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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熹妃传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解语
弘时尚在襁褓,此时染上天花,几乎必死无疑,难怪叶氏要伤心欲绝。凌若想一想起身道:“走,咱们去看看。”
“万万不可。”李卫慌地连忙拦住她道:“主子您现在怀着身孕,这种地方如何去得,万一被染上可怎么得了,您即便不顾自己也顾顾小阿哥。”
“天花要经jiē触才能传染,我只是在外头而已,不碍事。何况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若不去也不太好。”还有一点凌若没说,这件事令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所以非得亲自去一趟不可。
见凌若执意如此,李卫只得依从,让墨玉取来藕合色披风披在凌若身上,亏得现在雨停了,否则还要麻烦。
在将要跨出门的时候,她瞧了瓜尔佳氏一眼道:“姐姐有没有兴趣同去?”
瓜尔佳氏点点头,放下拿在手里把玩的茶盖拂裙起身淡淡道:“左右无事,去瞧瞧也好。”
如此,两人结伴同行,还未到流云阁便看到那里灯火通明,人影重重,不时可见奔进奔出的人,忙碌不已。
胤禛此刻正坐在流云阁正堂当中听着几位太医商议的结果,不止那拉氏来了,年氏亦到了,还有宋氏、佟佳氏等人,看来此事已经惊动了所有人。
瞧见凌若进来,胤禛愣了一下,快步走到她面前轻斥道:“你不在净思居待着到这里来做什么?真是胡闹,快回去。”
“妾身没事。”凌若安抚了一句续道:“妾身听说时阿哥染了天花,放心不下所以特意来看看,如何,太医有办法了吗?”
“没有。”说到这里胤禛神色一黯,沉声道:“天花乃是无药可救之症,几位太医都说药石效果不大,只能看弘时他自己能否熬得过这一关。”
那拉氏在一旁听到这话,不由得抹泪道:“时阿哥这么小一个人,如何受得病痛折磨,适才我进去瞧的时候,他烧得不住抽搐,真是可怜。”
“可知时阿哥是从何处染得的天花?”瓜尔佳氏问道。
那拉氏幽幽睨了她一眼,摇头道:“尚不知晓,徐太医正在检查弘时用过的东西,希望能有线索。”
如此,等了一阵子,方见容远挑帘自内堂出来,见凌若也在不由得怔了一下,赶紧将拿在手里的东西交给随他一道出来的小厮拿着,自己则取热水净过手后方才上前道:“凌福晋如何过来了,快些回去,万一要是不甚染了恶疾可怎生是好。”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仅只是一个医者对他人的关心,而非其他。
“徐太医放心,我亦略通一些医理,知晓只要不与病患jiē触便不会传染。”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容远目光微微一黯,凌若的医理便是他所教;那时候的欢乐无忧已经一去不复返。
“徐太医可有查到什么?”年氏在一旁问,素来精致绝美的容颜略微有些憔悴。
容远闻言神色一正,道:“适才微臣在检查时阿哥时常时,发现其中一件贴身小衣的领口与背襟相连处,有一个不起眼的污渍,微臣心中怀疑,所以特意请几位同僚一道看看。”
说罢他让众人捂上口鼻,然后着小厮将手中的小衣拿与诸位太医同看,在仔细查看后众太医皆确认这衣上的污渍就是天花患者身上痘包破裂后的脓液。
这弘时的衣裳皆是新制,断不可能染上天花,如此便只有一个可能:有人故意要害弘时。
所有想到此处的人皆是心头狠狠跳了一下,面面相觑,哪个也不敢先出声。胤禛脸色阴得如能滴出水来,手狠狠在桌上一拍,震得茶盏跳起老高,他瞧也不瞧溅了一桌子的水,冷声吩咐狗儿,“去查清楚这件衣裳是谁做的,经过哪些人的手,一个都不许遗漏!”
就在狗儿领命小心地拿了那件衣裳准备下去的时候,向来很少说话的戴佳氏突然咦了一声,虽然很轻,但还是被人听到,佟佳氏小声道:“姐姐难道认识这件小衣?”
另一边瓜尔佳氏已经紧紧抿了唇,眼睛盯着那件衣裳一眨不眨,冷汗不住自额间滴落。
“这……”戴佳氏迟疑地道:“这件小衣仿佛是前阵子云姐姐送来的,那时我正好也在,因云姐姐说做衣裳的料子是年前四爷赏的素锦,素锦少见,所以我还特意拿在手里瞧过,这小衣的袖子翻卷处有一朵蔷薇花。”翻开小衣,果如她所言,一朵粉色蔷薇栩栩如生。
她话音刚落,胤禛阴冷的目光已经落在瓜尔佳氏身上,“云悦,是真的吗?”
“你一定要救我!”瓜尔佳氏飞快地朝凌若说完这句话后,屈膝跪在胤禛面前,冷汗涔涔,“回王爷的话,妾身确实送过几件小衣给时阿哥,可是每一件妾身都仔细检查过,绝对没有污渍,更不可能染有天花,请王爷明鉴!”
“若是心中无鬼何必急着下跪?”年氏眯了狭长的凤眼道:“再者说这件小衣出自你之手,又是你亲自送到流云阁的,不是你还能是谁?难不成李福晋她自己害自己的儿子?”





清宫熹妃传 第一百三十一章 巫术
“多谢王爷。”瓜尔佳氏感激地磕了个头,因跪了许久,起身时腿有些不听使唤,险些摔倒,幸而边上有人扶了一把,却是凌若。
“多谢,这个恩情我定会还你!”站稳后,她低低地说了一句,神色极是复杂,先前出言让凌若救她的时候,心中其实并未抱多少希望。说到底,自己与她不过是相互利用,并无真心可言,她不落井下石就算对得起自己了,未曾想她竟真的会救自己于危局。她不是傻瓜,看得出凌若刚才是冒了多大的危险,固然有太医护持,可那毕竟是谈之色变的天花。
凌若神情疏淡地道:“不必,我只是不愿事事遂她之意罢了。”
今夜之事一波三折,到此刻却是大致清楚了,有人用素锦做了一件与瓜尔佳氏所送一模一样的小衣,试图栽赃嫁祸,若非凌若细心,只怕现在瓜尔佳氏已被定罪送往宗人府圈禁起来。
“既要栽赃,为何不直接用云姐姐送来的那件,而是要重新仿制,不嫌多此一举吗?”佟佳氏疑惑不解地道。
“佟妹妹认为天花好寻吗?”凌若突然这样问。
佟佳氏侧头认真想了一阵摇头道:“天花这般可怕,一般人见了避之唯恐不及,所以应是不好寻。”
凌若颔首道:“不错,天花可怕,没有愿意染上天花,所以当有人想要反其道而寻的时候,便成了一件极难的事,一个人纵使十天半月也未必能寻得到,但若是有许多人呢?”
“你的意思是有人制了许多件同样的小衣,然后四处寻找天花?”年氏紧紧皱着眉,尽管觉得匪夷所思,但这种可能确实存在。
“一切只是妾身的猜测,未必是真。”凌若抚着无一丝折皱的领襟对一直拧眉不语的胤禛道:“不过既然杭州织造呈送的素锦府中只得流云阁有,那么若是将流云阁仔细搜寻一遍,兴许会有发现也说不定。”
胤禛微微点头,示意周庸领人将流云阁上上下下仔细搜寻,不得有任何遗漏。
这个时候哭昏过去的叶氏也醒了,听闻弘时得天花并非偶尔而是有人故意陷害时,跪在胤禛面前泣不成声,直求胤禛为他们母子做主,自怀孕起到现在,一直磕磕绊绊,先是险些小产,之后女儿被人害死,儿子被人抢走,好不容易夺回来以为从此可以平安无事,哪知弘时又被人陷害患上天花,生死未卜。
想到这个儿子多舛的命途,胤禛心里也是极不好受,不知该说什么好,还是那拉氏扶起身形尚有些臃肿的叶氏安慰道:“你放心,王爷一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绝不让害弘时的人逍遥法外。”
听得这句话,凌若在心底一阵冷笑,明明是策划了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在此刻说得那么义正词严,将所有人哄得团团转,真是讽刺。
搜完流云阁已是将近三更时分,周庸在叶氏贴身侍女冬梅的房中搜到与小衣料子相同的碎布料子,正当叶氏发狂一般抓住面如土色的冬梅,劈头盖脸好一顿毒打的。冬梅不敢还手,只是不停地求饶,有一抹细微的银光从她衣袖间掉落,恰巧被凌若看到。
就在这个时候,周庸将一个浑身插满银针的布娃娃呈到胤禛面前,一见到这个布娃娃,叶氏顿时如遭雷击,浑身僵硬,连打人也忘记了,披头散发的冬梅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手脚并用地逃开几步。
佟佳氏就站在胤禛旁边,见到这个布娃娃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不为其他,只因为布娃娃胸口贴着一张纸,纸上只有四个被银针戳得千疮百孔的字――佟佳梨落!
“你竟敢以巫术咒其他福晋?!”胤禛的脸色已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佟佳氏在一旁嘤嘤地哭泣着。
“妾身……妾身……”叶氏一心只想着找到害弘时的凶手,却忘了自己同样有见不得人的秘密,慌乱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许久,她目光倏地一亮,指在被她打得披头散发的冬梅大声道:“是她!妾身是受了这个贱人的怂恿才会一时糊涂!”
“如此说来,你就是承认自己诅咒梨落了?”这一刻,胤禛的声音竟然出奇地平静了下来,令叶氏燃起一丝希望,以为他肯原谅自己,连连磕头道:“妾身知罪!妾身知罪!求王爷饶了妾身这一回,妾身再也不敢了!”
“你既已知罪,我又如何饶你!”胤禛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一回叶氏听清楚了,平静冷漠,仿佛……是在与死人说话。
叶氏吓得魂飞魄散,身子颤抖不止,不等她再次求饶,胤禛已起身漠然道:“叶氏身为庶福晋不思感恩反而心怀嫉妒,以巫术谋害他人,即日起废除庶福晋身份,废为庶人,幽禁无华阁,终身不得踏出一步!”
无华阁是府中专门用来关押被废黜的福晋与格格,有剥去一身荣华终身不得复起之意,被幽禁无华阁的人仅比死人多那么一口气。
以巫术咒魇他人,在皇室中乃是大忌,轻则废除位份,重则赐死。看在弘时的面上,胤禛给叶氏留了一条活路,亦没有将她移交宗人府圈禁。
“不要!”即使这样叶氏依然吓得尖叫起来,死死抱住胤禛的腿涕泪横流,“王爷!妾身知错了,求你再给妾身一个改过的机会,求求你!”见无论怎么求胤禛都不理会自己,叶氏又膝行爬到佟佳氏面前哀求道:“妹妹,都是我不好,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嫉妒妹妹得王爷宠爱,听信冬梅这个贱人的挑拨。是我该死,可是弘时此刻生死未卜,我这个做额娘的怎么能够离他而去,求妹妹看弘时的份上,看在我们们姐妹一起的份上替我向王爷求情,我必一辈子感念妹妹的大恩大德。”
佟佳氏原是恨她以布偶诅咒自己,可是此刻见到她这副凄惨的样子依然动了恻隐之心,对胤禛道:“王爷,既然姐姐有心改过,而且妾身又没事,不如这一回就算了?”
“没有人可以伤害你。”目光从佟佳氏姣好的脸庞上移开,温柔瞬间化为森冷,令叶氏不自觉打了一个冷颤,心头浮起不好的预感。




清宫熹妃传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定罪
“正是因为看在弘时的份上,所以我饶你不死;你若再求,我必杀了你!”胤禛无情的话语彻底灭绝了叶秀最后一丝希望,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眼见叶秀被人粗鲁地拖下去,众人心头并不见得多少喜悦,反而闪过一丝浓重的不安,佟佳梨落……
在叶氏被定罪不久,冬梅亦承认因为叶氏一直以来待她严苛,稍有不如意就是一顿打骂,所以怀恨在心,偷取素锦照着瓜尔佳氏送来的小衣仿制了一件,然后让人四处去寻天花患者,以图谋害弘时。
最终,冬梅被乱棍打死,流云阁上上下下皆被罚去做苦役……
一夕之间,曾经昌华的流云阁天翻地覆,叶秀的侧福晋之梦亦彻底断送……
最可怜的是弘时,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额娘,依旧苦苦在与死神相争,尽管弱小,却始终在努力呼吸,不肯就此停下。
太医说,天花虽是不治之症,但若有人在一旁精心照料,再辅以药石减低天花的毒性,弘时还是有一定机率活下来的。只是他现在染的是天花,哪个愿意冒着染上天花的危险去照顾他?
正自为难之时,那拉氏突然朝胤禛端端正正施了一礼,神色恳切地道:“妾身是弘时的嫡额娘,眼下弘时身患重病,额娘又不在身边,妾身理当照顾于她。”
胤禛眼中掠过一丝惊讶,神色温然地道:“弘时得的是天花,你不怕吗?”
“怕。”那拉氏轻轻吐出这个字,旋即道:“可是妾身更怕因为没人照料,而让王爷失去弘时,失子之痛有过一次就足够了。”
说到最后那拉氏已是一脸黯然,胤禛知她必是想起了弘晖,正待安慰几句,忽地心中一动,感怀道:“若然弘时这一次能够死里逃生,就让他养在你的膝下吧,有你教导他,我也放心。”
“可以吗?”那拉氏欣然抬头,眸中尽是清亮愉悦的欢喜。
胤禛点一点头道:“自然,再说弘时没了亲娘,由你这个嫡额娘抚养也是合情合理的事,现在只看他自己是否有这个福气。”
在那拉氏的谢恩声中,凌若的心一点一滴沉了下去……
上天似乎有意要还那拉氏一个儿子,在她的精心照料下,弘时竟然真的渐渐开始好转,不过半岁的人儿却仿佛能听得懂话,每次喂药时都乖乖张开嘴,不哭不闹,晶亮的眼眸一直盯着那拉氏看,偶尔还会咧开刚长了两颗小牙的嘴笑。
半个月后的一天,经几位太医联手诊治,确认弘时身上的天花已经消退,尽管脸上留下了丑陋的痘疤,但命却是保住了,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就在病好的同一天,弘时被带到了含元居,从此以后正式归养在那拉氏膝下,由庶长子一跃成为嫡长子,尽管胤禛并没有册其为世子的意思,但这样的改变足够令许多人坐卧不宁。
也就在这一天,那拉氏告诉胤禛,她在照顾弘时的时候在他身上发现许多青紫的痕迹,像是被人掐出来的,下手极重,过了半个余月依然有淤痕,胤禛检查之后发现果然如此,心中又惊又怒,当着那拉氏的面没说什么,回到书房后却是狠狠一掌击在桌案上。
弘时是王府阿哥,身份尊贵,下人绝对不可能有如此大的胆子加害,且每日要擦身,不可能没人发现,那么唯一有胆子有能力这么做的唯有叶氏一人,底下人即便看到了也不敢出声。
联想起前些日子叶氏经常派人来,说弘时啼哭不休,请他过去瞧瞧,经常他去了流云阁,弘时便不哭不闹,敢情这一切都是她闹腾出来的,为了让他过去,不惜动手掐自己的亲生骨肉,好一个叶氏,竟将他蒙在鼓里!
胤禛越想越气,挥手扫落狗儿奉上的碧罗春,如此犹不解气,眸光森森地盯着正蹲在地上收拾碎片的狗儿道:“你们一个个是否都有事瞒着我?”
狗儿吓得连忙跪下,磕头如捣蒜,连天的喊道:“四爷这话当真冤煞奴才,奴才对四爷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奴才就是瞒亲爹亲娘也不敢对四爷有一丝隐瞒,如有虚言让奴才天打雷劈,横尸……”
“行了行了,别整那些虚的。”胤禛不耐烦地挥挥手,阻止狗儿再说下去,疲惫地在椅中坐下,这些日子事情层出不穷,先是凌若胎像不稳,继而弘时又染了天花,更牵出叶氏以巫术咒梨落一事,眼下又……朝中也是事情一堆,太子爷对自己和老十三多有不满,每每见面总是不欢而散,使得自己在朝中的愈发受阻,想做些实事难比登天。
“狗儿,你入府到现在有几年了?”胤禛突然这样问。
狗儿小心地睨了他一眼,不敢起身,依旧跪了答道:“回四爷的话,已有近十年。”
“十年……那就是近十岁时入的府。”胤禛对狗儿的年纪倒是记得清楚,歇一歇又道:“在家中时,你父母待你如何?”
狗儿目光一烁,小声道:“奴才家中虽然贫苦,但父母待奴才很好,有好吃好用的都留给奴才,有时父亲出去劳作回来,会给奴才带只竹蜻蜓或是草编的蚱蜢来,那时奴才最喜欢吃的是家里自己做出来的豆花,香滑可口,不过那是要用来卖钱的,只能偶尔吃上一回,不过奴才依旧很开心。到接下来家中实在撑不下去,无奈之下唯有将奴才卖了。也是奴才命好,可以遇到四爷您这么一个好主子,四爷对奴才的恩德,奴才未有一日忘记,纵死也要报四爷大恩。”整段话下来,他只字未提自己还有一个妹妹的事。
“起来吧。”胤禛仰一仰头不无失望地道:“目不识丁的平民百姓尚知爱护子女,不使他们受委屈,叶氏身为福晋,享尽荣华,却对亲生骨肉全无怜惜之心,只将其做为争宠夺爱的筹码,她……不配为人。”
狗儿的心剧liè地跳了一下,不过他小心地没有将这一切表露在脸上,只是试探地道:“四爷的意思是……”
胤禛将身子靠在椅背上,抚额道:“先是以巫术咒梨落,现在又虐待亲儿,依着她犯下的罪,纵死一千一万次亦是轻的,可是我到底要顾忌到她是弘时的额娘,将来弘时长大了,若问起额娘,难道我告诉他是因为虐待他而被赐死的吗?这对弘时来说太过残忍。”




清宫熹妃传 第一百三十三章 赐死
被自己嫡亲额娘遗弃是什么滋味,他最清楚不过,虽然在长春gong日日可见,但德妃的心思从来不在他身上,哪怕病了烧了也只是遣太医来看,即使病的再重也是自己爬起来一个人将药喝完。他最难受的不是生病,不是喝极苦极苦的药,而是同样是额娘的儿子,可是额娘眼中却没有自己。
自己受过的苦他不愿孩子再一次承受,弘时也许会得到很好的照顾,可是他若知晓自己的亲额娘曾为争宠而虐待自己,只怕会成为他心中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伴随他一生。
“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狗儿小心翼翼地道。
“有话就说。”胤禛依旧闭了眼,不是不愿,而是他怕有人看到他眼中的热意。从九岁那年责打奶娘开始,他就发誓,绝对不再让人看到自己软弱的样子,他只能是冷面冷情的四阿哥。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凌若,想起蒹葭池那次的相遇……
狗儿并不晓得胤禛这些心思,他小心地盘算了一下方才道:“奴才私以为,四爷何不让时阿哥彻底忘记叶氏这个额娘?!”见胤禛不说话他又道:“时阿哥现在不过半岁,并不记事,四爷既以将他将给嫡福晋,嫡福晋心善必会将时阿哥视若已出,既然如此,四爷何不就让时阿哥以为嫡福晋就是他的亲额娘,这于时阿哥来说,并无害处。”
只要叶氏一日是弘时的额娘,四爷就会一日念及他们的母子情份,不忍将叶氏赐死,既如此,他就让叶氏彻底失去这个儿子。
叶氏,你的末日到了!
她毁阿意容貌之意,从未有一日忘记,隐忍不提,只为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胤禛微微睁了眼,望着顶梁上描金的图案久久未语,在极致寂静后,冷漠的声音四散垂落,“传我命令,庶人叶氏——赐死!”
在一个正确的时候,由一个正确的人说出致命的话,一箭封喉!
唯有真正忠于胤禛的人,才能得到胤禛的信任。这就是当日凌若未曾明言的真意!
被关在无华阁的人皆是府中犯了错的福晋与格格,剥去一身荣华,从此为庶人,幽禁终身,从没有一个人可以活着从这里踏出去。
这里没有如云的丫环,没有华衣珠翠,所有的,只是足以将人生生逼疯的绝望与凄冷,经常有人能听到里面传来颠狂的哭笑声。
夕阳暮色下,狗儿领着两个小厮踏足无华阁,有无数细小的微尘与枯黄的落叶一道随着他们的脚步而扬起。彼时秋意深重,夕阳渐落,冷意弥漫在空气中,无处不在。穿过院子,看到屋中有几个蓬首垢面的女子在里面或哭或笑,胡言乱语,她们都曾是享尽荣华的人,却因犯错而被关押在这里,除了一日三餐有人送来之外,再无人搭理,那种与世隔绝的寂冷与绝望逼疯了她们,除了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她们已与死人无异。
狗儿并未在这些女子当中发现叶氏的踪迹,他皱一皱眉,忍着屋中难闻的味道走了进去,于一处角落中看到了蜷缩在地上的叶氏。看到狗儿,叶氏森然的眸光骤然亮起,爬起来一把抓住狗儿的手满怀期待地道:“是不是王爷让你来接我?!”不待狗儿回答,她又皱眉地道:“快走,这个鬼地方我一刻也不愿多呆!”她没注意到狗儿捧在手里的东西。
狗儿低头看着那双枯瘦肮脏的手,嘴角缓缓翘起,露出一抹明亮的笑容,“王爷有令,庶人叶氏残害其他福晋,虐待亲儿,着赐死!”
这句话令叶氏一下子从天堂跌回地狱,在惊愕过后她下意识地否认狗儿的话,“不可能!我是弘时的亲额娘,王爷怎么会下令赐死,定是你这个死奴才胡说!我打死你——”扬手欲掴狗儿,却在半空中被人牢牢抓住,怎么也放不下来,正待破口大骂,忽地记起刚才狗儿最后那句话,虐待亲儿?这什么意思?
待得知弘时满身皆是被掐出来的青紫痕迹时,叶氏狂乱地摇头,“不!我没有!弘时是我亲儿,我待他如珠如宝,连哭都舍不得哭一下,怎会虐待他,一定是有人存心陷害,我要见王爷!”她发了疯一样的往外跑,却被两个小厮给拦住,恨得她双目通红,不断叫着,“放开我!我要叫王爷,放开我!”
“没用的。”狗儿走到她面前,冷冷道:“王爷不会想见你,念在你怀时阿哥十月的份上,王爷会赐你一副薄棺裹尸,你安心地去吧。”
他走近,她如见鬼魅一样后退,盯着狗儿手里的东西不住摇头,不要!她不要死!不要死!
逃!她一定要逃离这里,只要见到胤禛,他就会知道自己根本不曾伤害过弘时一根毫毛,从而放过自己。
她逃,可是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逃得过三人,还没跑到门口就被抓了回来,看着被扭住胳膊使劲掐扎的叶氏,狗儿突然问,“你还记得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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