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为田舍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眉鼠眼
不容置疑的霸道却令李剑九心中涌起浓浓的甜蜜,心跳陡然加快。
“我……”
冯羽顺势握住她的手,柔声道:“阿九,我的妻子只要保持她原来的样子就好,不必勉强自己来迎合我,你我相识至今,我仍觉得你舞剑的样子最迷人。”
李剑九想笑,垂头低声道:“我若只会舞剑,将来谁给你缝衣,谁给你做饭?”
“那些是下人们的事,你是主母,当然只做主母该做的事,今生你只许为我一人而舞剑。”
李剑九白了他一眼,嗔道:“没见过你这么霸道的人……”
嘴上埋怨,实则已默许了今生只为冯羽一人舞剑。
“身上的酒味好重,快去沐浴,我给你准备热水……”李剑九又道:“你与李白聊了什么?”
冯羽低声道:“大军要开拔,我欲与太白居士合力击杀史思明。”
李剑九一惊,随即咬了咬下唇,道:“那个李白整日饮酒醉醺醺的,说话也是稀里糊涂不着边际,你确定他能做这件事?”
冯羽点头:“太白居士饮酒不过是表象,我观察过,他的手仍然很稳,而且当年顾阿兄也说过,当世剑侠之流,裴旻可称剑圣,剑术当世第一,李白可为第二,当年在石桥村有歹人向顾阿兄寻仇,李白那晚露了一手剑术,实在是惊才绝艳,令人钦佩,所以我相信他。”
李剑九不满地道:“胡说,我师父李十二娘才是当世第二。”
冯羽失笑,道:“好好,李姨娘是第二,李白是第三。”
李剑九又浮上几许忧虑之色,道:“万马军中刺杀史思明,你……一定要小心,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魂消,为了我,你也一定要活着。”
“我们都会活得好好的,此间事了,回到长安,我们一生便再无风浪,平平安安度过。”
…………
大军开拔在即,晋阳行宫里,安庆绪表现得很不情愿。
现在的他虽然权力被史思明架空,可他毕竟还有皇帝的名位,享受着皇帝的待遇。
住的是宫殿,吃的是名贵珍馐,穿的是明黄龙袍,出行是天子仪仗,可一旦归降大唐,所有的待遇和名位都将失去,他安庆绪充其量只会被大唐天子封个小小的侯爵,给他一城之地,说不定还会被监管圈禁起来。
天差地别的待遇,实在令安庆绪心中百般不愿,可如今内外大权皆在史思明之手,史思明决定的事情,安庆绪根本没有反对的余地。
傀儡皇帝就是这般无奈,享受着锦衣玉食的同时,也要忍受常人难以理解的憋屈。
傀儡之人大多懦弱,安庆绪本就是个胸无大志平庸至极的纨绔子弟,这类人最大的优点是懂得安慰自己,无论身处任何处境,只要没有反抗的勇气,便会不停给自己心理建设,说服自己适应目前的处境。
安庆绪很快说服了自己。
其实当个侯爵也不错的,至少衣食无忧,至少可以平安活到寿终正寝,大唐天子就算监管自己,该给的待遇也肯定不会少,美酒美食美人都不会缺。
反正当皇帝不过也只是求这几样,当个太平侯爷也是这几样,所以,当什么不都一样吗?
美酒美食美人一样不少就好,被圈禁监管也值了。
调节了心理后,安庆绪开始提前适应了被沦为圈禁侯爷的日子。
如果麾下的将士能争点气,能打得过唐军,那该多好,皇帝可以一直当下去,可惜……实在是打不过,再与唐廷对抗下去,下场只会越来越凄惨。
投降了也好,至少保住命了。
于是安庆绪又没心没肺地恢复了纨绔的样子,传召宫中的美人来服侍自己,当皇帝的日子不多了,必须争分夺秒多享受享受。
殿外走进一名宦官,是当初打下晋阳城后,留守行宫的唐廷宦官,叛军刚入行宫,宦官们便跪地投降,马上改换新主。
老宦官踮着小碎步入殿,堆着谄媚的笑请示安庆绪,史大将军求见。
安庆绪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但还是懒洋洋地宣见。
史思明披挂入殿,腰侧挂着宝剑,走到殿门外也没停下脚步,入殿面君不解佩剑也不脱足履,就这样大摇大摆走了进来,权臣跋扈之状淋漓尽致。
安庆绪不敢指责他失臣礼,对史思明不解剑不除履的做派也视而不见,反而堆起了笑容,分外亲密地与史思明招呼。
今日的史思明似乎有些严肃,从入殿一直走到安庆绪面前,他的表情始终没笑过,眼中甚至露出几许杀机。
“史大将军今日……呃,为何如此严肃?是出了什么事吗?”安庆绪不安地道。
史思明冷笑道:“陛下当了这些日子的皇帝,人间富贵想必都已享受过了,当皇帝的日子快活否?”
安庆绪皱眉,虽说以往史思明在他面前的言行很不客气,可今日却似乎更过分了。
“史大将军何出此言?”安庆绪忍着气道。
史思明淡淡地道:“臣别无他意,只是大唐天子的圣旨来了,圣旨上说,天下只能有一位天子,篡取帝位者是为贼也,圣旨让臣先除贼,再归降。”
安庆绪吓了一跳,很快察觉到不妙,颤声道:“史大将军,尔意欲何为?”
史思明躬身一礼,道:“当年尔父还是三镇节度使时,臣便一直是尔父的部将,忠心耿耿辅佐多年,他要做什么臣都毫不犹豫地陪着干,后来尔父死于非命,臣又力排众议,将你扶上皇位,陛下,臣这些年对你们安家算不算肝脑涂地?”
安庆绪浑身直颤,忙不迭点头:“算,当然算,朕这就下旨,封你为……并肩王如何?或者,朕愿禅让,将皇位禅让给你,如何?”
史思明讥诮地一笑,道:“大燕马上要亡了,皇位对我还有何意义?”
“史大将军,你要三思,朕是皇帝,你敢弑君,将来就算归降大唐,天子也必会对你提防,弑君之人是为大逆,没人敢用的。”安庆绪色厉内荏道。
史思明笑道:“陛下刚才没听清楚吗?臣说过,大唐天子有旨,天下只能有一位天子,陛下难道还听不明白吗?陛下你,是多余的,必须杀。先除贼,再归降。”
安庆绪厉声道:“史思明,我安家父子待你不薄,没想到你竟是狼子野心,我父皇当年错看你了。”
史思明仰天大笑:“陛下莫忘了,你父皇是你我联手杀的,此时你这副义正严辞之态,所为何来?当真虚伪得很。”
笑完史思明忽然神情一厉,道:“陛下,大厦将倾之时,请恕臣无礼,只能顾及自己的前程了,臣请借陛下的首级,为臣的晋身之阶。”
说着史思明扭头大喝道:“来人,上鸩酒,请陛下服用!”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甲叶撞击声,无数叛军将士早已将行宫包围,仍是那名老宦官,此刻仍是满脸堆笑,他手里捧的却是一壶鸩酒,谄媚地捧到安庆绪面前。
“奴婢请陛下满饮。”
朝为田舍郎 第六百三十章 趁乱圈地
鸩杀安庆绪是蓄谋已久的。
史思明和安庆绪之间注定只能活一个,安庆绪天真地以为大家都投降大唐,而他是大燕皇帝,投降以后大唐天子至少会给他一个体面的身份,以安庆绪平庸的能力和智力,他只能想到这个深度。
但史思明不一样,史思明很清楚安庆绪死了比活着更好,对他更有利。
在与大唐天子来往的谈判书信里,史思明知道自己投降后仍是一方诸侯,麾下仍可拥兵,为了对付安西军,大唐天子给了他最大的权限。
权柄在手,安庆绪活着便成了他的障碍,军中只能有一个主帅,安庆绪若活着无疑会给他制造不少麻烦,尤其是如今叛军中的保皇派将领不少,他们都是当年忠于安禄山的将领,除掉安庆绪后,史思明下一步还要除掉这些将领,才能保证他对军队的绝对控制权。
相比安庆绪的碌碌平庸,史思明与他简直不是一个量级的,谋算安庆绪属于降维打击,史思明甚至懒得搞什么鸿门宴和廊下埋伏刀斧手这种狗血小把戏,直接派兵包围行宫,然后给安庆绪喂鸩酒,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鸩酒递到安庆绪面前,安庆绪仍一脸不敢置信。
他一直以为自己被史思明架空,虽然无权,但也无害,皇帝已经当得如此卑微了,为何史思明还是要杀他。
史思明懒得解释,对一个死人没必要说太多废话。
两名偏将架住安庆绪的胳膊,老宦官仍堆着满脸的笑,却毫不留情地将鸩酒往安庆绪嘴里灌,一边灌一边絮絮叨叨:“陛下莫怪奴婢,奴婢只是奉命而为,这酒呀,奴婢特意在里面加了点蜂蜜,喝起来甜滋滋的,也就一仰脖子一闭眼的事儿,陛下,很快就过去了,过去了……”
安庆绪奋力挣扎,一壶鸩酒却还是被强行灌入嘴里,直到鸩酒全都落了肚,安庆绪仍在不停挣扎,他的嘴里发出咕噜的声音,却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眼神已渐渐绝望。
灌了一壶鸩酒后,偏将放开了安庆绪,退后两步,史思明站在大殿中央,眼神冰冷地注视着双手扼住自己喉咙的安庆绪,目光没有半点怜悯,反而愈发嫌恶。
安庆绪趴在地上,抬头盯着史思明,眼中的绝望已化作怨毒,嘶声道:“恶贼,你的下场比我好到哪里去?大唐天子会放过你吗?”
史思明大笑:“不劳陛下费心了,大唐天子的心思我知,天下纷乱,手中有兵者方可自保,陛下早该明白这个道理的。大唐天子不放过我,我还不愿放过他呢。”
安庆绪流着泪喃喃道:“悔不该,悔不该啊……”
悔不该刺杀安禄山,还是悔不该被推上去当这个傀儡皇帝,没人知道此刻安庆绪心里在想什么,而且,并不重要了。
鸩酒发作得有些慢,史思明却不耐烦了,他没时间等安庆绪断气,又必须亲眼见到安庆绪断气。
“来人,取弓来。”史思明伸手道。
一张六石的强弓递到史思明手中,史思明大步上前,用弓弦套住安庆绪的脖子,然后使劲一绞,弓弦越绷越紧,安庆绪脸孔发紫,舌头吐了出来,两眼凸鼓,眼球仿佛要爆开似的。
史思明面色狰狞,一边绞着弓弦,一边带着微笑在安庆绪耳边温柔地道:“陛下,时局纷乱,天下难安,你这样的平庸愚蠢之辈,不适合活在这个世上,安心去吧,来世投一个太平盛朝,继续过你的纨绔日子。”
安庆绪无法挣扎,使劲蹬了几下腿,浑身抽搐片刻,终于断气身亡。
断气许久,史思明仍死死地握着弓,力道一点都没松懈。
老宦官在一旁战战兢兢地道:“史大将军,陛下已崩逝了……”
史思明淡淡地道:“不急。”
一直等了半炷香时辰,确定安庆绪已死得不能再死了,史思明才松开手站起身。
殿外,一队队披甲将士静静地等着史思明的命令。
史思明走到殿门口,道:“陛下崩逝,宫中马上举法事为陛下超度,文武百官皆入宫祭拜,尔等列于灵堂殿外,待我一声令下,将那些忠于陛下的文官武将一网打尽。”
众将士行礼,轰然应喏。
布置过后,史思明突然转身面朝安庆绪的尸身,猛地跪拜下来,嚎啕痛哭。
“陛下!陛下何忍抛下臣独自仙去?臣恨不能与陛下同去!魂兮归来……”
…………
叛军集结的晋阳城突然间发生如此大事,消息还未传到黄河南岸。
长安城。
大婚临近,顾青却没将太多精力放在大婚上,大婚的礼仪和一应用物自然有下面的人帮他办得妥妥当当,他只需要在大婚当天像个扯线木偶一样跟着流程走便是。
顾青最近的工作重心是安排城外难民,让他们不仅得到赈济,也要让他们成为劳动力,自己赚取所得。
长安附近的州官县令都被顾青召来了,在顾青的新宅前堂里齐聚。
顾青是以尚书令的名义将他们召集来的,从朝堂规矩上来说,有些不合适,难民数量过于庞大,安置难民必须要发动朝议,由三省六部官员共同商议决定,再呈天子允准,最后才成为正式的政令颁布落实下去。
可笑的是,李亨推脱繁杂事多,已经索性将安置难民的事推给了顾青。
顾青知道他在忙什么,他在忙着调兵遣将,忙着除掉安西军。
难民在李亨的眼里属于没有利益且费力不讨好的事。
于是顾青索性接管了安置难民的事,尚书令的官职终于派上了用场。
关中河南两道官员大多在场,每个人在顾青面前都毕恭毕敬,虽然没在长安当官,但长安城里的诡谲风声早已传得天下皆知。
当今天子与这位手握兵权的年轻权臣之间可有着不小的矛盾,几乎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很多州官刺史治下最近都有一些地方驻军的调动迹象,这些兵马调动是为了针对谁,每个人心里都清楚。
无论将来的胜利者是天子还是眼前这位权臣,作为地方官来说,都是不宜太早站队的,所以官员们在顾青面前也绝无半点不敬。
顾青穿着紫袍,淡雅温文,坐在前堂首位面带微笑,环视众官员。
“河南道的官员可到了?”顾青问道。
在座的官员中顿时站起十几个人,朝顾青躬身行礼。
看着他们身上的官袍颜色,有绯袍有绿袍,顾青一眼便知他们的官阶品级,于是点点头,笑道:“辛苦各位远道而来,这场叛乱波及最广的是关中,但河南道多少也被牵累到了,别的不说,莱州青州沂州这些州县,便被叛军占领了两年多……”
一名中年官员泣道:“王爷垂问,下官不得不上禀,下官是莱州刺史周屛,莱州至今仍在叛军掌握之中,叛军攻占城池前,莱州左右无援,下官不得不带着百姓逃出城,直到今日,下官仍只有刺史之职,却无刺史之权。”
顾青点头道:“叛军快投降了,你也很快会回到莱州治理地方了。”
然后在座的官员们纷纷起身禀报本地的情况,有的是城池被叛军所占,有的是盗匪横行,当然也有河南道偏南方的州城,基本没被战火波及,一如当年般平静无波的。
顾青将众人的述说一一记在心里,然后笑道:“这次请大家来长安,一则是告诉大家,叛军很快要投降朝廷了,叛军所占的城池也会归还给朝廷,再过不久各位便可回到州城上任。”
“二则,长安城外的难民相信大家都看到了,这些难民需要安置,安置就必须要有土地,河南关中两道大战方艾,正值百废待兴,我决定将这些难民分散安置到河南关中两道,并且给他们分配土地耕种……”
话刚说完,顾青却发现在座众人纷纷脸现难色,欲言又止。
顾青皱了皱眉,沉声道:“这些难民都是劳动力,有了土地便能安居耕种,每年给你们的州城增加税赋,你们有什么不乐意的?”
莱州刺史周屛站起来到:“王爷容禀下情,非我等不愿,而是……我们治下的州城大多已无土地可分了。”
顾青吃惊地道:“没有土地?战乱波及两道,无数百姓死伤流离,很多村庄都空置了,为何没有土地可分?”
堂内陷入一片寂静,没人敢说话。
顾青见众人神色,心中顿时了然,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叹道:“好吧,是有人趁乱圈占了土地么?何方权贵如此神通广大?”
在座的官员仍无一人开口。
这种事太敏感,一旦说出人名来,这些人也别想当官了,等着被人报复吧。
顾青也是久经官场的人物,见状情知他们不会说,也不敢说,于是意兴阑珊地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们惹不起那些大人物,罢了,我不问你们了,只说一句,如果那些被圈占的土地收回来了,你们这些州官县官都要将土地暂时收归官府,不准任何人再圈占,否则我便要拿你们问罪了。”
送别了众官员,段无忌走过来,轻声道:“王爷,看来有人下手很快,说不定安禄山刚叛乱时,便有权贵趁乱圈占了土地,如今战事快结束,这些土地也就有了主人……”
顾青冷着脸道:“抗击叛军没见他们如此积极,圈占土地倒是敢为人先,好好的盛世就是被这帮人搞坏了!”
段无忌叹道:“难民安置迫在眉睫,但土地又被占了,这可真是……”
顾青冷冷道:“土地被占了就把它要回来,再大的权贵也只是一家子,占那么多土地干什么?死后造陵墓吗?”
段无忌忧虑地道:“王爷莫冲动,如今您与天子之间大战一触即发,若事先触动了那些权贵,恐怕会生变故,对咱们更不利。”
顾青断然道:“难民安置最重要,别忘了我们走到这一步是为了什么,若因时势和利益而对难民不闻不问,我们就真成了史书上的逆贼,被后人唾骂千古。”
“王爷打算如何做?”
顾青想了想,道:“你先去一趟李姨娘府上,请她手下的人查一查什么人圈占了河南关中的大量土地,圈占土地的必然不止一人,而是一个权贵的利益集团,我要知道这些人的名字。”
“是。”
段无忌犹豫了一下,道:“如若查出来了,王爷真要对这些权贵动手么?”
顾青也有些头疼,自古权贵的利益是不能触动的,尤其是土地,更是非常敏感的存在,当初济王的土地被宋根生触动了,引发了一场血战,许多江湖豪侠为了保护宋根生而战死。
世事好像走过了一个轮回,如今顾青又遇到土地圈占问题,同样的剧本,不一样的身份,这次是否还跟以前一样?
“先查,查出来再说。”顾青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道。
段无忌告退,张怀玉从堂后屏风里走出来,抬手帮他揉着额头,柔声道:“刚才我在屏风后都听到了,土地之事颇为棘手,你若实在为难,不如缓行。”
顾青摇头道:“无法缓行,城外的难民一天比一天多,听说长安城有官府赈济粮食,消息传开后,每天都有上千难民聚集而来,眼看到了开春难民人数就将超十万了,这些难民若不安置,会生大变。而且误了开春播种,难民无地可耕,他们还要被白养一年,这件事必须在开春前解决。”
张怀玉深深地道:“还记得当年宋根生的前车之鉴吗?我不拦你处置此事,但千万不要步宋根生的后尘,代价太大了。”
顾青笑了笑,道:“当然,我不可能像他那么傻乎乎地直接对权贵地主开刀。”
随即顾青回过神来,瞪着她道:“都快嫁人了,你还老往夫家跑,也不怕招人闲话,二祖翁没拦着你吗?”
张怀玉抿唇一笑,道:“二祖翁拦不住我,我在围墙下一飞就飞出去了……”
“我下次教二祖翁做弹弓……”
“好了,我来是要告诉你,我父母快到长安了,约莫下午时分到,你准备准备吧,马上要见丈人丈母了。”
顾青神色忽然紧张起来,当初万马军中指挥若定狙击回纥兵时,也没见他如此紧张过。
张怀玉好笑地道:“怕了?顾大将军的威风呢?若是我父母不答应咱们的婚事,你怎么办?”
顾青咬了咬牙,道:“我就罗织罪名让你爹下狱,告他盗墓,盗秦始皇的墓,等咱们成婚后生了孩子,生米不但煮成熟饭,而且煮得稀烂了,再把他放出来。”
话音刚落,顾青便骇然发现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当头击来。
朝为田舍郎 第六百三十一章 世家本色
前世注孤生,没有见丈人丈母的经验,但顾青知道见丈人丈母是件很凶险的事,几个性格完全随机的人坐在一起假装很合得来,用一种谈笑风生的形式完成对彼此的性格人品试探,以及对物质条件的摸底。
更让人不安的事,这桩婚姻的决定权往往不在自己手上,那种见面后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同于等待被宣判有期徒刑的年数。
这种感觉实在很不好,哪怕顾青如今已是大权在握,连大唐天子都忌惮七分的大人物,面对岐州刺史府一位小小的判官时,顾青仍感到心慌气短,心律不齐。
“要准备什么礼品才显得隆重?”顾青喃喃道,好像在问自己,又像在问段无忌。
段无忌很无语,张怀玉走后,这位王爷便像丢了魂似的,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神神叨叨,如同中邪。
“王爷,您与怀玉阿姐的父母当年已见过面,为何今日还如此紧张?”段无忌不解地道。
“你不懂,丈人丈母是很邪恶的存在,呼风唤雨煽风点火无所不能,仗着是闺女的双亲有恃无恐,偏偏我还真不敢下令把他们一刀砍了,对这种天生无敌的人,必须慎重。”顾青严肃地道。
段无忌失笑:“没那么严重,王爷可是郡王的身份,怀玉阿姐的父母断不敢对王爷无礼的。”
“这次不一样,谈婚论嫁的大事,他们可能会给我来个下马威……”顾青神情凝重地道。
段无忌叹息:“不会的,他们没那胆子,王爷您是不知道如今您的名声有多可怕,天子都忌惮您七分,怀玉阿姐的父母绝不敢给您下马威,说不定此刻他们也正战战兢兢呢。”
顾青抬头看着他:“你与婆娘当年谈论婚嫁时,丈人丈母没在背后兴风作浪?”
段无忌苦笑道:“学生的妻子也是乡下贫苦出身,丈人丈母都很和气,那些年村里办了瓷窑,日子好过些了,内人是邻村的,是他们主动托了媒人要将闺女嫁到石桥村来,学生的双亲挑选过后,选了一位容貌和品行都算不错的,闺女能嫁到石桥村,丈人丈母高兴坏了,哪里会在背后兴风作浪。”
顾青嘁了一声,道:“抖起来了?你还挑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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