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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三戒大师
胡宗宪又道:“那么离间倭寇一事,就麻烦拙言兄弟了,需要什么只管开口就是,本官一定全力支持。”
沈默知道,若是出了岔子,大家都跑不了,所以胡宗宪能不计较个人得失,毅然答应这个提议,这就已经殊为难得了。
他便点头应下。
胡宗宪又看向徐渭道:“拙言是朝廷命官,我没法请他入幕,但文长兄,总是要请你大家,到我府上帮帮忙,浙江的事情太难,我是一人技短啊。”
徐渭知道不能再推脱了,而且
看好胡宗宪的前途,希望借着这棵大树,为浙江父老凉,便也点头应下道:“过几天,等我忙完手头的事情,自会去杭州寻你。”
“很好!”胡宗宪端起酒碗,豪爽道:“沧海横流,正当男儿击水,就让我们三个一起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吧。”
不得不承认,他地语言极有煽动力,让沈默和徐渭两个毫不犹豫的满饮一大碗……然后便头晕目眩,醉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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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徐渭感到嗓子冒烟,从桌子上费力的抬起头来,就见沈默也刚刚醒来,两人一看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不由相视苦笑道:“酒量太差了。”
桌上摆着一张纸条,徐渭拿起来一看,是胡宗宪留下地,说自己公务繁忙,不能久候,只好在杭州恭候二位大驾。
徐渭揉着发胀的脑袋,苦笑道:“我这就算是上贼船了。”
沈默起身去烧水,回头问道:“你怎么看这个人?”
徐渭沉吟片刻,方轻声道:“此人深接纳、擅权变,无书生迂阔之弊。但此人不惜声名,只求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的大僚在士民中不会有好地印象。”说完又补充道:“但这种人,才有可能办实事。”
沈默点头表示赞同道:“确实,他心机太深,好用权术,实在不是良友。但有担当,重实效,不具诽谤,深通军务,正是抗倭统帅的不二人选。”
等着水烧开的视乎,徐渭突然一拍脑门,怪笑道:“兄弟,这里有封信,是一位小姐托我转交给你。”便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淡粉色的信笺,递给沈默道:“快打开观摩观摩吧。”
沈默却眼皮都不抬道:“要看你就自己看,反正我是没兴趣。

“这是你说的啊。”徐渭眉开眼笑道:“那我就鉴赏一下,咱们绍兴才女的文采。”看沈默还不动容,气得徐渭一咬牙,真真撕开那信封,从里面拿出信纸,便大惊小怪道:“折成方胜形啦。”
这时候水开了,沈默径直起身去提壶倒水,洗脸漱口,就听徐渭在边上怪叫道:“我可真念了。”见他依旧没有反应,徐渭便大声念道:“天上明月,阴晴圆缺人难全。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偏那红丝剪不断,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严冬,春丛认取双栖蝶。”
读完了,徐渭热泪盈眶道:“多么好地姑娘啊……我怎么就碰不上呢?”
沈默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他洗完脸,擦干净道:“那你就去找她吧。”说着拿起自己地大氅暖帽便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才回头道:“告诉那写信的,既然今生无份,就不要再枉费多情了。”
望着他离去地背影,徐渭挠挠头,骂一声道:“真搞不懂。”但那边吕小姐还等着回信呢,他只好提笔写个字条道:“伊欲将心比明月,奈何明月照茅坑。”送回去给那吕小姐,让她不要再白费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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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回到家里,沈京正在等着,对他说老爹有请。
沈默便去后堂脱去带着酒气的袍子,换一身干净衣裳,跟着沈京上了车。
在车上他也不问沈老爷地事,而是关心起沈京的学业来:“国子监的恩贡的办下了么?”
“一千两银子年前就交了。”沈京有些气恼道:“可提学大人偏偏拿乔,下个告示说,鉴于往年解送贡生质量不高,有碍浙江的文声,所以一应选拔恩贡生,都得先去杭州集中授课半年,考试通过方可成行。”
沈默笑道:“能学点东西总是好的。”
“恐怕毛都学不着。”沈京愤愤道:“这不是第一次了,有前辈告诉说,这不过是提学大人敛财的手段罢了。”
“怎么说?”
“他们说,每当开课的时候,提学大人便会来训话,讲一段论语。”沈京便摇头晃脑作学究状道:“十五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从心所欲、不逾矩。一上来就是死要钱。”





官居一品 第二一五章 时行时止,付之无心
我听着挺好啊。”沈默笑道:“怎么个死要钱了?”
“这里面是有隐语的。”沈京没好气道:“实际上是一份价目表。”
“怎么讲?”
“十五志于学,意思是只要想上这个学,先拿十五两银子报名费,不然免谈。”沈京道:“交完这个再交学费,交三十两的学费的,只能站着听课,所以叫‘三十而立’。”
沈默捧腹笑道:“我要是交四十两呢?”
“四十不惑嘛。”沈京一本正经道:“交了四十两银子的人可以发问,直到你没有疑问为止。”
“那五十知天命怎么讲?”沈默笑问道。
“交了五十两银子,那你就可以提前一天知道考试的命题了。”
“六十耳顺?”
“能出得起六十两这个价格的人,不管多么不听话,先生也不会骂,保准让你耳顺。”
“那七十两地待遇我就知道了。”沈默笑得眼泪都出来道:“只要交了七十两银子。你上课想躺着坐着或来与不来。都随你高兴。先生也不算你违规。对不对?”
沈京愤愤点头道:“你说他是不是穷疯了?”沈默很严肃道:“那就交三十两。自带马扎去上课。让他少赚四十两。”
“算了。还是交七十两吧。我可受不了那份罪。”沈京撇撇嘴道。
“人家就是抓准你这种富人心态了。”沈默笑道:“想不发财都难啊。”两人笑骂一阵。便到了沈家台门。沈默注意到。大门已经重新大开。下人甚至还在往门上挂花灯。准备迎接上元节……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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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当进去书房。看到坐在摇椅上地殷老爷时。他却惊呆了。仅仅十天不见。老爷子地便已经须发花白。再也不复原先儒雅风流地中年模样。
看到沈默错愕的表情,沈老爷勉强笑笑道:“拙言,来大伯身边坐。”
沈默便依言坐下,黯然道:“大伯,您……不容易啊。”即使没有亲眼看到,他也能体会到这位大家长的艰辛。
沈老爷缓缓摇头道:“为了这一大家子人,受多少委屈、多少诽谤,都是值得的。”便叹口气,幽幽道:“我已经把你师父从族谱上除名了……”
“情况……有这么严重吗?”沈默瞪大眼睛道。
“赵文华给了个准信,北京那位小丞相,这次准备杀鸡儆猴了,就连陆都督的面子也不给。”沈老爷说着说着,便流下两行泪来:“你师父也早料到了,他在出门之前,已经给你师母写好了休书,跟三个儿子断绝了父子关系……也把你开出门墙,他是彻底的净身出户,不打算活着回来了。”
沈默黯然了……刑部地大牢肯定阴暗潮湿,肮脏难捱,就算是不杀头,在里面蹲一阵子也要出人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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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长吁短叹一阵,沈老爷又问起,沈默这一年的打算。
沈默轻声道:“先去杭州吧,打算吗?就是平平安安的。”
“平安是福啊。”沈老爷深有感触道:“拙言啊,如今咱们家如履薄冰,你不得不处处小心,少出风头。”说着又怕他少年心性觉着委屈,便安慰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相信大伯,会有时来运转的那一天地。”
这就是两人处世态度上的不同了,遇到这种狂风暴雨时,沈默想的是迎难而上,冲出雨云,飞到永晴的高空上去;而沈老爷却想着暂且收敛羽翼,躲在窝中等待雨过天晴。沈默知道这就是代沟,所以他很聪明的点点头,闭上嘴。
沈老爷又让他好生用功读书,不必担心举业受到影响……严阁老就是管得再宽,也不会过问一个省里地乡试情况:“只要你能蟾宫折桂,再考他个解元出来,你得前程就是铁打的了。
”沈老爷不无得意的笑道:“浙江乃全国文魁之地,你若能夺得四连冠,谁敢在会试中不取你?等着被天下地唾沫星子淹死吧!”
沈默却没什么信心,小声苦笑道:“实不相瞒,孩儿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工夫看书,前些天想温习一下,却高低看不进去了。”还给自己下个结论道:“这颗心浮躁了,静不下来。”
“必须静下心来!”沈老爷比他还着急,拍着沈默的胳膊道:“千万不要以为中了小三元,就一切无虞,再也不用功了……要知道,是科举试与童生试是不一样的。”
说着给他讲解道:“大伯有一位
从十四岁开始考试,一直考到四十二岁才勉强中了秀后,就像这回一样,刚好又是乡试年,他便一试而中举,联捷而入词林,前后总共才一年多的时间。
在琼林宴上,他于感慨之余,做了一副对联曰:‘县考难,府考难,道考尤难,四十二年才入。乡试易,会试易,殿试尤易,一十五月已登瀛。’这绝不是个别现象,所以不是什么时来运转,你知道真正地原因吗?”
沈默摇摇头,便听沈老爷道:“因为童生试考小题,科举试考大题,小题要东拉西扯,牵强附会,才能猜出题意,对于那些脑子不太灵活的考生来说,当然是难上加难,十分吃亏,连年不中也就不奇怪了。但从乡试开始,一律用大题命题,大题题意完整明确,不用费心思去猜,却要比对经义的理解,文笔的老道。这样一来,反而是读书时间越长,下得功夫越深越好……”
沈默的面色终于郑重起来,缓缓道:“您的意思是,从乡试开始,那些功底深厚地老前辈,就显示出厉害来了?”
“不错,”沈老爷颔首道:“你这样的少年郎,虽然天资聪颖,但年岁还没有人家用功地时间长,要是还不努力怎么行?”
沈默发现沈老爷与沈炼完全两种风格,老师是那种,你必须去这样做,做好了才告诉你为什么的。却不如沈老爷这种摆事实、讲道理,更让他觉着心悦诚服。
见他终于服气了,沈老爷呵呵笑道:“当然你也不比妄自菲薄,你举业已臻大成,若是在平时,点个翰林都是没问题地。”
沈默苦笑道:“但现在我若是考不中解元,就有可能在会试中被人做掉,连个进士都中不了,对不对?”
“明白就好。”沈老爷点头道:“别看你已经是钦命的浙江巡按监军道,但严党想要黑掉你,绝对不费吹灰之力。”说着不无懊恼道:“你本来是铁打金铸地前程,早就注定的翰林,却被你师父这一折腾,给弄得凶险无比……真是失策啊失策。”
虽然自从知道沈炼上书的消息,沈默都快怨死这个臭老头了,但在大明朝,学生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指责老师的,所以他还得为沈炼说好话,说‘老师是对我有信心’,‘或者另有安排’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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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时,沈老爷交给他一口沉重的书箱,据说里面是他们兄弟俩共同研究经学近十年,记录下来的所有心得,对于他深刻体会经言大义‘有很大帮助。’
从沈家台门出来,铁柱问道:“大人,咱们回家?”
“不,去知府衙门。”从鉴湖回来,他有一个问需要人解答,徐渭那种没心没肺之人也说不清楚,只好去请教唐师叔。
去的时候唐顺之正在写字,听见他进来头也不抬道:“我知道你有问题要问我,但是我帮不了你。”
“为什么。”
“因为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大户,跟倭寇有联系。”唐顺之抬起头来道:“只能告诉你,一点联系都没有的……不多。”
沈默错愕道:“不至于吧?”
“我们浙直的大户人家有个共同点,你知道吗?”唐顺之笑道:“几乎家家都有纺织工场,生产的棉布、丝绸,每天都能生产出成千上万匹,这些罗绸缎,绫布巾毯生产出来,卖到哪里去了?”
沈默心中如惊涛骇浪一般,他知道北方连年大旱,百姓吃饭都困难,根本消费不起这么多又好又贵的东西,所以唯一的外销途径,就只有销往海外一条路了。
而大明朝的海禁虽然已经名存实亡了,但毕竟是非法的,明着搞是要掉脑袋的,所以必须通过那些走私海商进行贸易……而在这个海防废弛的年代,海商们基本上就是有买卖时跑海运,闲下来就当强盗,本身便可与倭寇等同视之。
当然,如果没有官府睁一眼闭一眼,恐怕是不可能演变成如此大规模的全民走私的。
大户,海商,倭寇,浙直闽~官府,甚至还有上百万的织工,这一切的一切,组成一张异常恐怖的大网,难怪北方朝廷对它屡战屡败呢,原来症结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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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第二一六章 无间道
顺之如沈老爷一般,嘱咐沈默这半年应以学业为重,来,命运便在自己手上;考不出解元,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沈默唯唯应下,唐顺之又让他看自己写的那幅字,只见上面八个遒劲有力的大篆道:‘时行时止,付之无心。’并问他道:“这个‘心’字何解?”
沈默轻声道:“趋利避害之心……”
“这句话呢?”
“男儿做事,不应当太在乎个人的利害得失,做与不做,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知。”
唐顺之缓缓点头道:“也可以这样说,这幅字送给你,回去多看看,对你的学问做事,都是有好处的。”
沈默便捧了那幅字回家,命沈安去找人好生裱糊一下。他自己则关门闭户,摊开一张白纸,开始认真的琢磨起来。经过这近一年的探究,他已经对东南的倭患有了比较全面的认识,那么现在,就到了把脑海中繁杂的信息理顺出来,为大明朝的东南把一把脉的时候了。
这一次他要把眼光放远一些,去看一看全世界,前世的中学历史课本告诉他,现在所处的时代,还有个更响亮的名字,叫大航海时代。
虽然搞不清嘉靖三十四年,换算成西元纪年是多少年,但从一九一一年辛亥革命倒推算来,清朝大概有二百七十年的国祚,明朝嘉靖后还有隆万天崇那么四五个皇帝,大概七八十年地国祚。所以现在大概是西元一五六几年。
作为一个向来学习拔尖的好学生,他对西方大航海时代的了解,要远超过对同时代的中国地了解……谁让历史教科书就这么编的呢?
他能清楚地想起。发现新大陆地哥伦布。已经在半个世纪前逝世了;环球航行地麦哲伦。也已经在三十年前归西了;在这个年代。西班牙人征服了美洲。葡萄牙人征服了非洲。并把触手伸向了亚洲……沈默已经派人打听清楚了。就在去年春天。葡萄牙人。也就是大明所说地‘佛朗机人’。已经占据了广东最南端地一个‘东西五六里、南北二湾’地小渔村。名叫。
沈默却还知道它有另一个名字。叫做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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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万恶地奴隶贸易’和‘对殖民地地血腥掠夺’。西班牙和葡萄牙人得到了足以颠覆人类历史地金财宝。于是乎两个暴发户便要花钱了。于是乎全世界地出产都向两国流去。以换取大把地金银。
这其中尤以中国出产地绸布、瓷器、茶叶。最受两国王公贵族地欢迎。于是大量地西夷商人。不远万里。漂洋过海而来。‘输中华之产。驰异域之邦。易方物。利可十倍’。
东南沿海地富商大贾、豪门大族也认识到这种对外贸易地丰厚利润。不少沿海豪民纷纷建造巨型船舶。进行大规模地走私贸易。不少生活困苦地贫民、从卫所逃脱地军户。纷纷入海求生。还有一些宦途失意地士绅。及穷困潦倒地书生也混迹其中。时间一长。几种势力联合起来就形成了较为庞大地武装走私集团。也就是海商集团。
当然空船跑不来金银财宝,还得有货物才行,所以这些海商走私集团,必须以沿海地豪门大姓为依托,帮助他们囤积及销售货物。虽然大明律严禁民间进行出口贸易,但在利益的驱动下,一切法律都是空文。而且正德年间,法纪松弛,海禁形同虚设,成为了这些大海商发展地黄金岁月。
根据五十岁以上的老吏们回忆,那个年代官方贸易的宁波市舶司还在,民间的私下贸易更是红火的不得了,东南的富家大族纷纷开设工场、茶场、瓷窑,雇佣大量的百姓进行生产,再将囤积起来的货物倒卖给海商,由海商销往西洋,大家各司其职,走私货物得以较顺利地运销,彼此均有利可图。
在这期间,大量的日本人从战成一锅粥的国内逃出来,加入了海外贸易之中,成为十分好用的打手兼打工仔,对东南沿海的威胁并不大,所以整个正德年间,虽然朝廷的海防卫所已经烂透了,却是出奇平静的一段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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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很多事情都是毁在这个‘但是’上,后来发生的‘日本使节争贡事件’,原本只不过是个较严重的外交事件,却被当时的首辅夏言归咎于市舶司,认为是对外贸易频繁,外国人进出太多造成的混乱,并轻率地予以关闭。
这种愚蠢之极的做法,结果只是减少了官方的大量关税收入
私下的走私更加猖獗,海商的实力也变得益发强大为东南最大的一伙政治、经济集团,也深受东南各界的欢迎。
据时人描绘,在嘉靖二十九年以前,东南的官府明知对方是走私贩,但贪图其厚利,任其堆货,且为其打点护送,‘关津不查不问,明送火铙资贼。’
一位宁波卫的老军官,曾经向沈默描述过令人瞠目结舌的场景,他说每当有海商船队靠岸‘近地人民或送鲜货,或馈酒米,或献子女,络绎不绝;边卫之官,与大海商素有交情,相逢则拜伏叩头,甘心为其臣仆,为其送货,一呼即往,自以为荣。’
但这种繁荣毕竟是无序的,在罢市舶司后,海商的进货渠道便全由沿海的豪门大族控制,动辄以‘官府查禁甚紧’为借口,大肆囤积居奇,令海商苦不堪言。本来合作无间的两方摩擦越来越大,当积怨渐深时,海商集团终于用武力报复,杀人放火,将其家私劫掠一空而去。
地方官员为推倭罪责,便向上司宣称倭贼入寇。王直、徐海等人尝到了甜头,也利用明朝官员士民对倭寇的畏惧心理,动辄以‘倭寇’为旗号,杀人越货,为非作歹……其实内部真正的日本人寥寥无几,且都是苦力的干活。
东南的‘倭患’越来越厉害,终于惊动了嘉靖皇帝,便命朱纨提督东南,重申禁海。朱纨严格执行了皇帝谕令,严禁渔民下水,焚毁全部大船。还准备动一动那些通番的大家族。
按照朱提督的意思,凡是供货运货出货的,都算是参与走私,那整个东南就算是一个‘通番’的巢穴了。朱提督想动一动这个马蜂窝,不被蜇死才怪。
朱纨的死,代表着海禁政策的彻底失败,从此以后朝廷放宽了海禁,但已经无法遏制汹涌而起的‘倭患’了,因为走私集团通过武力较量,尝到了烧杀抢掠的甜头,也看透了虚弱的嘉靖朝野……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时这个所谓‘倭寇’的内部,也发生了分化,一部分如王直等人,打出‘倭寇’的旗号,乃是为了与官府对抗,以保护自己的贸易活动,所以以贸易为主,以抢劫为兼业。
但也有认为‘既然明抢就可以得到的东西,干嘛还要拿钱买?’的,如徐海叶麻等人,彻底转变成明火执仗的海盗团伙,一时间闽浙沿海地区,遭受到前所未有的破坏,横遭攻掠的城邑不计其数,被掠财物人民更是难以估量。
这就是东南倭患的起因以及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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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想,沈默一边在纸上写下‘大户’、‘海商’和‘官府’六个字,官府当然指得是东南官府。
在这三者之下,他又写下了‘走私’二字。在沈默看来,这三者本来具有共同的利益……他们都希望有稳定而高效的走私,这样江南的丝绸棉布、茶叶、瓷器,才可以换成源源不绝的银钱,大户、海商和官员们才可以享受奢侈的生活,甚至老百姓也可以得到远高于其它省份的生活水准……共同的利益带来牢固的联盟,必然给予任何破坏者以最猛烈的打击。朱纨之死便可看成是三者联手,对北方朝廷加强海禁的一次阻击。
沈默又在纸上写下‘倭寇’两个字,当海商转变为倭寇之后,情况便大大起了变化,他们对沿海省份展开掠夺,东南官员也因此承担了极大的罪责,罢官杀头流放殉职者不计其数。
同时大户们的利益,也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在强盗化的海商面前,他们已经无法再保持公平交易,必须要花费原先好几倍的成本,甚至连生命财产安全都受到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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