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熹妃传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解语
恨……这个字眼令傅从之愣了一下,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这个字来形容自己对梨落的感情,真的很讽刺啊,一个自己可以用性命去爱护的女子,最后却生生被逼到了恨的角落。
苍天待他何其残忍,何其残忍!
泪水无声无息的从眼眶滑落,瞬间汹涌成灾,李卫从未见过一个男人可以哭的这么伤心,他没有打扰,而是静静地等待傅从之自己开口。
过了许久,泪终于止住,有冰凉如初雪的声音在这间小院中响起,“你们想让我怎么做?”
“主子希望你可以指证佟福晋,让王爷知道她的恶行,以免她再继续害人!”对于聪明人,任何假话都是无用的,倒不如实言。
直到离开,李卫都没有得到傅从之的回答,他需要时间好好想想。
李卫叮嘱毛氏兄弟好生照顾他,三日后再来听答覆。
且说李卫沿着那狗洞回到圆明园后一路回了万方和安,凌若一直等在里面不曾歇息,见到他浑身包着纱布,焦头烂额的模样吓了一大跳,“出什么事了?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李卫苦笑一声,将事情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凌若的脸色在他的话语中渐渐阴沉下来。
听李卫这话,除了自己外胤禛也有派人盯着佟佳氏,这不稀奇,郑春华一事佟佳氏分明就是内应,胤禛若不疑心她才叫人奇怪。
真正令她意想不到的事,佟佳氏居然知道有人在盯着她,而且趁着这个机会将计就计,引周庸发现李卫,亏得李卫跑得快没被追上,否则正中佟佳氏诡计。
傅从之,他既是佟佳氏要灭掉的棋子,也是她用来对付自己的棋子,在这种情况下还想着一箭双雕,佟佳氏好深的心思好大的魄力!
得亏李卫做事向来牢靠,不止避过周庸,还救出了傅从之,没让佟佳氏的诡计得逞。
在示意水秀给李卫端来一盏热茶后,凌若问道:“傅从之现在情况怎么样?”
“不是太好。”李卫接过来一边暖着手一边道:“他身上的伤与奴才差不多,就是那双眼睛只怕要毁了,大夫说十有**好不了,奴才若能早些进去就好了。”
凌若摇头,温言道:“火势这么大,你能救他出来已经是很难得了,无需自责。至于这些日子,他既是行动不便,而毛氏兄弟那里又没有侍候的人……”手指在桌上轻敲了几下道:“就让阿意去侍候他几天吧,明儿个跟高福说一声就是了,应该不成问题。”
水秀在一旁皱着鼻子道:“这个佟佳氏可真狠心,那个戏子待她那么好,甘愿冒被砍头的危险带她离开,她却设下陷阱想要活活烧死他,这份心思,奴婢真是想起来都头皮发麻。”
“佟佳氏从来都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否则当初也不会自己跳到蒹葭池中陷害我。”说到这里凌若叹了口气,“我只是同情那个戏子,所爱非人,他此刻只怕宁愿自己死了的好,不必受这蚀骨之痛。”
“主子,万一这个戏子不肯站出来指证佟福晋可如何是好?”水秀担心地问,李卫刚才说傅从之一时间没有答应,万一傅从之拒绝的话,那他们岂不是白忙活一通,李卫还平白添一身伤。
凌若目光一闪,并不急着说话,而是看向李卫,“你一直与傅从之在一起,依你所见如何?”
李卫仔细回想了一下为难地道:“这个,奴才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法说,不过傅从之绝对是一个聪明人,之前不过是感情用事才没看穿佟福晋的诡计,想来他应该也不甘心自己被佟福晋利用。”
“不错,没有人会心甘情愿成为别人的棋子,何况还是昔日爱过的恋人;这把火不烧则已,一旦烧起来轻易是不会熄的。”凌若掩嘴打了个哈欠,等了大半夜,她还真是困了,“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探探王爷口风才行,这几日,王爷的性子越发不好捉摸了。”
扶了水秀的手正准备回内堂,见李卫还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目光一软,温言道:“你早些回去歇着好,这几天不用当值了,好生养伤,我这里有小路子他们伺候足够了。”
此时距离天亮已不足两个时辰,凌若只睡了一会儿就得起来,强忍着不断涌上来的困意坐在铜镜前由着墨玉和水月替自己梳洗打扮。
水月见凌若坐在椅中困得有些睁不开眼,逐换了一盒香粉,打开香粉盖后替她均匀的将香粉擦在颈后手腕等部分。
原本昏昏欲睡的凌若忽地闻一阵清新的香气,而且这香气好闻似还有提神的功效,闻了一会儿她觉得头脑清醒了许多,不由得打起精神问水月这是从哪里买来的香粉;以往蝶舞阁的香粉,香则香矣,却没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水月笑着将香粉盒递给凌若道:“这是奴婢闲着没事自己做的,从来没用过,适才见主子困得很,所以斗胆用这个换了蝶舞阁的香粉。奴婢在里面加了白兰花与蓟花,所以香气有提神静心之功效,只是稍微淡了些。”
清宫熹妃传 第两百四十一章 请安
第两百四十一章请安
凌若仔细闻了一下点头道:“香粉也不是越浓越好,殊不闻‘过犹不及’吗?”正要将香粉还给水月,忽地起了一个心思,言语道:“我记得李卫说过,毛氏兄弟现在在做生意是吗?”
墨玉将最后一缕头发盘好后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听说他们上回进了些缎子在卖,不过生意似乎不太好,只能勉强持平,主子问这个做什么?”
凌若捡了一枝银蝶吊穗簪子在鬓边比了比道:“我突然想到一桩好生意想要介绍给他们做,保准能赚银子。”
“什么好生意啊?”一听有银子赚,墨玉眼睛顿时一亮,那模样瞧得凌若一乐,刮了她小巧的鼻子道:“你啊,怎么跟个小财迷一样,听到银子就两眼放光。”
墨玉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催促着凌若快讲,旁边水月亦是一脸好奇,凌若冲拿在手里的香粉努努嘴道:“喏,不就是这个了。”
见水月一脸不解,凌若道:“你曾告诉我最大的心愿就是重开**斋,京中香粉店已有很多,想在百花齐放的京城立住脚根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但咱们可以一步步准备起来。你这个香粉我觉得甚好,不止香味清雅且还有提神醒脑的功效,应该会有不少人喜欢。既然毛氏兄弟要做生意,何不让他们试着做一做香粉生意,京里那么多命妇贵人,若能得到他们的认可,于你于**斋这个牌子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听得凌若的打算,水月自是满心愿意,同时也充满了感激,倒是墨玉一脸怪异地道:“主子,您让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去做香粉生意合适吗?奴婢怕别人一看到他们就没了买香粉的愿望。”
“不一定非要他们露面,请个人来打理也是可以的。”凌若起身展一展莲袖道:“水月你抽空多做一些香粉,最好各种香味都做一些,然后带出去给毛氏兄弟,让他们先寻个合适的地方寄卖,等有些名气后再考虑重开**斋。”
“多谢主子成全。”水月跪地叩首,重开祖上一手创立的**斋是她毕生心愿,无奈自己一介女儿身,又是做丫头的,怎有那本事去实现,而今主子这般成全自己,叫她如何不感激涕零。
凌若微笑着扶起她,“等**斋这个牌子重新挂起来时,你再谢我不迟。”
“主子,时候差不多了,您该去嫡福晋那里请安了。”墨玉在一旁提醒,凌若点点头,带了她们两人施施然往方壶胜境走去。
今儿个是九月初一,每月初一、十五两日,按着规矩府中所有女子都必须得去含元居请安,如今虽不在府中,然规矩不可废,至于平日里虽说晨昏定省,倒也不是非去不可。
时近深秋,又是清晨,走在路上颇有几分寒意,方壶胜境几可堪称圆明园中最美丽的建筑,三座重檐大亭呈山字形伸入湖中,中后部是九座楼阁,当中供奉着两百多尊佛像,十余座佛塔,宏伟辉煌犹如仙山琼阁一般,纵然放眼圆明园二十四景亦是当中楚翘。
其主阁楼是一座形似寺庙的建筑,凌若在路上遇到陈格格,她是少数几个跟到圆明园来的格格,容色虽不算顶尖不过有一副好嗓子,凌若曾听过她的歌声,用绕梁三日来形容亦不为过,在胤禛面前颇有几分宠爱。
她们到那里的时候,那拉氏尚在佛堂中礼佛,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得以进去,到了里面,凌若向端座当中的那拉氏欠身施礼,“妾身给嫡福晋请安,嫡福晋吉祥。”在她之后,陈格格亦跟着见礼。
“都起来吧。”那拉氏客气地示意她们起来,又命三福端来绣墩,待各自坐落后方捻着一直拿在手中的佛珠温言道:“都说春困秋乏,好几位妹妹都说每到秋时都感觉睡不够似的,难为二位妹妹还能起得这么早,如今才刚到卯时呢。”
陈格格笑道:“许是早起习惯了,所以妾身倒没什么感觉,再说今儿个初一,只是想着要来给嫡福晋请安,妾身就已经精神百倍了,哪还会困乏。”
凌若接过侍女端来的茶,微笑道:“是啊,原想着已是够早了,哪想嫡福晋起得比咱们还要早,这会儿功夫,已是礼完佛了,说起来还是咱们来晚了呢,不然还可以陪着嫡福晋一道礼佛。”
那拉氏微微点头,面带欣慰地道:“难得妹妹有心,不过你们年纪尚轻,只怕静不下这个心来。”
凌若笑而不语,只慢慢品着手里清香怡然的碧罗春,她与那拉氏心中都恨不得对方死,只是此刻哪一方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置对方于死地,所以才不得不装出一副符合各自身份的温和与谦卑,小心翼翼地在掩藏自己的同时寻找着对方的失误,一旦发现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用隐藏起来的利爪尖牙一口一口将对方咬得体无完肤,最终在痛苦中死去!
在这深宅大院中,一旦恨上了,就必然要以性命来结束……
如此坐着说了会儿话后,其余人等相继到来,瓜尔佳氏在行过礼挨着凌若坐下后轻笑道:“妹妹来得好早。”
“早的岂止是我一个人。”凌若朝陈格格方向看了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瓜尔佳氏掩袖一笑,以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道:“她是赶着来向嫡福晋示好,那你呢?”
“我吗?”凌若扬眉,在与坐在对面的温如言微笑示意后轻声道:“自然也是来请安的,不过或许还能看一场好戏也说不定。”
傅从之已经不在府里了,一个大活人莫名其妙不见,少不得要引起一场风波,而做为曾经单独召见过傅从之的人,佟佳氏自然脱不了干系,为免被疑心,一手策划了傅从之失踪的佟佳氏必会想尽办法敝清关系。至于这个关系要如何敝清,她多少也猜到了一些,就不知对错与否。
她们说话这会子功夫,翡翠的眼睛已经不动声色地从在场诸人身上一一扫过,了然于胸后垂首对那拉氏道:“主子,除了年福晋与佟福晋之外,其余人都到齐了。”
绿意话音刚落,三福进来禀道:“主子,年福晋身边的绿意求见。”
清宫熹妃传 第两百四十二章 遭贼
那拉氏闻言掀一掀眼皮,放下端在手里的茶盏示意让她进来,在众人的注视下,穿了一身秋香色衣裳的绿意移步入内,在受过她礼后,那拉氏和颜悦色地问道:“怎么不见你家主子身影?”
绿意闻言不卑不讥地道:“回嫡福晋的话,今儿个一早起来的时候主子忽觉身子困乏,难以起身,所以无法来给嫡福晋请安,特命奴婢来向嫡福晋请罪。”
身子困乏,难以起身?听到这八个字,底下诸人皆露出几分异色,年氏这身子早不乏晚不乏偏偏挑在初一要来请安这日乏,可不是太巧了吗?分明是有意推脱,不想来请这个安。
其实在场者不见得都是心甘情愿来请安的,只是除了年氏哪个也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落那拉氏面子,她始终是府里的嫡福晋,膝下还养着王爷的长子。
那拉氏脸色有一瞬间的阴沉,然在旁人有所查觉前已经恢复成那副慈和的模样,颔道:“福沛尚幼,年妹妹要照顾他自然比一般人辛苦些,身子困乏是在所难免的事,都是自家姐妹哪用得着请罪这么严重,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让她好生歇着,晚些时候我去看她。”
“奴婢遵命。”绿意嘴角微微翘起,尽管那拉氏的回答大方得体,毫无破绽,然她还是从中嗅到了一丝不悦。
在绿意退下后,那拉氏想起适才翡翠的话,年氏是存心不来了,那么佟佳氏呢,往日里就算不是初一十五,她都殷勤地常来请安,怎么今儿个不见她来呢?
正在奇怪间,佟佳氏却是到了,低垂了眉眼朝那拉氏欠身请安,“妾身来晚了,请嫡福晋恕罪。”
“无妨,起来吧。”那拉氏刚想让佟佳氏坐下,却意外发现佟佳氏今儿个发髻间竟只簪了一朵玉兰花,旁的珠花、簪子竟是一件也没有,不由得奇怪地道:“妹妹今儿个打扮的好生素净,是有什么事吗?”
佟佳氏咬着嫣红的唇,欲言又止,仿佛有什么难言之瘾,半晌方低低道:“回嫡福晋的话,妾身……妾身那里遭贼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起先还安静无声楼阁内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要知道这里可是御赐圆明园,守卫森严,不是平民百姓居住的那种民宅,怎么可能有贼潜进来呢?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圆明园岂不是危险得很?
一直索绕在凌若心头的疑问终于解开了,佟佳氏是果然是好算计,既可以将自己推得一干二净,又可以解释傅从之为什么会失踪。
那厢,佟佳氏已经将事情缓缓说来,原来她今晨起来梳洗时,发现首饰奁竟然空了,原本装了满满一奁子的珠钗首饰不翼而飞,一件也没有留下。她当时第一个反应就是月地云居中有人手脚不干净,乘人不备偷了她的东西,可搜遍整个月地云居也没有发现一件东西,而在这段时间里又没人出过园子,思来想去,只可能是有贼进园偷了东西。
眼见着时辰一点点过去,无奈之下,她只得簪了一朵花就匆匆过来了,正是因为出了这档子事才会来晚。
“那些守卫是做什么吃的,竟然连有贼进来了都不晓得,任人出入!”说话的是刘氏,她是康熙四十七年入的府,容色艳丽身材丰腴,甫一入府就被册为庶福晋,凌若回府那日她也有在场。
陈格格一脸慌乱地道:“那……那可怎么办是好?偷了一回就有下一回,他若再来,而咱们又睡着了,岂不是任他胡作非为?”还有句话她没说,若光是偷些珠宝首饰也就算了,万一那贼起了色心,毁人清白,岂不是要害了她们一辈子?
其实这样想的又何止她一人,只要想到会有这样可能,众人就是一阵阵的心惊肉跳,慌乱害怕,不知如何是好。
瓜尔佳氏原本也有些担忧,然看到凌若始终神色自若地坐在那里饮茶,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定了定神问道:“妹妹不担心吗?”
凌若睨了她一眼,低声道:“守在园中的侍卫哪一个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怎可能进了毛贼也不晓得。不过是一场戏罢了,姐姐尽管看下去就是。”
听凌若的语气分明是知道什么,无奈此地人多嘴杂不便相问,瓜尔佳氏只能将疑问压在心底,静观事态发展。
“此事得赶紧告诉王爷才行,让他将这些个侍卫都换了,否则咱们连觉都没法睡了。”宋氏如此说道,其他人纷纷出声应和。
且说那拉氏见众人乱成一团忙出言安抚,“诸位妹妹莫急,现在还只是猜测,等有了定论再禀告王爷也不迟。”
待众人情绪安稳些后,她转向佟佳氏道:“东西丢了不一定就有外人进来,妹妹仔细想想,昨日除了原本就在里面的人之外,还有没有人进去过?”
佟佳氏等的就是这句话,假意回想了一下道:“倒是有那么一个,前夜妾身听了那出后觉得演唐明皇那人唱得甚好,又想起王爷喜欢看戏,有心学上几句,所以就召他到月地云居,在学了一阵后,我有事出去了一会儿,等再回来的时候,傅相公就已经走了。”说到此处,佟佳氏似想到了什么,睁大了双眼愕然道:“嫡福晋莫不是怀疑傅相公他……”
那拉氏扫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只让三福去传傅从之,等了约摸一盏茶时间,三福快步走了进来,“主子,傅从之并不是戏班住的院子里,而且奴才问遍了戏班所有人,都说昨夜后就没人见过他。另外有人看到他昨日从佟福晋处回来时,手中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袱。”
“不用问了,定是那个戏子偷的,倒害得咱们虚惊一场。”刘氏拍拍胸口,只要不是外贼瞒过守卫进来就好,“那名戏子如此可恶,绝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佟佳氏迟疑地道:“会否当中有什么误会,依妾身看,傅相公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福晋莫要被他外表给骗了。”刘氏见佟佳氏依旧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又道:“若他不曾偷东西,又怎会连人都不见了,分明是心里有鬼所以趁夜逃走。”
【作者题外话】:实在犯困,写不下去了,今天就两章。
清宫熹妃传 第两百四十三章 指槡骂槐
“是啊。”凌若突然出声道:“佟福晋那一奁的东西,虽然于傅相公来说是唱一辈子戏都赚不到的财富,然若为此搭上一条命就未免有些不值了,佟福晋你说是吗?”
佟佳氏目光一动,听懂了凌若的弦外音,不过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幽幽叹了口气道:“唉,傅相公当真是好生糊涂。”
“哼,戏子就戏子,还什么相公,没得侮辱了这个词。”刘氏没有听出凌若话中有话,径直在那里鄙夷的说着。
那拉氏心下已经有了决定,扬眉对候在一旁的三福道:“去,把此事告诉顺天府尹,让他即刻抓拿傅从之,并且抓到后从重处置,雍王府的东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偷的。还有那个戏班子,统统都给我送到顺天府去,里面说不定有傅从之的同党,让顺天府尹好生盘问,若要漏了一个过去,我唯他是问。”
那拉氏身为亲王嫡福晋,绝对有资格说出这番话来。
凌若在心里叹了口气,偷盗王府物品本就罪名不小,再加上那拉氏这番话,朝云戏班那些人只怕很难完好无缺地从顺天府走出来,她虽同情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救一个傅从之已经是极限了。
从方壶胜境出来已是巳时,佟佳氏扶了画眉的手徐徐往月地云居走着,在经过一处琉璃八角亭时,瞥见凌若坐在亭中,逐走过去衔了一缕笑意道:“好巧,刚分开没多久就在这里遇上姐姐。”
“圆明园统共就这么大,哪里不能遇见。”凌若淡淡地回了一句,见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抬眼望着天边变幻莫测的浮云徐徐道:“倒是福晋一念之间就将那么多人送进牢房,竟不觉得有所不安吗?”
佟佳氏侧头,露出一个比鬓边玉兰更娇媚三分的笑意,“姐姐是在对我说吗?为何我竟然一句都听不懂。”
目光漫过佟佳氏笑意嫣然的脸庞,低头忽地露出恍然之色,抚一抚额头失笑道:“是我错了,与一个畜生说人话,怎能指望那个畜生能听懂。畜生始终只是畜生,哪怕穿得再光鲜亮丽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被人当面骂畜生,佟佳氏就算心机再深也忍不住勃然色变,怒喝道:“钮祜禄氏你好大的胆,我敬你年长称你一声姐姐,你竟敢以下犯上,出言侮辱,真当我好欺负不成?”
论品级,佟佳氏是侧福晋,远远高过只是庶福晋的凌若,她自有资格问凌若的罪,不过这番声色俱厉的斥责换来的却是凌若不减分毫的笑意,“福晋误会了,妾身又非得了失心疯,怎敢侮辱福晋,妾身是在对那个畜生说话罢了。”
听凌若依然口口声声畜生、畜生,佟佳氏脸色极为难看,站在旁边的画眉瞧见主子屡次受辱,气不过道:“凌福晋休要砌词狡辩,你骂我家主子是……”她舌尖一颤,不敢说出那两个字,略过后道:“总之你骂我家主子的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你若有胆可敢与我到王爷面前说个明白?!”
凌若瞧也不瞧她,转而问墨玉道:“身为奴才却在主子面前自称‘我’,该如何处置?”
画眉神色一紧,顿时意识到自己刚才一时口快竟忘了自称,眼下被凌若抓到错误,后悔不及。
“奴才目无主上,按府规当掌掴二十以示戒惩。”墨玉一本正经地回答着,唯有偶尔闪过眼底的笑意泄露了她此刻真实的心情。
画眉心底一颤,不自觉地瞥了佟佳氏一眼,她还真怕钮祜禄氏会借题发挥,当真行掌掴之事,虽然二十下掌掴要不了命,但皮肉之痛还有此事落下的笑柄是她万万不愿承受的。
佟佳氏虽然怒画眉说话不当心让人抓了把柄,但画眉始终是她的人,若就这么让一个位份比她低的庶福晋责了画眉,她的面子要往哪里放?
想到这里,佟佳氏冷冷一笑道:“若要论罪,画眉是不小心,姐姐却是有意犯上,怎么瞧着也是姐姐的罪更重一些,姐姐可别想着避重就轻!”
凌若勾一勾唇,在佟佳氏疑惑的目光中,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只扑棱着翅膀想飞却又飞不起来的蝴蝶,秋阳下蝴蝶身上细密的鳞片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极是好看,“福晋当真是误会了,妾身是在说这只蝴蝶呢,你瞧,蝴蝶纵然再好看再美丽,始终都逃脱不了畜生的事实,更摆脱不了她丑陋不堪的本貌;飞上枝头的不一定是凤凰,还有麻雀。”
适才正是因为见到了这只在秋季很少见的蝴蝶,所以她才敢当着佟佳氏的面说那番话,骂人固然痛快,可若因此而为自己惹上麻烦那就太不值了。
佟佳氏未料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难堪至极,明明憋了一肚子的气却不能发作,那感觉别提多难受。
画眉见佟佳氏受气,自不会放过这个讨好主子的机会,柳眉一竖,指了凌若冷笑道:“凌福晋好生能言善道,黑的都能让你说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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