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为田舍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眉鼠眼
“只带了支应大军一月之数,后面的朝廷会渐渐补充上来。”
“兵器箭矢这些呢?”
“也是按常例,侯爷,武部没那么大方的,勉强只够大军使用。”
顾青不屑地道:“那是你们不懂怎么要,知道我率部从长安出发时带了多少东西吗?一万人的队伍,我带了一万五千匹战马,还有粮草兵器皆是倍于大军人数,你们这些将领眼里只有带兵,却不知后勤多么重要……”
刘宏伯苦笑道:“那是侯爷在长安的面子足,末将可没侯爷这般面子,就算找武部要,人家也不会搭理末将的。”
顾青叹道:“罢了,你们且先安顿吧,战马粮草兵器的事我来办,安西添了这么多人,不给足东西怎么行?我为了给将士们挣点福利连脸都不要了,如今又多了两万人,唉……”
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如既往的光滑有弹性。
顾青愁容满面道:“也不知我这张脸还能不能再卖个好价钱……”
如今的顾青愈发感受到后勤的重要性了,当初与吐蕃一战,若非自己破财舍面,硬是从杨国忠嘴里抠出一万五千匹战马,以及双倍于大军的兵器,那一战还真不知是胜是负,有了充足的后勤顾青才有从容布置伏击的底气。
所以这一次顾青仍下定决心,必须要从长安再抠点东西出来,皇帝也不能差饿兵呀,没粮没兵器没战马,如何忠君报国?
掰着手指算了算,如今在龟兹城外的大营里,顾青能够直接指挥的军队已有三万余了,这两万大军归入自己麾下,从兵权上看,他已在安西都护府占据了绝对的优势,高仙芝愈发势弱了。
李隆基欲将顾青取代高仙芝的计划,到今日基本已经实现,高仙芝在安西的地位愈发边缘化,如今所缺的,只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顾青估计不久以后,李隆基会把这个身份也给他。
为何放心将大唐的西面防线放心交给顾青这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自然是上次顾青指挥安西军全歼吐蕃来犯之敌的战果给了李隆基充足的信心,那一战的辛苦与牺牲换来的代价,如今已到了可以分红利的时候了。
…………
见刘宏伯和高朗神色疲惫,远途跋涉的辛苦在二人脸上显露无遗。
顾青让二人先去营帐休息,明日在龟兹城中设宴,为二位将军接风。
二人告退后,顾青叫来了韩介。
“找个亲卫快马回一趟长安,给我办点事。”顾青吩咐道。
“侯爷要办何事?”
“先回我府上,我与府里管家和两位商人兄弟修书一封,让他们准备厚礼,离开长安这些日子,那俩货应该赚了不少钱,让他们拿五千贯出来,还有,陛下赏赐了我百两黄金,也拿出来,再看看我家库房有没有明珠珊瑚犀牛角之类的宝贝,都拿出来送人。”
韩介吃惊道:“侯爷手笔不小,要送给谁?”
“杨国忠。”顾青一脸心疼地道。
“为何送他?”
“因为杨国忠跟我说他家的第十二房小妾长得国色倾城,愿送我为师,助我破童子身,这笔厚礼是我给的彩礼。”顾青不假思索地道。
韩介两眼圆睁,嘴张成o型,一副即将被震碎的模样。
“侯……侯爷,是不是有点贵呀?”
这次轮到顾青被震碎了:“你信了?”
“老实说,不怎么信。”
顾青好欣慰,身边亲卫的智商恰好发育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太高了自己会自卑,太低了显得像个智障,而自己这个领导则像残联主席……
“我会给杨国忠修书一封,拍拍右相的马屁,顺便请他给我弄点战马粮草和兵器,大唐盛世嘛,不差这点东西。”
…………
顾青被封太子少保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龟兹城,官民皆震惊。
二十来岁的太子少保,大唐立国以来绝无仅有,当今天子倒是不拘一格提拔人才。
不过龟兹城官民震惊之后,对于顾青被封太子少保的事还是颇为认同的。当初吐蕃差点兵临城下,战火几乎已烧到龟兹城了,是顾青这位节度副使果断下令出城迎敌,在离城数十里远的地方设下伏击,并全歼吐蕃军,使得龟兹城免于战火荼毒,阖城官民免了一场家破人亡的兵灾。
别的不说,仅说这个功劳,龟兹城的官民便对顾青一生感恩,在他们眼里,大唐天子给顾青封再大的官也不为过。
未曾与战争有过交集的人,不明白英雄对他们的意义。
升了官的顾青并未张扬,安顿了长安来的两万将士后,顾青马上入城进了节度使府,在后院找到了高仙芝。
高仙芝如今已跟宅男一般足不出户,顾青找到他时,他正蹲在后院的花园里,小心地伺弄几株花草。
顾青轻手轻脚上前,低声一笑,道:“高节帅好闲情,这手把式看起来颇为老练,不过花草娇贵,您施的肥料有点多了,花草消化不了,对它们反倒是摧残。”
高仙芝抬头见是顾青,于是扔了小铲,起身拍了拍手,笑道:“顾侯爷今日为何有闲暇来见我?”
顾青笑道:“末将每日都闲得很,四处闲逛不知如何打发时光,今日想起高节帅久未露面,于是过来看看您。”
高仙芝叹道:“侯爷有心了,我知你为何而来。天子恩宠,皇恩浩荡,侯爷官晋少保,正是风光无限之时,此时却来看一个失宠降恩之人,委实难得。”
高仙芝模样很颓废,头发也有些发白了,衣裳胡乱地裹在身上,脚上一双破旧的木屐踢踏作响,看起来就像一个寻常的老农,一生意气尽丧的样子。
顾青叹道:“节帅,时也命也,世事岂能尽如人愿。节帅经略安西多年,是非功过自在人心,末将不过是拾节帅之牙慧,这些年对安西功劳最大的,仍非节帅莫属。”
高仙芝苦笑道:“终究已被大浪淘尽,功过是后人的事,与我何干。”
扭头看着顾青,高仙芝深沉地道:“你这些日子在龟兹城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不得不说,治理城池还是领军指挥,你都比我强,陛下慧眼识英才,派你来安西取代我,不是没有道理的,我心服口服。”
顾青笑道:“节帅谬赞了,治理城池或许还行,领军指挥我绝对无法与节帅相比,这一次我不过是捡了个便宜,若当初分兵时,我去守焉耆,节帅守龟兹,今日陛下所封赏者便是节帅了。所以我刚才说,一切皆是时也命也。”
高仙芝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
大家都清楚这番话不过是无用的安慰罢了,决定高仙芝命运的绝非一场战役的胜负和战果,而是天子多年累积起来的不满,以及他在安西战略决策大方向上犯下的不可挽回的错误。
高仙芝叹道:“侯爷才二十来岁,已封太子少保,前程不可限量,安西都护府将是侯爷腾达之地,望侯爷珍视之,我这些年虽犯了不少大错,但麾下的安西军将士却都是精锐剽悍之士,侯爷如此年轻便手握安西军,将来不知会为大唐立下多少显赫功勋,跟侯爷一比,我果真是老了,也该到了识趣归乡的时候了。”
顾青一愣,不解地看着他。
高仙芝苦笑道:“我今日已向长安上疏,请致仕,乞骸骨,到明年开春或许便有结果了,安西之事,从此便拜托侯爷了。”
顾青心情忽然有些黯然。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确实想赶走高仙芝,因为兵权太敏感,顾青不希望有人名正言顺地掣肘自己的决定,然而当高仙芝真的决定离开安西都护府,他又有一种兔死狐悲的伤感。
今日的高仙芝,未尝不是明日的自己。
多疑且昏聩的君主之下,忠臣名将很难有个好归宿,如今的顾青每一步都走在李隆基期待的点上,所以他的恩宠不减,圣眷仍隆。
然而万一有天顾青走了一步李隆基并不满意的棋路,李隆基会如何对他?
高仙芝的失势并不冤枉,因为他确实错了。但也不能证明李隆基有多英明,帝王眼中无对错,高仙芝最大的错,在于李隆基权衡利弊后被当成了弃子。
“节帅何必如此,按咱们当初说好的,治军治城我来,战时节帅仍是三军主帅,上次抗击吐蕃,你我的配合不是很默契吗?”顾青叹息道。
高仙芝失笑:“侯爷莫说客气话了,把话摊开了说吧,其实你也巴不得我早点从安西滚蛋,对不对?你我皆是掌过兵权的人,知道兵权这东西最忌争来争去,上次抗击吐蕃若非我心有忌惮,若非侯爷顾全大局,咱们真闹起来,胜负可就难料了,一山不容二虎,你我之间必须走一个的。”
顾青叹道:“如果你我之间必须走一个,不如让我回长安,安西苦寒荒蛮之地,我早已待不习惯了……”
高仙芝眉头一挑:“侯爷此话当真?”
顾青眼皮一跳:“当然是假话,我怎么可能离开,就算我答应,陛下也不答应呀。”
高仙芝重重一哼:“虚伪!”
朝为田舍郎 第三百二十四章 福至宴将
顾青与高仙芝的关系有点奇怪。
首先,二人绝对不是朋友,甚至彼此有点淡淡的敌意。为何敌对的原因大家都清楚,其次,二人敌对但从不在背后捅刀子,顾青如果要对付高仙芝有很多办法,但他仍选择了当面把话说清楚。
无法为高仙芝做点什么,甚至顾青本人其实也希望高仙芝离开安西,在顾青心里,高仙芝不管犯下多大的错,终究是青史留名的一代名将,名将失势,将军白头,顾青想给这位迟暮的将军留下最后一点体面,让彼此之间能够坦然告别。
立场对立的两个人,在极度敏感的兵权问题上能够保持克制,始终只有君子之争,这种默契只有顾青和高仙芝两人自己清楚,注定是被历史埋没的一段佳话。
“节帅回到长安后,或许我们仍有相会之日。”顾青若有深意地道。
高仙芝苦笑:“当然有相会之日,我回长安陛下自有高官厚禄赐下,将来你若回长安述职,你我倒是可以共谋一醉,也不枉你我安西同僚一场。”
顾青叹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节帅,大唐仍有用得着你的时候,节帅回长安后当好生保重,莫荒废了身体。”
高仙芝一愣,道:“侯爷所言何意?”
顾青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把话说得更明白点,有些事情其实已经有了征兆,再过不久就会天下皆知了,此时说出来不算犯忌讳。
“大唐十大边镇,其中有一位身兼三镇节度使,手握十五万大军的边将,陛下待他甚厚,然而此人狼子野心,恐有反意。此人若反,天下大乱,节帅还怕英雄无用武之地?”
高仙芝震惊地站起身,瞬间脱口而出:“安禄山?”
顾青点头:“对,安禄山。”
“你怎会……”
顾青摇头,打断了他的话:“此话不入六耳,出了这个门,我什么都不会承认,节帅回长安后可自己去听,去看,我敬节帅磊落坦荡,不忍名将蒙尘,意气消沉,故作斯言,节帅信不信是你的事。”
高仙芝仍在震惊中,半晌没回神。
顾青深深地道:“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节帅仍回来帮我领军,为朝廷平叛,不过丑话说在前面,那时我是主,你是副,节帅离开安西后,安西军将全部掌握在我手中,兵权不可轻与旁人,节帅应明白这个道理。”
…………
第二天晚上,顾青照例在福至客栈大宴将领,这次的客人是新来的刘宏伯和高朗,安西军常忠,沈田,马璘,李嗣业等将领作陪。
众将云集,福至客栈人声鼎沸,顾青饮着酒,看着堂内一群披甲将领推杯换盏,不时发出豪迈的大笑,顾青独自饮了一盏酒,轻呼一口气,嘴角露出一抹满足的微笑。
这群武将,便是自己将来逐鹿中原的班底了,尽管有的人只是服从于自己的身份,有的人并未归心,所有人效忠的只是朝廷和天子,不过没关系,时间和经历会改变一切。
酒至半酣,留下一屋子欢声笑语的武将,顾青独自走出客栈。
客栈外,正是残阳如血,一轮红日缓缓西沉,洒下一地金黄色的萧瑟。
安西兵马渐多,高仙芝意气已尽,安西兵权集于一身,顾青却忽然发觉肩头的担子越来越沉重。
从此以后,四万多安西军将士就要跟着自己混了,顾青要管他们的吃喝,管他们的操练,西域内但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与他息息相关,大唐关内还有安禄山对社稷虎视眈眈,随时将要发动……
前世虽然大小是个领导,可顾青也从未尝试过管几万人,这是个不小的挑战,不仅如此,安西四镇的平民百姓加起来也有十几万,这些人和事,都将成为他的责任。
忽然好怀念当初在长安的日子,手里没啥权力,但是很快乐,每天琢磨得最多的是吃什么,旁边还有一个张怀锦叽叽喳喳助纣为虐。
可是生在这个世道,何处能安逸无忧度过一生?终归要做点什么的,为了自己,也为了别人。
肩头忽然一沉,顾青扭头一看,却是皇甫思思在他肩头披了一件披风。
皇甫思思穿着一身紫色的宫裙,站在他身后面朝夕阳,此时的她脸上不再有那刻意流露的妩媚之态,反而圣洁得像一位被贬凡尘的仙女。
顾青静静地注视着她,这个女人其实安静的时候更令人着迷,倒不是顾青不喜欢她妩媚的样子,每个男人心里都同时住着很多个女人,纯洁的,性感的,风骚的,以及……手执小皮鞭的女王。
但顾青不喜欢她刻意装扮出来的妩媚,像柜台里面的柜员所谓的微笑服务一样虚假,但不得不靠此为生。
顾青早已一眼看穿皇甫思思的妩媚都是装出来的,真实的她一定是另一种模样,只是他未曾见过。
“侯爷,天气凉了,沙漠里昼热夜寒,侯爷当心身子,安西四镇的军民都指望侯爷保护呢,您可不能有闪失。”皇甫思思嫣然笑道,脸上露出一丝撩人心弦的媚意。
顾青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安静的样子更迷人。
“为何不在里面招呼客人?我给你带来了这么大一笔单子,你就这样对待大客户的?”
皇甫思思笑道:“何谓‘单子’?嘻嘻,妾身承侯爷的情了,不过里面各位将军已喝得面红耳赤,大吼大叫的妾身有点害怕,只好躲出来了……”
顾青淡淡地道:“你放心,我麾下的将领不会乱来的,我们有纪律,绝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见皇甫思思刚要说话,顾青及时打断了她:“不过主帅偶尔可以白吃白喝。”
皇甫思思白了他一眼,哼道:“是啊,只在妾身的客栈白吃白喝,龟兹城那么大,主帅只会欺负妾身这么一个弱女子……”
顾青顿时敏感起来:“我知道你接下来肯定又会拐弯抹角自以为很含蓄地把话题转移到欠你的一百两银饼上,不如我先掐死你那幼稚的小萌芽吧,……没有,还不上,暂时没钱,地主家也没余粮,听说那是你的嫁妆,反正你不急着嫁人……”
皇甫思思樱唇微张,半晌说不出话。
如今的世风已经堕落至斯了吗?欠债不还居然赖得如此理直气壮,是人心都变得无耻了,还是只有这一个无耻的特例?
“侯爷你……”皇甫思思许久不曾想出一句夸奖他的话,只好无奈地叹道:“妾身没有催债的意思……”
顾青微笑道:“债主不催债是你素质高,但欠债的人不一样,赖账必须要主动一点,等债主开口那就被动了,理由都来不及编……”
皇甫思思深呼吸,熟悉的路数,好奇怪,几乎每次跟他聊天都是如此,聊了几句后立马陷入无法接话的僵局,几句转折之间便聊进了死胡同。
很想拂袖而去,可她又舍不得浪费与他独处的时光。
尽管渐渐看清了他无耻的面目,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想与他独处。
男人坏起来,对女人简直是一剂又香又甜又要命的毒药。
抬眼注视着远处的渐渐沉没的夕阳,皇甫思思目光迷蒙,轻声道:“侯爷也喜欢看夕阳么?”
顾青的脑回路委实不一样,今日的他特别敏感。
“接下来你是不是想说,你看那夕阳圆滚滚的,像不像你欠我的一百两银饼?我来回答你,不像,一点都不像……罢了,遇到债主应该躲着点儿,我早该明白这个道理的……”说着顾青起身,打算进屋与众将继续饮酒。
皇甫思思忽然拽住了他,顾青扭头,恰好看到她那双美眸正瞪着他,眼里的媚意早已消逝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正在升腾的怒意。
“侯爷就不能与妾身好好说话么?没一句正经的,你与女子从来都是这么聊天的?”
顾青想了想,道:“大多数时候是这么聊天的,不过对未婚妻不一样,我打不过她,所以必须乖巧一点,这叫识时务。”
皇甫思思瞪着他,良久,忽然噗嗤一笑。
“侯爷你真是……风趣得很,说话明明气死人了,却偏偏能讨女人欢心,难怪妾身被你……嘻嘻。”
扭头看了看客栈前堂,里面酒宴正酣,似乎没人注意到顾青的离开,将领们频频敬酒,合起伙来欺负新来的刘宏伯和高朗。
“侯爷随妾身来,妾身知道您其实不习惯这种吵闹的场合,早已为您单独备了几样酒菜……”皇甫思思轻轻拽着他的衣袖,绕过前堂从客栈的侧门走进后院。
后院很安静,这里是皇甫思思私人居住的场所,看起来有些简陋,但环境却很幽静。
后院正中有一张石桌,桌上果然摆着几道菜,顾青远远闻到香味,眼中顿时露出馋色。
这女人做菜真有几分天赋,如果说顾青如今对龟兹城有什么眷念的话,唯一眷念的就是她的手艺了。
将来若被李隆基调离安西,一定要含蓄地问问她愿不愿意包年,如果愿意的话,果断付钱带走,这次不赖账。
朝为田舍郎 第三百二十五章 疑窦渐生
月下幽静处,美人袖添香。
偌大的院子里只有顾青和皇甫思思两人,皇甫思思为顾青斟酒,为他布菜,笑语吟吟如贤惠的妻子,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顾青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服务,欠债的是大爷嘛,债主小心翼翼侍候自己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只要丢掉了羞耻感,欠债毫无压力,羞耻的反而是债主。
给顾青斟满一杯酒后,皇甫思思给自己也斟了一杯,双手捧杯敬酒。
“妾身还没恭贺侯爷官升太子少保呢,这杯酒妾身敬您,祝侯爷来日封王列相,位极人臣。”
说完皇甫思思满饮而尽。
顾青端着杯却久久没动弹,皱眉道:“‘位极人臣’这四个字,可不是什么好话,你故意的?”
皇甫思思笑吟吟道:“妾身一片赤诚,侯爷何出此言?”
“‘位极人臣’代表着升无可升,接下来怎么办?”顾青若有深意地笑道。
皇甫思思也笑了:“妾身说错话了,给侯爷赔罪,那就祝侯爷早日名正言顺,坐上安西之主的位置,这句话妾身没说错吧?”
顾青淡淡地道:“安西之主是高节帅。”
“但很快就是侯爷了,侯爷莫再掩饰,其实龟兹城里无论军民都已有了猜测,自从侯爷上任安西后,高节帅便不再过问军政之事,所有权力都由侯爷接手,那时龟兹城便有传言,说长安的天子有换帅之意,前日侯爷被封太子少保,对高节帅却只给了个‘特进’,其意愈发彰显。”
顾青冷笑:“你们这些平民,无官无职,却将上意揣度得头头是道,什么都不懂却皆是一副庙堂神算的模样,朝堂之事岂是你们能明白的?”
皇甫思思白了他一眼,嗔道:“又不是妾身说的,妾身不过是转述旁人的议论罢了,侯爷若不悦,妾身不说便是了。”
顾青叹道:“作为朋友,我还是劝你少掺和这样的议论,安西虽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但也有不少朝廷的眼线,当心祸从口出。”
皇甫思思笑道:“妾身知道啦,侯爷放心,妾身以后不议论了。”
两人互敬了一杯,顾青环视后院环境,院子里只有孤零零的一栋小屋,颇像农家小院,屋子不大,也不见有人出入。
顾青好奇地问道:“你是客栈掌柜,却从未见过你的家人,难道你在龟兹城无亲无故?”
皇甫思思脸色一变,掩饰般饮了一口酒,强笑道:“妾身自幼孤苦无依,双亲亡故,当年是亲人带妾身来龟兹城谋生,亲人留下一笔钱财后便离开,妾身一人独自开了这间客栈,多年来已习惯了独自生活。”
顾青深深地注视着她的眼睛,道:“龟兹城内民风算不上纯朴,你这些年独自开客栈,没被人欺负过吗?”
“所以妾身的店里雇请了几个身强力壮的伙计呀,寻常客人通常不敢在店里闹事的。”
“官府呢?若被官府的人欺负怎么办?”顾青追问道。
皇甫思思不自在地抚了抚发鬓,笑道:“侯爷今夜问题特别多,是喜欢妾身了吗?所以想了解妾身的一切?”
顾青笑了笑,道:“主要是想知道你在龟兹城有没有后台,才能判断欠你的钱不还会有什么后果,如果你的后台很强大的话,明日我便叫人送钱来。”
皇甫思思平复了慌乱的情绪,娇嗔地白了他一眼,道:“侯爷几乎已是安西之主了,在安西四镇的地面上,妾身纵有天大的后台,照样要在侯爷面前俯首帖耳,看来妾身借出去的这笔钱一辈子都要不回来了……”
顾青释然笑道:“那就好,看来今日是黄道吉日,注定我白赚一百两,当浮一大白。”
皇甫思思眨眨眼,凑近顾青耳边吐气如兰:“妾身的嫁妆被侯爷赖掉了,妾身以后嫁不出去如何是好?侯爷肯收了妾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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