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田美井

银生媳妇有些无奈，笑了笑，站门口朝院子里喊了一声，“大舅，在家不？”
堂屋里有人应了一声，帘子掀开后黄氏出来了，瞧见门口的宋姑奶奶，脸色就有些不太自然，吭也不吭一声，直接转身进了屋，不一会儿，宋老头拿着旱烟杆子出来了，走到了院子门口。
“咋这会儿上过来了？”宋老头问道，抬头看了眼天色，马上就要中午了。
宋姑奶奶撇撇嘴，“咋，回娘家还得先问问她我啥时候能回啊？”
这个“她”明显指的就是黄氏，姑嫂两个的深仇大恨说上一天都说不完，互看对方都是不顺眼的。
宋老头从黄氏进门起就不会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如今几十年过去了，依旧嘴笨不知道该说啥，又怕说了不该说的得罪人，只沉默的吧嗒吧嗒抽烟。
好在宋姑奶奶知道宋老头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求他能说什么软和话出来，只扶着银生媳妇的手问道：“我刚看你们家老大媳妇搬家了，要搬到镇上去，你们这当公婆的，咋连个面都不露啊？”
宋老头闷头抽烟，半晌才说道：“她没跟我们说。”
看宋老头这没出息的样子，宋姑奶奶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抬高了声音训斥道：“她不说你不会过去问问啊？我瞧见你们村里那么多人都去帮忙了，人家非亲非故的都去帮了，你们这亲爷奶叔叔躲家里不见人影？还指望人家咋跟你亲？”
宋姑奶奶并不知道宋柏带人“抢劫”寡嫂家的事，毕竟是件丑事，宋老头和黄氏到村里几个有头有脸的人家坐了会，明里暗里求人家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宋柏还要考功名，名声不能毁了。
宋柏若是能考上个一官半职，对塔沟集也是有莫大的好处的，多少能沾光，是以村里人即便说也是私底下说，没有传到外面去。然而到底关系已经僵裂了，黄氏不肯去，宋老头不好意思去，宋榆懒得去，老二媳妇挺着大肚子去了，存了打秋风的心思谁都知道。最重要的是，他们俩因为冬宝执意要宋柏写“供词”的事恼了冬宝，不愿意去露这个脸。“去干啥？那x妮子没咱们不也搬了？！”这是黄氏的原话。
宋老头叹了口气，苦笑道：“不亲就不亲吧，冬宝那妮子心思大，跟我们也亲不起来。”
“这是啥话！”宋姑奶奶瞪眼叫道，“冬宝那丫头才几岁啊，啥心思大不大的！再说了，她心思再大，也是老宋家的闺女！你……你咋就恁笨啊？她，她不是觉得自己挺能耐的吗？咋这会儿上不精光了？”宋姑奶奶指着堂屋的方向说道，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听说老大媳妇可不少挣钱！”宋姑奶奶压低了声音说道，“搁旁人家，那是恨不得使出吃奶的劲把人往家里拉，咋到你这儿就成了把财神爷往外推了？你跟钱有仇啊？你脑子里糊的是屎啊！”
这话当着小辈的面骂就难听了。
银生媳妇连忙笑着打圆场，“大舅，我娘她也是为了你们着急，嘴上说的狠，心里头可是记挂着大舅一家的。”
宋老头闷不吭声，他知道自家妹子心不坏，他想把财神爷往家里拉啊，老大媳妇那铺子挣钱的很，养活一大家子都不是问题，黄氏一天到晚的眼红，天天哭要是孝顺的大儿子还在，挣再多钱还不是得孝敬给她了，现在一个子儿都看不到，眼气也是白眼气。
“以后再说吧。”宋老头憋出来一句话。
宋姑奶奶急了，拍了下大腿，叫道：“以后？以后就晚了！晚了有你们后悔的！老大媳妇才多大，我记得也就三十出头吧？她现在能挣钱了，人长的也不赖，等她带着钱走二家的时候，我看你们上哪哭去！”
“大舅，要是外人我娘也不掏心掏肺说这得罪人的话。”银生媳妇和和气气的说道，“您可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宋老头一想到李氏不给宋杨守着了，心里就一阵难受，张嘴说道：“不能吧，秀才才走了几天啊？”
“人没了还管没了几天啊？你别想着她还有冬宝，那是个丫头，谁稀罕啊？她又不是不能生了，到时候把冬宝往你家里一扔，利利索索的一个人，想走二家容易的很！”宋姑奶奶又急又气。
宋老头想了想，才小声跟宋姑奶奶说道：“这事你别急，我跟你嫂子合计过了，准备等老二媳妇肚子里那个生出来了再说，要是男孩，就过继给老大媳妇，老大也有了烧纸上坟的人了……”
听到这话，宋姑奶奶面色才稍微好看了些，看了眼西厢房的方向，嘀咕道：“她能愿意？”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哪能舍得给别人啊？
“她咋不愿意？”宋老头说道，“去老大媳妇家吃的好穿的好，是过好日子去了，将来她儿子日子过好了，能忘了她这个亲娘？”宋姑奶奶想想，也是这个理，“那要是生的是个闺女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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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田美井 第178章 送豆酱
第178章 送豆酱
“小了点，等入了秋再盖两间，要是再请帮工也能睡的下。”冬宝指着院子里的空地说道，要争取做到一人一间房。
“不小了！”李氏笑道，不过她也不反对多盖两间。
搬进来的头一天，冬宝心情不错，哼着小曲从柜子里拿出了干净的衣裳，房间中间的空地上隔着一张绣着山水的屏风，屏风后面放着一个大的澡盆，已经放满了温水。
炎炎夏日的晚上，美美的洗上一个温水澡，出来后神清气爽，几乎身上的每个毛孔都舒展开了，再吹上夜间凉爽的微风，别提有多美了。
冬宝洗完后李氏又提了半桶水进来倒进了澡盆了，脱了衣裳进去洗，坐在浴桶里泡着，能把一天的劳累都给洗去了，十分的舒坦。李氏跟已经坐在床上擦头发的冬宝叹道：“这澡盆买的值，用着就是好！”
庄户人家没有什么卫生不卫生的概念，在没有水管水龙头的时代，不管是烧水还是提水都是一件麻烦事，一桶水孩子洗完大人接着洗，是理所当然的事。
屋里的澡盆和冬宝差不多高，木匠箍的严严实实，一点水都不漏，闻着还有股木头的清香气，这样的澡盆一个就要将近一两银子，而冬宝定了两个，另一个放到了李红琴的屋子里。
冬宝笑了起来，说道：“娘，你老是这样。买东西的时候吧一听价钱就嫌贵不要了，等买回来又觉得用着好，钱花的值了。”
“那不是穷日子过惯了么！”李氏笑道，“以前还在你奶家过的时候，谁见过这么大的浴桶啊？身上再脏也只能用个小盆子沾水擦一擦，就是盆子也难找出来一个没补过的。我一听你花了二两银子买了两个桶，能不嫌贵吗？”
冬宝笑眯眯的点点头，“习惯就好了。”以后她还打算买丫鬟来专门伺候她们的日常生活哩。
家虽然搬到镇上了，但冬宝也没有完全放弃塔沟集的房子，她把做豆腐和豆芽的家伙事又订制了一套，新的那套更大一些，放到了塔沟集，每天吃过午饭由李氏看着店，李红琴带着几个帮工牵着毛驴回塔沟集做下午的豆腐，也是为了方便宝记小队的人，要是在镇上做豆腐，他们还要跑到镇上去挑，麻烦的很。
不知道是不是古代人少树多污染少的缘故，冬宝度过了来古代后的第一个三伏天，却也没觉得有多热，白天在屋子里躲着，出门就有树荫，晚上窗子一开就有凉风吹进来，完全没有过去在城市经过的难熬的酷暑的模样。
等到了七月，冬宝的豆瓣酱晒好了。
冬宝先舀出来一大勺，烧热了锅，加了油炒，喷香的味道飘出去老远。因为豆瓣酱里面加的是茱萸粉而不是辣椒，所以炒的时候也不呛鼻子。
刚炒出来的豆瓣酱配上新鲜出锅的白面馒头，吃起来别提多鲜美了。
冬宝吃了一个意犹未尽，还想拿第二个馒头沾豆瓣酱吃，被李氏制止了，让她留着肚子等会正经吃饭。
“这个豆瓣酱比咱们以前腌的大酱要好。”张秀玉也喜欢吃，“要是放到外头，来咱家吃饭的人肯定更多了。”
“那是。”冬宝笑的得意，豆瓣酱什么的可是下饭利器，可惜没有辣椒，不然的话就更好吃了。
第二天冬宝炒了一大锅出来，整个铺子里都是热热的香气，每张桌子上都放了一个小碗，盛满了豆瓣酱，要是客人想吃，就用碗里的勺子舀一勺到自己碗里。
因为这个豆瓣酱的缘故，不少人吃了第一碗豆花后又要了一碗，就是想再尝尝豆瓣酱的味道。
而冬宝拿来送礼的豆瓣酱和放在外面的豆瓣酱是不一样的，放了更多的油，炒的时间也更长一些。中午冬宝先去大舅家送了一罐，等李氏和秋霞婶子带着人回塔沟集的时候，冬宝也跟着去了，带了一大罐豆瓣酱回去，先到林实家里分了他们一半，又到了几个交好的乡亲家里，一家分了一大勺。
到了下午，还剩下一小罐，冬宝拿着勺子去了宋家，在门口喊了一声，“爷，奶！在家不？”
话音刚落，宋二婶就掀开帘子出来了，笑道：“哟，冬宝来啦？”瞧见了冬宝手里的小罐子，故意吸了吸鼻子，夸张的说道：“哎哟，这是啥东西啊？闻着恁香！来，让婶子看看。”
中午吃完饭，宋二婶在家坐不住，就出去找人闲唠嗑了，听说冬宝拿了酱回来，很多家都分的有，热了之后那酱比肉都好吃。她嘴上咽着口水，心里酸的不行，暗骂那小妮子给不相干的人吃好的，都不拿回来点孝敬孝敬他们这些当叔叔婶子的。
这会儿上看到冬宝拿罐子过来了，宋二婶自然便认为是来送酱的。
冬宝躲过了宋二婶伸过来的手，退后了一步，对已经从堂屋里出来的黄氏和宋老头喊道：“爷，奶，我给你们送吃的来了！”
黄氏皱了皱眉头，嘟囔了一句，“喊啥喊！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然而也没敢当着冬宝的面把这话说出来。
等走到了跟前，黄氏嫌宋二婶在那碍眼，训斥道：“你都快生了还站在这干啥？回屋歇着去吧！让你干活就是个屎壳郎样子，看见吃的跑的比狗都快！扫把星托生成的！”
宋二婶撇撇嘴，往后退了两步，却没有听黄氏的话回屋里去。
黄氏还想骂两句，就看到宋老头冲她使眼色，恨恨的瞪了宋二婶一眼，把到嘴边的叫骂给咽了下去。
“这是啥啊？”黄氏耷拉着眼皮子问道。
冬宝笑道：“这是今年我们家晒的豆酱，跟以前的大酱不一样，是个新鲜东西，送点给爷奶尝尝。奶，你拿碗过来盛吧。”
黄氏撇了撇嘴，没说什么，但凡冬宝来送东西，她都是一副不情不愿，看不上眼的模样，但却从来不拒绝。黄氏去灶房拿了个粗瓷碗过来，冬宝从罐子里挖了一大铁勺酱，盛到了碗里，有大半碗那么多。
见冬宝就要合上罐子了，宋二婶在旁边叫了起来，“哎，那罐子里不是还有酱没盛完吗！”难道不是都给他们家的啊？
“我还得去别家送酱哩！”冬宝笑嘻嘻的说道，“二婶怀着毛毛，可不能多吃这个酱啊！”倒不是冬宝吓唬宋二婶，豆瓣酱毕竟是腌菜，孕妇吃多了肯定不好。
“哎，冬宝，咱家啥光景你能不知道？除了大酱稀饭，还能吃啥啊！”宋二婶唱做俱佳，眼睛盯着冬宝怀里的瓦罐不放。“你二婶子命苦，没托生个好人家，娘家穷婆家也穷，这辈子亏的很……”
黄氏听的不乐意了，端着碗走到灶房门口，回头骂道：“嫌我们老宋家穷啊？谁求你到我们家来了？现在就滚！我照样给我儿子找年轻漂亮的大姑娘！还当你是……”
后面的话就难听了，冬宝连忙抱着罐子走人，没走两步，就听到宋老头在后面叫她。
“冬宝。”宋老头追上来说道，看了冬宝一眼，犹豫的说道：“等会，等会在家吃饭吧。”
“不用了。”冬宝惊讶不已，“我没跟我娘说晚上不回家吃饭，她要是等不到我，得着急了。”这话是借口，李红琴还在塔沟集，要是不回去让李红琴捎个信就行，冬宝就是不愿意在宋家吃饭。
宋老头嘴笨脸皮薄，哪能说的过伶牙俐齿的冬宝，当下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半晌才说道：“那你先等会，我让你奶给你拾点东西。”他也不敢拉着冬宝往家里走，赶紧跑了回去。
过不一会儿，宋老头端了个大碗回来了，递给了冬宝，说道：“你跟你娘都忙，肯定顾不着腌菜，这是家里今年新腌的胡瓜，拿回去吃吧。”
冬宝这回是真惊讶到了，下意识的看了眼天空，还以为太阳从东边落下了，宋老头居然会“礼尚往来”了，而黄氏居然也同意给她们腌菜了，这什么情况？！
端着腌菜回塔沟集的家的时候，冬宝脑袋还是晕晕乎乎的，觉得自己好似被五百万大奖砸中了一般不真实。
院子里，李红琴已经开始分豆腐给宝记小队的人了，冬宝端着碗回去的时候，李红琴好奇的问了一声，“谁给的啊？”
冬宝回了一句，“我爷奶。”
一句话成功的把李红琴也吓到了，半晌才说道：“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等豆腐分的差不多了，李红琴问道：“你娘不是让你去刘楼给你姑奶奶送酱吗？你不跟着你大荣哥一起去？”
宝记小队每个人都有自己卖豆腐的区域，这是一开始就划分好的，防止内部抢生意，分给大荣的正是刘楼村那一片。
冬宝犹豫了半晌，才跟着大荣一起去了刘楼，实际上她是不想去的。在她看来，宋姑奶奶没有李氏想象中那般疼爱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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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田美井 第179章 态度
第179章 态度
等打听好了，大荣就送冬宝到了姑奶奶家的门口。
冬宝站在门前打量了许久，才敲门喊人，“姑奶，你在家不？我是冬宝！”
跟宋家长短不一的木栅栏拼成的门不一样，宋姑奶奶家的大门是涂了红漆的铁门，虽然铁门下方已经锈蚀了不少窟窿，可比起别家的木头门来，还是很气派的。
屋里头应了一声，来开门的是银生婶子，看到冬宝后，热情的笑道：“哎哟，冬宝丫头，你咋来了？来，快进屋！”
冬宝笑眯眯的往院子里瞅了一眼，院子不小，开了大块的菜地，院子里有几棵大树，盛夏时节，伞荫如盖。正房是三间大瓦房，西厢房和东厢房也是瓦房，各有三间。
灶房的烟囱里飘着青烟，院子里几个年纪不一的孩子原本蹲在那里玩，看到冬宝这个陌生人后纷纷站了起来，好奇的看着她。
“不了不了。”冬宝推辞道，把手里的罐子递给了银生媳妇，“婶子，这是我们家做的豆酱，特地拿来给你们尝尝的。我还得跟着我们村里的人回去，不进屋坐了。”
银生媳妇笑着接过了瓦罐，拉着冬宝不放手，“哎哟，这大老远的送来了咋能就这么走了？你三婶子她们正做饭哩，晚上搁婶子家吃了饭，让你叔送你回家去！”又回头喊院子里的几个孩子，“大妮儿，二妮儿！愣那干啥啊？这是你冬宝姐，快点来迎家里去！”
“真不用了。”冬宝笑着摇头，“我跟我娘说了回家吃饭的，等改天我和我娘再来婶子家。”
说话间，宋姑奶奶家的人都从屋里出来了，往门口走。
冬宝只认得走在前头的宋姑奶奶，其余几个年轻点的男男女女想必是宋姑奶奶的儿子媳妇，只是她一个也不认得。
“娘，冬宝来了，大老远的特地给你送来了一罐子酱！”银生婶子笑道，利索的三言两语把话说清楚了，“我让她进屋吃饭，吃完饭让银生送她回家，还客气上了！您赶紧劝劝，这闺女头回上门哩，咋就能让人家不吃饭走了？”
宋姑奶奶笑道：“冬宝咋来了就走啊？走，饭马上就好了，等会儿就能吃。”看到大妮儿几个孩子只笑着看冬宝，却不上前，连忙说道：“这是你冬宝姐姐，是你舅爷家大伯的闺女。”说完微微叹气，两家是正经亲戚，因为黄氏的原因没怎么走动过，到头来孩子之间都不认识了。
“不了，姑奶。”冬宝笑道，“改天我跟我娘再来，我大荣哥还等着我哩！姑奶，我走了啊！”说着，冬宝掏了掏口袋，抓出来一大把松子糖，塞到了站在宋姑奶奶跟前的女孩手里，笑道：“没带啥好东西，这糖分给弟弟妹妹们吃吧。”
冬宝是不爱吃糖的，古代又没有牙医，要是把牙吃坏了，上哪找人拔牙镶牙去？但她习惯在兜里装上几颗，碰到小孩就给一颗，很能“收买”人心。
站在宋姑奶奶身旁的小女孩是这几个孩子中最大的，看到糖高兴的不行，身旁的几个孩子立刻围过去抢了起来。
见冬宝执意要走，宋姑奶奶也没有强留，说道：“那也好，你先回去吧，省的你娘担心。”
等冬宝走远了，银生婶子才关上了大门，其他人早各自散去该干啥干啥了，只有宋姑奶奶还站在门口，看着不远处还在为了几颗糖吵闹的孩子们，叹气道：“看看这几个孩子，没一个胜冬宝懂事的！”
银生婶子低头笑了笑，“娘，大妮儿他们都还小哩。”冬宝懂事是好，可也不看看，人家孤儿寡母那么艰难，冬宝再跟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可咋办哟！
冬宝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麻麻黑了。
“咋到现在才回来啊？”李氏抱怨道，麻利的将煎好的葱油饼从锅里铲了出来，同别的菜一起端了出来。
冬宝跑了一下午，肚子早饿了，伸手就往李氏手里端的葱油饼上招呼，被李氏一巴掌拍回去了，笑骂道：“先去洗手！人家小旭都比你懂事！”
小旭在一旁看着冬宝被训，笑嘻嘻的坐在椅子上晃动着两条腿，还用手刮了刮脸，“冬宝姐，羞羞！”
冬宝斜了他一眼，决定不跟小屁孩一般见识。据说这几天县里有事，官吏考评还是什么的，严大人带了不少衙役去了县里，把小旭扔到了她们这里，包吃包住。
晚上临睡的时候，李氏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她，“豆瓣酱都送出去了？你爷奶还有你姑奶那里都送了？”
冬宝躺在床上点点头，打了个哈欠，“都送了，去刘楼一趟，走的真累！娘，你拾掇这些旧衣裳干啥啊？”
李氏笑道：“你二婶子快生了，咱也不给她送钱了，这些旧衣裳能撕了当尿布，再添一百个鸡蛋送过去，就算贺礼了。你姑奶对咱们好，走这点路算啥！我后来想想，送这点酱少了，明儿让大荣给他们送几斤豆腐。”
冬宝本来困的厉害，可一听李氏这话，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正色问道：“娘，你觉得姑奶对我们好？”
“你咋这么问？你觉得你姑奶对咱不好？分家了还来看咱，搬家的时候又来了……”李氏说道。
冬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跟王庄的那个宋什么海比，我姑奶确实是个好亲戚好长辈。”
李氏笑了起来，“怎么说话的！那能比吗？”
“娘，我今天去姑奶家，他们家房子院子拾掇的利利索索，家里人也都穿的挺干净整齐的，没有人穿带补丁的衣裳，灶房里炒的菜闻着也挺香，不像我奶家连油都舍不得放。”冬宝说道。
李氏迟疑的问道：“这……怎么了？我听说你姑奶嫁的好，婆家是个殷实的。”
“那当初她听说咱们分家了来看咱，咋是空着手的呢？咱刚分家的时候多困难啊，就一百斤高粱面，顿顿喝稀糊也不够喝半年的，她又不是不知道。搬家的时候她还是刚从集市上过来的哩，不也是空着手？”冬宝说道。
李氏笑了起来，拍了拍冬宝的手，“你这孩子咋惦记起别人的东西来了？”冬宝的性子李氏还是了解的，不是尖酸刻薄的人，今天突然说起这个，叫人十分奇怪。
“我不是惦记她的东西。”冬宝说道，“娘，不能来一个对你和气客气的人，只要比我奶还有那宋什么海强的，你就觉得是对咱们好，咱们就得加倍的努力的去报答他！”
冬宝的话戳到了李氏心中的痛处。
李氏嫁过来十五六年了，除了自己的女儿外，没一个人对她好过，就连本该疼惜她的丈夫，也是个心中只有宋家而没有她的人。李长风和李红琴对她好，同宋家人对她的好是不一样的，李长风和李红琴是娘家人，女人出嫁了就是婆家的人了，只有宋家人对她好，她才算是真正的得到了认可和幸福。
“你姑奶……人还是不错的。”李氏勉强说道，脸色也暗淡了下来。宋家人对她不好，多半是因为没有生儿子，再想下去，又要陷入到自卑自责的怪圈中去了。
冬宝拉了拉李氏的手，她当然猜的到李氏又在难过什么，“娘，我觉得我姑奶那人吧，其实跟我奶挺像的，都是嘴皮子厉害。她来了两趟，嘴皮子上说的挺好，实际的东西可一样没拿出来吧？搬家那天，不少乡亲都给咱们送了礼，不管多少，礼轻情意重，她可是空着手的，一个劲的说咱不该搬家，我看要不是银生婶子拦着，她还想教训你几句哩。再说了，咱俩跟她是啥关系啊，我爷那边有我爷，我两个叔，两个堂弟，你说，她是宋家姑奶奶，心里头偏的是咱们还是我爷那边啊？”
毋庸置疑，宋姑奶奶心里头偏的肯定是宋老头那边的男丁，李氏母女是孤儿寡母，冬宝迟早要出嫁离开宋家，李氏又和宋家没有血缘关系，也没给宋家生下儿子，黄氏之所以那么欺压李氏，除了李氏性格绵软好欺负，不就是因为李氏没生儿子，让宋杨绝了后么？同理，亲姑姑除了嘴皮子上同情下这个侄媳妇，还能做什么？不暗地里骂就不错了。
还有那个和气会说话的银生婶子，虽然为人热情，但冬宝总觉得心里头毛毛的，不像是秋霞婶子和李红琴那样的慈爱眼神，嘴皮子上说好听的谁不会啊，冬宝怕的是当面说的好听，背后说的难听的那种人。
其实冬宝不觉得宋姑奶奶是什么坏人，至少她没做出什么让人为难的事来。只是宋姑奶奶不可能偏向她们，将来要是她们和宋家再起冲突，以宋姑奶奶那样的性格，绝对会站在她们对立面上。经冬宝这么一说，李氏心里头便想明白了，叹道：“也是，咱们这么巴巴的又是送大酱又是送豆腐，太……算了，以后看他们是个什么态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