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生姿

这二公子……怎么还是这样？连关心人都是冷冰冰的。
张叔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眨了眨眼睛，默默地转了回去，安安心心地开他的车。
莫劲修怎么可能不知道张叔的意思？只是，终归还是在冷战中，谁也低不下这个头。尤其，莫劲修心里有个结。上次冷战就是他低下的头，这次，他不能再那样，他打从心里想知道，如果自己不做努力，迟迟会不会有主动跟他低头的一天。
不是大男子主义，也不是自尊心作祟。只是他潜意识里在认为着，如果她愿意低头，就证明她其实是在乎他的。
而此刻，迟迟其实也已经醒来了的。毕竟，张叔刚才那一连串的咳嗽声实在是太不能让人忽视了。只是，即使闭着眼她也能感受到莫劲修那意味不明的目光，便没有睁开眼。即便他窸窸窣窣的脱了大衣，缓慢而小心的将大衣盖到她身上，她感觉到自己心跳正在加速，她也没有睁开眼。
她私心以为，莫劲修接下来还会有其他的动作，会亲密地过她的头磕在她的胸膛诸如此类的。她脑子里在挣扎，等下自己是顺着他的动作靠在他身上安睡着，还是要扑通一下坐起来，恶狠狠的警告他别碰她……于是，这样一番纠结的幻想，使得她抵在车窗上的指头，都已经抓紧了车门上的软皮了。
可是，还没等她做好选择。耳朵里，便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响声。她分辨的出，那是莫劲修在往旁边挪，正在给她空出空间而发出来的声音。
迟迟已经跳到了喉咙口的心，扑簌就掉了下来，重重的砸到心底。
他有所动作，她会挣扎，会犹豫。可是，没有动作，连挣扎犹豫的机会都没有，她心底的那番风雨，又是另外一番模样了。
只是，这会子，心里有话也不好说。干脆继续装睡，且不理这一番闹心的事情了。遂，等车子驶进别墅区，都要抵达卓家的小别墅群里了，迟迟这一装睡的，竟还是沉沉睡了过去，不见醒。
莫劲修回过头，看了一眼仍旧阖着眼的迟迟。车子刚才一个转弯，盖在她身上的大衣都滑落了下来，只堪堪盖到她胸口。因为些许的颠簸，早上都费了些力气盘好的头发都散乱了些，一绺刘海垂下来，随意的贴着她的侧脸。
“二公子？”张叔将速度放下来，侧过头来，疑惑的唤了他一声。
莫劲修只点了下头。
张叔不再多说，仍旧开着车。只这速度，跟骑个自行车差不多了。
“迟迟？”好半会儿，莫劲修才凑上去，轻声唤了一声。
不醒，又接着唤了两声。
“别睡了，到家了，外公外婆在门口等着呢！”本还想带几分薄怒的，未曾想，一开口，竟有了几分宠溺似的。
这一声话落下，迟迟这才悠悠地睁开了眼睛。而张叔已经停了车，开了车门门出去了。
“嗯？”她揉了揉眼睛，哼哼唧唧地出声。
倒是莫劲修，看她将睡不睡，将醒未醒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有什么在绞一样的，麻痒难耐。
他“窣”地转过头，强迫自己不看她，声音已经冷了半截，“外公外婆向来疼你，有什么气，咱们回去说，但在外公外婆面前，还得麻烦你跟我做好样子。”
冷不丁的这样一句话，将迟迟说的一愣一愣。
她看他劲瘦的身子从车子里钻了出去，回过神来，趁车门还未关上之际，点头轻嗯了一声。
莫劲修关门的收停了一下，随后，便是扑通一声响，似乎要摔了这车门似的。
迟迟心里也是难受的紧，但还是隐忍着，等着他来开了这边的车门，才缓缓下了车。





顾盼生姿 第61章 潺潺涟漪的爱情（二）
老太太和老爷子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也不顾这薄薄的飞雪迎风而下，衣襟上都落了几片。
迟迟含着笑，由着莫劲修牵着自己的手，顺着他略快的脚步，蹬蹬蹬的往前走。
“哎哟喂，阿修啊，你慢点儿，这么健步如飞的，你看我们小迟丫头，可吃了几分力了。”老太太早就迎了上来，一边朝着迟迟过来，一边儿的数落莫劲修的不是。
莫劲修刚才还黑沉沉的脸，此刻变得翻书似的快，已经笑微微的了。
“外婆，您这可就错怪我了，咱这不是想您了嘛，迫不及待得想要见您了不是？”莫劲修说是这么说，不过脚下的步子倒是缓了下来。
从别墅区的小路，到这院子里，也就五分钟的距离，他能说他是故意走的飞快么？他明明都听到了身侧她有些慌乱着急的步子，有那么一两次，她都跟不上了，托在他臂弯里的手都改成了用手掌抓着他的臂，可她嘴里，却倔强的不肯讨一句饶。
“贫嘴！油腔滑调！就不该让你接手卓远，你看你看，这才多久啊，从前那沉稳内敛的阿修就不见了，尽学了这些有的没的回来！还会寻我这老太太开心啦？”老太太瞪莫劲修一眼，其实心里比喝了蜜都甜。可不是嘛。这几年，卓远的效益蒸蒸日上的，而这小子，笑微微的。早不是当初那个话都不愿多说的内敛孩子了。
莫劲修只是嘿嘿傻笑。
老太太再不看他，隔了四五步的距离，瞅着他身边小小的人儿，笑眯眯的，“哎哟，小迟呀，外婆可是多久没见你了呀……”
这一声呀……可着劲儿的拖长了声音，尤其，那两胳膊还老早的就朝迟迟伸了出来。
迟迟被外婆这么喊着，眼睛里都蓄了几分泪意，从莫劲修的臂弯里挣脱，三步化做两步，飞一般的扑进了老太太的怀里。一声外婆唤的脆生生的，跟小夜莺唱歌儿似的。
登时，整个院子里，都是老太太爽朗而愉悦的笑声。
老爷子此刻也笑眯眯的凑到了莫劲修面前，埋怨似的道，“你看你看，早说了要你多带迟迟回来走走吧！”
莫劲修瞅着外公，伸手掺着他，嘴里头又是说的那些话，“嗨，外公啊，您以为我不乐意？我也恨死了每次一个人飞上海，一个人去看望你们了！每次都得数落我的不是。您也要看看您外孙媳妇儿有没有时间不是？我就纳闷儿了，也就一小破电台的主播么，天天上班，隔三差五加班，有时候啊，我都见不着的！
“浑话！”老爷子听他说罢，瞪着他，眉头一皱。
莫劲修又是嘿嘿嘿地傻笑。
“就你忙，哼！”迟迟在后头听见了，嘟着嘴埋怨。老太太听见了，拽了下她的手，笑嘻嘻的。
小姨站在前头，帮这祖孙俩开了门。
“喲！小姨，您这真的从巴黎赶回来啦？裴叔有没有过来的？”莫劲修见小姨立在一边，喊了一声，顺带着调笑了一句。
小姨没好气的瞅他一眼，伸手狠拍了他肩膀一下，嘴里也没饶他，“你这混小子，竟管你小姨头上来了？讨打吧你！”
“秀之！”谁知，小姨那一下刚打完，话音也才刚落，老爷子竟顿了脚步，往她的方向侧过了身子。卓秀之直觉不妙了。想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老爷子那破锣嗓子已经嚷开了，“我看阿修说的没错。得让裴正清那小子过来瞅瞅的了，就来个电话拜个年就了了事儿了？我卓远的女儿，有这么好骗的嘛？”老爷子留了八字胡，说这话的时候，八字胡一撇一撇的。
“爸！”小姨面上一红，五十岁的人了，竟学人家小姑娘，羞恼的直跺脚。然后头也不回的进了屋，再懒得搭理这一群人。莫劲修在一旁，差点儿没笑的花枝乱颤的。
迟迟跟老太太走在最后头，前头的这一出出的闹剧自然也看在心里的。尤其，这莫劲修爽朗的笑，铿锵有力的说话声，更能拨动心弦。
老太太抓着迟迟的手微微用了点儿力，已经有些皱的手拍了拍迟迟的手背，欣慰似的说道，“你看，阿修这几年变了许多了，笑声都多了，也爽朗了。还懂寻他小姨的乐子呢！太不容易了。小迟呀，这其中，可属你的功劳最大的呀！”
“外婆。”迟迟看着老太太的侧脸，看到她眼里极力隐忍却果然深重的感动。她细细唤了她一声。
老太太腾出了一只手，抹了把眼睛，仍旧笑眯眯的，脸上的皱纹都挤做一堆了，可一点儿都不难看。她仍旧看着迟迟，“你舅舅总说我偏心，格外的疼阿修。怎么能不偏心哟，敏之走得时候，那么小的孩子。还有你舅妈，总说我孙媳妇都没外孙媳妇想念的紧。”老太太说到这里，顺心的笑了笑，“能不打心底里疼么。这么瘦瘦小小的，嫁给我们家别扭的阿修，得受了多少委屈的哟。”
“外婆……”迟迟听外婆这么说，心里酸溜溜的了。
这时候，外婆倒是笑了，“瞧我这老婆子，看见你们回来就高兴到糊涂了。咋的就着了魔似的说这些伤感的话呢！”说着，她拍拍额头，拉着迟迟，加快了步子，“这几天长沙一直下雪，屋子里开了壁炉，备了热茶，赶紧进去驱驱寒。”
迟迟由着外婆拉着，脚下的步子又快了许多。先前因为莫劲修而氤氲着的心情，此刻也因为外婆的举动而烟消云散，转而，整个人都似泡在了温水里一般，舒舒服服的了。
迟迟才随着老太太进门，在卓家做了几十年或的赵姨便凑了上来。赵姨给她寻了拖鞋放着。迟迟换了鞋，又脱了身上的大衣给她，看她收拾着挂在角落里的衣架上。她的衣服旁边，是莫劲修那件黑色的大衣。一红一黑，格外的引人注目，也格外的相配。
迟迟再一低头，却没见莫劲修的鞋子。再细细一看，深红的木质地板上，还能看到他浅浅的鞋印子。她蹙着眉头正要说话，刚放了衣服的赵姨扭过身来，笑着抢了她的话，“迟迟小姐呀，就由着二公子去吧。老爷老夫人上海来得急，我们跟过来的也不多，光是买东西，收拾屋子就花了好些功夫。这些鞋子啥的，都是现买的。二公子矜贵，什么都得过一遍水，我今儿早上才想起这一沓子事情来，可横竖是来不及的了。”
“就这点，像他妈妈，矜贵！“老爷子在大厅里，跟了一句，宠溺的紧。
迟迟咂咂嘴，将训他的话收回了肚子里。老太太看着她的这番举动，又笑得乐呵呵的。总觉得这两人，越发的登对。
迟迟随着老太太进屋。屋子里壁炉的火火红旺旺的。整个屋子里都非常的暖和。先前的寒意退散，迟迟的脸上立马红润润的，跟开了红花儿似的。
外公坐在正中央的大沙发上，莫劲修的盘在外公左手边的双人沙发上。见迟迟过来，隔了旁边的几条小红木凳子，莫劲修无赖似的晃了晃他黑得蹭亮的皮鞋。
迟迟睨他一眼，本准备往他沙发所在方向过去的脚步顿了顿，然后跟着老太太扭了个身，小嘴巴一撅，直往莫劲修对面的那张双人沙发上去。
登时，一屋子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阿修啊，你也有这时候？”小姨刚才吃了莫劲修的亏，这会子找准了机会，可着劲儿嘲笑她。
“来，小迟，到小姨这里来！”小姨冲迟迟招了招手，身子往旁边挪开了，给迟迟空了个座位出来。
迟迟本就不想与莫劲修坐在一起，不过是怕一家老小会怀疑什么，刚才才想着往莫劲修那里去的。这会子，见小姨这动作，寻了这机会就往小姨那里钻。
一屋子人，除了小姨瞄了一眼眉头蹙的极紧的莫劲修，其他人都没觉得有啥不对劲，只以为她这是故意给莫劲修颜色呢，都是笑眯眯的，一副看戏的样子。
唯有莫劲修自己心里清楚，这丫头，还在跟他叫着真儿。她此刻是巴不得躲得他远远的。要她违背着自己的心愿跟他粉饰太平？即使是在这一家老小面前，只要逮着了一点儿机会，她也不会给自己委屈的机会的。
迟迟刚落座，赵姨就端了热茶过来。迟迟顺势端起来，不给自己再去看莫劲修的机会。
莫劲修知她的意思，也将目光投到了其他地方。却恰好，看见了客厅与卧房相接的连廊口，那两株开了花的素心蜡梅身上。他喝了口茶，起了身，直往那两株素心蜡梅过去。
老爷子和老太太见状，滴遛了下眼珠子。老爷子作势想要起身跟过去，被老太太一个手势给喊住了。
迟迟见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很是疑惑。不就是两盆素心蜡梅么？莫家宅子里也有的，而且比这里多，品种也齐全。爸爸莫志国当宝贝一样供着的。
以前，那些素心腊梅要是一有点儿不对劲，爸爸都会阴沉着脸，逮着谁都跟谁发脾气的。后来，事务繁忙了，素心蜡梅就交给妈妈钟秀琴打理了。至于生不生气的，便不知道了。
只是，瞧莫劲修这样子，这素心蜡梅可是有什么奇怪的？
她眨眨眼，目光不由自主的就定在了莫劲修和那几株素心蜡梅身上。




顾盼生姿 第62章 潺潺涟漪的爱情（三）
素心蜡梅，妈妈最喜欢的花。
莫劲修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迟迟明明跟自己闹着矛盾，却在这么多人面前仍旧笑意盈盈，他回家的喜悦便一点儿都没有了。看着这两株素心蜡梅，下意识的就走了过来。
好像心里有委屈，想跟妈妈说。妈妈不在，素心蜡梅就是妈妈的影子一样。
很小的时候，莫宅前面的小花圃里，满满当当的都是素心蜡梅，寒冬的时候，会开很多很漂亮的花。妈妈剪了梅花枝晒干，然后一年四季都会有花茶喝。后来，那花丛中的剪影便渐渐消散，成了满园满园娇艳欲滴的玫瑰花。那是钟秀琴最喜欢的花。一个人的香消玉殒，跟一朵花的枯萎差不多。清香的梅花能被娇艳的玫瑰代替，妈妈也能被钟秀琴代替。怎么，迟迟心里，那个蔺非池，他莫劲修就怎样都取代不了呢？
他蹲在素心蜡梅面前，心里正缓缓的思考这个问题，甚至期待，这两株素心蜡梅能给他个答案。完全不知道身后的那一群人，因为他一个小小举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叫你别买这素心蜡梅来了？偏要，偏要！”见莫劲修黯然神伤的样子，外婆终于忍不住瞪着外公低声轻斥。迟迟就坐在他们一起，自然是听得到的。她蹙蹙眉头，转过身看向右边的小姨。
小姨只是冲她笑笑，示意她稍安勿躁。迟迟纠结了，她就是好个奇，有什么稍安勿躁的么？
可她也没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只是又转过头，盯着蹲在那两盆素心蜡梅面前的莫劲修。看他看着那两株素心蜡梅，像对待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一样认真。她动了动，想去他身边待着，但挪了挪，又仍旧没动。
小姨看着今天如此反常的莫劲修，又看着神情异常别扭的迟迟，隐隐蹙起了眉头。
直到餐厅里年夜饭准备好了，赵姨和厨房里的大厨出来喊，莫劲修才起身。迟迟下意识的挪步到他身边，等着外公外婆先上桌，他俩在跟上。迈步的时候，她侧头又瞟了一眼两株素心腊梅。莫宅的花厅里仍旧摆放了几株，他从来不看。这两株，有什么奇特之处？
此刻，她也没有这个闲暇时间再来想明白这个了。
年夜饭很丰富，汇合了南北两方的各类有名菜色。其中，湘菜居多，上海菜色也有几道。毕竟，外公外婆移居上海也有了许多年。早已经习惯了那边的生活。
饭后，外公拉着莫劲修去书房下棋，顺道聊天谈事情。有关莫锦程，或者有关卓远。反正，这爷孙俩只要一碰头，连说三天三夜都可以不消停的。
他们在屋子里守岁，外婆，小姨和迟迟，便霸占了客厅。
莫劲修跟在外公身后，前脚刚进书房，后脚，外婆已经忙活开了。
“阿巧，趁阿修不在，赶紧将这记住素心蜡梅搬到后院去。这死老头，说了要他不买，偏不听，偏要搬回来。回头惹了阿修不开心，那就不得了了。”
阿巧，是赵姨的闺名。这屋子里，也只有外公和外婆会这样喊她了。
“哪有这么严重，我看老太太你多心了。都这么多年了。阿修心里的坎早就迈过去了。”
赵姨嘴里这么说，不过手脚上的动作还是麻利的。搬了花盆就走。
迟迟大概猜得到他们是怕莫劲修睹花思人。可是，不过是想念已经逝去的母亲而已，这不是很正常么？为何要可以去避开呢？她挠挠头，仍旧挨着小姨卓秀之坐下。
卓秀之虽然今天才从法国赶回来，但国内的事情，她还是知道个大概的。她看了一眼皱着眉头的迟迟，她和阿修今天的情况不大对劲，他看得出来。于是，卓秀之抓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膝盖处，挑了话题聊天，“你公公还生阿修的气呢？年都不回来过。”
“嗯。”迟迟点点头，又补了句，“他们父子俩，我摸不透，也劝阿修不住。他若打个电话给公公，低声下气说个一两句话，也许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迟迟不知道莫劲修跟莫锦程到底因为什么闹得水深火热，但她相信他肯定不会害自己的哥哥。关于付冬青，她相信他只是没有料想到付冬青会做的那么绝。可公公却死活不相信，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有兄弟情深。
小姨却在这时长长叹了口气。
“其实，这些本来早就该告诉你的。阿修那样的性子，这些丑陋的事情他肯定藏着，你爸爸妈妈又不是那等嚼舌根子的人，怕是也不会告诉你。老太太倒是想过，只是总没寻个好时机。”
卓秀之拽着她的手紧了紧，开始娓娓道来。
说起来，确实是很难以启齿也太过悲惨的事情。
差不多三十年了。
卓家实业起家，莫家则是出了几名虎将。卓敏之是学医的，也进了部队。当年莫志国他们团被派去参加越战，卓敏之作为医护人员，也是去了那边的。也正是这样的际遇，让他们有了相识相知的际遇。
卓家实业起家，当时是名震江南的大家了，卓敏之倒是一点儿世家小姐的娇嗔脾气都没有，任劳任怨，苦难都在最前头。枪林弹雨之中，23岁的莫志国就看中了这个才19岁的小丫头片子，一边作战立功，一边穷追不舍掳获芳心。
19岁的年纪，能抵挡住那般猛烈的攻势么？更何况，莫志国的确是十分优秀，而且气质清朗，相貌堂堂，最是阳刚的时候。她孤零零的上战场，多少有点儿小女子的担忧害怕，有莫志国这样一个英勇无畏的男子做后盾，是最美丽不过的事情。
于是，越战结束，团部一回京，两人就不顾艰难险阻结婚了。也的的确确过了几年幸福美满的日子。只可惜，一直都没能有个孩子。为此，莫劲修的奶奶没狠念过几次。当然，其中多少也因为莫家虎门出身，不大喜欢卓家的商人作派。那时候，商人攀上军政家庭，多少有点儿攀高枝的意思。
十年动乱后，恢复经济建设，知青上山下乡，卓敏之去了江西。莫志国作为团长，带团去了西藏，发展西部建设。钟秀琴从小跟着戏班子学艺登台唱戏。她就是在西藏的时候，认识了莫志国。
老太太的意思是，让她当个小婢女一样的跟着，生了儿子就给钱离开。那时候，其实好多大户人家都有这样的作派。莫家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多少人也认为是人之常情。毕竟，以前的人三妻四妾的习惯了。
但卓敏之怎么可能受得了？她是受了学校教育的，而且，那时候将爱情当作信仰，怎么能忍受这其中的一点瑕疵？干脆待在江西没再回去。
直到听说莫志国再来江西找她，家里人多番劝她，她才回了莫家。可那时候，已经过了好几年，莫志国也已经青云直上。她以为莫志国跟钟秀琴断了，却压根不知道，根本没有。非但没有，还已经生下了莫锦程，跟着回了北京，只是一直收在柳荫街藏着。接她回来，或许是他真心不舍得这女子，也许，不过是怕作风败坏，不利于自己的仕途。
总归，卓敏之是不知情的。直到她好不容易怀上孩子，却在同一家妇幼医院碰上同来产检的钟秀琴。而她身边跟着的，恰巧就是莫老太太曾经挑刺辞退的下人。
卓敏之何等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其中的猫腻？回到莫家后不闹也不吵，打算等着莫志国任务归来再摊牌。却抢先被老太太喊了过去。也不知道老太太说了些什么，反正就哄住了。可能也是因为那时候刚改革开放，部分企业国改营，卓家需要依靠莫家的地位做点什么。又或者，卓敏之相信等自己生了小孩子，莫志国还是会回来的。大抵，不过是对爱情没死心而已。可男人的劣根性是说收就受得住么？不变本加厉都是好的了。
等到卓敏之剩下莫劲修，等到莫劲修都四五岁，甚至，她已经怀了第二胎了。莫志国仍旧没有回头。而那时，他身边已经不止钟秀琴一个红颜知己。而卓敏之，早已经放弃有人还会浪子回头的想法。
卓敏之本来身体就是虚弱型的，那么多年在战场上奔波，多多少少受过伤，加上怀孕期间心情不大好，产前抑郁症有点儿严重。那时候医学没这么发达，对高危妊娠这些也很陌生，更别提有什么解决措施了。
生产的当夜，并发心脏病。胎儿还未出生就死在了腹中，卓敏之心率不稳，也在手术中抢救无效死亡。
那时候，莫家人才知道卓敏之为了怀上孩子做过些什么，身体里孕激素增多，是她此次难产死亡的关键。刻在她去世的前一刻，没有任何人知晓这件事情。
生产的前两日，莫志国才从边疆回来，留宿柳荫街。本来是要回家的，偏偏昨儿晚上还活蹦乱跳的莫锦程睡了一晚上后，突发高烧，莫志国回家的脚步便耽搁了下来。也因为这样，莫志国都没能见着卓敏之最后一眼。
没有人知道他后不后悔，总之，那间婚房，这么多年，再没开过锁。也不曾知道他当年在战场上对这名女子的爱还残留多少，除了几株素心蜡梅，开了又败，败了又开。




顾盼生姿 第63章 潺潺涟漪的爱情（四）
至于莫锦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