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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为田舍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眉鼠眼
扭头看了看卿重树,宋根生朝他招手:“卿兄过来,咱们一同商议。”
卿重树含笑走近,轻声道:“晚生刚刚听明白了,宋司马的家乡真是了不起,人杰地灵,豪杰辈出,不但出了顾侯爷宋司马这样的大人物,连同乡子弟也是奋不惜身的好汉。”
李剑五瞥了他一眼,抱拳道:“此事绝密,关系顾侯爷和朝廷的平叛大业,以及冯羽的性命,还请尊驾莫对外人说。”
卿重树仍然很有风度地微笑道:“你我初识,你不信我也是应该,宋司马信我就够了。宋司马,晚生以为,此事必须要发动很多人,一同来圆这个谎。叛将史思明派来的必然是麾下的心腹,一个异乡人对益州并不熟悉,咱们若有很多人一同演一场戏,就算没有三代行商的冯家,咱们也能捧出一个冯家来。”
宋根生谦逊地朝他拱手:“愿闻其详。”
卿重树看着李剑五道:“史思明派来的人,你们可知他们的模样和下落?”
李剑五点头:“冯羽递出消息后,我们在城外的眼线便盯上了他们,一路跟着他们过黄河,入关中,他们的模样我们早已知道,行踪也一直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卿重树笑道:“那就好办了。”
…………
三日后,益州城仍然繁华且平静。
安禄山起兵叛乱的消息早已传遍大唐,但益州城的百姓商人们却并不慌张。
蜀地多山,易守难攻,地理位置有着天然的优势,历代王朝更迭,蜀地的影响都很小,所以哪怕外面闹翻了天,蜀地的百姓们也毫不着急。
久而久之,蜀地的人们都有一种悠闲淡然的心态,这种心态一直保持到千年以后,在那个快节奏的年代,蜀地的人们仍然不慌不忙,天大的事不如坐坐茶馆,打打麻将,顺便摆个龙门阵,天南地北一通瞎侃,一整天就这么过去了。
赚钱?小事,够用就行。
从这个逻辑推断,心态悠闲淡然的男人,生活和事业上很难强势得起来,四川耙耳朵比较多大抵便是这个原因了。
开春后阴雨绵绵,益州城笼罩在一片烟雨中,城池充满了神秘和苍凉的味道。
上午时分,三名陌生男子举着油纸伞,低调地进了城。
进城后,三名男子打量了一圈,互相交换了眼神,一名男子上前,随便找了个一位路人,行了个礼笑道:“敢问益州城的集市在何处?我等是外地客商,想去集市采买一点货品。”
路人很和气,笑吟吟地指了指东边,道:“往那边走,东行两里左右便是集市,客人真是好眼光,咱们益州的蜀锦,瓷器,骡马,都是大唐赫赫有名的,出了蜀地转手一卖便是巨利。”
三名客商淡然一笑,没将路人的吹嘘放在心上,他们本就不是为了行商而来。
谢过路人,三人刚走了几步,一名客商忽然转身叫住了路人,很有礼貌地笑道:“还有一事想请教,听说益州城内姓冯的大商贾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不知可有此事?”
路人哦了一声,笑道:“冯家啊,确实是大商贾,不过如今掌家的已不是老人,换了年轻一辈了,冯家三兄弟掌事,城里有十多间商铺呢,呵呵,我等寻常小人物是挨不着边的。”
客商继续问道:“冯家是否有个小辈,名叫冯羽?”
路人哼了哼:“冯羽,呵,冯家一个浪荡子,酒品不好还好色,仗着家里有钱,当年不知砸了益州城多少青楼,冯家买通了官府的人,冯羽这般胡闹也没见官府拿他怎样,后来冯家长辈看不下去了,让他带了钱出远门游历,这才一脚把这祸害踢出了益州……”
三名客商迅速交换了眼神,其中一人笑道:“多谢兄长指点,在下感激不尽。告辞了。”
互相行礼后,三名客商离开,路人仍站在原地,眼睛眯了起来,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
三名客商走在益州城的街道上,一边走一边小声地说话。
“看来冯羽没说假话,冯家确实是益州的大商贾。”
另一名客商摇头:“莫急着定论,我们再去集市上打听打听,最后去看一眼冯家的宅子,这些都确认了,冯羽的来历才算是真的。”
“阿兄做事太小心了,刚才咱们进城随便找了个路人一问,路人都知道冯家,可见冯羽没说假话,要我说呀,问过那个路人后,咱们转身就应该离开益州,义军已快攻破蒲州了,咱们再不回去,军功哪里轮得着我们?”
“左右费不了多少时光,做事还是仔细一点的好。”
三人说着,已走到了益州城的集市内。
见集市内人流穿行,繁华非凡,三人却目不斜视,直到路边一间商铺上挂着“冯记”字样的绸缎商铺,三人脚步一顿,暗暗记下了这间商铺。
再往前走,三人留上了心,一边走一边注意路边商铺的招牌,一路从西走到东,刚才的路人果然没说假话,招牌上挂“冯记”字样的商铺有十二间,这等规模在益州城内算是殷实的大商贾了。
最后三人走进了其中一间商铺,掌柜见三人模样面生,堆着笑脸亲自招待。
三人与掌柜闲聊了一阵,很快便了解了益州冯家的底细,果真如冯羽所说,冯家三代行商,而冯羽,确实是冯家的子弟,益州城有名的浪荡纨绔公子,为人品性跟冯羽这个人也对得上号。
敷衍了掌柜几句,三人离开商铺,顺着掌柜的指点,来到城东一间占地颇广的华宅前,看着门楣上清晰的“冯府”字样,三人点了点头。
好了,冯羽的来历是真的,确定无误,可以回去交差了。
直到三人离开,挂着冯府字样的华宅大门内缓缓走出宋根生,卿重树和李剑五。
李剑五眼中有了笑意,看着三人离开的方向,轻声道:“宋司马本事通天,小女子佩服。”
宋根生指了指旁边的卿重树,笑道:“是卿兄本事通天才对,主意可是他出的。”
卿重树笑道:“晚生只出主意,但城里的路人也好,商铺也好,包括集市上的贩夫走卒和行人,还有这座华宅,都是宋司马一手安排的。”
宋根生叹道:“都莫吹捧了,为了布这个局,我可欠了鲜于节帅不小的人情呢,他帮了大忙。整整忙了三天,就为了应付这三个人,此刻总算功德圆满了。卿兄,让人把这座宅子的招牌换回去,宅子还给原主人,还有街上那十几间商铺,都换回去,益州城生生变出个三代行商的冯家,咱们都很了不起。”
李剑五朝二人盈盈一拜,道:“多谢二位相助,冯羽的性命当可无虞。”
宋根生微笑道:“回去转告冯羽,我等着看他在敌后立下更大的功劳,莫丢了石桥村的脸,更莫丢了顾青的脸。”





朝为田舍郎 第四百四十七章 临战设计
行军半月,安西军入玉门关。
走进玉门关冗长的城门甬道开始,大军将士顿时爆发出兴奋的欢呼声。
这些戍边的将士在安西待了很多年,最少也是四五年了,每日见到的只有荒凉的沙漠和静寂无人的荒原,乍入玉门关,见到久违的人间烟火,将士们的兴奋之情不言而明。
玉门关内的客商行人们好奇地看着这群军汉忘情地发出吼声,却不明白他们为何如此兴奋,只不过入个关而已。
他们不明白戍边的将士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的孤独,他们对繁华人间的想念,都是旁人很难理解的。当自己每日三餐散步在繁华的街道上,觉得这样的日子寡淡无趣时,却不知有多少人对这样的日子有着怎样的神往羡慕。
顾青也是戍边的人,他很理解将士们的情绪,入玉门关后任由将士们大吼大叫,却没让将领们阻止。
驻守玉门关的中郎将率军出迎,毕恭毕敬地将顾青和安西军送出三十里外。
守将对顾青实在太熟了,当初安西军和河西军双方为了五千匹战马,在玉门关外摆开了阵势,两军火并一触即发,当时驻守玉门关的中郎将吓得差点拴根绳子吊死在城门楼子上。
进玉门关后,大军继续行进,顾青下令加快速度,十日后,安西军到达凉州。
顾青对凉州城的感情有点复杂,明知哥舒翰已率河西军入关中了,凉州基本是一座空城,可他还是忍不住感到心虚,到达凉州城外已是傍晚,顾青不得不下令城外扎营。
而凉州城留守的河西节府官员文吏也很没礼貌,明知顾青率军在城外扎营,居然一个出城犒军慰问的人也没有,这些官员应该是跟哥舒翰学了坏毛病,不讲礼数。
第二天拔营,大军继续向东行进。
十日后,大军到原州,已经入了关中平原。
离长安越近,消息渠道也畅通起来。很快就有坏消息传来。
两个月前,蒲州城失守了。安禄山的叛军攻进了蒲州城,城破之前,守将安重璋领残军逃出城池,逃至庆州后,收拢朝廷各方败退兵马,继续固守庆州。
叛军攻入蒲州城后,安禄山下令屠城三日,蒲州城百姓被抢掠,被凌辱,被屠戮,三日屠城后,一座十多万人的城池只剩了几千百姓幸存。
一个月前,叛军继续西进,攻打庆州。安重璋率军拼死固守,然而,在二十万叛军的庞大攻势面前,安重璋纵有通天之能,也无法抵挡住叛军的进攻。
五千余将士守卫的庆州城,在叛军攻城十日后,庆州城破,安重璋再次在城破前逃了出去,撤到陇州城防守。
听完斥候送来的军报,顾青坐在帅帐内,神情陷入沉思。
军报上寥寥数语,但顾青却从字里行间看到了战火和杀戮后的鲜血。蒲州城十多万百姓,屠城之后只剩下数千。
史书上不过是一行平铺直叙的数字,但它发生在顾青的眼前,顾青只觉得触目惊心。
而“安重璋”这个名字,也第一次引起了顾青的重视。
不得不说,这是一员悍将,而且不是那种愚忠缺心眼的将领,他懂得审时度势,懂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守城时拼尽全力,当守城已完全没了希望,弃城也弃得果断干脆,换一座城池继续固守。
顾青不禁自问,若换了自己守城,当明知已守不住时,他是否也有安重璋一样杀伐果断的魄力,说弃就弃,哪怕扔下城里十几万百姓。
顾青想了很久,发现自己很难做到。
“慈不掌兵”,此言果真不虚。顾青是个合格的商人,但他发觉自己并不是合格的一军主帅。
安西军驻扎在原州城外,当夜,顾青擂鼓聚将。
诸将到齐后,顾青首先将前方战事告诉大家,然后与诸将商议安西军接下来的行止。
“末将以为,咱们应该先赴长安,毕竟圣旨要咱们入关中勤王救驾,安贼叛军破了蒲州庆州,下一步便是兵指长安,若咱们晚一步,后果不堪设想。”常忠粗着嗓子道。
沈田皱眉道:“叛军势大,他们二十万,而安西军才五万,以寡敌众,相差巨大,末将觉得难有胜算,不如迂回而进,继续往东,收复叛军占据的城池,当安贼发现后背占据的城池被夺之后,恐怕他也不敢继续攻长安,而是不得不回师自救,长安之危可解。”
常忠哼了哼,道:“围魏救赵的把戏,你以为安禄山傻么,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
沈田不甘示弱地冷笑:“咱们若直接奔赴长安,与安禄山二十万叛军正面相抗,傻的人就是咱们了。”
李嗣业忽然道:“五万与二十万正面相抗,咱们也不见得会输,只需一个狭窄之地,末将的三千陌刀手列阵于此,百万大军亦难突破。”
常忠冷冷道:“三千陌刀手而已,你就狂上天了?叛军若悍不畏死,三次不要命的冲锋就能破了你的陌刀阵。”
李嗣业大怒:“你冲锋一个试试!看我陌刀营是否浪得虚名!”
顾青对诸将的争吵浑若未闻,军中因理念的争吵他从来不干涉,甚至颇为鼓励,那种一团和气任何建议说出来都能得到一片赞同的气氛,才真正要命。
帅帐内争吵越来越激烈,已经影响顾青的思绪了,他才敲了敲桌案,不满地道:“吵够了吗?娘里娘气的,学妇人争口舌之长短,不如出去打一架,谁打赢了谁有理。”
帅帐内瞬间熄火,恢复了静寂。
顾青没好气地白了他们一眼,缓缓道:“军报上还说,郭子仪被陛下遣往南方调拨各地常驻兵马,长安城如今的守将是高仙芝封常清二人,长安臣民惶恐,陛下已颁下了安民告示,言其必与长安共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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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顾青忽然笑了笑,笑容里的意味充满了讥讽。
“共存亡”?安禄山只要再往前走一步,李隆基就会立马收拾细软逃出长安了,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得出共存亡的鬼话。
“侯爷,咱们下一步到底该如何走?”常忠问道。
顾青顺手扯过一张羊皮地图,指着地图上的原州,手指缓缓东移,移到离原州不远的庆州。
“这里是原州,那里是庆州,两地相隔数百里,庆州已落入安贼之手,咱们先收复庆州,然后看安禄山有何反应,他若不管不顾继续进攻长安,咱们便继续东进,收复晋州蒲州,如果这些城池都被咱们收复了,安禄山不可能没有动作,毕竟它们都位于叛军的后方,后路被切断,叛军的粮草供给也断了,安禄山必然回师救援……”
“战争是在双方的试探中摸索出致胜之道的,收复庆州便是咱们安西军的第一次试探,试探敌军主帅的性格和用兵手法,也试探咱们安西军的战力,安西军皆是骑兵,常年驻守大漠平原,习惯了平原战,这一次试试攻城战。”
顾青微笑环视诸将,道:“风雨无阻每日操练,整整三年了,大唐境内任何一支军队都无此先例。我也很想看看咱们麾下的将士们究竟是个什么成色,所以,我决定了,打庆州!”
诸将一凛,无论赞不赞同,皆异口同声道:“末将领命。”
…………
顾青下达军令后,上百名斥候被放出大营外,直奔庆州方向而去。
将领各自回营后,下令部将准备打仗,将士们纷纷在营房内擦拭兵器,后勤粮官开始清点粮草辎重和笨重的军械,包括攻城车,撞角车,投石机,攻城云梯等等。
战争前的准备事宜非常繁琐,情报,物质,粮食,兵器防具等等,各种事宜都不可遗漏,每一个细节都有可能影响一场战争的胜负。
第二天,安西军营盘未动,顾青下令全军休整一日。
傍晚时分,派出去的斥候回来了一部分,斥候在庆州城外数十里游弋,从本地农户口中打探到,叛军攻下庆州后,马不停蹄南下,直奔宁州而去,驻守庆州的叛军兵力大约三千之数。
顾青闻报后,在帅帐内盯着地图陷入沉思。
好消息是,守城的兵力只有三千,安西军可以摧枯拉朽之势攻下庆州。
坏消息是,叛军主力在宁州,而宁州距离庆州只有一百多里,叛军一旦得知庆州被攻破,会立马调兵来援,一百多里路程,只需要两个时辰就能赶到。
那么,庆州和宁州之间的路途上,能否再给叛军来一记狠的?
顾青脑海里第一反应是路上埋伏陌刀手或是神射营,只待叛军来援庆州,便在半路发动埋伏,将叛军狙击在半路上。
但顾青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三千陌刀营和神射营是他的底牌,尤其是神射营,在李隆基尚还掌握天下各道各州兵权时,神射营不能出现在李隆基的视线内,否则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不管怎么说,先狠狠占他个便宜,占了便宜就溜,打个游击战,混点军功再说。”顾青喃喃自语。




朝为田舍郎 第四百四十八章 意外横财
安西军有个很大的优势,那就是全军皆是骑兵,每人一匹战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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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优势是别的大唐军队很难企及的,只有羡慕的份。平日看不出骑兵有多大的好处,一旦到了战时,骑兵的机动性就非常可怕了,日行数百里,一日之内可转战南北,行踪神出鬼没,令人防不胜防。
这要得益于顾青的不正直。
就是因为他太不正直了,与当朝宰相无数次私下的勾兑交易,彼此狼狈为奸,明里暗里给安西军争来了不少好处。
战马,粮草,兵器,铠甲。不管用不用得上,先弄到自己手里再说。
这就像平安格勒战役,李云龙为何有底气打平安县城?因为手里的重家伙多,队伍壮大,所以晋西北才会乱成一锅粥。
如今的顾青也是如此。
论战力,安西军将士虽然实战不多,但整整三年每日风雨无阻操练,体能体力方面在大唐的军队里毫无争议的当数第一。
论装备,全军五万多人,每人皆有战马,兵器甚至过剩,粮草充足,主帅大方,隔三岔五有肉吃,经过顾青的一连串赏钱吃肉喝酒等举措后,军心士气也正在巅峰状态,像一个常年干燥的火药桶,一点就炸。
战力足够,装备足够,军心士气如虹,左右一场战争的胜利因素,安西军几乎全都具备了,按李团长的话说,“这样的富裕仗俺老李这辈子都没打过。”
巧合的是,庆州城正好位于晋西北。
顾青打算让晋西北也乱成一锅粥。
他的底气就是麾下骑兵的机动性,以及将士们超出水平线很多的体力和战力。
有了机动性和战力,关中平原就是安西军的后花园,来去自如。
顾青盯着地图,研究了很久,到了后半夜,大营将士全都沉睡时,顾青仍点着蜡烛没睡。
一件皮氅搭在顾青的肩头,顾青赫然惊觉,扭头一看,竟是皇甫思思。
“已是半夜,你还没睡?”顾青温和地笑道。
皇甫思思没回答,而是给他端来了一碗面片,里面加了胡椒,顾青笑了,端起碗很快将面片一扫而光,意犹未尽地咂摸嘴,满足地叹道:“把你带出龟兹城,应该是我此生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了。”
皇甫思思幽幽道:“以前在安西时,只见你威风凛凛,一言定万人生死,没想到你也很辛苦,别人都睡了,你还在看地图,处理军务,果然权贵的地位都不是平白得来的,付出的辛苦别人看不到。”
顾青笑道:“你也是出身将门,应该对此很熟悉了。”
“是,我父亲生前也和你一样,每日总要忙到很晚,那时的河西节府战事不多,可他还是很忙,忙得连后院都很少回去,忙完了往往就在书房里一躺,醒来便披挂出府巡营了。”
顾青叹道:“战事紧迫,我是一军主帅,做出的每个决定都关系到胜负,关系数万将士的生死,我不得不谨慎小心,一将无能,害死三军,我的罪过可就大了,这辈子我都不想犯这样的错误……”
皇甫思思轻声道:“你做的都是军国大事,我帮不上忙,我就在旁边的角落里陪你,你若饿了,冷了,只管叫我,我能做的只有把你侍候周到,不让你分神分心。”
“好。”
皇甫思思犹豫了一下,又轻声道:“大军又是开拔,又是征战,应该缺钱吧?”
“当然缺钱,康定双那里已经很为难了,我也不忍再跟他要钱,待他缓缓气再说,打下庆州后,我还得想办法捞点钱,让将士们多吃几口肉。”
皇甫思思道:“不知该不该说,我……开客栈这些年,囤积了一些胡椒,托了安西军的粮官装在后军辎重里,你若缺钱,不妨将那些胡椒卖掉,或许能卖不少钱。”
顾青失笑:“胡椒能卖多少钱?你那点私房钱全部拿来买胡椒,也就几百上千贯的,买不了多少粮食和肉……”
皇甫思思急道:“不止几百上千贯,我攒了一千多斤胡椒,值不少钱呢。”
顾青茫然道:“值多少?”
皇甫思思古怪地注视着他,道:“你难道不知,胡椒在大唐非常紧俏,几乎等于同重的黄金么?”
指了指顾青刚才吃过的面片,皇甫思思道:“刚才你吃的面片不值钱,但里面洒的些许胡椒折算成钱的话,约莫值几十文呢,咱们后军的辎重里有上千斤的胡椒,你说值多少?”
顾青惊愕半晌,吃吃地道:“胡椒……如此值钱?”
皇甫思思点头:“胡椒在西域不算贵,但进了玉门关,在关中地带却非常贵,关中商贾向来就有‘一两胡椒一两金’的说法。”
“如此值钱的东西,为何大唐的商人不去西域蜂拥采购胡椒呢?一来一去赚的差价足够三代吃喝不愁了。”
皇甫思思叹道:“你以为胡椒那么容易买到吗?龟兹城里到处都是胡商,可他们每次带的胡椒也很少,充其量一两斤而已,我这上千斤的胡椒可是多年积攒下来的,而且还是靠我在龟兹城开客栈,与那些胡商们来往熟了,人家才愿意卖给我,就算在西域,胡椒也是有价无市的。”
大半夜的,顾青被惊到了,后背冒了一层汗。
见顾青一副难得一见的惊讶样子,皇甫思思噗嗤一笑,将软香的身子凑过来,轻轻磨蹭着他的胳膊,娇声道:“侯爷,这一千斤胡椒若作为妾身的陪嫁,不知够不够呢?”
顾青苦笑道:“够,太够了,理论上你能娶一支军队,万万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小富婆,太震撼了……”
皇甫思思小嘴儿一撅,道:“我才不娶军队呢,我只想要侯爷娶我,我有陪嫁哦。”
顾青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咧嘴道:“你太客气了,怎敢劳您大驾嫁给我,应该是我嫁给你才对,大姐,不瞒你说,其实我早就不想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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