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田美井

张谦低着头说道：“我回去不方便。”
“咋不方便了？”李红琴知道张谦不是无理取闹的人，看儿子连火都生不着的可怜样，一肚子火气也消没了，放柔了声音说道：“有啥事不能跟娘说的？你这突然不去铺子吃饭了，叫你小姨跟冬宝咋想？”
张谦也觉得很委屈，同时也觉得很愤怒，很羞耻，要不然好朋友林实劝了他一下午，他也不会跟个锯嘴葫芦一样一句话也不说了。
“真不方便。”张谦轻声说道，“娘你别问了，我就在书院自己做饭吃，也挺好的。”他知道自己能有今天，冬宝功不可没，他就是怕冬宝为难才决定不回铺子吃饭的。
李红琴看着儿子，儿子一脸不愿意说的模样让她也为难，只心平气和的跟张谦讲道理，“你一句不方便，就不回铺子了，知道的以为你耍性子，不知道的就得说你小姨和你冬宝妹子小气，容不得你在铺子里白吃饭。你说不方便，到底哪不方便了？从书院走到这里，一刻钟的功夫都要不了，不比你在书院自己生火做饭方便？铺子里帮工的都是乡里乡亲的，秀玉是你亲妹子，冬宝和招娣算你表妹，咋不方便了？”
张谦看今天非得给母亲一个说法不可，要不然母亲就不罢休的架势，便涨红了脸小声说道：“冬宝是我表妹，那宋招娣可不是！”
李红琴看儿子脸上满是嫌恶的愤怒和羞耻，霎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张谦是个好脾气的孩子，平日里也不喜欢说人长短，他今天特意把宋招娣挑出来不会没有原因的，而宋招娣是个啥样性子的人，李红琴心里清楚。
“是不是……是不是宋招娣那妮子……”李红琴明白过来后，气的话都说不囫囵了，胸脯起伏的厉害，张谦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寄托了她和亡夫全部希望的人，宋招娣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看在冬宝和李氏的面子上，李红琴根本懒得看宋招娣一眼，光是想想都觉得宋招娣脏，没想到宋招娣敢肖想她儿子！
张谦没想到李红琴气成这样，慌忙拉着李红琴去了他的房间，让李红琴坐下，给李红琴倒了杯水顺气，“娘，你别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李红琴喘了半天，才平息下心中的怒火，看着儿子问道：“到底咋回事？中午你从屋里出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张谦皱眉说道：“我从屋里出来后，就准备去前头铺子里吃饭，宋招娣叫住了我，说等会儿来吃饭的人就多了，她帮我把饭端到后院的石桌上，让我在那吃，清静。我说不用了，她就……她就扯着我的袖子不放，叫我谦哥叫的恶心，还一个劲往我身上蹭……”
张谦越说越恼火，若是宋招娣是个清白自爱的姑娘，张谦兴许还不至于这么生气，偏她有过那么一段叫人不齿的“黑历史”，她缠过来的时候，张谦只觉得她脏。
“她好大的胆子！”李红琴也恼的厉害，她之所以迟迟没给张谦定亲，就想等张谦明年考举人后再说，若是能考上，那张谦就能找个更好的媳妇，对他将来肯定有好处，就算考不上，以张谦的秀才身份，也能找个很不错的。不管怎么样，李红琴都不可能给他找宋招娣当媳妇，即便张谦只是个没功名的农家少年，而宋招娣没有那段失足经历，李红琴也看不上她。
张谦蹲在李红琴腿边劝道：“娘，你也知道，现在宋招娣是指望着冬宝妹子过活，她是上不得台面，我瞧见她就烦，可咱们也得顾忌冬宝妹子的面子，她到底是冬宝的堂姐。没有小姨和冬宝妹子，我哪能来书院念书，哪能考得上秀才，秀玉她也没可能跟梁子哥定亲啊！现在我躲着那宋招娣就是了，要是因为这个，让冬宝妹子把她撵走，不是叫冬宝妹子为难么！”
“这你放心！”李红琴说道，“走，跟我回铺子吃饭去，她算个啥东西，不能因为她闹的你吃不好饭，你学业重要，冬宝那我去说！你冬宝妹子不是那糊涂人！”
李红琴硬是把儿子拽回了铺子，重新给儿子热了馒头炒了菜，还打了浓浓的蛋花汤。
宋招娣本来忐忑着，看到张谦又回来了，才暗自松了口气，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李红琴给儿子做完饭，便喊了冬宝去西屋里说话，她想偷偷站在西屋窗台下听，张秀玉一直盯着她，吩咐她去灶房刷碗，宋招娣没办法，只得吊着一颗心去了灶房，暗自祈祷张谦什么都没说，再说了，这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她也没干啥啊！
冬宝听李红琴含蓄的把事说了一遍，当即就恨不得把宋招娣一脚踢飞出铺子，她一早就说宋招娣不安分，哪可能乖乖的在铺子里干活，这不惹出事来了，还弄的这么丢人，她的脸早被这些不安分的宋家人给丢光丢尽了。
张谦是什么人，他是李红琴的心头肉，是李红琴的全部希望，李红琴指望着他考举人考进士最后当官光宗耀祖的，宋招娣该不会以为张谦会看上她吧？就算张谦被鬼迷了心窍，非她不娶，李红琴能同意吗？
“大姨，我知道了，这事我会处理，你好好劝谦哥，叫他别想太多，以后继续来这吃饭，自己做饭费时费事，又吃不好。”冬宝说道。
李红琴看冬宝一个小姑娘气的满脸通红，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劝道：“你也别生气了，她是啥样的人我们都知道，你夹中间也为难，我也不是非得跟她一个小丫头置气，这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叫她以后注意点，见着小谦大实他们都回避着点。”李红琴生气归生气，但也没想过非得把宋招娣撵走，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这世道单身女人在外头艰险的很，要是把宋招娣撵走了，她能去哪啊？
“我来跟她说。”冬宝此刻正在气头上，不便跟李红琴多说，正准备去找宋招娣算账的时候，突然折回来，叮嘱李红琴道：“大姨，你今天晚上还去看我娘和小栋不？”
李红琴每隔两天都会去严家看看李氏和小外甥，算起来今天也该去了。
“去吧，时间还早。”李红琴说道。
冬宝笑了笑，“那你就跟我娘把今天的事说清楚了，省的我想做啥她又要拦着。”冬宝算是怕了李氏的这种烂好人病了，见谁都觉得可怜，都想帮一把，然而东郭先生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苦的是自己。
“哎，好。”李红琴痛快的答应了，她也没想瞒着李氏，这种事当然得跟李氏说一声才好。
冬宝找到宋招娣的时候，宋招娣正在灶房刷碗，耳朵竖的老高听着外头的动静。
“你先别洗了，跟我到东屋来，我有话问你。”冬宝语气平平的说道。
然而宋招娣却听出了危险的意味，觉得冬宝平淡的语气和面容下，隐藏着即将要爆发的暴风雨，她慢吞吞的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故意磨蹭了一会儿，才去了东屋。
冬宝早在东屋点了一盏油灯，豆大的灯光照的冬宝脸上忽明忽暗的。
宋招娣先顶不住压力，开口了，“你喊我来干啥啊？我碗还没刷完。”
“你自己心里清楚的很，别装糊涂了。”冬宝盯着她说道。
“啥清楚不清楚的，我不知道你啥意思！”宋招娣低着头，硬着头皮说道。今天宋老头过来，冬宝帮忙维护了她，她心里除了一点点的感激外，更多的是认识到了，要是离开了这间铺子，她真的无处可去，只有回宋家一条路了。冬宝有些不耐烦，她没空跟宋招娣闲扯，“明天我在外头给你找间房子住，房租就从你工钱里扣，要是你工钱不够房租，我就认倒霉掏钱给你补上，要是有富余，剩下的工钱还给你，每天你在大实哥他们吃了早饭后过来帮忙，等中午之前就走，记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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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田美井 第303章 又一次失踪
第303章 又一次失踪
“少说两句吧！”冬宝也怒了，“你天天嘴上说跟我是嫡亲的姐妹，我从去年照顾你到今年，你是怎么回报我的？瞧瞧你干那事，哪一件是给我脸上争光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要不愿意也行，我明天就去找二叔接你回家！”尤其是今天这事，她居然想去勾搭张谦，冬宝觉得几十万头草泥马已经不足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前些日子宋招娣一直还算老实，她也以为宋招娣是改过自新了，没想到老实没几天，就又捅出丑事了，她真想把宋招娣一脚踢出门，再也不管她了，可事实却是，如果宋招娣离了她这里，又能去哪里？做工吧，别的铺子很少有要女工的，即便有，人家也不会请来路不明的宋招娣。宋招娣还很年轻，长的也算清秀过的去，一个清秀的年轻女子孤身在外面，无依无靠的，会遭遇什么，可想而知。
冬宝再厌恶她，也做不出来这种把她往火坑里推的事。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冬宝冷着脸说道，“你但凡为我着想，就不会搞出这种事来丢我的脸！”
宋招娣气的哭了起来，“你们就是看不起我，觉得我丢脸！我今天干啥了，不就是喊了张谦吃饭么……好心当成驴肝肺了！你们才是一家子的，你从来都不把我当姐妹！你跟林实定亲了，好日子就在后头，我呢？没人管我，我再不为自己打算打算，还咋办啊？我都十五了啊……”
十五岁搁这个时候，连定亲的婆家都没有，算是老姑娘了，宋招娣每天大部分时间都窝在铺子里，接触到的外人机会不多，更何况，外人再好，能有张谦好吗？张谦可是秀才，有功名的人，跟了她，宋招娣觉得自己值了！
“你要是想嫁人，我可以托贺妈妈和我娘想想办法，给你说个媒，贺妈妈和我娘为人你是知道的，她们不会坑了你。”冬宝摇头说道。“但你不该肖想谦哥，他怎么会看得上你？”
张谦这种受正统思想教育的读书人，怎么可能看得上宋招娣这样不守妇道的女子？不当面唾弃她已经是看在冬宝的面子上了。
“我不试试，哪能知道？”宋招娣抹了眼泪，固执的说道，“我有自知之明，没想过当他大太太，跟着他能当个小，伺候他还有他娘，给我口饭吃，我就满足了。”
冬宝觉得她很难跟宋招娣讲道理，自从宋招娣和那个自称豪门少爷的诈骗犯在一起后，满脑子想的都是当“小老婆”，就是不肯走正道。宋招娣要是肯老老实实的过日子，不再做哪些虚无缥缈的富贵梦，还是能嫁个良善人家的，就看她自己的路怎么走了。
“你别想了，没可能的事。”冬宝摇摇头，决定晚上回去就跟贺妈妈说一说，托贺妈妈给宋招娣保媒，赶紧把这个祸害给嫁出去，等嫁了人，性子再怎么浮也没用，还是得夹着尾巴过日子。
她怎么就看上张谦了呢！冬宝百思不得其解，根本就是没可能的事啊！张谦该多想不开才会看上她啊，宋招娣哪来的自信啊！
然而冬宝不知道的是，比起张谦，宋招娣更中意的是林实，毕竟是“初恋对象”，可她中意林实的同时也明白林实早就是冬宝的了，她要是敢对林实勾勾搭搭的，冬宝绝对会暴打她一顿再毫不留情的撵她滚蛋，她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所以她就退而求其次，把对象换成张谦了，反正张谦也还算不错。
当然，打死宋招娣她都会把这件事埋在心底的，冬宝那丫头的脾气可不是好惹的。
“怎么没可能？”宋招娣急了，“我是你堂姐，咱俩嫡亲的姐妹，说起来你对他是有大恩的，他对你那么客气……再说了，我又没想着当他太太，就当个姨娘就行了，等他将来娶媳妇，我也对他媳妇恭恭敬敬的。”
原来宋招娣的自信全部建立在她这个堂妹身上……冬宝也懒得跟宋招娣说什么了，只摆手道：“什么都别再说了，我明天去给你找房子，你的婚事我也会托贺妈妈留心，另外丑话说前头，再做这些下作事，我就立刻送你回塔沟集。”
冬宝晚上回去后李红琴已经走了，李氏把已经睡着了的小栋放到了床上，到了冬宝屋里，一脸的歉意，说道：“唉，我也没想到她会做出这事，早知道当初再可怜她也不能收留她。”
“你当初不是也没想到么，谁知道她吃亏不长记性……”冬宝叹了口气，如今埋怨谁都晚了，还不如想想以后怎么办，“我想了个法儿，你和贺妈妈都打听打听，找个本分严谨的人家，尽快把她嫁出去，她年纪也不小了，不能再留着了。”
既然下不了这个狠心撵她走，那就只好送佛送到西，把她嫁到别人家里去，祸害别人吧。想必别人家可没她们这么软的心肠，调，教新媳妇不会手软的。
“是个好办法。”李氏说道，“咱不能留她一辈子。”
第二天，趁着林实休沐，冬宝和他一起去镇上给宋招娣找了屋子，镇上不少人都会把自家空闲出来的几间屋子租出去，多少是个补贴，租房子的大多是来镇上读书的学生，也有在铺子里帮工的账房伙计。
冬宝给宋招娣找的这间靠着主人家的屋子，主人家是一对姓曾的五十来岁的夫妻，在乡下有十几亩地，算是衣食不愁，是镇上的老住户了，与邻里之间相处也好，宋招娣只要安分守己，应该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宋招娣当天下午就被冬宝催着收拾了东西搬了过去，虽然她很委屈很不情愿，还想试图给冬宝讲她的道理，但最终不敢违逆冷着脸的冬宝，委委屈屈的搬走了。
从此以后，宋招娣只能在上午过来帮工，在林实他们走之后来，来之前走，完全避开了和他们相见，大家都安宁了。宋招娣再去铺子的灶房帮工时，因为知道了她干的好事，秋霞婶子完全不搭理她了，而张秀玉更是对她厌恶，除了安排她做事，此外一句话都不跟她多说。
宋招娣心情很是郁闷，然而好在第二天麦收就开始了，铺子也关了门，大家对宋招娣的敌意也就暂时到这里为止了。
“这几天你就在曾大爷家住着，吃饭什么的就自己做，没事别出门。”冬宝嘱咐宋招娣。
宋招娣自然是满口答应了。
冬宝也懒得往宋招娣身上操心了，叮嘱完宋招娣后，冬宝就带着小旭回塔沟集玩了几天，帮林家收了麦，因为没了父母的管束，林福夫妻招待的又好，两个人玩的很是开心。然而冬宝的舒坦日子才过了不到七天，她刚回镇上，那对房东夫妻就找来了，说宋招娣已经两天没回去住了！
“头一天晚上没回来，我还以为她住你们铺子里了。”曾夫人絮絮叨叨的说道，“可昨晚上她还是没回来，我今天早上在窗户上戳了个洞，看里头东西都空了，像是搬走了！”
曾老汉在一旁帮腔，“要是那姑娘搬走了，我就退给你们一个月的房租。”当初冬宝是一次性付了两个月的房租的，虽然这个月宋招娣只住了几天，但按规矩这个月房租是不能退的。
听说宋招娣不见了，冬宝心里也急了，“她去哪儿没跟你们说吗？”
曾夫人摇摇头，“这我们哪知道，她一个年轻姑娘，跟我们这两个老头子老太婆也说不上话啊，哎，要说当初是看你们面子上，我们才肯租房子给她住的，我们可是正经人家，宁可少赚钱，也不赚那脏钱，要不然她一个年轻姑娘，来路不明的，我们可不愿意惹麻烦！”
像宋招娣这么大的姑娘，基本都嫁了人，在夫家老老实实的相夫教子，就算是有出来做工的，那也多是跟着丈夫或者婆婆一起出来的，没有单身出门的。曾夫人的意思很明白，要不是冬宝和林实作保，她还以为宋招娣是暗娼，单身出来“做生意”的。暗娼一般都和地痞流氓有联系，他们正经人家出身，既看不惯这个，也担心惹麻烦上身。
“你先别急。”送冬宝回来的林实在旁边劝道，问曾老汉，“她前天什么时候出去的？”
曾老汉回忆了下，说道：“上午太阳出来她就出去了，前几天她一直都是那个时候出去的，到天擦黑才回来，我婆娘问她去哪，她也不说。”
冬宝惊讶的问道：“她这些日子天天都出去？”
曾老汉点点头，一脸的无奈，“是啊，你说恁大个姑娘家见天往外跑是算啥事啊？你们铺子不是关门了么！我们跟她说话，她也不爱搭理……”“好像有一次我在那边的茶馆看到过她，她坐那喝茶跟开茶馆的小媳妇说话，俩人说的还挺高兴的。”曾夫人插了一句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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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田美井 第304章 新门路
第304章 新门路
说到茶馆老板娘，冬宝想到的就是给潘金莲和西门庆拉皮条的王婆，没想到见了真人后才发现，这个老板娘很年轻，还不到二十岁，圆胖脸，脸上抹了粉描了眉，带着一对银耳环。
“你们找我？”老板娘笑道。
冬宝也没和她绕弯子，直接说道：“前几天是不是有个姓宋的姑娘常来找你聊天？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她觉得宋招娣不太可能是被人掳走的，宋招娣失踪的同时行李也消失了，肯定是她自己收拾的，而且曾老头夫妇也作证，他们一直有人在家，除了宋招娣外，没别的人进他们家。
“你是她什么人啊？”小媳妇问道。
“她是我家亲戚，她在我们家铺子里帮工，这都几天没见她来了。”冬宝说道，“听说她和你关系好，你知不知道她去哪了？”
小媳妇踌躇了半天，似是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样子，最后还是说道：“我哪儿知道啊！”
冬宝也冷下了脸，说道：“我爹叫严海峰，你要不说，我让他来问你了，大家都看到她跟你关系好，到时候治你一个拐骗良家女子的罪名！”
在沅水镇做买卖的人谁不知道严海峰的大名，当即小媳妇就有些被吓到了，退后了一步重新打量了冬宝一眼，支支吾吾的说道：“那个……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不说的，她不让我跟人说，怕你们找她……她说你们对她不好，什么脏活累活都让她干，还骂她，看不起她……”
冬宝冷笑了一声，“我给她租房子，供她吃喝，给她请大夫看病，前后在她身上花了不下十两银子，你说我对她好不好？还什么活都让她干？十两银子够买几个丫鬟给我干一辈子活了？”
小媳妇没想到还有这茬，连忙讨好似的对冬宝说道：“我就知道她嘴里没一句实话，看着就不像那实在人！”
“她到底去哪儿了？”冬宝问道，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这么不见了，宋招娣无亲无故的，她能去哪里？
林实看小媳妇吓的不轻，便轻声开口说道：“我们就是想知道她去哪了，她要是自己走的，我们不找她，只是她爹娘要问起来，我们也好有个答复，省的麻烦。”
“是自己走的！”小媳妇急急的说道，生怕冬宝他们以为是她拐骗了宋招娣，“真的是她自己走的，前几天……好像是五六天前，她来我这跟我聊天，认识了来我们这喝茶歇脚的一个贩麦子的客商，俩人就……好上了。宋姑娘跟我说的意思，那麦贩子要带她走，娶她进门……”
冬宝是知道这样的麦贩子的，每年都在收麦和收苞谷高粱的季节赶着马车到田间地头，谁家要卖粮食就招呼他一声，因为新打下来的粮食价贱，麦贩子就靠这个差价赚钱，但究竟能挣多少，冬宝也不清楚。
别不是又被骗了吧！冬宝心中的第一反应就是宋招娣又被骗了，随即和林实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只可惜这回被骗，她可救不了宋招娣了。
“那麦贩子……”林实皱着眉头，“你认得吗？”
小媳妇像是看出了两人的疑虑，连忙说道：“认得，他手下有四五个麦客帮他收麦子，这两三年都来咱们这儿，也常来喝茶，穿的好出手也大方，叫的都是好茶，就是不知道他叫什么，看起来年纪得有三十出头，听宋姑娘说，他家里开了两三间粮油铺子，还给她买了一个金戒指。”
看冬宝和林实两个人都不吭声，小媳妇也有点忐忑不安，又说道：“真是她自己走的，我们家从我相公的爷爷那一代就开茶馆了，我们在这条街上住了几十年，大家都知道我们的，我们是规矩人家，不干那伤天害理的缺德事的！犯不着为了骗一个姑娘，坏了我们家几十年的名声啊！那宋姑娘跟我聊的好，其实就是因为我知道的事儿多，她喜欢听东家长西家短的，其实真没说啥，我连她叫啥名字都不知道，就只知道她姓宋……真的，我跟她也不咋熟……”
她可以对天发誓他们真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顶多是往新茶叶里掺点老茶，好茶叶里掺点劣质茶而已嘛！
冬宝轻轻吐了口气，看着吓的不轻的小媳妇，说道：“好了，我知道了，要是那个麦贩子再来你们这，你使人去宝记铺子跟我们说一声。”
“好，好！这个一定照办！”小媳妇连忙说道。
回去的路上，林实看冬宝神色有些郁郁，劝道：“别生气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她……自己选的路，旁人也没办法。”
林实虽然劝着冬宝，但他心里其实也挺生气的，他觉得冬宝和李氏对宋招娣够好了，花钱不说，宋招娣接二连三的出那样的丑事，她们都没下狠心把宋招娣往外赶，结果宋招娣依旧是不走正道，任谁心里都不高兴。
那麦贩子就算是真有钱，也三十多岁了，估计比宋招娣的亲爹年纪都大……
“也没生气。”冬宝拉了拉林实的手笑了起来，“就是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走了也好，我们不用费神她的事了。前几天我娘还说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合适的人家说给她，人家差了她看不上，人家好了看不上她……她还发愁自己将来归宿，现在好了，人家找了新门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们看来是独木桥，没准在宋招娣看来就是阳关大道，随她去吧！
回到家里，冬宝和李氏还有严大人说了宋招娣的事，李氏气的不行，手都气的发抖，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搁她身上花了恁多心血，她咋就是不走正道啊！”
“别气了！”严大人劝道，“为她生气不值当。”
李氏重重叹了口气，摇头道：“她爹娘要是知道了，还不定咋来这闹哩，他们现在是不敢来闹我了，闹的还不是冬宝？这事怨我，当初就不该管，她生完孩子就送她回塔沟集不就没这么多糟心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