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为田舍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眉鼠眼
何千年悚然一惊,惊骇地扭头望去,却发现西面远处的一座山丘后面不知何时又冒出一支骑兵,看人数约莫一万人。
这支骑兵没有多余的废话,号声未歇,骑兵已然发动,像一柄利剑狠狠刺向叛军的中军。
两军如同绝世剑客的交手,何千年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还有一支万人骑兵在等着他。
无数个疑问从脑海中冒出来。
庆州传来的军情说,对方只有一万骑兵,为何在这荒郊野外偏偏出现了两万骑兵?
看这情形分明是对方设下的计,目的就是要将他这支驰援庆州的两万人马吞下去。
朝为田舍郎 第四百五十一章 首战功成
由于情报的不对称而产生的轻敌,这场狙击战对何千年来说尤为艰苦。
作为一名带兵多年的将领,有时候甚至不需要交手就能看出敌人是否强大,是否能够战胜。
这是一种很玄幻的直觉,就像乒乓球张大魔王说的,没交手之前双方一握手她就知道对方输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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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一支接一支杀出来的万人骑兵,何千年就有这种感觉,输定了的感觉。
安禄山的叛军曾是边军,安西军也是边军,但边军与边军之间的素质也不一样。
安禄山麾下将士虽说戍边多年,也经历过很多大战,但是若论平日操练的话,是远远不如安西军的。大唐军队操练的常例是每隔三五日才练一次,操练的强度也没那么大,通常是训练队列,阵型,按兵种不同各自操练长戟,排矛,弓箭等等。
安西军训练的强度却是大唐军队的几倍以上,而且每日都操练,风雨无阻。别的不说,光是体力和耐力,叛军就远远比不了。
按事先的约定,常忠首先率军冲锋,在战事陷入胶着时,沈田再率另一支万人骑兵冲锋。
双方左翼兵马正陷入鏖战时,沈田麾下一万兵马从东面冲出,彻底改变了战场形势。
何千年见又有一支万人骑兵杀来,不由心胆俱寒,急忙下令撤回左翼出击的五千兵马,结防御阵拒敌。
沈田用兵不如常忠沉稳,但比常忠凶狠。
按照约定发动冲锋时,沈田首先便看准了叛军的中军防御阵,下令直接对防御阵发起冲锋。
“弓箭,放!”何千年瞋目裂眦吼道。
叛军防御阵内,一排弓箭朝沈田所部激射而去,沈田麾下骑兵顿时不少闷声栽落马下。
沈田仍无所觉,反而下令加快冲锋,策马愈发凶狠地朝叛军中军阵冲去。
骑兵冲锋速度太快,叛军只来得及放两轮箭,沈田所部已冲到面前,轰的一声巨响,战马蛮横地冲破了叛军前列的盾牌,如锋利的匕首狠狠插入叛军防御阵的中心。
常忠此时也撤回了左翼五千兵马,再次兵分两路,一路切断叛军的后军与中军的联系,另外一路切断前军与中军的联系。
沈田所部负责冲击破阵,常忠所部负责切割,转眼间叛军队伍就被沈田和常忠切割成了三个部分,而最重要的中军阵,已被沈田打得溃不成军,骑兵冲入防御阵后,叛军的建制都被打乱,再也组织不起有效的阵型防御,只能以小股什火为单位聚拢结阵,抵御沈田所部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屠戮。
何千年身颤胆寒,他知道自己这两万兵马保不住了,领兵多年,而且还是常年戍守边境,何千年本身也是一员悍将,可他从来不知道大唐境内竟然还有如此凶悍精锐的骑兵。
他们究竟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们的主帅是谁?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两万兵马覆没,回去后如何向安节帅交差?
这个问题从脑海冒出来,何千年已然失去了斗志,手下的副将不停向各个方向传令抵御时,何千年却迅速与自己的亲卫使了个眼色,然后掉转马头,打马便朝外突围。
一军主帅做出逃跑的举动,叛军士气断崖般跌落,有的索性扔下兵器抱头跪地投降,有的也跟着往外突围逃跑。
身在中军冲杀的沈田见状大喜,放声喝道:“兄弟们,莫忘了侯爷的许诺,斩叛军首级一个可赏五十文,斩叛军将领首级一个可赏一百文,你们还等什么?”
这句话如同给安西军将士打了一针鸡血,厮杀的将士们愈发沸腾了,攻势愈发凌厉,不要命似的又冲又杀,刀口只朝叛军的脖子上劈去。
此时何千年在亲卫拼命的护侍下,已经冲出了包围圈,朝南面陇州逃去。
惊惶地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万兵马已被围得死死的,里面传出凄厉的惨叫声和绝望的嘶吼声,何千年的心顿时沉入谷底。
这支兵马彻底完了。
半个时辰后,官道上的狙击已结束,此战歼敌一万余,叛军投降的不到三千,不是叛军不肯投降,而是安西军将士杀红了眼,顾侯爷说过,斩敌首级可领赏钱,投降的叛军就是在挡自己的财路,于是趁着厮杀混乱,很多已经投降的叛军也被安西军斩下了头颅。
战事结束,将士们紧张快速地打扫战场,常忠和沈田终于会合。
二人相视一笑,常忠笑道:“沈贤弟好魄力,叛军中军防御那么稳都被你冲破了。”
沈田也笑道:“常兄的头阵打得好,叛军已被常兄杀得心惊胆战,才被我这个后来者占了便宜。”
常忠朝南面望了一眼,遗憾地叹道:“可惜他们的主将逃了,若能活擒叛军的主将,侯爷报上朝廷,这份功劳说不定能升半级官儿呢。”
沈田摸了摸下巴,道:“此地离陇州不过百里,若安禄山知道他的两万兵马被咱们狙击了,不知还会不会另派大军来报仇?若真派出大军的话,咱们再设个埋伏,说不定……”
常忠急忙道:“莫忘了侯爷的军令,狙击叛军后马上撤离,不准贪功恋战,否则军法难饶。”
沈田遗憾地咂咂嘴,叹道:“其实将士们还有一战之力,看看这群崽子们,一个个活蹦乱跳的,都在忙着割首级,等着发财呢,若告诉他们再打一场,没人会反对。”
常忠失笑:“但侯爷会反对,侯爷那张脸冷下来我这三四十岁的人心里都发憷,还是算了吧。”
沈田点点头,遗憾地道:“算了,我也怕侯爷的军法……”
随即扭头大喝道:“赶快打扫战场,将叛军的战马兵器箭矢铠甲都带走!”
常忠也朝旁边的亲卫道:“派个人告诉刘宏伯,叛军援兵已被我们狙击歼灭,他可以攻下庆州城了。”
…………
原州城外,安西军大营。
捷报传到帅帐,顾青并未露出太多喜色,原本是三思之后谋定的行动,胜了是意料之中,败了才叫奇怪。
“咱们折损了多少将士?”顾青第一个问题不是战果,而是损失。
常忠垂头道:“折损两千余,其中战死一千多,重伤七百,轻伤更多……”
顾青点头,叹道:“战死者的遗骸运回来了吗?”
“运回来了。”
“好生厚葬他们,我会吩咐军中文吏造册,厚恤他们的家人。”
“是。”
顾青这才问起战果:“此战歼敌一万余,投降三千余,缴获了什么?”
“缴获叛军战马五千多匹,兵器近两万件,箭矢十多万支,还有铠甲粮食等等,尚未计数。”
顾青点头,然后看着旁边的段无忌道:“你以我的名义写一道报捷奏疏,连同将士们斩下的一万多个叛军首级,以及投降的三千叛军,派人全都送去长安,呵,让咱们的天子高兴高兴,此战的功劳簿也一并送去,天子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段无忌犹豫了一下,道:“侯爷,要不要等刘将军所部收复庆州后一并报捷?”
顾青摇头:“不用,不管大胜小胜,好消息要一个接一个才叫吉利,平原狙击与收复城池是两码事……”
顿了顿,顾青又道:“派人押送俘虏去长安的路上,绕过叛军占据的城池,一路敲锣打鼓,告诉沿途官员百姓,安西军大捷,歼叛军两万,叛军的首级和俘虏都用长绳串成一串招摇过市,就这样一直送到长安。”
段无忌露出了然之色,笑道:“是。”
“刘宏伯收复庆州后也这么做,一路敲锣打鼓,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安西军的威名。”
常忠犹豫道:“侯爷,此举是否树大招风了?若安禄山丧心病狂不惜代价发兵来攻,咱们怕是承受不住。”
顾青白了他一眼:“承受不住咱们就跑啊,咱们每人一匹战马,还怕跑不过他?大不了牵着安禄山的鼻子把叛军引到……嗯,引到哥舒翰面前,安禄山若真有本事放弃原来的战略意图,不惜一切代价打咱们,我敬他是条汉子。”
见常忠仍然一脸不解,顾青不得不道:“此举除了宣扬我安西军之威名外,更重要的是在战场上化被动为主动,安西军既然从大漠入关参战了,就必须要改变如今的战场局势。”
“从今以后,想打哪里就打哪里不再是叛军说了算,安禄山不得不分神注意我安西军的一举一动,换句话说,以后我安西军想收复哪里就收复哪里,安禄山只能被动地派兵支援。”
帅帐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一名亲卫欣喜地道:“侯爷,刚刚庆州传来捷报,今日清晨,刘宏伯所部团结兵收复庆州,守城三千叛军被全歼。”
帅帐内三人都笑了。
顾青立马道:“收复庆州的捷报压后一天再报,无忌,你马上把狙击两万叛军的捷报写好送去长安,明日再接着报捷收复失地。”
含笑看着常忠,顾青道:“常将军下去告诉将士们,安西军入关参战平叛,首战功成,名震天下。”
朝为田舍郎 第四百五十二章 薄幸天子
捷报首先传遍了全军,接着无数缴获的战马兵器被运进大营内,然后是三千投降的俘虏垂头丧气地被长绳串成一串,反绑着双手被圈地关押起来。
安西军大营沸腾起来,将士们的欢呼声震云霄,常忠和沈田所部将士回到大营后便马上向后军交首级,后军文吏早已得到顾青的吩咐,提前准备好了大筐的银钱,将士们交上首级后马上将赏钱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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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着沉甸甸的赏钱的将士们眉开眼笑回到营帐,绘声绘色描述此战的经过,然后不无得意地炫耀自己刚刚得到的赏钱,帐内没有参战的将士眼红嫉妒不已,无形之中,大营内将士求战之心愈发高涨,这样的效果甚至连顾青都没想到。
该赏的赏,剩下的都是羡慕的,安西军中如今就是这两类人。
收复庆州的捷报被压后一天,顾青自有打算,他需要安西军扬名天下,一个大捷报拆分成两个,听起来更威武,重要的是李隆基会赏得更多。
当夜顾青让皇甫思思多做了几个菜,算是给自己庆祝。
毕竟自己也有功劳,围点打援的行动是他定下的,按理说顾青应该排名功劳簿第一,只是他不好意思跟真正上战场卖命的将士们抢,所以功劳簿上并没有他的名字。
首战告捷,皇甫思思也很高兴,女人心情好起来,做菜的味道都比以往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灵气,仿佛把兴奋的荷尔蒙挤出来洒进菜里了,吃起来特别……
“今天的菜为何多了一股孜然味?”顾青皱眉,然后将鼻子凑过来,猝不及防地朝她腋下一吸,嗯,不是她的体香,她的身上并没有孜然味,这个味道或许杨贵妃身上有。
皇甫思思被吓了一跳,俏脸涨红瞪着他:“我在菜里放了点小茴香,不行吗?”
顾青恍然,小茴香就是孜然,此物原产自中亚,在大唐的西域略有种植。
皇甫思思这女人很神奇,似乎对香料有种狂热的收藏爱好,前有一千斤胡椒,现在还有小茴香。
“你不要告诉我,小茴香你也囤积了一千斤吧?”
皇甫思思哼了哼道:“小茴香虽然在大唐值钱,但比胡椒差远了,我没事囤积小茴香作甚?没带多少,够做菜用就行。”
顾青点头,忽然笑道:“王贵那狗东西昨日带了几斤胡椒去原州城卖,卖了几百贯钱,胡椒果然很值钱,若非时值战乱,城里的商人跑了很多,恐怕会卖出更高的价,思思,你可让咱们安西军发了一笔横财。”
皇甫思思眨眼:“侯爷打算如何谢我?”
顾青想了想,认真地道:“给你脖子上挂一块牌子,我亲手写几个字,‘安西军唯一指定赞助商’如何?我允许你挂着这块牌子在大营内招摇过市,还让韩介带着亲卫跟在你后面,以助声威。”
皇甫思思啐道:“呸!是想让妾身游街么?”
“还有个谢法,你那间破客栈若需要广告的话,我可以下令安西军将士每战列阵之时用尽全力在阵前对敌军大呼三声‘龟兹城福至客栈,住过的都说好’,‘自从住了福至客栈,母亲大人再也不担心我失眠啦’等等诸如此类,多打几仗下来,大唐无论好人坏人叛军还是百姓,都知道你的福至客栈了。”
皇甫思思愣了一下,接着不顾仪态张嘴大笑,笑得前仰后合难以自抑。
“侯爷你真是……真是,疯子!哈哈!你脑子里的念头为何如此古怪?莫非这就是权贵的做派,因为太与众不同,所以凡事才更容易成功,富贵权力唾手可得?”
顾青撇嘴:“千年以后,这种狗血的广告遍地都是,你懂个锤子。”
皇甫思思又笑,接着忽然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近若咫尺吐气如兰,眼神里充满了软酥酥的媚意。
“妾身什么都不要,妾身只想侯爷给个名分,妾室也要明媒正娶的……”
顾青挑眉:“你心跳又快了吗?病情不可耽误,我来帮你检查……”
说完顾青忽然出手,快准稳地抓住了某样不可描述的物事。
皇甫思思瞬间全身失去了力气,软软地倒在顾青怀里。
…………
长安城。
安禄山起兵后,长安城便乱了,消息传进城内,百姓们纷纷出逃,城里的盗抢案件也翻倍升级,良好的治安环境一夜之间被破坏。
后来安重璋守蒲州,叛军攻打一个月仍未破,长安城总算恢复了些许平静,然而坏消息很快传来,蒲州城终究没守住,安重璋弃城转守庆州,接着庆州也没守住,安重璋再弃。
随着一个又一个城池被破,叛军离长安城也越来越近,长安城再次陷入恐慌之中,百姓们拖家带口出城逃难,长安十二卫每日整顿兵马,操练将士,气氛紧张而惶然。
李隆基接连几夜没睡了,安禄山叛乱以来,李隆基终于找回了中年时当明君的状态,每天起早贪黑,不分昼夜处理朝政,布置兵马,调拨军资。
一个七十岁的老人,几天下来合计只睡了几个时辰,如果不看前因的话,画面一度引人心酸,像极了晚年没有退休金不得不为生活奔波的落魄老年人。
时已初夏,天气有些微热,杨贵妃独自坐在兴庆后宫的龙池凉亭里,望着一池春水发呆。
从知道安禄山叛乱的消息开始,杨贵妃整个人都懵了。她万万没想到那个胖得憨态可掬的胖子竟藏有狼子野心,当初在长安时,他以义子自居,对她事以母礼,不仅如此,在孝道这方面他做得比李隆基的任何一个皇子都出色。
然而,他竟然反了。
人心,实在太可怕了。曾经那副温驯孝顺的面孔,他怎么能够转眼就变了脸,说反便反了,人生如戏,这场戏安禄山演得太成功了,他骗过了天下人。
一手托腮,凝视池水,杨贵妃绝色倾城的姿容流露出些许愁绪。
为了平定叛乱,三郎已有好些日没回后宫了,每天都在不停地召集朝臣议事,安排布置兵马,调拨粮草兵器,听宫女说他已好几天没合眼了。
杨贵妃有些心疼,又不知该如何帮他分忧,她毕竟只是一个为爱而生的女人,除了爱,她别无所长。
凉亭外,一名宫女匆匆行来,进了凉亭后行礼。
“娘娘,陛下来了,圣驾已至兴庆后殿。”
杨贵妃一喜,起身急忙道:“本宫去迎驾。”
正说着,李隆基沉默地走来,绕过池面上的水榭,走进凉亭内,他的身后只跟着高力士,凉亭内杨贵妃和宫女们屈身行礼。
李隆基淡淡地嗯了一声,杨贵妃抬眼,见李隆基神情憔悴了许多,几日不见他却仿佛老了好几岁,头上的白发,眼角的皱纹,甚至还有手背上的老人斑,一个个迹象都在默默地陈述着一个事实,李隆基真的老了,像一艘快散架的扁舟,老得已经经不起任何一次小小的风浪了。
“三郎……苦了您了。”杨贵妃心疼得两眼泛泪。
李隆基疲惫地叹息,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小小叛乱,不足为惧,朕辛苦几日,举手就将它平了,娘子勿须担忧。”
阖眼一叹,李隆基满是倦意地道:“这几日朕与朝臣议事,期间也说起了开元之始到如今的得失,朕发现自己真的做错了很多事,安禄山之叛,说来也有朕的过失……”
杨贵妃好奇道:“三郎是天子,怎会有过失?”
李隆基微微一笑,道:“朕与朝臣们坦然而言,开元年间,朕其实还算是个明君,不过后来自从……自从……”
“自从什么?”
“自从认识了娘子后,朕终日与娘子痴缠悱恻,不理政事,期间朕任用的朝臣多有佞者,每向朕奏事,必称大唐盛世天下太平,朕昏庸糊涂,当时竟然信了,盛世啊,还需要朕做什么?当然什么都不必做,盛世自可万万年,所以朕才与娘子日日夜夜厮磨,放心将天下事交给宰相朝臣们去打理……”
李隆基沉默片刻,忽然懊悔地叹道:“朕……实不该沉迷美色,若能在政事上多用点心思,若当初没认识娘子你,或许安禄山便不会反,或许天下仍是太平天下,朕错了啊!”
杨贵妃越听越惊愕,心中仿佛中了一柄霜剑,瞬间又凉又痛。
李隆基这番话听着是自省反躬,可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说杨贵妃害他误了朝政国事,是她迷惑他做了昏君,才导致安禄山造反,盛世毁于一旦。
同林夫妻,恩爱多年,一朝有难,出语竟如此伤人。
二人间久久静寂,半晌之后,杨贵妃颤声问道:“陛下刚才说,说……”
李隆基说完后也有些后悔,于是掩饰地咳了两声,转眼望向别处,道:“朕没那意思,娘子多心了。今日总算有暇,娘子与朕同饮几杯吧,歌舞便不召了,天下不安,朕不忍娱人之乐。”
杨贵妃也望向别处,两行泪水无声地滑落绝美的脸颊。
半生辗转帝王家,天子也是薄幸郎。
尴尬难抑的沉默时,一名宦官高举着一份奏疏飞快奔来,不顾宫中礼仪地欢呼道:“陛下,安西军大捷!入关首战斩叛军一万余,俘虏三千!叛军首级和俘虏已押送至长安!”
朝为田舍郎 第四百五十三章 加封平章
一万多个首级用石灰腌入了味儿,整整齐齐摆在宫外武部官衙门前。
三千名叛军俘虏被长绳串成几列,像秋后的蚂蚱,垂头丧气跪在首级旁。武部官衙外已被闻讯而来的长安臣民围得人山人海,对首级和俘虏指指点点,神情兴奋且惊骇。
天子仪仗出宫,羽林卫在人群中辟开一条路,李隆基的御辇悠悠停下。
见当今天子走出车辇,围观臣民纷纷下拜。
被高力士扶下车辇的李隆基第一眼便看到堆积如山的首级和俘虏。
李隆基吃了一惊,脸色有些难看。
当了四十多年的太平天子,见惯了金山银山,却很少见到这般血腥的场面了。
虽然有些恶心,但李隆基的演技还是很走心的。在无数臣民注视的目光下,李隆基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转眸一看,旁边恭立着一名都尉模样的武将,应是负责押送首级和俘虏的安西军将领。
李隆基指了指他,沉声道:“你是安西军中何人?”
武将抱拳道:“回陛下,末将是安西军果毅都尉高朗,曾是金吾卫将领,天宝十二载奉旨调任安西至今。”
李隆基点点头,又指着面前的首级和俘虏道:“这些都是叛军?”
“是,陛下可派人查证。”
李隆基环视周围的臣民,微笑着提高了声音道:“说说顾青是如何首战告捷的。”
高朗曾是宫中金吾卫将领,自然也是玲珑剔透之辈,于是也大声道:“天宝十四载三月,安西军奉旨入玉门关平叛,五月至原州,斥候报曰叛军已攻下庆州陇州,其中叛军主力在陇州,安西节度使顾青于是定下‘围点打援’之计,先派兵马在庆州城外游弋,引陇州派叛军来援庆州,而安西军兵马则埋伏在陇州至庆州的必经之路上。”
“天宝十四载五月初五,安贼果然派叛军两万驰援庆州,行至半路,安西军东西两面发起狙击,全歼叛军两万援军,此战斩叛军首级一万余,俘虏三千余,两万叛军全军覆没。”
言简意赅说完经过,不远处许多臣民都听清楚了,人群中发出一阵阵惊叹赞颂声。
李隆基提高声音本就是故意为之,在大唐国都臣民人心惶惶之时,李隆基实在太需要一场震撼的大胜来安抚长安臣民的人心了。
这也是他下旨让首级和俘虏公然摆在武部官衙门前的原因,他要让长安的臣民都看清楚,朝廷王师不会败,叛乱一定会被平定。
“好!甚好!顾青不愧是我大唐的骁将,入关首战告捷,歼敌两万,此为大胜,朕当献俘于太庙,以告祖宗社稷。”李隆基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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