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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为田舍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眉鼠眼
燧发枪最难的部分是枪管,在顾青的建议下,胡安做了几个简易的手工拉刮车床,专门用来雕刻枪管内部的螺旋纹膛线。后来顾青回长安,胡安与铁匠们日夜开工做枪管,在顾青回到安西前,已经做好了五千支枪管。
接下来的事情好办,将枪管与各个零件组合起来,便成了完整的燧发枪。
配好了足量的火药和铁丸,顾青领着神射营将士来到大漠深处,秘密操练这支军队。
他们是顾青秘而不宣的底牌,不到迫不得已时,燧发枪不会暴露在世人面前。
最理想的状态是,将来用它顶住李隆基的脑门,而李隆基莫名其妙不知这是何物。
茫茫黄沙远处立着一排靶纸,神射营将士列成一排,一阵杂乱不齐的枪声后,上空升起一阵白色的烟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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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站在将士们身后,皱眉摇头。
“不行,远远达不到我的要求,不求命中靶心,至少你们要碰到靶纸,若在战场上,刚才这排枪不仅白放了,而且给了敌人充足的时间接近前军。”
常忠一身披挂,神情为难道:“侯爷,您造出来的新式兵器实在太麻烦了,既要塞火药,又要塞弹丸,还要用燧石打火,相比之下弓箭似乎更方便一些……”
顾青冷冷道:“你懂个屁,弓箭的射程多少步?我造出的燧发枪射程多少步?你比对过吗?”
常忠挠头:“呃,好像比弓箭的射程强一些……”
“战场上射程强一些的兵器,对胜负的影响还需要我给你解释吗?”
“射程强自然更好,就是这填弹太麻烦了,若敌人发起冲锋,从对方前军到咱们的前军,这段距离仅仅只够咱们放两次枪,未免……”
顾青笑了:“谁说只能放两次枪?”
指着几名神射营将士,顾青勾了勾手指,道:“你们过来。”
将士端着枪站在顾青面前,顾青指挥道:“你,蹲下来,枪平举。”
军士依言做了,顾青指着另一人道:“你,抓紧时间填药,塞弹丸。”
又指着蹲下的人道:“你,现在放枪,放完枪马上站到最后,继续填药塞弹丸,站着的这个,你可以蹲下放枪了。”
简单一通指挥后,放枪的频率速度果然提高了许多。
常忠惊讶地睁大了眼,恍然大悟:“侯爷,末将明白了。”
顾青笑道:“就按此法操练,这叫轮流三段式射击,按照这个法子操练的话,从敌人发起冲锋,一直到冲入咱们前军,足够神射营放五排枪了,五排枪后,任何敌人的冲锋阵型都会被冲垮,那时神射营后方和两翼的骑兵发动起来,敌人来不及冲到咱们面前就会被包围,切割,全歼。”
常忠连连点头,激动地道:“末将明白了,神射营如此操练,战场上确实有很大的作用,甚至能决定一场战事的胜负。”
顾青嗯了一声,下令继续操练。
这些法子不是顾青所创,而是血淋淋的历史。
前世中国的屈辱史,列强的坚船利炮打开了国门,国人仍沉醉在天朝上国的美梦中,面对敌人的火枪,无能的朝廷发起无数次进攻,然而一排排火枪后,数万大军竟然奈何不了几千火枪兵,就这样一批批倒在冲锋的战场上,无论怎么努力拼命都冲不到敌人的前军阵内。
一场战争下来,伤亡比对往往是己方战死上万,而对方只有几十人的伤亡。
这就是冷兵器与热兵器的区别,旧的文明被新的文明所取代,代价是无数条人命。
如今,顾青也在做这些事。
比原来的历史提前了一千年。
一排枪声后,青烟升腾而上,顾青仰望苍穹,轻轻叹了口气。
但愿这一世,煌煌华夏不再重复千年后的屈辱。
…………
十日后,安西校场。
一大早战鼓隆隆,顾青披挂明光铠,沉默地站在高台上,静静地注视着校场上的五万将士。
他们面容坚毅,眼神锐利,像一柄柄刚被拔出鞘的利剑,无声地指向天空。
校场四周旌旗飘展,大营外,一辆辆满载辎重的马车已然先行开拔,全城百姓和商人静静地站在辕门远处,不舍地看着安西军拔营。
校场上的将士们每人牵着一匹马,偌大的校场一片寂静,只有战马偶尔不耐地摇晃大脑袋,打个响鼻。
许久,顾青向前走了一步,大声道:“安禄山贼子叛乱,大唐北境沦陷,奉大唐天子旨,令安西军拔营入玉门关,开赴关中,平定叛乱,此战……必胜!”
空旷的校场上,忽然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吼声。
“杀——!!”
“入关勤王,剿除叛乱,开拔之前,我顾青不与你们说虚话,给你们来点实际的。”
说着顾青一扬手,韩介指挥亲卫抬出一个个大竹筐,眼尖的将士们发现,竹筐内赫然是满满的铜钱,和一个个闪闪发亮的银锞子。
见将士们的注意力已集中在这些竹筐上,顾青放声道:“别的军队我不清楚,但我顾青麾下的将士们不能白辛苦,开拔入关要有表示,这里是五万贯钱,每位将士可分得一贯,算是给你们开拔前的辛苦费。”
校场安静片刻后,接着便是一阵如雷鸣般的欢呼声,顾青一句话便将大家的情绪点燃了。
一贯钱,已经不少了。
这年头就算战死了,按照朝廷的抚恤规矩,战死者也只给两百文到五百文不等,而顾青这位主帅,还未开拔便给了将士们每人一贯辛苦费,这是何等的大方。
高台之下,监军边令诚也静静地站着,见到这一个个大竹筐,边令诚的脸色有些不对了。
从来没听说过大军开拔前还要给辛苦费,而且出手便是每人一贯钱,这位侯爷难不成是个天生的败家子?有这么糟践钱财的么?
而且,听顾青话里的意思,这五万贯分明是他私人送给将士们的,只字不提朝廷和天子,不知这句话是有意还是无意,终归很不妥,你一个边将用私人钱财收买军心,太犯忌了。
边令诚不动声色,但这一幕被他深深记在心里,回头开拔扎营后,他要给长安写一份奏疏,将今日所见所闻原原本本禀奏天子。
顾青浑然不知边令诚的打算,就算知道了也无所谓。
乱世即临,天子自身难保,他顾青终于能翻天了,岂惧一个小小的监军?
从离开长安的那一刻,顾青便如困龙入海,从此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妥协。
兵权在手,为天子逐鹿,何惧礼法规矩?
“现在,以旅为一伍,各旅帅上来搬钱,将钱分发给麾下将士。”顾青大声下令。
校场上,人群愈发沸腾兴奋,军纪严明的安西军里,出现了难得一见的躁动。
各旅旅帅上前,清点银钱后,将属于自己麾下的银钱搬走,然后便在校场上逐一分发,顾青亲眼看到银钱发到每一名将士手中,不由满意地眯起了眼睛。
发钱整整发了两个时辰,最后终于发完。
顾青昂首环视将士,大声问道:“钱都到你们手中了吗?拿到了吗?”
“拿到了!谢顾侯爷!”将士们异口同声兴奋回道。
“这只是辛苦费,正餐前的开胃菜,此次平叛,我宣布一条军令,斩下叛军人头一个,赏五十文,斩叛军将领人头一个,赏一百文,斩叛军营官以上人头一个,赏二百文,你们若有本事斩下安禄山的人头,我在天子面前保举你为万户侯,赐田万亩,世袭罔替!”
将士们发出轰然的笑声。
顾青也笑了,随即笑容一敛,大声道:“你们信得过我吗?”
“信!”
“只要开战,我的军令当天兑现,你白天斩下人头,夜晚回营便拿钱,这是我顾青向你们许下的承诺,我若做不到,你们尽管骂娘。”
将士们兴奋极了,开战前的少许紧张压抑感,被顾青一番许诺刺激得消弭无踪,无声无息间,校场上升腾起一股澎湃翻涌的战意和杀气。
环视将士们兴奋而充满杀气的脸庞,顾青知道他们的战意已被自己的许诺激发出来了,军心士气已恢复到了巅峰状态。
军心可用,安西军即将名动天下。
“现在,全军开拔!”
五万将士高举横刀长戟,斜指向天。
“杀——”





朝为田舍郎 第四百四十五章 故友升官
旌旗盖卷,万骑掩黄沙。
安西军五万将士拔营,队伍在茫茫大漠长蛇行进,浩浩荡荡不见首尾。
全城百姓商人静立辕门外,依依送别将士们。
待到顾青和亲卫们随着中军出了大营,百姓们沸腾起来,一名老者上前拦住顾青的马,躬身行叉手礼,顾青急忙下马将老人搀扶起来。
“龟兹城有赖侯爷这些年经略,治下子民日子越过越好,侯爷今日奉旨出征,我龟兹城子民无所相赠,只愿侯爷和安西军将士旗开得胜,凯旋而归,我等升斗之民只认侯爷是安西之主。”
身后的百姓们纷纷行礼附和。
顾青笑道:“长者无须多礼,安西军奉旨出征,过两年定能凯旋,你们好好过日子,龟兹城我早有安排,不必担心。”
老者捧过一碗酒,双手恭敬地递给顾青,道:“侯爷一路保重,山高水长,唯此饯别,龟兹城等您回来。”
顾青接过酒碗,毫不犹豫一饮而尽,然后双手将酒碗还给老者。
抬眸缓缓环视辕门外黑压压的百姓,顾青神情郑重躬身行了一礼,大声道:“父老乡亲不负我,来年凯旋再与诸位痛饮,就此别过。”
百姓们含泪下拜,异口同声道:“拜别侯爷。”
顾青豪迈长笑,策马上路。
出了大营,一路向东,顾青凝神看着将士们的精气神,见大家神情兴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对于平叛之战他们似乎并不惧怕,反而将它当成了博取功业的际遇。
顾青稍稍放心,随后唤来军需粮官,吩咐他沿路采购部落牧民的羊群,保证每日将士们的伙食里都能带点荤腥。
粮官遵命离去,没多久,军中文吏又找了上来,苦着脸求顾青花钱不要大手大脚,刚刚给了将士们每人一贯钱,军中所存余钱不多了,康定双为了供给大军而拼命在龟兹城兴商举政,下一批钱不知何时才能运来军中。
顾青也愁,作为一军主帅,几万人马每天要吃喝,行军本就艰苦劳累,总得让将士们吃饱吧。
大军一旦开动,人吃马嚼就是一笔巨款,更别提战时的物质,战死的抚恤等等,难怪都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这里的“黄金万两”并不一定是指战争带来的利益,也有战争开始之前的支出。
开支太大了,顾青开始琢磨入玉门关后必须弄点钱,不能只指望康定双,龟兹城虽说是一只下蛋的母鸡,可下的蛋毕竟有限,经不住五万大军的消耗,把母鸡累瘦了可就不划算了。
与顾青同行的还有一个略显娇小的人儿,她稳稳地骑在马上,披挂一套小号的铠甲,腰间挎着横刀,小模样显得严肃而庄穆。
顾青回过神,忍不住看了她一眼,道:“你不累吗?这身铠甲少说有二十多斤了,你坚持得住?”
皇甫思思已是男装亲卫打扮,闻言扭过头,双手抱拳,压低了嗓音低沉地道:“回侯爷,小人不累。”
求了顾青很久,顾青才勉强答应让她随军当个亲卫,主要是照顾自己的饮食。
分离太苦,顾青实在不忍将她一个弱女子扔在龟兹城,转念一想,军中带个女眷不算什么,哥舒翰那货还被李隆基特旨允许军中私豢歌舞伎呢。
和尚摸得,我摸不得?
为了随顾青出征,皇甫思思也精心打扮了很久。不知用了什么脂粉,她刻意将自己的脸颊涂抹得有点黝黑,眉毛也画了一双颇具英朗之气的剑眉,眼角用眉笔勾勒往下耷拉,再穿戴上铠甲头盔,如此一妆扮,看起来像一个……娘里娘气的少年亲卫。
见她一本正经用军中礼仪回话,顾青无奈地叹道:“你无需如此,正常点,女人就女人,不必掩人耳目,就算被天子知道了我也不怕。”
皇甫思思板着脸道:“小人也是将门出身,深知军中规矩不得带女眷,若被监军知道,必会参劾侯爷,小人不能给侯爷添麻烦。”
顾青叹道:“你已经给我添麻烦了,不差这一桩……铠甲太重,你一个弱女子受不起,回头你把铠甲卸了,换一身布衣男装便是,没人敢责怪你的。”
皇甫思思哼道:“侯爷莫小看我,我很小的时候也曾跟父亲练过杀敌之术的,放翻三五个男人不在话下。”
顾青闻言一怔,脑海里顿时冒出一个念头,又一个会武的女人?完了,砸手里了。
接着顾青反应过来,好奇道:“你会武还经常被客人揍得满地找牙?”
皇甫思思嗔道:“什么满地找牙,难听死了!长大后逢家变,后来天涯逃亡,不知不觉便荒废了技艺,几年以后便跟寻常的姑娘没两样了。”
顾青见她神情怅然,不由柔声安慰道:“听我的,不要练什么杀敌之术了,你只要会杀鱼切肉就好,娇俏小厨娘比金刚芭比可爱多了。”
“对了,今晚扎营后我要吃炖羊肉,咬一口满嘴飙汁的那种,回头你去找亲卫,他们带了食材。”
皇甫思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知道了,我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陪你千里迢迢行军,你还真只把我当厨娘呢。”
顾青惊了:“不然呢?让你上阵杀敌你会吗?让你运筹帷幄你懂吗?你来告诉我,除了做菜,你还有什么别的优点?”
这里就好有一比,世间万物皆有其用,茅厕的厕纸当然也有用处,但仅仅只有一个用处而已。
当然,这话不能跟皇甫思思说,怕她愤而击杀主帅,顾青成了大唐历史上第一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节度使。
然而皇甫思思还是气得语结,平板的胸脯急促地起伏。
顾青瞥了一眼,然后又惊了。
平板?
“它,它们呢?哪儿去了?”顾青指着她,下意识往马下看去,仿佛它们被皇甫思思不小心掉地上了。
毕竟相处久了有了默契,皇甫思思立马明白他在说什么,俏脸一红,努力板着脸道:“侯爷不是吩咐过,让我……好好把它们藏起来吗?”
顾青释然,沉默片刻,轻声道:“我刚才说错了,除了做菜,你还有别的优点。”
皇甫思思明白他的意思,俏脸愈发红了,差点羞得策马逃开,然而转念一想,反正此生已是他的人了,不管他怎么轻薄调戏,终归是自己的夫君,有何打紧?
于是皇甫思思忍着羞怯地凑到他的耳边轻笑道:“那么侯爷……可需要用上妾身别的优点?”
顾青正色道:“不必了,后军辎重带了两头活的母羊,亲卫每日早晨都会给我送羊奶喝,我不习惯别的味道。”
…………
剑南道,益州城。
剑南道节度使府位于益州城内,与原来的历史不同的是,鲜于仲通在顾青的帮助下平定了南诏国叛乱,为朝廷立了大功,所以他的节度使一直未动,五年多了仍稳稳地坐在这个位置上。
清晨,天刚亮,城里民居传出此起彼伏的鸡鸣,宋根生瑟缩着肩,走在益州城的青石路上。
去年冬天,宋根生升官了。从蜀州别驾直接升为剑南道节度使府行军司马,算是升了一级。
升官的原因是去年顾青给鲜于仲通写了一封信,信里开门见山请鲜于仲通给宋根生升官,顾青向来直爽,张嘴就要鲜于仲通给宋根生封个剑南道节度副使,鲜于仲通表示呵呵。
你一个文弱书生,既没科考又无军功,封节度副使未免过分了,朝廷也通不过呀。于是鲜于仲通很理智地将宋根生任节府行军司马,主管军务兵器粮草屯存,纠察风纪,可预军机,可掌军法,是节度使的重要佐官。
宋根生于是带着家眷秀儿上任了,从蜀州到益州,几个月下来熟悉了节府军务。
如今的宋根生做人做事比以往成熟多了,促使男人成长成熟的,往往是世界扇在他脸上的一记记耳光。
宋根生挨过耳光,当初在青城县,他犯了大错,那个错害死了很多人,这件事已成了他的梦魇,从此以后,宋根生变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官员。
他能在最恰当的时机说出最合适的话,做出最稳妥的事,懂得什么时候该力争,什么时候该妥协。
总之,如今的他,已是一位合格的官。
刚来剑南道节府才几个月,他已深受鲜于仲通喜爱,鲜于仲通发现顾青不停请他帮忙升官的小同乡确实有能力,也有魄力,一次次给他升官并不冤。
清晨,宋根生走在益州安静的街道上,他的身后跟着从蜀州带来的幕僚卿重树。
卿重树是落榜的书生,比宋根生大五岁,自从跟了宋根生后,渐渐绝了继续科考的心思,哪怕宋根生想给他一个小官做,他也果断拒绝。
卿重树发觉跟在宋根生身边能学到很多东西,做人也好,做事也好,如此年轻却在为人处世方面滴水不漏,这很值得卿重树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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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又是一整夜未睡,留在节府内处理公务,直到天亮才结束。
走在益州城内,卿重树伸了个懒腰,张大了嘴正准备打个呵欠,前面宋根生忽然停下了脚步。
卿重树愕然,接着宋根生缓缓转过身,盯着身后空无一人的街道,语气平静地道:“何方人物跟了本官一路?出来当面聊聊,不必鬼鬼祟祟。”
话音落,身后的一条暗巷内,缓缓走出一位身形娇小的女子。




朝为田舍郎 第四百四十六章 益州冯家
女子长得不算很美,但有一股特别的味道,越看越经看的那种。
她穿着普通的粗布钗裙,脚上一双玲珑绣鞋,鞋子上沾了些许清晨的露水和路上的泥点。
宋根生神情平静,淡淡一瞥便看出她绝非寻常百姓女子。
女子落落大方地走到宋根生面前,朝他盈盈一礼,轻声道:“长安李十二娘座下弟子李剑五,拜见宋司马。”
宋根生皱眉,随即神情渐渐松缓下来:“李姨娘,我知道的。当初在青城县……罢了,不说了。你是李姨娘座下弟子,找我何事?”
李剑五道:“李十二娘有事相托。”
“你说。”
李剑五看了身后的卿重树一眼,没吱声儿,意思很明显。
宋根生微笑道:“无妨,他是我的宾客,可以信任的。”
李剑五却生硬地道:“事关重大,不可传六耳。”
卿重树风度翩翩,微笑着正打算告辞暂避,宋根生却严肃地看着李剑五道:“我不说第二遍。”
李剑五犹豫了一下,叹道:“好吧,李十二娘有件事想请宋司马帮忙。”
“说吧,我一定帮。”宋根生毫不犹豫地道。
他很清楚当初在青城县时,欠下了李十二娘多大的恩情。
“今年二月,范阳安禄山起兵谋反,叛军二十万已过了黄河,大唐北境已全部陷落于叛军之手,宋司马可知?”
“知道,剑南道节府早有军报传来,我们府里官员文吏日夜处理公务,大多是跟平叛有关的事务。”
李剑五缓缓道:“石桥村有一位子弟,名叫冯羽,宋司马应该认识吧?”
宋根生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当然认识,那小子从来不是个安分的人。据说后来投到顾青帐下效力了?”
随即宋根生笑容忽敛,道:“安贼叛乱跟冯羽有关系?”
“有,”李剑五环视左右,压低了声音道:“冯羽奉顾侯爷之命,秘密潜入范阳平卢,与安贼麾下将领交情渐熟,尤其是安贼麾下第一大将史思明,更与冯羽兄弟相称。”
宋根生微惊,然后沉着地点头:“然后呢?”
“史思明不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疑心病很重,他一边与冯羽兄弟相称,一边秘密派人来蜀地,暗中查证冯羽的身世真假,冯羽对史思明的说辞是,他家在益州三代行商,家中颇多产业,是益州当地的大商贾,而他是奉家中长辈之命出来游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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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根生顿时哭笑不得:“这个冯羽……敌后那么危险的地方竟也敢胡说八道。”
李剑五也露出了笑意:“冯羽只能如此说,他在范阳的身份是一个浪荡纨绔子弟,有钱无权,贪酒好色,精打细算会做买卖,如此才能博得安贼麾下叛将的信任,与他们做买卖拉近关系,去年冬天冯羽还卖过五千石粮食给叛军呢。”
宋根生皱眉:“他卖给叛军粮食?是顾青的意思么?”
“是他自作主张,但是后来他不知如何潜入了叛军粮仓,一把火烧了叛军八万石粮食……”
宋根生一愣,接着大笑起来:“好,好!不愧是我石桥村出来的子弟,没丢咱们村人的脸。”
笑声一顿,宋根生低声道:“李姨娘的意思是,要我帮冯羽圆了这个谎,让史思明派来的人证实冯羽的身世是真的,从而打消史思明的疑心,冯羽从此更受史思明的信任?”
李剑五点头:“正是,还请宋司马帮忙,否则冯羽性命堪忧,如今他还潜伏在史思明身边呢。”
宋根生道:“冯羽是我石桥村的子弟,我自然会全力帮忙的。只是……圆这个谎可不容易,冯羽把话说大了,请人假扮商贾世家不难,难的是如何让益州城人尽皆知三代行商的冯家?这个冯羽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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