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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长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社那
既然已经说出了口,花渡便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他确实知道,而且知道得一清二楚,毕竟当初在知晓这件事后,他便忍不住好奇去看了姜榕一眼,那时程家还未搬到会稽,而当初的程阁老即便辞了官也仍是有权有势。
“谢谢……谢谢……”除了重复这两个字,引商已不知该如何说出自己的感激之情。
她谢花渡对她知无不言,也谢他因为不忍而瞒了她这么久。
花渡只是垂下了眼眸,不愿去看她脸上的悲戚之色,自母亲去世之后,她还是第一次露出那样悲伤的神情,确实是为了母亲而悲,悲的却不再是生死两隔,而是母亲这十余年来的痛苦。
病重也比不过被心上人辜负的苦。
眼见着那女子欲扶墙壁站起,花渡本想去扶一扶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可是手才碰到她的胳膊,就突然被她反手抓住。
引商紧紧抓着他的手站在那里,像是倏地想到了什么,眼眸也随之瞪大,喃喃道,“中书舍人……中书舍人……”
昨日她随母亲上街时,正听到路人说起了一个辞官归老的中书舍人欲将外孙女嫁给荣王的事情。而青娘也是在听到这件事之后,病症突然加重,急火攻了心,竟那样撒手人寰了。
引商本未将这两件事放在一处去想,也想不到一处去,直至刚刚听到花渡所说的事情,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细枝末节才总算是连在了一起,有如醍醐灌顶。
原来青娘是知道的,什么都知道。不仅知道姜榕离去的真相,连他娶了何人,那些人又是什么来头,她都知道的很清楚。甚至十余年过去了,她还默默关心着那一家人的去向。
可她还是听不得这些的,她本已没有多少时日了,在亲耳听到丈夫另娶他人生下的女儿也要嫁人时,十余年来的怨与恨终于压垮了她,她那病弱的身子怎能承受这样的痛苦?
许是人在悲愤至极的时候往往会想清楚很多以为自己想不清的事。引商扶着花渡的手,两人就那样慢慢倚着墙壁坐下,她闭着眼,重新回想了一遍自己娘亲讲过的那个故事。
也许,那个故事并非全是虚假的;也许,当年的姜榕确实是得罪了仇家,闹上了公堂;只不过,当他回到家中辗转难寐之时,想着的却不是如何逃脱非难,而是该不该抛下妻女,另娶他人。
当年程阁老还未辞官,有权有势,膝下却只有一个视若珍宝的女儿。若程小娘子一心爱慕姜榕,那程阁老帮姜榕脱困,甚至为避免青娘母女纠缠,帮姜榕假死脱身,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青娘深知夺走了自己丈夫的女人是什么来头,她争不得抢不得,只能编出了故事哄骗女儿,宁愿女儿深信父亲已死,也不肯让女儿知道,父亲是主动离开了他们母女。
引商仔细想着这些事,想着想着,原本困惑不解的一切都找出了真相。可是有时候糊涂着过下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毕竟清醒过后留下的尽是悲伤。
她甚至连愤恨的力气都没有了。
快到正午的时候,卫瑕悄悄出了门,本想去寻些吃食回来,以防她还没去寻母亲就已经支撑不住身子。可是捧着东西回来的时候,一人变成了两人。
华鸢本以为引商是不想见到自己的,为此甚至独自回了道观躲了那么一夜,可是此刻再看到眼前的人,他便知道她已经无暇去想自己的情怨恩仇,满心只有那行踪未明的母亲与薄幸的父亲。
“吃完再走。”卫瑕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她怀里。
引商轻声道谢,并未拿自己的身子去赌气,老老实实吃了饭,总算是有了些力气,这才站起身,“会稽离长安有多远?”
她从未离开过长安,也不知道此去会稽的路途多么遥远,可是她知道,无论前路多么艰险,她也必须前去。
在这世上,她仅剩的亲人只有父母!
他们道观总共也没几个人,除了下落不明的天灵之外,剩下的人都在这里了。卫瑕腿脚不便,只能留在长安,暂且不论另两个人去哪儿,引商都有些担心他的安危。
只要李林甫一天在任,麻烦事就不会结束。
可是卫瑕却摇摇头,示意她无需忧心,“你们离开,我便去郡王府住上一段日子。”
与李瑾朝夕相处,那岂不是更麻烦?
引商想了想,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青娘已经离开长安足有一天一夜了,事情不能再耽搁下去。交代完卫瑕要小心之后,引商便想去寻一份地图来,无论如何去,总要看看方向才是。可是未等她走出这小楼,花渡已经拉住了她,“我带你去。”
“你……你怎么带我去?”引商知道他们阴差都有那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本事,可是她不过是*凡胎,也能跟着他们这么做吗?
花渡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两天来也是第一次笑了笑,“自有别的法子。”
他说的法子是要寻个没人的地方才能成。
卫瑕坚持送他们到了城门,才目送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眼际。引商对着他挥挥手,叫他别担心,他也只能最后劝她一句,“凡事还是三思而行。”
引商用力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守在城门处的李瑾刚好赶上送他们一程,虽说他没弄清这些人又要去做什么奇怪的事,可在听到卫瑕说出这句话后,却不由打量了一眼身边这人的神色。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了?”相识多年,李瑾对卫瑕虽然多有微词,但是同样了解对方,他看得出,卫瑕那句平平常常的嘱咐可是大有深意。
而卫瑕只是一笑,摇摇头,“有些事还是少说两句才好。恶人,总不能一次做到底。”
长安城外。
引商已经很久没往泾河边的槐树林走,上一次还是范无救硬是挟持她去阴间才来到这里。而这一次,她同样在槐树林外见到了范无救的身影,那少年一脸悠闲的坐在树下,见到她还挥了挥手。
想来冥司无主一事确实让下面闹了个天翻地覆,不然这赫赫有名的黑无常怎么会成日待在阳世?
镇守阳间的诸多阴差尽归黑白无常差遣,花渡见了这位八爷,还要恭敬的微微垂首。可是范无救却不在意这些虚礼,不见外的把手往他肩上一撘,目光则落在了引商身上,“走吧。”
他这话说得明白,他也要去。
引商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一天都没说话的华鸢,华鸢却哼了一声把头扭向泾河那边,装作在看风景。
他不管。
不管就不管吧,引商自认这几人里自己最没本事,哪敢说个不字,老老实实跟在范无救身后朝着林子身处走去。
再往前,到了周围都被槐树包围,分不清方向的时候。范无救随便捡了根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画出了个引商看不懂的图案。
他画得认真,引商看得也认真,可是身后华鸢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最后还是花渡看不下去了,又不能直言提醒,只能装作漫不经心的抬手在身旁树上一拍,那看似坚实的树身很快显出了一个闪着金光的符咒,与范无救画的那个正是一模一样的。
华鸢撇撇嘴,不再去看那边的两人,抬手抓起地上范无救,用力甩到了对面,自己则看也不看,便一脚踹在身边的树上,震得枝叶都跟着摇了摇。
范无救的脸撞上了对面的树身,至此,三棵树的树身上都显出了同样的符咒。引商茫然的站在他们三人中间,正想着这是要做什么,眼前已是一黑,朦胧中,似乎有人将她揽在了怀里,而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看到的景象却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她傻傻的坐在地上,而面前的城门上所刻的,正是“山阴”二字。
会稽山阴,引商从未到过此处,但在此事之前也不是未曾听过这个地名。就在几个月前,她见花渡为卫钰摹拓《兰亭序》时,还见过这几个字。
《兰亭序》可不就是东晋年间,王羲之与谢安等人在山阴兰亭修禊时所作。
说不准花渡生前就是住在这里的。
若不是一心惦念着父母之事,引商定会在这个地方好好逛一逛,可是如今,她只想快些去证实心中的猜想。
程家就住在城里最大的那间宅子,初到此处时还有些失神的花渡如今已经敛了心神,撑着那把红伞陪她踏进了程家的大门。
华鸢自来了这里之后就不见了踪影,阳世之人也看不见范无救的身影,三人走在程家的宅院里自是一路无阻。
只是,越是接近内院,引商便越是要努力抑制自己扭头逃开的念头。
世事正是如此,来的时候不顾一切,可是真的到了眼前,却难免会畏惧。
“还要往里面走吗?”见她如此,花渡先停下脚步问了一声。
引商很想回答“当然。”,可是身子已经不由自主的站住,再也挪不动半步。
几人就这样僵持在了院门里,直到一个看起来刚刚及笄不久的少女笑着从他们身边跑过。
那少女自然是看不到他们几个的,也无心向周围看上两眼,因为她的眼中只有站在院子里的那个男人。
“爹爹。”她叫得是那样依赖。
站在院中的人一见到她,很快就放下了手里的书,伸手摸摸她的头,“又怎么了?”
父女之间的举止再亲昵不过,而站在院外的引商却在看到那个父亲时,再也移不开自己的目光。
现在天气一天一天热起来,姜榕在家中只穿了一身素白的单衣,连头发也未束起,只是松松挽在脑后,在女儿过来之前,他正捧着一本古书在树下看着,任阳光自枝叶间倾泻下来,铺染在脸侧。
十余年未见,引商记忆中的那个爹爹还像当年那般眉目如画,清俊卓绝。
还记得年幼时,她曾以为爹爹就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男人了,还希望大家也这样认同她。可是直至今日,她才发现这世上有那么多认同自己想法的女人是多么悲哀。
“走……”她轻轻扯了下花渡的衣袖。
“什么?”花渡一时没能弄懂她的意思,可是紧接着便见身边的少女已不顾一切的朝着府外跑去。
她不能再待在这个地方,也不能再看那男人一眼,否则,她怕自己这性子会在弄清事实之前就毁了对方现在拥有的一切。
而在她撑着那把纸伞匆匆离开姜家之后,姜榕却终于将目光从面前的女儿身上移开,若有所思的看向那已空无一人的院门,久久没有说话。
当晚,程家的人都聚在一起商量着去长安一事,姜榕推说自己身子不适,便提前回了房。
他单独住着一个小院,回房时已是明月高悬。而当他推开房间的门,见到屋内已经有人坐在那里等他时,他并无意外,只是阖上门,然后走至那人面前,先是深深一拜,这才笑道,“今日突然见到引儿,便知道先生也来了。”
小桌上有一坛酒,华鸢斟了一杯给他,自己也拿了一杯一饮而尽,最后漫不经心的敲敲桌子,“你当我想来?”





渡长安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姻缘债(7)
说是许久不见,其实上一次相见就在一年前。
姜榕不善饮酒,但是再次见到面前这个人的时候,还是执杯一饮而尽。
许是这一天下来确实有些疲惫,华鸢盯着他看了两眼,原本想说的话也懒得说了,身子随意的往后一仰,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了。
姜榕从不介意此人的无礼,何况他也知道,这人不是今日如此姿态,而是十余年前便如此。
那是十五年前,还是多少年前了,他第一次见到面前这个人的时候,对方也是这样年轻,那时的自己还着实为那一番惊人言语震惊了几日,可是事到如今,就算对方再做出什么离奇之举,他也能够淡然处之了。
“先生此次前来,所为何事?是因为引儿知道了什么吗?”他本以为最坏的局面不过是女儿知晓了一些事情,这才急匆匆的赶来见他这个父亲。
但是他想错了。
“宋青娘死了。”华鸢轻飘飘的甩出这句话,就像是在说今日的天色。
“啪!”姜榕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虽未碎,却砸出了重重一声响。
若未细看,其实姜榕的神情也没什么改变,仍是那副平淡从容的模样,可是多看一眼就会发现,他的眉目嘴唇尽在微微颤着。
“人已死,十五年的恨,总该……”华鸢的话刚说了一半就突然闭上了嘴,然后坐直了身子。
而下一瞬,便有人在外轻轻敲了敲门。
“爹爹,你在吗?”
程念在家中一向随性而行,问完这话,不等姜榕回答便推开门溜了进来。只是当她偷偷将头探进来之后,却发现屋内坐着的不止父亲一人。
“呀!”当瞥见华鸢这个陌生人时,她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嘴。虽略有些惊慌,可却并未像寻常女子那般避出门去,而是好奇的看了父亲一眼,想知道这人到底是谁。
见华鸢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姜榕迟疑了片刻,斟酌着该用什么称呼,最后还是介绍道,“念儿,过来见过你的……姐夫。”
*
引商在城里独自游荡了许久,当然,她也知道花渡就在不远处跟着她。
会稽郡自然也有会稽的阴差,可是她身上挂着那个刻着名字的腰牌,不过是一两句话,便让会稽的阴差心甘情愿的去帮她找青娘的下落。
夜色渐深,街上也不见人影。引商走着走着,还是站住了脚步转过身去。
花渡知道她的意思,默默的从黑暗中走到她的身边,与她并肩走在这空荡荡的大街上。
一个下午过去了,引商的心神总算是平稳了些。她尽可能平静的回忆着自己在程家看到那幕,当她同父异母的妹妹笑着跑向父亲时,她相信自己的愤恨足以将那个无辜的孩子撕成碎片。
无论如何,那个孩子是无辜的,她对此心知肚明,所以没有做任何不该做的事情就跑出了程家。可是对方无辜,她自己又何尝不无辜?
多少年了?她思念自己那“死去”的父亲,没有一日不在想着为父亲报仇雪恨。她的道观里甚至只供奉了酆都大帝的神像,日日跪拜祈祷,希望阴司那至高无上的神明能够庇佑父亲的亡魂。
可是这样生活到今日,她得到的又是什么?
多年来,为了自己的善德,她勉强算得上善良,从来是以真心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可是今时今日,她才总算是意识到自己并无宽容可言。
她怨恨抛妻弃女的父亲,甚至将这怨恨化作了嫉恨,无人知道她在看到那父女二人相偎相依时心中的怨。如果她在那时就死去的话,怕是也会因此化作厉鬼,再难平息心中怨气。
可是再怨再恨,她还要寻到母亲。无论如何,她无法代替自己的母亲去质问负了心的夫君。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阿娘会在哪一天……哪一天……”她突然想到了这件事,但是实在说不出那个字。
花渡默默点点头。岂止是哪一天,就连什么时辰,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华鸢自然也知道……”引商又想到了这几日华鸢费心费力陪她演那出戏来哄骗青娘的事,甚至在青娘离世的那天上午,他还与她说着亲事、宅子,甚至还找了媒人去张家,彻底了却了青娘的一桩心事。
不过是段假姻缘而已,这自然不是为了他自己,他只是顾忌着她,让她在青娘离世之前,都像往常一样生活着。
花渡说,每个人的生死自有天定,该是什么时辰死,任谁也拖不过那个时辰。青娘合该是那一天寿终,听到路人说起姜榕一事,虽然看起来是偶然之事,事实上也是冥冥天定,改变不了。
“至于这段姻缘,”花渡斟酌了一下说辞,最后说道,“也许是你阿娘前世欠了你爹爹一笔姻缘债。”
前世欠下的恩情,注定要用今世一生的悲伤来偿还。这样的事情见得多了,花渡早已不觉得奇怪。
如果真的是这样,引商反倒能够轻松一些,她勉强笑笑,“是不是世上许多离奇的纠葛,都能用前世欠了债来解释?”
出人意料的是,花渡竟然点了点头,“天道轮回,正是如此。”
“那我前世是不是也欠了谁的债?”她自言自语。
这个问题,花渡就无法回答她了。两人从街头走到街尾,最后又将脚步停在了程家门口。
她还是想回来看看。
都这个时辰了,程阁老房间里的烛灯还亮着,想来是因为要与家人商议将外孙女嫁给荣王的事情。引商撑着伞,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过去,却始终没有看到姜榕现在的妻子。
但是她走着走着,却又看到了自己那同父异母的妹妹。她刚刚从程阁老的嘴里听到了,这个女孩子名叫程念。
父亲是入赘的,孩子自然是要随娘家的姓氏。
如今天色已晚,程念却不知为何还未入睡,正坐在院子里呆呆的想着心事。
引商撑着伞到她对面坐下,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论相貌,程念自然是极出色的,又因为不谙世事仍带着几分稚气,想来是被家人保护的很好。
在她这个年纪里,尚且无忧无虑只需要想着嫁人,而不是像引商一样为了生计在辛苦奔波。可是引商不羡慕她养尊处优的生活,单单羡慕她父母双全备受宠爱。
如果交换能换来一个安稳幸福的家庭,引商宁肯自己的生活再艰苦一些也要去换。就这样无声的看了对方许久,待程念终于想回屋子里睡觉的时候,她也终是忍不住将那伞合拢,在对方面前现了身。
看到眼前凭空多出来一个人,那一瞬间程念自然是惊慌的,可是不等引商去捂住她的嘴,她已经缓过神来,然后痴痴的问了一声,“你是妖怪还是神仙?”
闲暇时,这个小丫头看了太多有关神鬼志怪的书,胆子也是大的出奇。
引商犹豫了一下,最后答道,“我是阴差,正在办公务。”
她不知该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便招招手示意花渡快点从房顶上下来。
真正的阴差身上总带着阴寒之气,鬼气森森让人无法不信。花渡甫一露面,不说那阴气,单单是脸上那两道疤痕,就把程念吓了一跳。而偏偏这时,一晚上都不见人影的范无救又出现了,还特意换上了平日里那身行头,长帽上“正在捉你”那四个大字更显诡异。
小丫头几乎是立刻就相信了他们的身份,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倏地换上了一副哭脸,好像马上就要流下泪一样,恳切的哀求他们,“求求你们了,可不可以不带我阿娘走。”
她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引商瞥了一眼花渡,无声的询问他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程念的母亲也重病在身?
花渡却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他虽然是阴差,可也不是对所有人的生死都一清二楚。而旁边的范无救只顾着吓小丫头,连看都不看他俩一眼。
仔细想了想,引商不由摆出了一副公差办案的气势来,说道,“生死自有天定,不过如果你能说出你阿娘的难处来,我们通融几分也不是不行。”
一听这话,程念连忙答道,“不需要我来说,您只要看看我阿娘,就一定会宽限些时日的。”
这世上也难得有这样好骗的孩子了,引商与花渡对视了一眼,然后跟着程念去了程夫人的房里。(注:唐代妇女嫁人之后,一般是尊称夫人,但是夫人前面的姓氏是自己的,而非丈夫)
让人略觉诧异的是,程夫人是单独住了一间房,而与姜榕住的小院相隔甚远。他们几个轻声轻脚走过去之后,屋子里竟还点着烛灯,也不知程夫人是刚醒还是未睡。
人既然是醒着的,原本只想偷偷看上一眼的引商便有了退缩之意,毕竟她还未想好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个夺走了父亲的女人,若对方是清醒着的,她真怕自己会做出什么坏事来。
但是程念却不知她心中所想,也未想想自己该如何解释眼下这情形,走到门前便推了门进去。
屋子里的程夫人正坐在榻上想着事情,一见女儿进来了,正欲招手,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了站在门外的那个身影身上。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毕竟无论如何,她也无法想象自己会在这种时候见到面前的女子。
“你……你可是青娘的女儿。”虽然时隔多年,她还是一眼认出了当年的那个孩子。
可是刚刚还是悲愤难抑的引商这时候却平静下来了,因为她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奇怪之处。
“你认识我阿娘?”她突然觉得,面前这个女人也许在认识父亲之前,便已经认识了青娘。
不出她所料的是,程夫人点了点头。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对方又说了一句,“又有谁不认识洛阳第一富商的女儿宋青娘,你的外祖父当年还是金吾卫的大将军呢。”
程夫人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可是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如同平地惊雷,重重的砸在引商身上,让她跌坐在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满脑子只剩下了自己刚刚见到程念时所想的事。
自己明明知道的,除了躲避仇家这样牵强的理由之外,孩子随母亲的姓还有一个原因。
父亲是入赘的,孩子自然是要随娘家的姓氏。




渡长安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姻缘债(8)
多年来,青娘一直说自己出身贫寒,父母早亡,而姜榕则是出身富贵,姜家人各个都不喜欢她这个身世卑微的儿媳。
就在几日前,引商还听母亲这样说起过。
可是如今程夫人却告诉她,青娘是洛阳第一富商与金吾卫大将军的独生女。如果程夫人未曾说谎,那青娘之前所讲的事情岂不全都是错的?而引商自己随母亲姓了宋这一点,也只能证明当年的父亲其实是入赘了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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