刻下令,“来人!”
一名亲兵快步走进,半跪行一礼道:“请将军吩咐。”
“去!火速去永嘉坊,把李先生给我请来。”
几名亲兵骑上马飞驰而去,张焕则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是在今天上午得到的消息,崔圆遇刺,并在他伤愈之前将右相的执政事笔分给其他六名内阁成员代管,每人掌管一日,张焕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他走到窗前,默默地望着沉沉的夜空,时间已所剩不多,他必须得开始准备了。
很快,一辆马车停在屋前,李泌从马车里下来,匆匆走进张焕的房间,“你找我有急事?”
“我已经接受了楚行水的游说,投靠裴俊。”张焕淡淡一笑道。
李泌微微一怔,他随即也意味深长地笑了,虽然这个决定张焕事先并没有和自己商量,而且不久前他和崔小芙结盟之事,也是事后才告诉自己。
但他也知道张焕是个心机极深之人,很多事他对自己也不肯尽言,作为一个谋士,李泌当然希望自己所效忠的主公对自己言听计从,但他又希望张焕能独立决策大事,早日成为一方霸主,就是这种患得患失地想法使李泌最终没有干涉张焕的决定,只是尽力帮助他完善计划,不要出现疏漏。
既然张焕已经决定利用裴俊,那就必须早做准备,他想了想便笑着问道:“你可是想让我先去太原?”
张焕点了点头,“我正是此意,我给先生一百人,今晚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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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尔虞我诈(二)
一早,近千名天骑营和龙武军士兵开进了宣阳坊,将相府周围几条街都控制住,闲杂人员一概赶走,约一个时辰后,大唐天子李系的龙驾在数百名侍卫的严密护卫下,缓缓驶进了宣阳坊。。。。。。
病室里药味弥漫,光线十分暗淡,崔圆躺在重重的帘帐内,处于沉睡的状态中,吏部侍郎崔寓将李系引进房内,低声道:“王御医说相国因为失血过多,身子现在十分虚弱,从昨天到现在只醒过来一次。”
“是吗?朕来得真不凑巧。”李系慢慢来到帐前,透过缝隙瞥了一眼,只见崔圆脸色蜡黄、眼睛紧闭,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他点点头,又转身对崔寓道:“如果相国醒来,就说朕希望他早日康复,我大唐离不开他。”
“臣一定转告相国。
李系又看了一眼崔圆,便离开相府回宫去了,房间立刻安静下来,崔圆依旧躺在帘帐里,当最后一个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的眼睛忽然睁开了,目光明亮锐利,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哪里有半点伤病的样子,他一翻身坐了起来,取出一块手帕,擦去了脸上的油迹,又随手拉了一下藏在床榻里面的暗线。
片刻,一名侍卫匆匆走进,他向崔圆行了个礼,“请相国吩咐!”
“把朱光辉给我叫来。”
朱光辉也就是原来张太后的贴身宦官,自从张太后被崔圆弃用后,她便开始怀疑朱光辉是眼线,并逐渐冷落了他,朱光辉现在是太极宫副总管,负责宫内物品采办,今天一早他得到崔圆的命令,便匆匆赶来。
“属下参见相国!”朱光辉心中有些忐忑,他也听说相国被刺,但当他发现相国遇刺根本就是假的时,他便知道崔圆找他来,绝对不会是一件小事。
“上次我让你做的事情做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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