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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为田舍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眉鼠眼
裴周南叹道:“侯爷,您知道下官来安西是做什么的,老实说,下官也不愿管这种事,徒惹侯爷和将士们生厌,谁想做恶人呢?但是既然出现了苗头,下官职命所在,不能视而不见,否则便是下官失职了。”
顾青笑容渐渐凝固,眯起了眼睛道:“裴御史待如何处置?”
裴周南迟疑了一下,垂头道:“请侯爷允许下官拿下几名议论君上为首者,以儆效尤。”
顾青嘿嘿笑了起来,眼里一片冷意:“杀几只鸡给猴儿看?裴御史,你当我这个节度使是摆设?”
裴周南急忙道:“下官怎敢当侯爷是摆设,若有此念,下官也不会来请侯爷答允了,只是职命所在,不得不为,请侯爷体谅一二。”
顾青哦了一声,淡淡地道:“既然你来问我,我就回你一句,裴御史,记住了,我的回答是,——不允许!”
“敢动我安西军任何将士一根寒毛,莫怪我翻脸。”
裴周南气道:“侯爷,此事关乎安西军之忠诚,还请侯爷讲讲道理,莫一意孤行。”
顾青笑了:“我当然讲道理呀,你可能没见过我不讲道理的时候,相信我,绝对不像此刻这般和风细雨,我若不讲道理,此时的你应该挂在旗杆上迎风飘扬了。”
“下面的将士都是军伍粗鄙汉子,随口议论几句,发几句牢骚,裴御史却将它当成大事来办,你若在安西闲得慌,我可以派你领军出去巡边,莫来给我的安西军添乱,呵,你家婆娘在家对你发几句牢骚,你难道要把你家婆娘一刀砍了吗?”
裴周南大怒:“侯爷,请修点口德,此事怎能与家事相提并论?”
有了这个添乱的人,顾青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差,面前的羊肉都不香了。
掏出帕巾擦了擦嘴,顾青叹道:“裴御史,你真该庆幸我如今的脾气好了许多,真的,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两个大男人争吵起来很难看,我就不与你争辩了,只有一句话,我安西军将士你最好一根寒毛都不要动,否则你会亲眼见识到我的脾气突然变差是什么样子,韩介,送客。”
韩介上前一步,一手按剑,一手伸出,神情冷冽地道:“裴御史,请!”
裴周南想发怒又不敢,只好气愤地起身,走了两步扭头看着顾青,忽然叹道:“侯爷,下官不想与你为敌,但下官也是奉了皇命在身,该禀奏的一定要禀奏上去,请侯爷也莫自误,牵连了自己。”
说完裴周南扭头就走。
顾青盯着他的背影,神情忽然浮上几许疲惫。
虽然已是一方诸侯,但是终究不是为所欲为的土皇帝,无论坐到多么高的位置,都有制约,都有迫不得已的约束。
一双纤细白皙的柔荑抚上他的肩,在他的肩头轻轻揉动。
“侯爷已是安西之主,没想到仍是这么不开心,世人难道没有真正开心的么?”皇甫思思幽幽地道。
顾青叹道:“就算是天下之主,也未必过得开心……”
想想李隆基,他可能是个例外。太平天子,独享四十年太平,不但治下了太平盛世,老年还能从儿子那里抢个绝色倾城的美人回来与他日夜耳鬓厮磨,无论中年还是晚年,可以说过得很开心了,就是有点道德沦丧。
这样的人终究只是极少数,大部分人都是营营碌碌一生奔波忙碌,草芥如刍狗,终究仍是别人手中的棋子。
“多少人努力一生,其实只是想做个下棋的人……”顾青怅然叹道:“可惜,世事如棋,世人皆是棋子,执棋在手的有几人?”
皇甫思思盯着他的脸,轻声道:“侯爷也想做下棋的人吗?”
顾青坦然道:“我当然想,否则我为何愿意来这荒凉边陲之地?”
“侯爷何时能成为下棋的人?”
“也许一生都无法成为下棋的人,半缘谋算,半缘天意吧。”顾青神情萧瑟地道。
皇甫思思的目光却越来越深邃,眼里的柔情像刚揭开泥封的老酒,浓郁得化不开。
“侯爷若成为下棋的人,这局棋一定很有意思……”
顾青失笑道:“行了,莫与我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题,我可是朝廷的忠臣良将。”
皇甫思思哼了哼,脸蛋儿不知为何一片红润,转移了话题道:“除了做下棋的人,侯爷此生还想做什么?”
顾青目光深邃地望向店外的蓝天白云,悠悠道:“下完一局棋,无论输赢,投子离去,找个荒凉沧桑之地,开一个有茶又有酒的露天小铺,专门招待过路的旅人,歇脚的行商,还有失意的断肠人……”
皇甫思思迷惑不解道:“侯爷为何会有如此清奇的念头?”
顾青眼睑低垂,轻声道:“能走到今日,全是世事所迫,我本是贫瘠山村一少年,当年走出山村,只想见见外面的风景,如今风景已经看腻,欲归而不能归,唯有强撑着下完这局棋,再做一些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比如开个有酒又有茶的小铺……”
皇甫思思好奇道:“侯爷真正想做的事便是开个小小的店铺么?”
“对,坐在小铺里,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与我聚散离合,听他们诉说半生悲苦,半生喜乐,半生斩不断的缘,半生忘不掉的人,每个路过的人,都有一段不同的故事,听他们的故事,也算丰富了我的人生。自己的人生无法经历所有的悲欢,听别人的故事未尝不是另一种乐趣。”
“一生只下一局棋,这局棋我会用尽力气下完它,接下来的余生,活出自己真正想要的模样。”
皇甫思思目光泛起几许迷离,轻声道:“侯爷的小铺可愿收我一个斟酒倒水的侍女?”
“如果你愿意穿女仆装,白丝袜,装个狐狸尾巴……”
…………
营州城。
营州是个屯军城,当年高宗时李绩领兵东征高句丽时,营州便是唐军的后方大本营,作为囤积兵员粮草和军械的城池,城里的军士比百姓多,它也是三镇之一平卢节府的重要城池。
营州城外的一处军囤之地,这里囤积着大量的粮草和兵器,广袤的平原草地上,无数的战马正懒散地垂头啃噬着青草。
冯羽含笑站在军囤地外,看着戒备森严来往巡弋的将士,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冯羽的身后,是一队浩浩荡荡的粮车,车上满载着粮食,是刚从徐州走大运河运抵营州的五千石粮草。
史思明不放心,毕竟是头一次与冯羽做买卖,于是亲自查验了粮食,每一车都取了样品认真验看,确定所有的粮食都可食用后,史思明这才放了心,心情顿时愈发舒畅,对冯羽更信任了几分。
“哈哈,冯兄弟莫怪,军机大事,不可马虎,不是不相信你,查验粮草是军中的规矩,史某也不敢违抗安节帅的将令,否则要吃军棍的。”史思明大笑道。
冯羽笑道:“史将军行事严谨,做事稳妥,愚弟甚是钦佩,公事公办自是应该。”
史思明亲热地勾住他的肩膀,笑道:“粮草查验完毕,晚间你我可痛饮一番,今晚我来做东,包你满意尽兴而归。”
“顺便咱俩再谈谈买粮草的事,你我兄弟投契,便再给你一桩大买卖,这次我要两万石,价钱好说。”
冯羽顿时露出惊喜状,急忙道谢:“史将军高义,愚弟铭感于心,史将军放心,愚弟也是不懂规矩的人,价钱聊妥了,对史将军聊表的心意一丝一毫也不会少……”
史思明大笑,拍着他的肩道:“还是与冯兄弟说话痛快,哈哈,不像别的商人,肥得都快流油了,手指缝却严实得紧,一点油水都不愿漏出来。”
冯羽得意地笑道:“我冯家行商三代,能做到如今的地步,就是因为懂规矩,绝不贪心于一时的便宜,这样的人注定做不大。”
史思明大笑,拽着冯羽便待离去,谁知冯羽却站着不肯走。
“史将军见谅,您做事稳妥严谨,愚弟做事也是滴水不漏,所以愚弟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准许愚弟进入这军囤之地,让我亲眼看着我的五千石粮食入粮仓,如此我才能彻底放心,否则粮食若进了军囤粮仓后再出了什么纰漏,愚弟实在担待不起。”





朝为田舍郎 第三百九十九章 玩世谋敌
与做事严谨的人合作,通常都会博得合作方的好感。
因为严谨,所以做事稳妥,令人放心,这样的态度哪个合作方会不满意?
史思明对冯羽的严谨态度表示很满意,以前的冯羽在他眼里不过是个纨绔子弟,说话大大咧咧,喝多了甚至有些疯疯癫癫,但是史思明没想到冯羽做起正事来居然如此认真,一番话顿时令史思明对冯羽的印象更好了几分。
然而,严谨归严谨,冯羽的请求却令史思明为难了。
咂了咂嘴,史思明搓手笑道:“冯兄弟,进军囤就不必了,你送来的粮草我已亲自查验过,绝无问题,将来出不了事。”
冯羽正色道:“史将军,此言差矣。我冯家子弟在外做买卖,向来都是把货送进库,亲眼看着货物进了买家的货仓,拉闸上锁后,这笔买卖才算彻底完成,若中途马马虎虎连过场都没走完,回去我无法与家中长辈交代,而且留下了隐患,若这批粮草最后发现出了纰漏,史将军找我算账,我可冤死了,没能亲眼见到粮食入库,受了冤枉也无处申。”
史思明苦笑道:“看得出兄弟是个做事的人,只是军中有军法,闲杂人等不准进军囤……”
冯羽失笑:“史将军该不会是怕凭我一人之力偷光你家粮食吧?”
史思明哈哈一笑,神情迟疑了一下,想着冯羽仅只一人,把他放进军囤让他看一会儿也耽误不了什么,再说造反日期即近,平卢还有几万石粮食没着落,最终还要靠这位纨绔公子帮忙解决粮食问题,让他看看无妨,不必为了些许小事交恶。
于是史思明痛快地道:“也罢,我便陪冯兄弟走一遭,让冯兄弟亲眼看着你的粮食入库,粮食入库后,就算它在库里烂了霉了,也与冯兄弟无关,史某绝不牵扯你。”
冯羽笑道:“史将军是个通透之人,愚弟三生有幸能与史将军相识。”
史思明于是下令打开军囤大门,亲自领着冯羽走进军囤,二人一边走,史思明一边向冯羽介绍军囤库房重地。
南边是囤积兵器的,这些年朝廷所拨的兵器其实只有小半在此,大部分被送入更隐秘的地方藏了起来。
北边是囤积军械的,举凡大型的军械诸如云梯,攻城车,撞角车,投石机等等,皆囤积在北边。
东边是囤积粮草的,也是面积最大的,一座座简易的库房并列在平地上,平卢军大半年的粮草皆囤积在此。
冯羽两眼发亮,注视着一排排的库房,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今日带冯兄弟进此处委实是破例,说来算是史某犯了军法,回头若被安节帅知道了,还不知如何罚我呢。”史思明神情露出懊悔之色叹道。
冯羽笑道:“安节帅对史将军器重得很,引为麾下第一大将,怎会舍得罚史将军?稍晚兄弟我做东,请史将军去城里最好的酒楼痛饮一番,算是为将军压惊如何?”
史思明转忧为喜,哈哈笑道:“贤弟也是通透之人呀。”
顿了顿,史思明转身指着军囤的大门和来往戒备森严的将士,道:“此处是三镇库房重地,能进入此地者必须持我的腰牌和令符才行,冯兄弟若无人领路,万万不可乱闯,一旦靠近军囤,这些将士问都不会问就会一通乱箭射来,这是铁打的规矩。”
冯羽目光闪闪发亮,笑得愈发灿烂:“史将军放心,城里那么多好玩的去处,我没事跑到这里来作甚?干完这笔买卖,我就在城里找家姑娘多的青楼每日醉生梦死了。”
…………
子夜时分,冯羽又喝得酩酊大醉,踉跄着脚步将史思明送上马,打着酒嗝儿转身独自往他的住所走去。
回到住所内,关上房门,冯羽脸色仍有些酡红,但目光却忽然清澈得像泉水。
李剑九盘腿坐在屋子里,见他又喝得七荤八素,不由哼了一声,不悦道:“真不知顾侯爷为何要派你这样的人来做如此重要的事,他就不怕所托非人么?每日与那些武将饮酒,难道没有酒后失言的时候?”
冯羽朝她眨眨眼,神秘地笑道:“阿九,你猜猜我真正的酒量有多大。”
李剑九脸蛋一红,呸了一声道:“谁准你叫我阿九了?”
冯羽忽然拉起她的手,撒娇似的摇了摇,道:“我不管,你就是我的阿九,以后这个名字谁都不准叫,只准我叫。”
李剑九顿觉浑身无力,感觉自己像一滩烂泥一样快融化在地上了。
“你,你你……这个登徒子,不要动手动脚,不然我废了你!”
冯羽却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顺势一倒,竟倒在李剑九弹性十足的大腿上,脑袋枕着她的腿,梦呓般叹道:“就算废了我,我也要对你动手动脚,因为我没法控制自己……”
李剑九只觉得大腿如触电般又酥又麻,整个身躯都不听使唤了,手脚微微发颤,很想照着冯羽的脸一拳砸下去,却软绵绵的抬不起手,脸蛋竟比喝了酒的人红得更厉害。
“喂,阿九,你今年多大了?”冯羽躺在她腿上,闭着眼问道。
李剑九努力忽视被他轻薄的酥麻感受,颤声道:“我……十九。”
“哈,我十七,比你小两岁,你说我是叫你阿九呢,还是叫你阿姐?”
“随……随便。”李剑九红着脸,努力维持镇定,声音却仍然发颤。
“还是叫你阿九吧,我喜欢叫你阿九,以后阿九这个名字就只准我一个人叫,好不好?”
“好,好吧……”李剑九脱口而出。
冯羽侧过身,嘴角不易察觉地一勾。
哎呀,勾引女人芳心太没难度了,回头向顾阿兄传授一下经验,贵为侯爷居然还是童男,啧!
必须让他亲眼见见自己是如何撩拨女人芳心的。
李剑九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枕在大腿上的脑袋,维持着平静的声音道:“今日有何收获?”
冯羽仍闭着眼,淡淡地道:“今日进了营州城外的军囤,我有了一个想法,不知可不可行。”
“什么想法?”
“我想烧了史思明的粮草。”
…………
龟兹大营。
一封从范阳三镇辗转递到顾青手上的信,顾青看完后阴沉着脸,缓缓将信折起,扔进面前烧得正旺的火盆里,看着信被烧成飞灰。
韩介见顾青看完信后脸色很差,不由关心地问道:“侯爷您怎么了?”
顾青叹道:“安禄山近期就要起兵造反了。”
韩介一惊,道:“他……真敢造反?”
“他真敢,而且你马上就能看到三镇反军横扫天下。”顾青用力揉了揉脸叹道。
韩介愈发不敢置信:“三镇十五万反军,怎会横扫天下?大唐若调集重兵围剿……”
“待大唐调集重兵,别人已经拿下河北大片土地和城池,势力愈发壮大了。”
顾青面容浮上愁色,还是有些仓促了,若能再容他一年半载,安西军在他手里将会更有战斗力,他还有大杀器没研究出来,还有多兵种联合作战的搭配没有合理谋划,更有一些内忧外患没有解决……
如今的安西军若奉诏入玉门关勤王,战斗力当然不差,但是伤亡也不会少,顾青不想付出太沉重的代价,这支军队是他唯一的本钱,拿本钱做买卖不能血本无归,尤其不能出现兔死狗烹的局面。
安西军平叛与安禄山两败俱伤,李隆基和朝廷在旁边看热闹,看完热闹将顾青的兵权收了调回长安养老,这样的结局简直是悲剧中的悲剧。
顾青咬了咬牙,暗暗决定尽快整合安西军,并且尽快将大杀器弄出来,还有留一定的操练时间,让他们能够熟练操作射击,成为一支令人意想不到的奇兵,在关键的时刻扭转战局。
“韩介,传令都尉以上将领来帅帐,进行沙盘推演。”
韩介领命而去,很快,所有将领聚集于帅帐内。
帅帐正中央摆放着一张硕大的沙盘,众将扫了一眼,微微有些吃惊。
沙盘上的地形不再是西域的地形,而是关中平原,上面清楚地显示着京畿,潼关,晋州,蒲州等城池,稍微熟悉关中地形的将领们一眼便认出来了。
众将有些惊讶,但也没人吱声儿,在顾青面前他们向来都很老实,因为这位侯爷一旦正经起来脾气大得很。
顾青手里握着一根长棍,敲了敲沙盘边沿,笑道:“大家一定很奇怪,为何今日沙盘上的地形竟是关中地带,呵,莫慌张,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未雨绸缪,预敌于先罢了。”
沈田忍不住道:“侯爷说的‘预敌于先’,不知敌人是……”
顾青摇头:“不要管敌人是谁,就假设是北方的某支强大的敌人,他们如果要从北方起兵南下,朝廷猝不及防已失先机,如此劣势之下,陛下若调我安西军进关,我们该如何用兵?”
众将纷纷陷入沉思,盯着沙盘久久无声。
忽然帅帐外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一名亲卫大声禀道:“侯爷,不好了。裴御史从长安带来的骑队校尉陈树丰,领着几十个人冲入大营,拿了李嗣业将军的三名部将,将他们押出大营了!”




朝为田舍郎 第四百章 丈夫必为
顾青一直知道,裴周南从长安带来的一千骑队绝非运送银两那么简单。如果只是运送银两,征调一千个民夫也能做同样的事。
这一千骑队其实就是裴周南带来的执法队,执安西军的法,相当于军队的纠察,甚至比纠察更严厉。
理解裴周南的立场,但顾青绝不允许裴周南的做法。
听到亲卫禀报,顾青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还没说话,帅帐内的李嗣业顿时炸了,两眼怒睁嘶声喝道:“裴周南敢动我陌刀营的人,找死!”
其余的众将也义愤填膺,沈田冷声道:“侯爷,这姓裴的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安西军将士何辜,为何无故对咱们将士动手?”
常忠阴沉着脸道:“侯爷,末将跟随侯爷来到安西,当初也是戍卫皇宫的左卫将军,可从未受过这等窝囊气,区区一个御史,他要翻天不成!”
都尉马璘迟疑了一下,也道:“侯爷,当初边令诚奉旨来安西监军,与高节帅共事数年,虽说他与高节帅多有摩擦暗斗,但边令诚也不敢如此张狂敢直接闯入大营锁拿将士,这个裴周南过分了。”
李嗣业见袍泽们皆忿忿不平,怒火不由更旺,大喝道:“我这就下令陌刀营进城,将裴周南那田舍奴斩为一堆碎肉,今日拼了人头落地,也要为麾下儿郎寻个公道!”
说完李嗣业转身就走,顾青立马喝住他。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
李嗣业身形顿止,转身又急又气道:“侯爷,人家已将刀架在咱们脖子上,咱们不可忍气吞声了!”
顾青冷冷道:“你们认识我这么久,何时见过我忍气吞声?”
众将闻言面面相觑,然后纷纷抱拳,异口同声道:“请侯爷下令。”
顾青撇嘴:“下个屁的令。事情都没查清楚,怎么下令?就算要杀人,也要搞清楚杀谁,还有,眼前的第一要务是什么?是救回被锁拿的三名部将,先救袍泽再报仇,都是带兵的将军了,做事的主次都分不清了么?”
扬声令外面报信的亲卫进帐,顾青问道:“是裴周南下令拿的人,还是他下面那个姓陈的校尉自作主张拿的人?”
亲卫禀道:“那个姓陈的没说是谁下的令,只说营将妄议君上,谤君生谣,必须严惩,然后拿了人便走。”
“他们闯入大营时,为何没人拦住?”
“姓陈的校尉手执长安金吾卫腰牌,说有敕令,有权入营,守门的将士不敢拦阻。”
顾青又望向李嗣业,道:“你的部将私下里议论过什么?你可知情?”
李嗣业犹豫了一下,道:“末将知情,无非是侯爷被严旨训斥又被罢免少保和光禄大夫一事,下面的部将有些不忿,私下里发了几句牢骚。”
顾青冷哼道:“祸从口出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当初你在疏勒镇被小人构陷,令你行事处处小心谨慎,为何田珍死后你却如此大大咧咧不知深浅?”
李嗣业抱拳道:“侯爷被训斥,末将心里也窝了一团火,老实说,末将没跟着将士们一起发牢骚已经够忍耐了,下面的将士私下议论几句,末将只能装作没听见,是末将疏于管束。”
顾青指了指他,道:“我先记下你这次错,回头你拿战功来抵。”
李嗣业却笑了,抱拳道:“是,末将保管抵了错之后还能再升一升。”
顾青环视众将,沉声道:“裴周南来安西做什么,你们心里都有数,人家的眼睛每时每刻都在盯着咱们,各位回去后召集部将,严厉告诫他们约束将士,谁再敢私下非议君上和朝堂,一律军法处置,被自己人打残了,总好过在裴周南手里生不如死。”
众将纷纷抱拳应是。
顾青又看向亲卫道:“那姓陈的校尉拿了人后,出营往哪个方向去了?”
“他们拿人后并未回城,而是出营往北去了。”
顾青疑惑道:“往北?北边有他们的营地吗?”
沈田在旁道:“侯爷,裴周南带来的骑队驻扎在龟兹城外西面二十里处,北边并无营地。”
顾青点点头,道:“好,沈田,令你本部兵马三千人出发,找到那个姓陈的,先把李嗣业的几个部将救下来再说。”
犹豫了一下,顾青又道:“若与那姓陈的遭遇上,道理如果讲不通那就动手,该杀的杀,莫留情面。”
李嗣业大声道:“侯爷,末将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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