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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情肆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灵鹊儿
“将才怎的不知收敛?”
月光铺洒在甬道里安静悠长,未随仆从,只两个人依偎,握着她的手踱着步子,他语声好是悠闲,雅予的心思却一时没转过来,“嗯?”
“中原朝堂、民生经济岂是小家宅院的女孩儿能论得出的,三哥眼皮子底下也不知当心。”
“谁让你们平白的就冤枉人?”一阵小风吹来,雅予不觉打了个冷颤,又往他跟前儿凑了凑,“他虽说不曾习得武艺能守卫边疆、上得沙场,却自幼就谦和通达、心怀天下,绝非是个心胸狭隘之人,岂会为了私人恩怨搭上百姓苍生?疑他会在边疆大局中作梗也太过了。”
赛罕闻言停了脚步,低头看着她,“哟,这是心疼了?”
雅予一愣,噘了嘴,“不该疑他!旁人也罢了,咱们既然知道何必让三哥徒增烦恼,若是因着疑心再生出什么事来岂非无妄之灾?”
“那是男人的事。有话你私下跟我说不得么?这么急着分辩,像蛰了你似的。”
“这是什么道理!” 一句斥缓缓低沉,他仿佛已然认定了什么没有留下半分余地给她。雅予那清粼的眸子终是激得水波漾漾,拽着他的手左右寻不着词,只知驳道,“我没有!”
“还敢犟?就不瞧瞧一提他你脸红成什么样子了,若不是我遮着,还了得?”
“不曾啊,我,我脸红是让你给打趣儿的!”他不理,她更急得直跺脚,“我几时听到什么人分心了?我没有!凭你怎么说,我,我也只是就事论事,是帮着你们。不信你问三嫂,可见我有什么脸红,我,我……”
“哈哈哈……”静夜中笑声朗朗,他一把将她拽进怀里,弯腰抱了起来。今儿这顿饭议了个他最不想提的人,这结果却太让他满意。从听到那人的名字,到知道即将近在咫尺,她白净的小脸上只是略略惊讶便再不见一丝波动。行动稳重,细微之处都如往常般随心随意,连他耐不得失态她都能纳在怀中,偶尔垂了眼帘,郁郁地还是想着分别。她心里实在是只有他了……
“赛罕,我当真没有!真的没有。赛罕……”
“嗯,”他应着,将她拢近轻轻抵了她的额,“再说,再多说几遍。”
低哑的语声,淡淡的酒气,他像醉了似的眯着眼轻轻蹭着她的鼻尖。慌乱瞬间就化做了心软,酸酸的,热热的,雅予顺手绕了他的脖颈,喃喃道,“你……就是成心欺负我。”
“不兴我吃个醋么?我管他是什么郎中还是尚书,只要敢靠近我媳妇儿一步,我弄死他。”
“你敢!”小拳头立刻捶他,“你看我饶得了你!你……”
话音不及落,已是被摁了脖颈磕在他唇边,是气是笑都被他张嘴咬了去……
“……好了,”好一刻都忘了身在何处,强挣着抬起头,雅予轻轻咽了一口,脸颊越发烫了,“快放我下来。”
“走了。”赛罕迈步就走。
“哎呀,在人家府里呢!越发不知尊重了!”
“赶紧回去,”裹紧她扑腾的腿脚,他自顾自说着,脚步越快,“早就吩咐烧了浴汤了。”
“嗯?不,不要……”一提起沐浴,雅予就有些气短。这几日他这花样是越来越多,不知从哪儿弄来个硕大的浴桶,非要两人同浴。知道他定是存了歪心眼儿,任他揉搓也就是了,可怎料得他会把她扯进水里,溺得透不过气,身子便也没了顾及,生生把那一点点羞耻都淹干净。
她红扑扑的小脸已然像是被浴汤蒸过,娇滴滴的羞涩媚到他骨头里,看得赛罕只觉浑身涨,口里也下了道去,“由得你啊?你乖乖的,告诉我,那样弄着可更舒服?”
“我……”淹在水中周身湿软,身子的纠缠光滑//腻人,窒息中所有感官都扼住,只有那一处激荡,濒死的边缘她觉得要随那浴汤化净了骨头……“……嗯。”
这一声应下,赛罕乐,脚下越发生了风一般,统共就剩下两夜,他再不想多耽搁一刻……
耳听得有人远远唤,赛罕转回身。停了一刻,眼见着人影从角门处奔来,雅予赶紧挣着要下地,没挣开来人已近在眼前,竟是阿莉娅贴身的使唤丫头。
这怀抱的形状小丫头不敢多瞧一眼,扑通跪地,“六将军!我,我家主人请您去。”
“天晚了,我明儿前晌过去辞行。”
“不,不,不是,”小丫头说着起了哭腔,“她,我家主人她……”
“她怎么了??”他双臂一松将怀中落下,一步上前,
“快说!”
“她身子,身子,出,出血……”
……
他火急火燎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浓浓夜色中,留下她怔怔地夹在甬道中,脚腕那忽然砸地的麻悄悄变成痛漫上来,应着前廊后巷的风,透心凉……





狼情肆意 第92章
天大亮了。
日头透过厚厚的窗纸落进房中,将一夜无灯的冷清驱散干净。温暖的光线铺在床上,绸缎被垛带着夜凉,整整齐齐,没有一丝褶皱。
雅予坐在桌边,握着满满一杯奶茶,茶面上结着一层隔夜的奶皮,冷透了。身上依旧是人前待客的那身行头,日头映进红丝的眸中点点闪闪,不见昨日酒醉,疲惫的亢奋,一眨不眨。
他一夜未归……
拉嘎去打听只说厢房紧急传了冰进去,而后关门闭户,再不许人打扰。
他说阿莉娅病得古怪,不想人知晓,雅予信;更相信若非情势险,他断不会彻夜不归。只是这一夜她心里像是有什么悄悄不见了,寻也寻不着,黑暗里觉得冷……
外间的门轻响,雅予扭过艰涩的脖颈,目光未待寻到落处,卧房的帐帘已然打起。他回来了……
眼前是意料中的情形,不需问也知道她一夜未眠。昨夜那红扑扑的小脸浸在日头暖暖的光里依旧失了光彩,有些苍白。赛罕走过去,拉起她就往怀里抱,却未及贴近竟有了软软的阻隔,低头,是她的手推在他胸前。
他正是要强,却见她仰起了脸,“你身上,都是香袋的味道。”
看着她唇边那淡淡的笑,轻柔的语声仿佛一根硬硬的小刺扎在他敏感的耳中,不觉手臂一僵。
她复低了头,坐下//身。随她坐下,赛罕依旧伸过了手,她轻轻抿了抿唇,没挣。
男人双肘支在膝上,捧着她的手捂在掌心反复摩挲。这姿势从未有过,在她面前端端矮下一个头……
“有话跟我说?”
他闻言未抬头,轻轻吁了口气,“鱼儿,莉娅她……等不到我回来了。”
“为何?”她的声音依然很轻,轻得听不出语气,轻得这一室的阳光都暗淡,仿佛夜重新回来……
“她撑不得多久了。”
雅予的睫毛颤了颤,意料之中,意料之外,像是等了好久的事终是有了结果,心往下落,可那坚实的底却不见,跌得她慌乱……“是何病?怎的会来得这么急?”
“是沙漠地一种致命的蛛毒。”
“……这么说,她来的时候已然中了毒。”
“嗯,原本当是还能再拖个一两年,谁曾想毒散得这么快。”他的眉头紧,眼前又是那惊心的场面。腿膝处的血点一破迅速连成了片,这毒最怕血破,一旦破开便势不可挡。他双手握着冰用力攥着她,眼看着那透明之下血细细地淌,拦也拦不住,那滋味实在是……
“所以,她回来……就是要归落在你身边?”难怪她不介意做妾,即将阴阳两隔还在乎什么名分,要的只是他,葬在他身边,便是一抔黄土也要永远守着他……雅予心底那曾经的怨恨悄悄变,不知怎的竟是化成同病相怜的痛……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好是沙哑,“因着战乱她家中已经没什么人了。总是想着该有个……送行的人。”
“为何今日才告诉我?”
“她不想人知道。怕人怜悯。”
雅予苦笑笑,“怕我把夫人的位子让给她?”
“莫胡说。”他低头,双手捧拢凑在唇边,轻轻呵着掌心那冰凉的小手,“你让,为夫也不会让。”
“……既是她想走得体面,为何又要告诉我?”他没有说这是阿莉娅的话,可雅予却觉得此刻在她面前已然不是那鸳鸯帐下独她怀抱的男人,而是,他们两个……
鱼儿聪明,让他预备好的话都说不及就到了此处,早晚躲不过,赛罕只得咬了牙,“鱼儿,我得带她走。”
像突然被雷击了一般,雅予愣愣地半天回不过神,“你,你说什么?”
“我得带她到乌德尔河去。”话是说开,他的声音略是高了些。
“……这么说,她还有救?”
赛罕摇摇头,不能了。阿莉娅眼下的情形别说多撑时日,便是这一路颠簸,都不一定能到得了乌德尔河。可他却不能不应。她的病不能激于喜怒,重掌帅印他要远走边疆,当时心里只舍不下他的妻,竟是不曾多留心思于她。离别苦,一时排解不开,谁敢说这病情忽险与他无关?他不能再冒这个险,最后的时日要随她的心,随她的愿……
房中静,静得赛罕心发冷,小鱼儿怔怔的目光毫无依托地浮在他脸上,那眸中的影像竟是那么淡,他死死握着她揉搓在掌心,“鱼儿,莫瞎寻思。她是姐姐,救过我命的姐姐。当年热得我燥、无处排解,谁也不想见,谁也听不着,只知随着她,她走哪儿我跟哪儿,一步都不错开。如今,她时日不多了,只想……只想死在我身边。”
雅予呆呆的……自己只盼着天长地久,怎的不曾想过如影随行粘着他?只知道男人是铁血将军,怎的不曾想过他会点头应下如此荒唐的求?却怎的莫名地,此刻她尚未开口就已然没了道理。与他们亦步亦趋的曾经相比,她的思念显得那么寡薄;与他们难舍难分的死别相比,她的生离显得这么的微不足道……
“鱼儿,是为夫欠下的,你容我还她,行不行?”
欠下的?欠了什么,是债还是情?阿莉娅要的是夫妻情,你打算怎么还……雅予的心突然炸裂,仿佛生出了一个疯子,想问,只想问:她究竟还有多少时日?她是否真的会死?!不肯说出自己的绝症,是只想他一个人的疼惜;一旦相守不能,她根本不在乎谁知道她的病,不在乎是可怜她还是施舍她,她只要他。她得着了,相守原本就不一定非有肌肤之亲,只要彼此日夜相伴,朝也是他,暮也是他,直到最后……
“她想死在你怀中……痛彻你的心肺……她要留在你身边……刻在你心里……她是妻,她才是你永远忘不掉的妻……”
“这都胡说的什么?” 看她失神,他心急也心疼,“鱼儿,你我才是夫妻,来日方长,何必跟她争?”
“争?” 冰冷的唇颤抖,雅予口中的字越来越薄……“我拿什么……去跟一个死人争?”
“鱼儿,你只看为夫,没有人能没过我的妻。你只当是行善于一个可怜人……”
“可怜她,还是……可怜你?”
语声好轻,再不似那咆哮暴怒的小丫头,赛罕心疼得恨不能即刻将人裹在怀中带着她远走高飞,却这不得不为之事让他根本无路可退!此刻竟是连原本打算换防后安定下来就接她走的话都不敢再说。沙哑的声音好半天才道,“为夫求你,鱼儿……”
一个求字,他软没了脊梁。她连泪还来不及流,她的来日方长就又落在了阿莉娅后面。当初为何要走?为何要回来?今日又为何要死……若是不死,他们会何去何从……
“六将军!” 门外忽地传来人声,“启禀六将军!太师有紧急军务,请六将军速往议事厅议事!”
赛罕皱了皱眉,迟疑了一下,又狠狠握了握她,站起身,“鱼儿,我先去,等我!”
他走了……
雅予一阵恍惚,昨夜那寻不到的着落终是空荡荡……起身,推开窗。暖暖的日头照,草原的鸟鸣、草原的花香,忽地觉得陌生,仿佛很久前那冰天雪地的夜晚,茹毛饮血的味道……
……
六百里加急传信,原来中原已有小队人马先行来在边疆。刻不容缓,赛罕即刻就要启程。匆匆回到房中却不见了妻,听人说是去了公主府,他赶紧追过去却不想还是扑了空。
委屈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营地里策马狂奔,赛罕心急如焚!不能再等,只得折返回来,想着好在有四嫂陪伴必是能给她略顺顺气,因而也只得放下心来。起行前又往前院最后交代,正碰上尚未离去的大嫂乌兰。
“你放心,我定会安排妥当送阿莉娅启程。”娜仁托娅虽是不解老六为何忽然要换了身边人,可出征在即不好多纠葛琐事,只谨慎地问了一句,“你可与雅予交代好了?”
“嗯。”
看赛罕冷冰冰的脸色未多再多言一个字,一旁的乌兰不觉轻轻摇了摇头。前几日就听人回说六夫人与六将军大吵了一架,那小丫头平日看着温和柔顺好是可人,实则心思倔强,绝非寻常小女子。不必问也晓得这争吵源自何处,原本一直知道老六的心始终不曾离了阿莉娅,谁人敌得过少年时起的心思?那一日见他自己打扮了妻,乌兰惊讶之余还真是误信,当是自己错看他们的情份。谁知如今人要走才算见了分晓,最舍不得的还是带在了身边。只是看样子雅予也应得并不痛快,因对着娜仁托娅道,“你多虑了。她是大夫人,往后要掌管自己的营,怎会连这点容人的心胸都没有。”
“我不想她有这心胸。”
娜仁托娅不及应,就听那男人低沉的语声顶了回来。乌兰噎下,只心道你不想她有这心胸,苦的却是你的莉娅。
“大嫂,”将出门,赛罕又转了回来。
“怎的?”
“你走的时候把鱼儿带走吧。”
乌兰一怔,娜仁托娅赶紧道,“留在府里我照顾她就是了,做什么非还劳动往大嫂那儿去。”
“不是,三嫂忙,左翼大营有英格丫头陪着能解解烦闷。”
“你放心去,我带她走。”乌兰应下。
“多谢大嫂。”
看着兄弟辞别而去,分明是带着满腔心事。乌兰心中合计该去见见那小弟妹了,有些事是该说明白的时候了……




狼情肆意 第93章
从金帐回到府中天已是完全黑了下来,娜仁托娅匆匆换了衣裳、用了几口粥就又起身往后院去。厢房、客房都已陆续腾空,一路走,除去上夜的灯笼,几是不辨人迹。安静柔和的夜色中,不大的府邸竟是空荡荡,生出几分清冷之意。
穿过狭长的甬道,绕过府中小园便到了这一处窝风的小院。一眼看到卧房窗上透出的烛光,黑暗中孤孤单单的静,娜仁托娅的脚步不觉有些滞。老六走的时候交代她安置阿莉娅随行不曾道出因由,却千叮咛万嘱咐要着人好生照看,事无巨细,连马车的规格、随行吃食、医药,甚而一路行走快慢都仔细交代清楚,而于雅予,只说让大嫂先带去左翼大营,并未再多言一个字。
一日之内换了身边人,前一日酒桌上的亲密仿佛浮云散个干净,让人好是不解。可娜仁托娅最是知道,这闺房之中的事旁人如何看得清?更况这是老六,我行我素向来不是个计较人心思的,问也不会说,遂她只管点头应下。只是同为女人,想那雅予丫头眼看着自己的夫君带了旁的女人走,哪怕那人是多年前就已经与他行过成亲礼的正经夫人,这心里怕也是撕碎了一般。就好像多年前自己第一次接后院人,那滋味,不身在其中如何体会……
头几日雅予气色还好,那日大嫂去跟她商议回左翼大营的事,不知怎的,那丫头婉言相拒后也不肯再留在太师府,只说要出中城、大营中安帐。娜仁托娅哪里依,既不走就住下,强留下来。之后雅予接连病了几日,原也不是什么要紧之症,却这人仿佛寒霜打了一般,从里到外透着惨白,一双水灵灵的眸子也似发涩,一出神就叫不醒。
娜仁托娅知道这是心病,原本身为嫂子又是闺中好友该多陪着劝解才是,可哪里料得金帐之上来了中原贵客。此次来访也属意外,接防人马来到边疆后庞德佑提出要拜望瓦剌大汗。两国虽休战却不及通商友好,且这一请求并未带来大周皇帝的使书,实在不合规矩。可乌恩卜脱仔细斟酌后,觉得庞德佑即将高升回朝,今后就是内阁大臣、掌管朝局之人,这也算是中原主动破冰之举。遂几日后一封书信直送到金帐,在太师的参谋之下瓦剌大汗欣然点头。
庞德佑此次前来只带了一员副将、几个随从,诚意十足。瓦剌虽是与中原相近,可金帐之上主战势力依然凶恶,因此这一行真可谓如履薄冰。因此乌恩卜脱从会见到护卫,点点滴滴都亲自过问,极为精心。而娜仁托娅从不曾被当作一介女流,不仅周旋于宗王族,更要顾及鞑靼那边,一时便再无闲暇照应府中。一连几日过去,今日也并非得着空,却是带着自己夫君的嘱咐来请雅予。
“三嫂,”
将一进门,桌边人便起身相迎,娜仁托娅赶紧过去握了她的手,“这两日可好些?也没过来瞧你。”
“好多了,多谢三嫂惦记。”雅予边轻声应着边让了座,“这么忙每日还着人送燕窝来。”
烛光里那小脸越发寡瘦得厉害,娜仁托娅不觉蹙了眉,用力握了握她冰凉的手指, “也要多吃饭才是,饿瘦了我怎么跟你男人交代。”
轻轻抽回手,雅予斟茶奉上,“好生吃着呢,就是天气热了,不大有胃口。”
知道她是随口敷衍,娜仁托娅也不好再多劝,只想着待这几日忙过好好给她宽宽心再说。匆忙而来口中着实也渴,低头抿了一口,瞧见桌上一沓子信,封皮上那龙飞凤舞的字迹一看就是老六的,因笑道:“这才走了几日,这么些信!这悍狼几时变得这么磨叽了?”
雅予微微一怔,笑笑,随手敛起来。娜仁托娅这才瞅见那些信严丝合缝并未拆封,心悄悄道这丫头果然是跟他扛上了,可知那狼兽哪来耐性容得她?别一时恼了当真撂下,那可是个不会回头的东西。本想劝几句,只是今日实在不是论得小儿女情长之时,当务之急是先圆满地送走中原客,遂瞥了一眼帐帘转了话,“恩和睡了?”
“嗯。”雅予将信收在匣子里,“一日总在外头疯跑,回来就累得像只小赖狗。”
“小小子哪里坐得住。” 看雅予的脸色像是并不知道今日金帐殿上的事,娜仁托娅随口接话,也算松了口气。今日大公主娜沁儿带着巴图和恩和去看望老太妃,谁知两个小家伙不安分跑出来玩,恩和更爬到树上“伏击”巴图,一只小箭正正冲撞了刚从殿上下来的中原客。原当是刺客,仔细一瞧竟是个小娃娃,庞大将军正是兴致高昂,又听说是老六赛罕的儿子,这便乐得抱了起来。随从们也都围拢,其中一个更接手过去哄着玩,还将自己随身的一只小箭羽赠与他。那场面其乐融融,也是难得。只是雅予于恩和的管教向来严格,若是知晓了不知又会怎样自责,倒不如不添这烦恼。
“三嫂,今日金帐上相谈可好?”
“甚好。”娜仁托娅笑道,“庞将军果然是胆识、气度不凡,金帐之上一人应对满帐汗臣,只说两国边疆安宁、百姓生计,剑拔弩张都抿在谈笑之间。大汗十分钦佩,不但厚礼相赠,更诺下来年定会遣使节敬访大周。”
雅予唇边抿笑,轻轻点头,“那就好。”
“我来也是要跟你说这个事。后天他们就要起程回去,想着明日在咱们府中设宴为庞将军饯行。”
“哦?”雅予心猛一紧。
“中原此次来访并不曾有使书,且一个将军衔毕竟不足够,金帐上的接待已然是越了规格。遂这送行一事,由太师出面最妥当不过。只是老四就不好过来陪了,我和你三哥合计,你是中原人又是咱们六夫人,一道为庞将军饯行,礼数够,也显得随和。”
苍白瘦削的脸庞彻底尽了血色,强压下去的抖细细索索复漫在衣衫下,人仿佛极是寒冷,那昼夜难安的心绪再也压不住……
近在咫尺,“庞将军”三个字带着割舍不下的乡愁重重拢在了雅予心头,浓浓的暖意,如此心切,她仿佛已嗅到那清新香甜的细雨江南。可家……究竟在何处?
一声夫君,她心心念念盼着天长地久,如今才知道是如此愚念。那窝心的小巢离开窑洞后就飘飘摇摇散了骨架,她于他,实在无可,无不可;如今一个残破之人,又如何成就他此生的圆满……不如归去,留最后一点颜面去见爹娘,却每念及此人似要被劈成两半,痛,几不欲生……几日来辗转难眠,心思枯竭,脚步沉,仿佛定在了那青石的台阶上,动也动不得。如今,这可是天意?她迈不出去,故乡人却要迈进来……
“雅予?” 娜仁托娅担心地抚了抚那死死抠在茶盏上青白的手指。
“……这怕不妥。”惨白的唇哆哆嗦嗦应出这几个字,懵懂的人已然辨不出其中的意思,“……小家宅院之人如何登得大雅之堂……”
“这是哪里话?汗庭上下,别说是寻常中城人家,就是金帐里的公主又有几个你这般见识与风仪!你三哥说你来接应庞将军怕是都要比咱们强些。”
拒绝的话又冲在了口边,这一回雅予死死咬牙没有吐出一个字……
“好了,你早点歇着吧。”看她默认,娜仁托娅满意地站起身,“我先过去,好些事得预备。明儿不必急,下晌他们才过府。”
送娜仁托娅离去,雅予一个人站在廊下,身上的抖慢慢平息,浓浓的黑暗中只是有一点冷……
……
中城驿馆。
草原的夜难得无风,号角低沉,悠悠盘旋,入在耳中颇有些凯旋之后雄壮沧桑的意味。庞德佑边在心里品赏,边就着明亮的烛灯给瓦剌可汗写着辞行信。正式使书下临之前,半个字都不能于人把柄,皆是些交//好客套之话,却也是满满洒洒好几页,尽显诚意,临了他还写了两句将将学来的蒙文为牧民祈福长生天。搁下笔,轻轻吹了吹,庞德佑边审读边顺手端起手边的热茶正是要抿,一顿,抬起头看着一旁侍茶的随从,“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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