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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三戒大师
便是大明首辅的府邸。平日里官员打这儿过。那是文官下轿武将下马。连大气都不敢喘。至于寻常百姓。都直接绕道走了。但那信使却不管这套。翻身下马跑到门口。握住门环便是一阵猛敲。
里马上出来凶神恶煞的门子。刚要喝斥。便见他手中粘着三根鸡毛的竹筒。赶紧闭上嘴打开门。将其迎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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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府富丽堂皇书房内温暖如春。须发皆白的严阁老躺在安乐椅上眯眼假寐一个相堂堂的中年男坐在锦墩之上。不轻不重的为他捏着脚。好一副父慈子孝的场景。
在严嵩的身边侍立另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子。此刻正拿着刚刚送到的战报。为老夫轻声诵读着。这才是严阁老的独子严世蕃。那个给他捏脚的。乃是与赵华一样的干儿子大理寺少卿懋卿是也。
“至此三战役结束。官军共歼敌一万余人。俘获两千余人并匪首陈东……”严世蕃足足了一刻钟。才将这份详尽的战报读完。虽然字字皆是报捷。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一点喜色反而忧心忡忡道:“爹。此等大胜若是传到陛下耳-里。足以冲销所有不快……就算陛下仍然不满。也会压下去的。”
严没有说话。那给他捏脚的轻言细语道:“-。不满这东西压是压不住的。早晚还是会发作的。”
世蕃两眼一瞪。左眼光四射。右眼却光芒黯淡。低声骂道:“捏你的脚吧。懂什么你?”
懋卿缩缩脖子。陪笑道:“我不懂。我不插嘴。”便果真字不说了。
严嵩却缓缓睁开眼睛道:“严世蕃怎能这样对兄长说话呢?”
严世蕃腮帮子抖了抖。终究还没有胆肥到跟老爹顶嘴的份上。只好朝懋卿拱拱手道:“卿兄。我就这臭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给你不是了。别忘心去啊。”
卿宽厚的笑笑:“一家人嘛说话哪有那么讲究的。”
严微微颔首道:“卿像个做大哥的。”便闭眼睛不再说话。
只听严世蕃继续道:“咱们那位陛下。虽然喜怒无常。最爱评个人好恶决断。但是对祖宗江山看的比什么都重。若是这次大胜传到他耳朵里。必然给他造成一种——平定东南。非张经莫属的错觉。”说着把那捷报往桌上一拍道:“到时候张经只要别把南京孝陵给刨了。折腾出什么幺蛾子。陛下都会忍他的。”
看一眼闷头捏脚的懋卿。蕃暗含讥讽道:“虽然秋后算账免不了。可都已经把庄稼割了。下一的麦。我们还折腾个屁啊?”
懋卿陪笑道:“东楼兄睿智。是愚兄鲁钝了。确实啊。如果等着抗倭胜利了。陛下再收拾张经。那就不到徐阶了。”
“这就对了。”严世蕃呵呵笑道:“终于开窍了。”卿赶紧笑道:“都是东楼兄教导有方啊。”
两人正在没有营养唧唧歪歪。却听严阁老轻咳一。立刻就安静下来。严轻声道:“严世蕃说的不错。如果这不扳倒张经。徐阶的位子就彻底牢固了。”说着双手一扶手。声音转冷道:“那徐华亭取为父而代之的日子。就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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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阁老一声吼。算是定下了方针。剩下的便是如去完成它了。严固然是构陷设计的|家里手。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的独子严世蕃却是阴谋界的泰山北。其智慧已经在扳倒前任首辅夏言的漫长过程中。淋漓尽致的体现出来。完全赢
乃父的信任。
所以严阁老七十以,的决断行动。是出自严世蕃的谋划。严嵩自己则撑着天。掌着舵。定该不该这样做。
严世蕃对着那封信呆半晌。严嵩便假寐半晌。懋卿便捏脚半晌。都不敢打扰他的思。
终于伴着一声灯花爆响。严世蕃击掌大笑道:“有了。爹。张经死定了!”
严阁老已经处于浅睡状态。被他一叫吓了一大跳。一颗老心肝噗通噗通的乱颤。脸色都的煞白。懋卿和严世蕃赶紧上前。又是抚胸。又是喂水。这才把首辅的魂儿给叫回来。他怒严世蕃道:“混小子。一惊一乍的。要吓死你老爹啊?”
蕃赶紧给老爹跪下。狠狠抽了自己俩嘴巴。连称自己孟浪。严喘息渐匀。疲惫的在椅背上。吐出一个字道:“说。”
“哦……”严世蕃赶紧想一下。沉声道:“其实很简单。只需把三战三捷的功劳记在梅村兄的名下。张经就铁定完蛋了。”梅村是赵文华的号。
严一听。想也不摇头道:“不行。文华吃几碗干饭。陛下还是清楚的。是不会相信。”
“爹你别。听孩慢慢说。”严世蕃站起来道:“咱们可以把这份功劳分解开。把督战之功给梅村兄。再把那临阵指挥的功劳送给他的那个死党叫……胡宗宪。”说着小声嘟囔一句道:“宜这老小子了。”
一听“胡宗宪”。严嵩老眼一亮道:“嗯。这人的战绩是实打实的。石塘湾是他的首功。王江也是的首战。确实是个人才啊。”
世蕃轻声道:“梅村兄在心中对此人大加褒奖。说他是经天纬的之才。”
“可用吗?”严缓道。
“能跟梅村兄相处的宜。自然可以大用。”严世这话说的响亮。但实际上的意思是……能让赵文华那个贪财好色的家伙满意的。定然不是那种不留把柄的清官。也就不怕到时候不听话。
“这个我晓。”嵩点头道:“陛下先入为主的毛病很重。心中既然存了对张经的偏见。两种说法摆头。还是会信我们的。”
见老父拍了板。严世蕃兴奋的搓手道:“张经的奏折明天一早就该到了。我们今天晚上的把文华的这份写好了。明天瞅准时间一起送上去。”说着对卿道:“景卿。该你大显身手了。”
懋卿笑道:“早就技痒了。
”便从那千里送来的竹筒中。取出三样东西:一份空白奏章。一个官印和一个关防。空白奏章的外面已经写好了题款:“臣工部左侍郎通政使钦命东南军赵文华谨奏。“
懋卿麻利的研磨提笔。蘸一蘸笔尖道:“东楼兄请讲。”
严世蕃垂下双目道:“废话你自己写。”
懋卿点点头。便写道:“臣赵文华启奏陛下……”然后是问好请安。万岁万岁。一共三十多。写完后轻声道:“可以开始了。”
世蕃点点头。清清嗓子道:“东南总督张经。上任伊始畏敌怯战。退守城池。臣亲眼。江南水。赤的千里。沿海百姓。如坠的狱。微臣奉钦命视师。心存千万百姓。自是五内俱焚。愤欲死。数次与巡按御史胡宗宪。求见彼总督张经。求其为大谋为陛下计。出兵救民于水火之中。张经便:“东南兵不可用。待吾掉土狼兵前来”。臣等量。彼维时接任未久。尚可推。便暂且忍之让之。”
“至腊月进。倭寇之焰愈炽。仅盘踞于沙川洼拓林一带。竟有数万之众。东南倭患之盛可见一斑。然彼总督张经。竟视而不见。整日与巡抚李天宠酒池肉林醉生梦死。任东南已成鬼哭狼嚎之的狱。不能稍减督抚二人之欢愉。左右或谏之。必遭其羞辱杖责。乃至贬斥阴害。东南文武惧其淫威。皆怒不敢言。助其气焰之嚣张。彼张经曾对臣叫嚣曰:“浙江乃老夫之浙江。汝黄口小儿安敢多言?”当时众多文武在列。陛下可查实一二。”
“后广西兵到湘西兵至。臣满以为其再无托词。彼张经却曰:“客新到。修养数月再说。“此时松一带倭患最重。然官军土军近十万人屯驻嘉杭却不救。是以百姓深恨之。”





官居一品 第一九五章 都督和经历官
房内,严嵩在闭目倾听,.卿在奋笔疾书,严世吟:“然十步之内、必有芳草,泱泱中华、岂无勇夫?有汤、卢、俞三总戎,率众兵宪暨田州土司瓦氏等将兵嘉杭,一时间‘屯兵号十万,请战书如雪。’”
“其中有瓦氏土司,以妇人将兵,颇有纪律,自负粮草千里而来,沿途秋毫无犯,人皆称颂。及至嘉杭,彼瓦氏麾下锐欲建功,数请出战,然彼总督张经辄以固守为上策,坚决不允。腊月贼来,瓦氏愤而出战,众将皆被张经约束不前,以致瓦氏兵势单力孤,死伤惨重……更有其侄岑匡杀六贼而人马俱毙,瓦氏遂郁郁不得志,而思归焉。”
“臣试问彼总督张经,一夷族女子尚知倭寇不共戴天,张总督以堂堂华夏男儿,为何畏敌怯战若斯焉?彼张经哑口无言,羞愧难当,兼此时风闻缇骑南来,欲擒之北归,其惊惧之下,为求自保,终允一战。”
“彼总督张经尽调嘉、杭官兵两万并瓦氏土兵一万,号称直捣敌巢,与敌决战,然大军囤于松江,除瓦氏首战之外,与川沙洼之敌遥遥相望半月,和平共处,分明是无胆鼠类、惺惺作态,以求蒙混过关!”
“然匪酋徐海、陈东侦知嘉兴、杭州城防空虚,即分兵四路,齐头并进,突入嘉善,拟先取嘉兴,后攻杭州。当是时,彼总督张经帅大军~居松江,微臣留守杭州,深知杭州城岌岌可危,嘉兴亦‘无兵可待’,然微臣抱定决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便欲亲帅城中老弱前往嘉兴应战。此时浙江巡按胡宗宪曰:‘下官愿代监军出战。’臣素知其有管仲乐毅之才,且南征北战,久经沙场,于战阵之道远胜微臣甚矣,终欣然允之,为其召集城中精壮数千,并给予监军令牌派其出战嘉兴……时卢总戎镗以保靖兵四百守嘉兴城东双溪桥,首战石塘湾遇伏而败。”
“待宗宪驰援而至,倭寇前锋已逼嘉兴城下。宗宪秘密嘱人取酒百余瓮,投以毒剂,诱敌饮之,半夜敌腹泻不止,我军趁机杀出,斩首一千余级,大败倭寇前锋!后又设伏诱敌,与倭寇再战石塘湾,迫敌逃走平望。”
“宗宪遣信使飞马北上,先于倭寇抵达吴江,以计授之。有司闻报,先期决去堰埂,至是两旁水涌,不能渡。倭寇只得自故道转回。当是时,宗宪率卢镗之保靖兵追敌于后;苏松副总兵俞大猷,因防区有警,督永顺兵从嘉善抵平望,恰与宗宪部合围倭寇于运河小镇王江泾。”
“次日宗宪率诸兵会剿,命丁仅父子为先锋。令牌至,率军启行,遇贼,丁仅及其子尧时,奋勇执牌而前,兵众从之,冒刃力战。前兵方锐,后阵乘之,须臾贼戈甲弃地,四溃而逃,多伏地受刃,或跪而乞哀者,于是大溃败。
我军斩获二千余级。后宗宪率军乘胜追杀,又擒斩倭寇近两千人并匪首陈东,其溺水、走死者更是无数,是为王江泾大捷云,乃巡按御史胡宗宪筹略之功也。”
“虽此役乃抗倭以来之最大胜,然则尽皆宗宪与诸位将帅之功,微臣与彼总督张经有罪无功,乞圣君明辨!臣之罪在擅权越权,先有鼓动瓦氏出兵在先,后有授权宗宪在后,此皆为监军分外事也。是以罪臣甘受陛下斧铖,但宗宪挺身而出,有功无过,伏请陛下亲之信之,臣死而无憾。”
“然臣之罪虽重,却不及彼总督张经之万一。其身为封疆大吏,东南牧臣,当为国家守此疆域,保此黎庶。若其不堪重任,则当早自引去,以免误国误民。然其为一己私利,约束众将,只守不攻。所为何也?该因东南总督乃备倭之所设,一倭去,彼张经之总督亦去矣。其拥兵自重、结党营私、怠战养寇,以挟朝廷之心昭然若揭也!”
“后闻缇骑南来,惶恐间方作势出战,其为求自保,尽调嘉杭之兵,却使嘉杭防御空虚,若非宗宪力挽狂澜,官兵临危舍死而战,嘉兴城破矣、杭州城破矣!然事定之后,彼总督张经,全无引咎之词!反倒处处以统帅自居,俨然此役首功,班师途中令百姓黄土垫道,杀鸡宰羊;更令官绅跪迎跪送、奉献程仪,所收金银堆集如山,盈屋充栋,至少百万两以上!百姓官绅俱皆苦不堪言。
臣上书时,彼总督张经必亦上书,陛下可观其自吹自擂,与前度之畏敌怯战,不特大相矛盾,亦且判若天渊。其真乃颠倒是非,荧惑圣听,廉耻丧尽,恬不为怪!败坏纲纪
为甚!
“军兴以来,督抚抗命不战者皆获重谴,彼总督张经置圣旨连连于不顾,畏缩经年,怠战养寇,方酿成东南之祸,岂宜逍遥法外?应请旨即将张经革职拿问,敕下九卿会同刑部议罪,以肃国法军纪而昭炯戒。或有以大捷之功为其辩护,臣却以为,更显张某人欺诞不忠……明明我强敌弱,战必胜之,为何闻缇骑方有仓皇一战?陛下英明果决,定然可明察于秋毫之末,辨此獠之鬼蜮用心!”
“臣职分所在,例应纠参,不敢因事涉己身而芶且迁就。是否有当,伏乞皇上圣鉴训示。谨附片具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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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不到两千字,却字字如刀,将张经污蔑的面目全非!在他严东楼的文章中,张总督已经成为了‘荧惑圣听,败坏纲纪’还‘莫此为甚’的大逆不道之人!言外之意,谁要是再敢回护此人,谁就是存心要跟皇帝,跟纲常过不去!
并指出对其革职、拿问、议罪,是‘肃军纪国法而昭炯戒’之举。话说得大义凛然,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我这篇参奏可完全是出于公心,谁要是反对我,谁就是不想肃军纪,不想昭炯戒,不想让东南安生下来!
但这还不是最绝,最能体现严世蕃大师级构陷水平的,乃是他在文中所说的每一件事,都是从那份捷报和赵文华原先的书信中看来的,件件属实,不怕查证……张经严禁部队出城是真!赵文华和胡宗宪反复催促出兵是真!张经和李天宠时常宴饮、责打部下也是真!甚至连赵文华遗重金请瓦氏夫人出兵迎战还是真的!至于对战局地描述,也基本上属实……只是隐去了张经的筹划之功,事情地结果,便完全的颠倒了黑白。
懋卿咬牙写完最后一个字,将笔一搁,才发下自己已是浑身冷汗,双手也忍不住微微发抖,心中忍不住的狂喊道:‘他不是人,他是魔鬼,他是魔鬼啊!’
直到严世蕃不耐烦的咳嗽一声,他才满是畏惧的看他一眼,小声嗫喏道:“写完了……”
严世蕃哼一声,转身对父亲道:“爹,您看这样行吗?”
严嵩嘴角扯出一丝淡淡的笑,轻声道:“很好……只是你能保证无懈可击吗?”
“咱们说的都是实情啊,没有一点是孩儿凭空杜撰出来地。”严世蕃自信道:“不信就派钦差去察呀,看看那件事跟我说的不一样。”
懋卿心说:‘是啊,可这删节版地战报,却比凭空污蔑要可怕一万倍。’
严嵩缓缓点头道:“就算先前得知战报,可听了你这到奏折后,爹爹都要深信不是文华的功劳了。”闭目寻思一会儿,又问道:“万一张经也把奏折写出花,感动了陛下怎么办?”
“不可能!”严世蕃略略提高声调,赶紧轻抽自己一个嘴巴道:“真没记性。”见老爹没有怪罪,这才继续道:“张经这家伙半年来饱受责难,竟然不上一道奏章自辩,而是闷头憋出一场大胜,显然是想狠狠扇他的政敌一个耳光,可见此人是多么的傲慢自矜!殊不知这一巴掌连咱们那位极好面子的陛下也一起打了,您说他不是找死还是怎地?”说着冷笑连连道:“这个笨蛋以为打赢了这一仗,终于到了大吐苦水,道尽委屈的时候了,殊不知只要梅村兄这道苦情的奏章一上,他就是越描越黑,让陛下更加厌恶、憎恨、杀之而后快了……”
.卿赶紧拍马屁道:“万无一失,万无一失啊,这下从张经到徐阶,是一个也跑不了了!”
却听严世蕃又冒出一句道:“现在唯一所虑,是陆炳!这事儿瞒得了谁,也瞒不了他,如果这家伙脑子一热,把事情给捅上去,我们就得丢卒保车、鸡飞蛋打了。”.卿只好硬生生打住,闷头对文书进行造旧。
严嵩却不以为意的笑笑道:“这个不难,老夫去点一下他的哑穴便可。”




官居一品 第一九六章 君前奏对
阁老是当朝侍奉皇帝最久的大臣,久沐圣恩、便殿召侍、夜分始退。起先寓居城西四里,每遇皇上宣召,来不及乘轿,便‘单骑疾驰’以赴。为了能够最及时地应召入见,后来他特在靠近西苑的西长安街营建宅第,以便趋入。
从他家到西苑门,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严阁老都是在卯时前一刻出门,到了宫门前等上半刻正好开门,既不耽误时间,也显得诚心可嘉。
今日虽然有点事情要操作,严阁老却不肯破例,这就是所谓的宰相风度。大门在卯时前一刻准时打开,八抬暖轿便不疾不徐的向北行去,半刻钟后轿子落下,轿夫与护卫们便肃立在周围,一点声响不发出。
跟着老爷进宫的老人严年,轻轻敲一下轿子的窗户,示意老爷已经到了。
严嵩并不应声,老人就是耐性好,不急不躁的等了不知多久,就听外面严年低低唤一声道:“老爷,门开了。”
坐在轿子里的阁老打开一条缝隙,见外面点着灯笼仍然伸手不见五指,低声吩咐一句道:“等陆都督出来了,一声。”严年应下后,严嵩便合上轿帘,不再说话。
这回没等多久,便听严年略提高嗓门道:“太保大人,我家老夫人今晨做了栗子桂花粥,惦记着您最好这口,特意让我家老爷给您捎一罐。”说着陪笑道:“老奴这就给您拿。”
“还是老夫最好啊,”便听一个爽朗的笑声道:“还是我自己跟阁老讨要吧。”
听到这个声音,严嵩命人将轿门开,一个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的大汉便出现他~面前,滴水成冰的季节里,这只穿一件红色的武士服……竟然跟皇帝一样不畏寒暑,当然嘉靖那是嗑药所致,这位却靠得是精纯的内力。
位正是有着一串炫目头衔的皇帝头号亲信,锦衣卫大都督,陆炳陆文明……但在严嵩严阁老地面前,陆都督还是要低头拱手,满面笑容的问好。
严嵩深深看他一眼。低声道:“拜托了。”便将一个陶罐子递给他。
陆炳道后便提着罐子上马离开了。严嵩地轿子也缓缓起驾。驶进宫门而去。
与此同时。一匹快马从刚刚开启地永定门外疾驰而至。驶向位于西苑对面地通政司衙门。小半个时辰后。又一匹快马从永定门驶进。向西华门外地锦衣卫衙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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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皇帝地左膀右臂。进行这次短暂而重大地接触时。嘉靖本人也从睡梦中准时醒来。做一套龙虎山陶真人传授地功课。待浑身汗起。面色红润之后。这才在太监地服侍下洗漱更衣。吃一点早饭。再服食一些丹药。然后会到万寿宫中。会见他地内阁大臣。看看他地帝国又发生了什么闹心地事……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一点好消息了。以至于一想到吃完饭就要自寻烦恼。他就没有一点食欲。
面对着满桌子地御膳。嘉靖几乎没有吃一口。便推下碗筷恹恹道:“服丹吧。”边上侍立地黄锦赶紧捧上檀香木丹药盒。打开高举着跪在皇帝面前。嘉靖帝伸出修长地手指。捻一颗鸽蛋大小地通红丹药。就着水吞服下去。顿时一股暖流全身游遍全身。让他精神一振。容光焕发起来。不由赞道:“陶天师炼地丹药果然还是最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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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用膳的时候,陆炳也回到了他的衙门,在签押房里吃饭,面对着严夫人亲手熬制的栗子桂花粥,这位皇帝的奶兄弟,跟嘉靖一样,也吃不下饭去。
桌上摆着一张纸片,乃是从那陶罐底下取出来地,也是陆都督吃不下饭的原因所在。
与他同桌而食的,还有一个身穿品官服,面色黝黑的中年官员,他虽然脸色阴得出水,却大口大口的吃饭,看来属于心情越坏,胃口越好地那种。
看着这家伙吃得那么香,陆炳哭笑不得道:“青霞兄,别光顾着吃,倒是帮着想个办法呀?”
青霞是沈炼的号,这官员便是锦衣卫经历官沈炼沈纯甫,他好像被噎住了,使劲拍拍胸膛,吐出一口浊气道:“严嵩要张经,让大人您帮着说话……”
“不是说话。”陆炳苦笑道:“是保持沉默。”
“都是帮凶,没有区别。”虽然比在绍兴时老了许多,但沈炼地脾气没有一点改变,只听他硬邦邦道:“您要是再帮他,身后的名声就彻底完了,说不得还会累及子孙。”
有道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陆
面前官威极重,脾气颇大,但偏偏就吃沈炼这一不恼,还一日比一日尊重。
闻言苦恼地揉着额头道:“他娘的,这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你当初夏言那个老倔驴,怎么就那么犟呢?”
陆炳说地是一段有名的公案……当年夏言在任时,有御史掌握了他陆都督指使手下时常绑票富户、勒索赎金的证据,准备一举扳倒这位大特务头子。虽然那时陆炳已经是权势滔天的锦衣卫指挥使了,但他还是不敢与内阁首辅对抗……惊慌失措间,只好带了银子上门求情。
但夏言见到他和他带来的东西,只说了两个字:“请回。”情急之下,陆炳只好痛哭流涕,下跪求饶,后来夏言虽然原谅了他,却狠狠的教训他一顿,并说再有下次,看我怎么收拾你。
陆炳回来后被严世蕃逮个正着,三说两说,便把他弄得此仇不报非君子,答应了严蕃请求,放出了关在诏狱中的仇鸾。就像昨夜那样,严世蕃写了一封告状信,由仇鸾递交给皇帝,扳倒了支持‘复套’的三边总督曾铣。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是其中十分不起眼的四个字——‘结交近侍’。
夏言乃是坚定支持曾铣一派,立刻被皇帝对号入座,将夏言法办。夏言也成为大明朝开国以来唯一被判死刑的首辅,因为严东楼的那四个字——意思是边将结交近臣,意味着图谋。不管你是元老还是勋臣,只要触动了那至高的皇权,除了死,没有别的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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