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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为田舍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眉鼠眼
匆匆与两位掌柜见了面,聊了没多久后,顾青又赶往鲜于仲通的临时居所,见了鲜于仲通后二人又聊了一个多时辰,大多是鲜于仲通交代面见贵妃娘娘的礼节,以及如何讨得贵妃娘娘的欢心,然而鲜于仲通转念一想,眼前这小子作马屁诗作得比他还专业,又是孤品贡瓷又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哄得贵妃娘娘心花怒放,论拍马屁的技巧和力度,这小子比他高了不知多少个级别,何时轮到他来教顾青如何讨贵妃欢心了?
于是鲜于仲通话说了一半,便黯然住嘴了。





朝为田舍郎 第一百零六章 闭月羞花
第二天一早,顾青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裳,早早便站在杨贵妃的临时行宫外等候。
鲜于仲通陪着他一起等,一直等到上午时分,里面才慢吞吞走出一名宦官,告诉鲜于仲通和顾青,贵妃娘娘宣见。
随着宦官走入行宫,顾青的心情仍未任何激动。
心态跟阅历有关,不得不承认,人与人之间确实存在差异。没见过世面的孩子看到某个十八线小明星都会激动失态,觉得自己多么幸运能见到明星,而见过大世面的人,无论见到任何大人物都能保持内心的平静,在态度上做到不卑不亢。
再大的人物终归也是人,他们跟普通人一样吃喝拉撒,他们挨打时照样会痛呼哎呀,他们挖鼻孔时的姿势不见得比普通人好看,他们便秘时表情照样很狰狞。
如此一想,见所谓的大人物究竟有什么值得激动的?
顾青前世也见过不少大人物,无论多大的老板,无论多美丽的明星,见面时只需要在脑海里想象一下他们便秘或挖鼻孔时的样子,顾青的心情瞬间就平静无波,甚至内心有点嫌弃。
这样的心理建设似乎有点不厚道,但对待人接物很有帮助,别人眼里的顾青永远那么冷静,永远没有失态,那种波澜不惊不卑不亢的态度引来无数人的好感,谁都不知道顾青的内心里其实有多龌龊才换来那么平静的表情。
鲜于仲通走在顾青前面,不时回头看顾青,眼神既有诧异也有赞赏。
当初顾青知道鲜于仲通的节度使身份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震惊的样子,今日马上要见到天下最受天子宠爱的贵妃,也没见他多么激动欢欣。
这位少年永远一副平静淡然的样子,仿佛世上没有任何人有资格令他激动震惊,他无聊挖蚂蚁窝时的表情都比此刻更生动。
鲜于仲通越来越觉得顾青这个少年很神秘,城府也很深,才十七岁的年纪,已让他这个节度使都捉摸不透了。
顾青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淡定最沉稳的少年,没有之一。他甚至在顾青身上感受不到少年人该有的张扬和桀骜,他从顾青的眼里看到的只有平静,仿佛顾青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的灵魂,能在无声中看透世情的迷雾,直透内心。
杨贵妃召见顾青的地点仍是那个小凉亭,顾青和鲜于仲通穿过行宫的回廊,走过曲折蜿蜒的水榭,来到凉亭前。
顾青远远便看见一位身披厚氅的宫装丽人坐在凉亭内,托腮看着池塘上的残败荷叶呆呆出神,旁边的宦官轻咳了一声,凑到女子身边小声地说了句什么,女子回过神来,一双妙目转到顾青身上。
顾青与她的目光对视,不知为何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不愧是历史上的四大美人之一,果真是绝色倾城。那么一瞬间,顾青忽然理解李隆基为何后半生弃了天下,只顾沉醉温柔乡里了。
世上任何正常的男人想必都会心甘情愿地醉死在她的温柔里吧。
连顾青这种眼里几乎没有男女之分的铁血直男都觉得她的美令人窒息,世上还有别的男人能丝毫不对她动心吗?
顾青与杨贵妃的目光对视,从字面意思来说,这是真正的“一眼千年”。
鲜于仲通见顾青的神态,不由暗暗着急,低声喝道:“怎敢与贵妃娘娘直视?不可失仪!”
顾青急忙垂头敛目。
凉亭内,杨贵妃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顾青,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掩嘴笑道:“这位便是作出‘天生丽质难自弃’的少年郎?”
顾青垂目上前行礼:“草民顾青,拜见贵妃娘娘。”
杨贵妃笑道:“果真是少年郎,年纪应该不到二九吧?”
“是,草民今年十七岁。”
杨贵妃赞道:“十七岁便有如此才情,可见陛下的大唐江山人才辈出,社稷永固。”
鲜于仲通率先道:“圣天子文治武功,古今隽永,大唐社稷万代昌盛。”
周围的宦官宫女和官员们纷纷朝杨贵妃躬身行礼,异口同声道:“大唐社稷万代昌盛。”
顾青垂头没说话,心中暗暗叹息。
朝代的强盛,是在骂声中悄然来临,而朝代的衰亡,往往是从歌功颂德开始的。
杨贵妃令众人免礼,然后看着顾青笑道:“小小年纪,竟能作出如此绝妙的好诗,我看你的才情恐不逊于当年的翰林待诏李太白,顾青,你说实话,因何而作那首诗?是专为本宫所作的么?”
顾青垂头道:“是,只因天下皆传贵妃娘娘之美古今罕有,草民无福可见,只能凭空想象,越想越心慕之,近闻贵妃娘娘銮驾至蜀州,草民欣喜不已,遂作下此诗,聊为贵妃娘娘贺。”
鲜于仲通在旁边听得脸颊直抽抽,好想飞起一脚将顾青踹出凉亭。顾青这番话委实有些无礼了,这年头君臣相见,君有君礼,臣有臣礼,说什么话,行怎样的礼,都有严格的规定,顾青却不明就里,将杨贵妃夸得天花乱坠,虽然都是好话,但当着贵妃娘娘的面夸她如何美丽,未免太过轻浮,实在是无礼之至。
不仅是鲜于仲通,连凉亭内的宦官都变了脸色,手中的拂尘微微轻颤,努力忍住呵斥的冲动。
杨贵妃却听得非常开心,掩着小嘴咯咯直笑,笑得花枝乱颤,浑然不在乎顾青的话多么无礼,在她眼里看来,顾青只是个没经过礼仪教育的农户孩子,驾前失仪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顾青刚才的赞誉很真诚。
没有任何女人不喜欢别人的称赞,区别只在于,有的将欢喜形于色,有的只在心中暗爽,欢喜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杨贵妃显然就是被夸赞后喜形于色的那一类。
凉亭内的鲜于仲通和宦官们见杨贵妃如此开心,倒也不敢呵斥顾青,只是纷纷向他投去警告的目光,用眼神告诫顾青收敛点。
顾青可不管那么多,这可是抱大腿的机会,怎能不紧紧抱住?不但要抱,还要舔。
“少年郎的模样天生长得不高兴,却生了一张巧嘴,真会说话,是有人教你这么说的吗?”杨贵妃咯咯笑道。
顾青诚恳地道:“全是草民的心里话,无一字虚假。”
杨贵妃轻笑道:“本宫不信,从未见过哪家少年如你这般油嘴滑舌,你不像是农户出身的孩子,反倒像那些泡在脂粉堆里长大的少年。”
顾青暗暗叹气,就这几句便是“油嘴滑舌”了?你若听过前世烂大街的土味情话,只怕会激动得尿颤。
迟疑片刻,顾青决定再拍个马屁,他需要一个强硬的靠山,目前看来,杨贵妃对他的印象似乎不错,那么必须要巩固这个印象,要让她对自己的好感更加深一层,往后才不至于被黄文锦那种小小的县令都能拿捏住。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开始,顾青对自己的未来便有着清晰的布局,他走出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今日见杨贵妃,更是布局中的重中之重。
挖蚂蚁窝不算,那是穷极无聊。
“禀贵妃娘娘,草民还想出了两个词,是与贵妃娘娘有关的,不知能说否?”
旁边的鲜于仲通和宦官们的心顿时又悬了起来,宦官望向顾青的眼神已带了几许哀求。
你没完了是吗?为何一定要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杨贵妃却掩嘴笑道:“两个词?但说无妨,说得不好也不究罪。”
顾青垂头道:“是,草民想起大唐以前有三位美人,一为西施,是谓‘沉鱼’,二为王昭君,是谓‘落雁’,三为貂蝉,是谓‘闭月’,那么第四位美人,草民以为非贵妃娘娘莫属。”
杨贵妃听顾青将她与古代另外三位美人相提并论,不由心花怒放,高兴地道:“那么本宫该如何形容呢?”
“草民听闻民间有传闻,开元年间,贵妃娘娘在花园赏花,碰到一朵花后,那朵花忽然收起了花瓣,旁有宫人谓曰,娘娘所过之处,连最娇美的花儿都自惭形秽不得不收起了花瓣,是以,草民觉得应以‘羞花’来形容贵妃娘娘,便是贴切了。”
杨贵妃喃喃念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羞花,羞花……本宫便是‘羞花’么?”
“草民无状,出言孟浪,请娘娘降罪,但草民刚才说的都是心里话,绝无一丝掺假,用‘羞花’来形容贵妃娘娘,草民以为贴切之极,中原汉土,上下千年,仅得四位美人青史留名,自贵妃娘娘以后,草民认为天下再无美人。”
这番马屁拍得可谓妙至毫巅,说什么贵妃以后再无美人,其实应该是自顾青以后,世间再无如此露骨又张扬力道极大的马屁了,千古以还,此马屁的七彩颜色最为绚烂耀眼。
顾青表情平静,背后却冒了一层白毛汗。他也怕说错话,他也怕马屁没拍完便被宦官乱棍打出去。
多谢千年以来的文人,将马屁拍得如此清新脱俗,顾青取来便用,毫无负担。




朝为田舍郎 第一百零七章 南诏叛唐
用尽了洪荒之力,顾青终于完整地拍了一记旷古烁今名垂青史的马屁,看杨贵妃掩嘴两眼放光,像一位看到久慕的偶像即将要尖叫的少女,顾青知道,自己的马屁拍成功了。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古往今来对女人最绝妙的赞誉,恐怕只有这两个词了吧。
尤其是作为四分之一个当事人,杨贵妃被拍得简直尿崩了。
女人听别人的夸赞还是希望直接一点的,安禄山曾为李隆基和她跳胡旋舞,用臃肿可笑的丑姿来博得她的欢心,李白曾作“云想衣裳花想容”来形容她的美貌,可这一切马屁都拍不到杨贵妃的爽点。
顾青就很直接了,直接将她与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三大美人相提并论,并独树一帜创造了四个词来形容四位美人,其中形容杨贵妃为“羞花”,花儿都羞于与她比美,简单粗暴且有效,如同挠痒痒一般,出手便挠中了最痒的那个地方,杨贵妃瞬时爽到飞起。
于是杨贵妃看顾青愈发顺眼了。
多么精致的少年啊,识情知趣又有才情,说话也特别真诚,刚才那番话一定是发自内腑。
“着人准备御膳,赐鲜于节度使与顾青共食。”杨贵妃朝旁边的宫人吩咐道。
原本今日只是见一见顾青,毕竟那首“天生丽质难自弃”颇得杨贵妃的欢心,没想到见了顾青本人后,此人比诗更得她的欢心。
心喜之下杨贵妃破例赏了御膳。
鲜于仲通感激涕零谢恩,顾青也跟着他一同拜谢。
进膳的地点在行宫的正殿,杨贵妃独自高坐首位,鲜于仲通和顾青各坐下首。
如今大唐的权贵阶层用餐都是分餐制的,每人独占一张矮脚桌,宫人端上膳食,顾青仔细端详一番,御膳做得比较清淡,有荤有素,不过味道看起来并不怎么好,只是造型颇为精致,前世五星级酒店吃饭,一棵大白菜只要摆盘摆得好看,这道菜的价格便贵得离谱。
眼前的御膳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顾青没敢伸筷,悄悄观察鲜于仲通的动静,一举一动跟着他学,杨贵妃首先举杯,鲜于仲通急忙双手捧杯回敬,顾青有样学样,然后杨贵妃举银箸挟了一口菜意思了一下,便算是开餐的信号了,宾主共食的气氛渐渐融洽起来。
今日杨贵妃对顾青颇为关注,用膳时常问起顾青的情况,家中父母,可有婚配等等,顾青一一回答了。
宴至过半,杨贵妃忽然道:“顾青,可愿与本宫去长安?以你的才情,本宫可求陛下封你为翰林待诏,如当年的李太白一般,李太白性情倨傲,恃才傲物,故而辞官而去,你虽年少,却比李太白沉稳多了。”
顾青和鲜于仲通皆愣住,鲜于仲通急忙朝顾青使劲挤眼,顾青也不知他这挤眉弄眼的究竟是让自己答应还是让自己拒绝。
沉默半晌,顾青起身行礼道:“多谢娘娘抬爱,草民不过是乡野村夫,性情粗鄙,登不得大雅之堂,翰林待诏之职,草民实在惶恐难当。”
杨贵妃失望地叹了口气。
顾青也有些失望,其实他并非不愿意去长安,可杨贵妃给他的官职实在无法接受。
“翰林待诏”这个官,又叫“翰林供奉”,顾名思义,就是在翰林院里等待天子的诏书,他的本职其实是起草诏书的人,兼职才是作诗写赋哄天子和贵妃开心,李白当过这个官,并无太大的技术含量。
当这个官只有一个必备条件,那就是字要写得好看。
而顾青的字……
顾青相信自己的字拿出来,当今天子李隆基一定会感动得痛哭流涕,他若敢把顾青起草的诏书颁布整个大唐,一定是大唐立国百余年的国耻。
寻常人若是没见过看一眼字就吐的画面,宋根生比较有发言权。
杨贵妃不明就里,她以为诗写得好的人,字也一定写得好看,她并不知道顾青只是个搬运工。
“娘娘错爱,草民惶恐,草民留在蜀州也会为娘娘效力,专心为娘娘烧制贡瓷,往后瓷窑所出必然越来越精美,娘娘故乡所产,定能让娘娘在长安面上有光,草民定不会辜负故乡人的期待。”
一番话说得杨贵妃转怨为喜,嘴角露出了笑容。
顾青呼吸一窒,垂头望向面前的餐食。
一颦一笑,皆是人间绝色,倾国倾城之姿,不愧四大美人之一。
顾青目光怔怔,他想起了杨贵妃的结局。红颜薄命,莫此为甚。以色侍人者,终究难得真心。
…………
御膳过后,鲜于仲通和顾青向杨贵妃告辞。
走出行宫,顾青长长松了口气。
今日见杨贵妃算是大有收获,看来自己博得了杨贵妃的好印象,马屁拍得好,人生少奋斗几十年。
出了行宫后,顾青又向鲜于仲通道谢。
鲜于仲通含笑说了几句废话,顾青又回了几句废话。两人正要告别时,顾青敏感地发现鲜于仲通面有忧色,不由停下问道:“鲜于伯伯是否有心事?”
鲜于仲通叹了口气,摇摇头。
顾青马上想起了一件事,道:“不知南诏国叛乱之事如何了?”
鲜于仲通苦笑道:“南诏国主阁罗凤已起兵反唐了,军报昨日送至蜀州,南诏叛军已攻下了小夷州,一场战事怕是免不了了。”
顾青想了想,道:“毫无理由便反唐?鲜于伯伯,这说不过去吧?”
鲜于仲通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贤侄当初在石桥村时的建言没错,老夫后来派人查了,云南刺史张虔陀去年向南诏国主索巨额贿赂,南诏国不给,张虔陀遂多次辱骂南诏国主,甚至侵辱了他的妻子。”
顾青冷冷道:“索贿不成,公然辱妻,张虔陀此人烂到极点了。”
鲜于仲通接着道:“辱妻之事引起了南诏国的公愤,阁罗凤是一国之主,怎能受此大辱?于是联合南诏各部,聚集兵将,南诏各部以往被张虔陀欺辱多年,阁罗凤登高一呼,应者云集,纷纷起兵响应,张虔陀见事情闹大了,惶恐之下恶人先告状,向长安飞马奏报南诏国谋反,老夫昨日接到军报时,南诏叛军已攻下了小夷州,马上要向姚州进发了……”
转身看了看杨贵妃的行宫,鲜于仲通为难道:“剑南道战乱即起,贵妃娘娘却似乎没有回长安的意思,若被战乱惊了銮驾,老夫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顾青叹道:“鲜于伯伯,此战朝廷若派伯伯迎战,伯伯定要谨慎,若然战败,恐怕您这个节度使当不了多久就会被朝臣弹劾,贵妃娘娘的兄长怕是都保不住您。”
鲜于仲通一凛,顾青这番话说中了他的心事,最近几日他正因此事而惶惶不安,当初在石桥村得到南诏国叛乱的消息时,鲜于仲通终究还存着几许侥幸心理,以为派人与南诏国主沟通后或许他便不反了。
如今南诏国已起兵攻占了小夷州,鲜于仲通的侥幸心理终于被彻底击碎,同时对自己的官位愈发担忧了,当多大的官便要担起多大的责任,剑南道节度使可不仅仅处置剑南道公务便够了,节度使兼任的是文武最高长官,一旦发生战事,节度使责无旁贷必须要领兵平叛,哪怕是文官也要披甲上阵的。
鲜于仲通是文人,作作文章拍拍马屁还可以,领兵披甲可就真不行了。
“贤侄上次在石桥村所言,可行否?”鲜于仲通终于想起了顾青当初的劝谏,当时顾青的话说得很直白,令鲜于仲通心里颇有些不舒服。可一旦击碎了他的侥幸心理,鲜于仲通再次回想起顾青的话,顿觉有几分道理了。
顾青叹道:“伯伯莫怪小侄说话难听,以小侄看来,若伯伯亲自指挥此战,胜负之数,负大于胜,除非伯伯能马上向朝廷禀奏,另遣良将来剑南道指挥,伯伯居后方负责粮草辎重,或许事尤可为。”
鲜于仲通苦笑道:“老夫不认识朝中将军,遣谁才好呢?”
顾青沉吟片刻,缓缓道:“小侄听说大唐有一位将军,如今任安西都护府副都护,此人能征善战,战功赫赫,今年率兵攻打石国大获全胜,俘虏了国主和王子若干,押解长安献俘……”
鲜于仲通目光闪动:“贤侄所说者,是高仙芝么?”
顾青点头:“高仙芝如今挟大胜之威,正屯兵安西都护府,西域那边战事已定,伯伯何不上谏天子,暂借高仙芝来剑南道,助伯伯平定南诏之乱?”
鲜于仲通为难道:“暂借之说……”
顾青看出了他的犹豫,笑道:“高仙芝是当世名将,陛下需要用他镇守西域诸国,平定南诏后必然会被调离的,伯伯的剑南道节度使之位仍稳如泰山。”
鲜于仲通下意识点头,随即疑惑地看向顾青:“你一个足不出户的农家娃子,为何知道这么多?连高仙芝都听说了,世上果真有生而知之之人吗?”
顾青认真地道:“石桥村在青城山下,山上有许多道士,小侄是听一位老道士说的。”
鲜于仲通震惊道:“哪位老道士居然如此神通?”
“不重要,昨夜他已羽化飞升了,连渣都没留下。”




朝为田舍郎 第一百零八章 可见天地
完美的谎言里,最好把涉及的人物挫骨扬灰,来个死无对证,如此就不必再用一百个谎言来圆谎。
于是老道士便在顾青的嘴里被迫飞升仙界了,虽然是谎言,但也可喜可贺。
可惜鲜于仲通没那么好糊弄,顾青清楚地看到他捋须的手在微微颤抖,可能在反省自己在别人眼里究竟有多蠢,以至于别人竟拿如此低级的借口来敷衍他。
“罢了……”鲜于仲通长叹。
“罢了”的意思是,懒得跟顾青计较了。
“伯伯若能让朝廷遣良将平定南诏之乱,对伯伯来说是最佳的选择,若胜了,有伯伯的一份功劳,若然败了,那位良将自然要为伯伯分担大部分责任,伯伯负责粮草辎重,每日送奏疏去长安禀奏战况,做出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的样子,如此纵然败了,天子想必亦不忍过分苛责伯伯。”
这番话令鲜于仲通颇为动容。
顾青说到了他最忧心的地方,而顾青为他分析利弊后,鲜于仲通觉得这番话很有道理。
在鲜于仲通的心里,忠君报国之类的话只能用来当口号喊一喊,剑南道战事突起,鲜于仲通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官位,顾青投其所好,从官位利益的角度为他分析一番后,鲜于仲通顿觉向朝廷请遣良将果然是分担风险的最佳选择。
鲜于仲通面若平湖,心里已决定采纳顾青的建议了。
只要话说得有道理,一方诸侯节度使也是愿意听一个农户少年的话的,利益决定一切。
“关于沙盘,伯伯应尽早派人实地堪舆,沙盘此物无法决定战争的胜负,但它能查遗补漏,帮助伯伯从战事全局指挥,有些被忽略的小径或关隘,沙盘上都能清晰表现出来,有时候一条不起眼的小路的存在,敌人没发现,我们发现了,便占尽了先机,从而影响战局的胜负。”
鲜于仲通下意识点头,他对沙盘还是颇为重视的,否则不会为了此物而在石桥村多留了些时日,这次平定南诏之乱,沙盘必然要发挥它的重要作用。
顾青呼了一口气,笑道:“小侄该说的都说了,胜负自凭天意。小侄祝鲜于伯伯旗开得胜,凯旋回师。”
鲜于仲通含笑道:“此战若能不败,老夫定将你的名字记入功劳簿,向圣天子请功。”
“小侄不过胡说了几句,哪里有什么功劳。”
“贤侄不可妄自菲薄,你的这番建言对老夫颇为重要,一场战事由老夫指挥,或由良将指挥,结果必然是不一样的,更何况你还造出了沙盘此物,可以说,这场平叛之战,你的建言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胜负,此战若胜,老夫必为你请功。”
…………
离开蜀州城,回到石桥村时已是第二天的傍晚。
村民们热情招呼顾青,纷纷邀请他去自家用饭,顾青笑着婉拒了。
婉拒是礼貌,是教养,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村民家的菜做得太难吃了,顾青对食物如此挑剔的人,面对一份份比猪食还难吃的菜,如何能下得了嘴?
刚跨进自家院子,顾青便闻到了一股炊烟味道,张怀玉扬着一把大勺迎出来,配合她白衣胜雪的形象,像极了绝世大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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