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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十四年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梦溪石
陆灵溪:“你是担心白莲教会趁机捣乱?”
唐泛笑道:“非也,沈坤修这人本身就不好相处,以他的性格,在这件事的处理上一定会强硬到底,而他在士林中又有些名声,我也不可能对他硬来。不过我估计现在不单我头疼,吉安知府也头疼得很呢,毕竟这是在他辖下出的事,一个是他上司,一个是他下属,两边不是人。”
陆灵溪也笑:“可不是?人们都说吉安知府这官位不吉利,跟天上星辰犯冲,所以前任倒霉,这一任也倒霉。”
论起小道消息,市井街坊绝对不会比官场上少,而且百姓往往喜欢穿凿附会,平添许多鬼神之说,像之前的洛河古棺案,当地百姓不明真相,加上白莲教徒刻意造谣,便都以为是河神发怒的缘故。
唐泛虽然不认为这些消息有太大价值,但也并不妨碍听上一听。
“前任倒霉?怎么说?”
陆灵溪就道:“前任吉安知府叫黄景隆,据说前几年因为虐待囚犯,还诬良为奸,将无辜百姓抓入牢中折磨致死,事发之后被朝廷勒令捉拿,已经死了,现在这一任又碰上这种倒霉事,可见流年不利,犯了冲。我去吉安的时候正赶上关公诞辰,据说本地知府大人还请了人在知府衙门那里跳大神呢!”
他从前四处游历,毕竟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官场中事,如今跟在唐泛身边越久,看的事情越多,就越是大开眼界。
原来那些凭着学识考中进士的官老爷们也不是个个都满腹经纶,高高在上的,像陈銮杨济这种固然有之,像吉安知府这种更是比比皆是,而且越往上走,就能发现上面的角力越是激烈。
原来皇帝驱使群臣,群臣也在利用皇帝,大家斗智斗勇,智计百出,一不小心着了人家的道,死到临头犹不自知,而看上去低调谨慎的也未必真的就处于劣势,同样有可能是在扮猪吃老虎。
就像他上次带着唐泛交托的东西进京时,还心急火燎的,恨不得能够早日见到怀恩或汪直,解救唐泛于困境之中,谁知道接下来的一系列变化足以令他目不暇接。
等到尚铭失势,东厂易主,他才发现自己好像又学了不少东西。
就算尚铭的失势与唐泛没有直接关系,也少不了他在其中把握时机,推波助澜的作用。
若唐泛现在是内阁宰辅,这样的手段也不算出奇,偏偏当时他不过是四品御史,远离京城权力核心,还能对时局判断如此精准到位,就不能不令人叹服了。
所以陆灵溪在看见席鸣等人如今面对唐泛还免不了带着隐隐傲气的时候,总会想起当初刚刚跟在唐泛身边的自己,然后也不去点破,只在心里哼道:你们现在自以为是,只怕江西一行下来就要刮目相看了!
唐泛没有去注意陆灵溪的想法,陆灵溪将吉安知府官位不吉当作趣闻来说,唐泛却想起前任吉安知府黄景隆的事情。
要知道这件案子当时还是隋州亲手经办的,又因为后来黄景隆在狱中猝死,所以他的印象也异常深刻。
因为黄景隆的死,案子后来不了了之,却留下了不少谜团。
现在看来,兴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前有因,后就有果,吉安这个地方,的确有许多值得深究之处。
而个中蹊跷,恐怕也得等到唐泛亲临之后,才能一一去查验了。
他与陆灵溪会合之后,一行人就在建昌府歇息下来,另一方面,唐泛派人先行一步,提前去通知吉安知府。
钦差出行,所到之处皆有邸报,想要隐瞒行踪不是不可能,但比较困难,也没什么必要。唐泛这次是光明正大去查案的,不是去微服私访的,自然没有不可告人之事。
建昌府当地的官员听说唐泛来了,也忙不迭到官驿来拜见,地方官对京官,尤其是唐泛这种直派钦差,总带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仰慕,若是能趁机拉拉关系,抱抱大腿,自然更好。
不过抱大腿也要看情况的,若是换了别个与万党作对又离京办案的人,大家避之尚且唯恐不及,哪里还会上前套近乎?
唐泛的情况又不大一样了,他虽然屡屡跟万党作对,在仕途上也起起伏伏,但虽然如此,皇帝却依旧不能不用他,反而因为跟万党对着干,最后却总是化险为夷,又因屡屡破案的缘故,他的名声越来越大,所到之处,若是真正打出钦差的旗帜,不单当地的文人名流会来拜见,连地方官也慕名前来,想要跟唐泛打好关系。
像这一次,苏州案告破,陈銮杨济等人落马不止,连东厂也跟着气焰大减,想当初厂公尚铭何等嚣张,不可一世,如今还不是灰溜溜地被贬出京去明孝陵扫地了?
明眼人谁不将尚铭倒台与唐泛查陈銮的事情联系起来,暗地里谁不觉得唐泛本事强,点子硬?
能从万党那里占便宜,这不是本事,又是什么?
所以虽然唐泛已经尽量减免应酬了,但前来拜访的人依旧络绎不绝,不单是建昌府的官员,连江西布政使和按察使都派了人过来拜访问候。
有些人不能不见,否则很容易给人留下目中无人的印象,是以虽然不喜欢这些麻烦,但唐泛仍旧花费了两天的时间来应付各路神仙。
两日后,他带着陆灵溪、席鸣他们抵达吉安府所在的庐陵县,而吉安知府连同庐陵知县等一干官员,早已得到消息,等候在城外驿站。
而当唐泛看到站在吉安知府范乐正身旁的庐陵知县时,不由愣住了。





成化十四年 第123章
真正算起来,唐泛与对方已经快五六年没见了,但这并不妨碍自己一看到对方的脸,立马就勾起熟悉的记忆。
对方必然也是早就知道来的是唐泛,所以没有像唐泛那样一脸惊讶,而是微笑地看着他。
范乐正眼睛很尖,马上就注意到唐泛对庐陵县令的异常态度,探询似地笑道:“大人与汲知县是旧识?”
唐泛微微一笑:“何止是旧识,子明与我乃至交好友,只是后来子明离京,失了联系,没想到天涯何处不相逢,有缘千里来相会,子明,说是不是?”
听到自己被点名,汲敏上前半步,拱手施礼:“下官庐陵县令拜见唐大人。”
唐泛扶住他的双臂,没让他弯下腰去,嘴里嗔怪:“何必多礼?”
汲敏笑道:“私交归私交,不能因私废公,请大人不要阻拦。”
话虽如此,语气中却无生疏之意,唐泛微微放下心,知道他不欲落人口实,便也没有再拦着,任由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旧日好友重逢,两人固然有许多话想说,却因场合不对,只能暂时按捺下这份心思,唐泛朝他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
汲敏似乎明白他想说什么,对着唐泛微微点头,目光含着笑意,一如从前。
跟着范乐正来迎唐泛的人挺多,基本都是吉安府的官员,以及当地士绅,相比起来,汲敏这个庐陵县令就太不起眼了。
济济众人之中,并未出现沈坤修的身影,这也是自然的,沈坤修一个三品学台,当然没有必要纡尊降贵前来讨好唐泛,虽然唐泛还有一层钦差光环在身上,如果沈坤修要过来亲迎,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但以他的性情,是肯定不会干这种事情的。
不过范乐正在一一给他介绍在场一些重要人物之后,就指着一个年轻人对唐泛道:“这位是学台大人家的公子。”
啥?
沈坤修的儿子?
唐泛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
愣神之间,对方已经朝唐泛行了礼:“区区不才沈思见过唐大人。”
其实从一个人的衣着打扮,大致就可以看出对方的脾性,譬如说隋州的衣着颜色也好,款式布料也罢,总是给人一丝不苟的严谨感觉,这跟他行事作风不无关系。
而眼前这位沈公子,头上戴了一顶暗红色的唐巾,上面还嵌了偌大一块镶金翠玉,身上穿的是紫酱色的苏州绢直裰,边上系着串金丝玉绦环,连腰带亦是五彩绣纹的云霞图案,着实金光闪闪。
简直……令人不忍直视。
难道沈坤修自己不方便来,就让儿子代为出面?
可这到底是什么品味什么风格?
沈坤修好歹也是堂堂三品学政,品味理应接近当今那些崇尚清雅的读书人才是,怎么教出来的儿子竟然这般不同凡响?
唐泛毕竟涵养深厚,纵然目瞪口呆也不过短短一瞬,旋即恢复常色,微笑回礼:“沈公子有礼,不知沈学台可好?”
沈思哈哈一笑,吊儿郎当道:“不太好,他最近总是发脾气,害得我在家里都呆不好,所以才跑出来了!”
唐泛怔了一下才笑道:“明天我会亲自去拜访沈学台的,有劳沈公子回去之后先转告一声。”
沈思可有可无地点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这一交谈,唐泛就明白了,沈思会出现在这里,肯定不会是沈坤修的主意。
先不说以沈坤修的脾气,自己尚未从人命官司里解脱出来,又怎么会让儿子跑到这里来逢迎钦差,就算沈坤修看在唐泛的面子上,让儿子过来代为招呼,也绝对不会派出这么一个奇葩人物。
唐泛生平第一次不知道怎么跟别人交谈下去,旁边范知府似乎察觉出他的尴尬,连忙解围:“唐大人,下官为您准备了接风宴洗尘,还请赏光!”
这次不像在别的地方,唐泛没有拒绝,他含笑点头:“那就有劳范知府了。”
范乐正见他赏脸,笑容也更真诚了几分:“大人请。”
别看前来迎接的人一大堆,实际上到了饭庄,其他士绅都被安排在外间,最后能够跟唐泛在包间里同一桌吃饭的,也就寥寥几个人。
沾了唐泛的光,汲敏这个庐陵县令也得到一个席位。
除此之外,还有吉安知府范乐正,吉安同知孙寓,沈坤修之子沈思,以及盐商徐彬,和布商方慧学。
然后就是唐泛和陆灵溪了。
这种场合,位次安排很重要。
陆灵溪虽然是唐泛带来的亲信,但他无官无职,怎么也轮不到坐在唐泛左右,因为被安排与汲敏坐在一起。
唐泛位居上座自不消说,他的左下首就是知府范乐正,但右下首却非同知孙寓,而是布商方慧学。
为此徐彬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大高兴,但最后也没说什么。
这让唐泛对方慧学起了点好奇心。
商人能够跟官员同席,还得以坐在唐泛旁边,当然不会是普通的商人。
在范乐正的介绍下,唐泛才知道,原来徐彬跟南京那边某位官员有故,而方慧学的女儿,则嫁给了本省布政使当继室。
徐彬倒也罢了,方慧学年约四十出头,五绺长须,一派儒雅,不像个商贾,倒像个文士,很能令人留下不错的印象,但如此看来,他女儿的年纪必然也不会超过二十,想想江西布政使的年纪,唐泛心下微微摇头,不予置评。
范知府想是看出唐泛对这两人不怎么感兴趣,以为他也和其他官员一样犯了轻视商人的毛病,便在介绍两人的时候特意多说了两句:“大人有所不知,这位方兄人称方大善人,行商致富之余,也为本地做了不少大好事,但凡修桥铺路,赈灾施粥,都少不了方兄的份,从前彭阁老致仕回乡之后,听闻方兄义举,都曾为他亲书扶危济难四字,如今就挂在方家正厅之中呢!”
原来如此,唐泛心道。
彭时乃三朝元老,威望颇高,善始善终,正是江西庐陵县人,他虽然已于几年前故去,但当地人仍旧对其十分崇敬,能得到彭时手书,也难怪方慧学身价陡增,如今又成了本省布政使的泰山,自然连同知都要敬让三分。
他微微一笑:“能得彭文宪公赞赏,必然有不凡之处,改天还要上门亲自瞻仰那块匾额,方大善人到时候可不要赶本官出去才好!”
方慧学连连道:“这都是知府大人抬爱,草民如何敢当,大人若愿亲临,舍下定然蓬荜生辉!”
几人说笑一番,范知府就让人上菜,一面道:“下官知道大人此来是为了查明科举案一事,也不敢多加打扰,所以已经在官驿为大人准备房间,请大人入住,今日之后,若大人有召,只需派人过来说一声,下官定当前往拜见。”
唐泛摆摆手:“美味佳肴在席,谈论正事未免煞风景,不如尽兴,其它事宜等今日过后再说也不迟。”
范知府巴不得他不要谈才好,闻言就笑道:“大人说得极是,那下官先敬大人一杯?”
酒过三巡,席上的氛围就热闹起来了,因为唐泛不再接受众人敬酒,只让大家随意,其他人见他的确对菜肴的兴趣多过于对喝酒的兴趣,便也放下酒杯,转而给唐泛介绍起桌上的菜品。
孙寓就笑道:“大人刚从苏州过来,想必吃尽精细了,不过您别看咱们江西比不上苏杭那边做得精细,若说到吃食,也有不少上得了台面的,而且是苏杭那边没有的。就拿这道鳅鱼钻豆腐来说,得先用骨头熬制七八个时辰的高汤,然后盛出放冷,再将一整块豆腐与活鳅鱼一并放进汤内,下头炉火一加热,泥鳅就会拼命往豆腐里钻,等到火候一足,豆腐与泥鳅皆熟透,两种味道就会相互渗透,这豆腐香软之中还带着鳅鱼的鲜味,最是可口不过了。”
对方介绍得这般热情,唐泛自然要捧场,他舀起一块豆腐放入碗中,低头尝了一口,末了点头称赞:“果然美味无比!”
孙寓不仅仅是在给唐泛介绍菜肴,更是希望借机给唐泛留下一点印象。
他有几个同年好友在京城任职,彼此经常书信往来,孙寓就从其中一人口中得知,他们兵部有个姓翁的主事,原先只是一个小地方的县令,因为协助过唐泛办案,能力出众,为人熟知,所以在县令任期满了之后,才能调入兵部担任一司主事。
京城六部并不都是肥差,有时候某些衙门的油水甚至还比不上地方小吏,但是中央衙门的地位跟地方衙门毕竟不可同日而语,但凡有心往上走的人,肯定都会希望自己能够进入六部,而那个姓翁的主事若不是得了唐泛的青睐,受到他的推荐,谁会去注意到一个小小的县令?
所以说能力很重要,但有贵人赏识提携也很重要。
孙寓没什么背景人脉,胜在消息灵通,他得知唐泛能耐不小,自然要加倍奉承,若唐泛也能看中自己,提携一二,那就更好了。
但他可不知道唐大人本身就嗜好吃食,是个名符其实的大吃货,见唐泛如此捧场,还以为自己拍马屁拍对了法门,心中越发欣喜,介绍得也就更卖力了。
却听得沈公子忽然道:“总聊天未免枯燥,不如找些乐子,这顿饭才更有滋味!”
范知府一听觉得有道理,就笑道:“依沈公子看,找点什么乐子好?”
沈思想也不想就道:“不如找几个妓子过来弹唱助兴?”
此言一出,在座众人不约而同抽了抽嘴角。
本朝官员挟妓宿娼,是会被罢职且永不录用的,若只是找歌伎过来弹琴唱曲就不妨事。
问题是人家钦差大臣过来查案,查的还是你老子的案子,结果你却还有心情让人过来唱曲子,这样好么?
沈思似乎也发现自己言语不当,忙打了个哈哈:“我是个俗人,也说不出什么风雅的事,要不你们来定?”
范知府便道:“不如来对对子,若是对不出的,就罚酒,如何?”
徐彬笑道:“在座各位,除了我这不学无术的之外,都是饱学之士。若是这样玩,到时候输的肯定总是在下,所以在下有个歪主意,不如把牙筹摆上来,玩个拧酒令儿,轮到谁,就得回答其他所有人出的对子,对不上一个就罚酒一杯,不知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所谓拧酒令儿,其实就是行酒令,时下流行的牙筹,不是骨牌或象牙牌的算筹,而是用一个泥胎的不倒翁娃娃在桌上转,最后不倒翁面朝谁,谁就得回答其他人轮番提出的问题。
大家都觉得这个玩法刺激多了,纷纷叫好,唐泛也没什么意见,于是就由起头的范知府先转。
范知府将那彩绘的“牙筹”用力一拧,那不倒翁在桌上飞快旋转起来,而后速度减缓,最后面朝陆灵溪停了下来。
陆灵溪挠挠头,羞涩一笑:“我对对子可不在行,能不能换一个?”
酒席上无尊卑,更何况陆灵溪只是唐泛带来的人,又不是唐泛本人,大家自然都笑着说不行。
陆灵溪无奈拱手:“小子无才,请诸位大人手下留情啊!”
范知府先来:“竹开霜后翠。”
上联难度很低,范知府当然不会刻意刁难陆灵溪,听他自承水平不行,连忙出了个几乎没有难度可言的。
陆灵溪想了好一会儿:“梅动雪前霜。”
唐泛知道这人明显是在扮猪吃老虎,他连秀才功名都有了,又怎会连对子都对不出来,不由暗暗瞪了他一眼,然后才道:“眼界高处无物碍。”
陆灵溪一笑:“心源开时有波清。”
孙寓他们当然也不会跟陆灵溪过不去,都出了个平平无奇的上联,陆灵溪都顺利地对了出来,免于被罚酒的命运。
然而轮到徐彬时,对方却笑道:“陆公子跟在唐大人身边,耳濡目染,想必也饱读诗书,若在下出的太容易,反倒是对陆公子不敬了,不知陆公子以为然否?”
陆灵溪笑了笑:“徐员外太高看我了,我虽不才,也不能丢了唐大人的面子,还请徐员外出题罢。”
徐彬道:“先前有人问我一联,我一直对不出,如今遇见满座贤士,正好可以请教。那上联便是,河汉汪洋,江湖滔滔波浪涌。”
众人俱是一愣。
这上联听上去平平无奇,实际上全都是由三点水的字组成,这样就使得下联也非得用对应的法子对出不可。
只是这接风酒宴上行酒令,原本是助兴消遣,徐彬却一来就出了这么个上联,对象还是年纪轻轻又籍籍无名的陆灵溪,未免有些刁难之意。
唐泛目光微微一闪,不由朝徐彬望去一眼,却见对方并无异样,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陆灵溪,等他对出下联。
其他人也都被这个上联挑起兴趣,纷纷凝神思考起来。
范知府难免暗暗怪责徐彬,心想如果陆灵溪对不出来,岂不扫了唐泛的脸面,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到时候唐泛不高兴,倒霉的可不就是他这个知府?
唐泛却似乎并不替陆灵溪担心,果然,就在他刚喝了一口汤时,陆灵溪就道:“雲霄雷電,霹靂震震霈雨霖。徐员外,你觉得这个下联工整否?”
徐彬笑道:“工整,果然工整,陆公子果然有大才!看来我得自罚了!”
说罢他端起酒杯连饮三趟,端的是痛快淋漓。
众人便也笑着揭过此页。
轮到沈公子出上联时,他绞尽脑汁才想出一个,仿佛为难的不是对下联的人,而是他这个出上联的人。
沈思扭着眉毛冥思苦想半天:“唔,那个,那个……有了,饭热菜香春满店!”
众人:“……”
陆灵溪忍住笑:“窗明几净客如云。”
沈思大大松了口气,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水平不咋的,哈哈一笑:“陆公子高明!”
陆灵溪笑道:“沈公子这对子合乎情景,又朴实无华,实在令我倍感亲切!”
沈思顿时大喜,兴起知己之感,对陆灵溪的印象立马就不一样了,正好两人座位相邻,年纪又相仿,很快就聊得分外投机。
不倒翁紧接着又转了两回,分别轮到范知府和方慧学,范知府两榜进士出身,全都能对出来不稀奇,方慧学一个商人,最后竟也对出大半,只被罚了一次酒,可见他虽然是商人,肚子里也不是全无墨水的。
唐泛坐在他隔壁,见这人风度行止上佳,说话也没有铜臭气息,不由心生好感,主动与他聊了几句,方慧学受宠若惊,他能将买卖做遍南方各省,眼光气魄自然不是寻常商贾可比,跟唐泛聊的话题肯定也低俗不到哪里去。
巧的是,双方都对民生有极大兴趣,唐泛为官,自然关注民生,难得的是方慧学一个商贾,对百姓生计也颇为了解,而且言谈之间并不像寻常商贾那样以赚钱谋利为乐,却对春秋义商弦高颇为推崇。
他听说唐泛刚从苏州过来,就问道:“大人,小人听闻吴江去岁饥荒,死人无数,未知如今是否有所好转?”
唐泛道:“年景倒是好一些了,不过灾民若是要回老家过日子,只怕一切都得重头再来。”
方慧学就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若大人不嫌弃,草民愿意出资给那些灾民重建房子,再给他们一些本钱,让他们可以自谋生计。”
唐泛奇道:“这是免费施舍?”
方慧学笑道:“自然不是,我说是,大人只怕也不信。那些灾民生活在太湖边上,世代以打渔耕种为生,如今手艺肯定还在,只是家园尽毁,没有本钱东山再起罢了,我可以帮他们买船或者重新租下田地,到时候三年内只要风调雨顺,就可以连本带利一并还给我,三年后,那些东西就是他们自己的了。”
这样一来,方慧学肯定不可能赚什么钱,说不定还要倒贴进去,唐泛就笑道:“如今苏州不是我主事,不过我倒可以将你的话代为转达,只是这样一来,你这生意就要亏本,你可想好了?”
方慧学洒然一笑:“为富不仁,天诛地灭。一个人做了什么,做了多少,老天爷可都看着呢,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再说眼下看着好像亏本赔钱,但实际上只要草民的口碑传出去了,以后人人都会知道方氏布行童叟无欺,这反而会令草民的买卖越做越大,所以目光还是要放长远些才好,草民这些年做买卖赚了也不少,若是不懂得有得有舍的道理,总有一天是要招祸的,草民想学陶朱公,可不愿学沈万三!”
唐泛很欣赏他这种对钱财的洒脱态度:“大善,若全天下的商人都能像方兄这样,朝廷不必发愁,百姓也有福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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