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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为田舍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眉鼠眼
村民们对县衙发生的一切仍有些不大了解,可是顾青回来了,宋根生也回来了,他们虔诚而悲恸地跪在墓碑前,村民纵然不甚明了,但他们知道,这片土地里埋葬着的人一定做过某件惊天动地的事,他们一定为了某个人,某件事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这样的人,值得一跪。
葬礼过后,新伤未愈的张怀玉冷着脸向村民们宣布,石桥村将新建一座烈祠,祠堂内将供奉所有为石桥村拼过命的人,他们的名字将会刻在牌位上,供享石桥村世代村民香火,他们的事迹将会被记入村志里。那些为了世间公义和芸芸苍生付出过生命的人,永世被历史所铭记。
顾青没急着回长安,他受的伤不轻,无法长途跋涉,再说他也要等此事在长安的反应,等着它慢慢发酵。
在村里给张九章和李光弼各写了一封信后,顾青便安心留在村子里养伤。
信送到长安后,张九章和李光弼会知道怎么做的。
冬日的雨冰寒刺骨,河面上结了冰,山林村庄一片萧瑟,院子里光秃秃的银杏树只剩嶙峋的枝桠摆出各种诡异的形状。
顾青和张怀玉并排半躺在屋子的两张胡床上,两人的中间点了两盆炭火,饶是如此,顾青仍觉得冷,身上裹了一层厚厚的毛毯。
张怀玉身上的伤也不少,那晚的厮杀,她几乎在鬼门关上走了好几个来回,身上背上腿上伤口无数,直到今日养伤,她的脸色已然很苍白,失血过多只能慢慢补回来。
漫长的养伤日子,大多数时候很无聊。顾青有心跟张怀玉叙叙旧,无奈张怀玉像个闷罐子,很少搭理他。
“村里比以前变化很大,建了很多新居,也迁进来了许多外村人。”顾青耷拉着眼,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嗯。”张怀玉回以淡淡的一声。
“我家没被你一把火烧了,我很欣慰。”
“嗯。”
“但我发现我家的厨房好像不对劲,有火烧过的痕迹,而且屋顶也翻修了。怎么回事?”顾青扭头看着她。
张怀玉脸上闪过一抹赧然,镇定地道:“你走以后,我试着自己烧火做菜,灶里添的柴太多,不小心把厨房烧了……”
顾青嘴角露出霸道总裁式的狂拽酷炫笑容,压低了声音道:“女人,你在玩火……”
啪!
一块晒干的肉脯砸中了顾青的脸,霸道总裁的冷酷形象瞬间破功。
顾青挫败地躺了回去,幽幽叹气。
张怀玉是个寡言但心眼实在的女孩,这样的女孩往往做事一根筋,认准的事情会一直做下去,谁都劝不住。这样的女孩如果真心站在自己这一边,往往比谁都忠诚,宁死不移其忠。
但是,她却不是一个适合聊天的对象。
相比之下,长安城的张怀锦便很适合聊天了,顾青不管什么话题张怀锦都能稳稳接住,有时候顾青没话题了,张怀锦还能主动制造话题强行尬聊,如果顾青不搭话,她能假装顾青搭话了,就这样自言自语一整天。
不知为何,顾青在长安时特别想念张怀玉,但此刻在张怀玉身边时,却又不自觉地想起了张怀锦那个可爱的小姑娘。
然后顾青有些惊了,两世凭实力单身,任何诡异离奇的爱情都能完美躲闪过去,这一世心里居然同时挂念两个女人,心口的朱砂痣和蚊子血,两个女人时常对换,明明仍是单身,却宛如渣男般朝秦暮楚……
直男突然变成了渣男,所以,人设是在什么时候悄悄崩掉的?
顾青在默默反省自己的时候,张怀玉却忽然开口了。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顾青一愣:“什么怎么做?”
张怀玉看着他的眼睛,道:“回长安后,你打算如何慢慢掌握权力?”
顾青眼睛眯了起来:“我为何要掌握权力?”
“心怀吞吐天地之志,手中无权岂不是笑话?”
“你怎么看出我心怀吞吐天地之志的?我脸上刻着字了?”
张怀玉笑了笑,淡淡地道:“我对你没有威胁,甚至我能毫无保留的帮你,你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对我说无妨,我不会背叛你的,否则,你以为我为何留在石桥村?”
顾青沉默片刻,缓缓道:“张怀玉,你这副自信的样子很讨厌。”
张怀玉笑容渐冷:“你若不喜欢我现在这副样子,我可以给你看别的样子。”
说着张怀玉脸部忽然一整,露出一副又蠢又呆的明媚笑容,道:“张怀锦是不是这副样子?你喜欢吗?”
顾青一惊,额头不知为何渗出了汗,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心虚,可此刻他就是感到了心虚。
随即顾青很快恢复了自然。我什么都没做,为何要心虚?
“张怀锦不是这副样子,你模仿得不够像,我给你模仿一下,你看好了……”
说着顾青调整了面部表情,接着目光开始变得呆滞,嘴角微微往上扬,露出一排牙齿,眼睛弯成了两道弯弯的新月,半仰着头一副痴呆少女情怀总是诗的模样,用又萌又蠢的语气尖细着嗓子道:“阿姐,阿姐,我又尿床了……”
张怀玉惊愕片刻,接着噗嗤一笑,掩着小嘴背过身笑得不能自已。
顾青觉得自己模仿得很成功,沉浸在自己高深的演技里不可自拔,于是趁热打铁道:“要不要我模仿你的样子?”
张怀玉笑声忽然一顿,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冷笑道:“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顾青根本没察觉到冷笑与正常笑容的区别,兴致勃勃地调整表情,随即猛地一拍旁边的小矮桌,撸起袖子朝地上狠狠吐了口口水,恶声喝道:“来人,我要吃三碗饭!三碗!”
下一瞬间,顾青发现自己躺着的胡床忽然垮了,他整个人随着胡床倒了下去,重重跌在地上。
定睛一看,胡床的几只木脚被削断了,切口整整齐齐。
张怀玉若无其事地将匕首入鞘,收入怀中,神情萧瑟地看着屋外阴沉沉的天空,悠悠道:“今日的北风,好喧嚣啊……”
一个养伤的女人居然随身带着利器,不是神经病就是狠角色。
没有实力前,无论是神经病还是狠角色,顾青都招惹不起。
于是顾青乖巧地起身,鞠躬。
“对不起,我错了。”





朝为田舍郎 第一百八十六章 委婉表白
女人喜欢用行动表达喜怒情绪。比如她高兴了,会手舞足蹈使劲的捶你,比如她生气了,会丧心病狂使劲捶你。久而久之就给了男人一种错觉,似乎她是怎样的情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捶你。
顾青与张怀玉大半年没见了,张怀玉对顾青终归有一些情绪要表达,顾青如果情商稍微高一点的话,最好对她避而远之,等她过了这股子劲儿再接近。
天冷得邪性,屋子里生了两盆炭火似乎都不够,顾青还是觉得有点冷。
断了腿的胡床被修好了,躺在上面凭空矮了一截,衬托得旁边张怀玉的胡床瞬间高大起来,与她聊天需要仰视。
“杨叔母刚送了一罐鸡汤,给咱们的。熬了两个时辰,据说是她家下蛋的老母鸡,忍着心疼宰了,造孽啊。”顾青幽幽叹道。
张怀玉露出娴静的微笑:“村里的人真好,这大概是我愿意留在村里的另一个原因吧。”
“你打算一直留在村里,不去长安了?”顾青好奇问道。
张怀玉摇头:“不去了。长安我并不喜欢。”
“因为张家的人?”
“不仅如此,还因为这两年我见过太多贫苦,再看长安那些权贵文士们对盛世歌功颂德,便觉得他们太虚伪太恶心,我如果去了长安,每天要看到那么多虚伪恶心的面孔,那是对我的折磨。”
顾青笑了笑,道:“你这耿直的性子,大概只能一生留在村子里了。”
“一生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我已渐渐习惯了这里的日子,至少这里没有虚伪,每个人都那么真诚,他们的爱与憎明明白白写在脸上,我不需要提防任何人,在这里,我过得很快活。”
顾青目光望向屋外,低声道:“其实我也想一辈子住在这里,在这里娶妻生子,数十年后儿孙满堂,一生过得平庸却平安,人生风平浪静,不需要走得跌跌撞撞,临死安排好后事,踏踏实实埋进土里,每逢年节儿孙来我坟前洒下一杯酒,世上的纷争与战乱与我毫无干系,斯愿足矣。”
张怀玉失笑:“若有生之年发生战乱,村子也无法幸免,那时村里的瓷窑也好,每天都能吃上肉的日子也好,战乱碾压之下,一切都烟消云散,今日你我看见的每一个幸福的人,终归会走上颠沛离析的路,幸存者十难取一。”
顾青笑道:“或许,在我有生之年,天下有战乱,但蜀州并无战乱呢……”
张怀玉摇头:“天下若乱,蜀州焉能幸免?”
顾青笑了笑,没解释。
其实,安史之乱后,蜀州确实没乱,李隆基仓惶逃出长安后,还往蜀州避难。如果顾青没有丝毫野心的话,一生住在村子里平安到老其实并非遥不可及的事。
从穿越到现在,顾青的性格已改变了许多,淡漠无情的性格被许多人许多事温暖过后,顾青已做不到淡漠无情地面对身边的人和事了。
只是当一个人的心中多了几分悲悯,行事难免失去冷静,从此很难理智地看待世人遇到的不公,为了所谓的天理公道,不计后果地维持正义,最终付出惨重的代价,比如这次保护宋根生便是如此。
顾青如今的心态很矛盾,他不觉得心怀悲悯是什么坏事,可他也不愿因为悲悯而失去理智,失去理智代表着失控,失控的后果很严重。
顾青是少年,可他又不是少年。与众不同的两世为人的经历注定了他无法像寻常的少年那样简单冲动地处理复杂的世情。
“你在想什么?”张怀玉看着失神的顾青,忽然问道。
顾青望着她平静的脸,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属于少年的冲动。
认识她以来,她便永远这么平静且执着,但她却默默地为自己做了很多,顾青都一一看在眼里,有时候也不禁奇怪,她为自己做了这么多,究竟是朋友之义,还是男女之情?
不计后果的青春里,感情是不是也能冲动一次?错过年少,人生还有什么时候能够来一场奋不顾身的爱情?
她毫无怨言地自愿留在石桥村,难道仅仅只是喜欢这里的安宁生活?
她日夜操练村里的少年,用鞭子抽着逼他们上学堂读书,难道是因为闲得无聊?
她做的这一切……有没有可能是为了自己?
顾青不确定地想着,从认识她到现在,梳理了她的所作所为以后,顾青觉得她应该是对自己有意的……吧?可惜她太含蓄了,居然没有任何暗示,哪里像一千多年以后的女孩,看中了便像狼一样扑上来,左勾拳右勾拳都打不走。
所以说,文明不总是在进步的,轰轰烈烈倒追男主的美德,古代的女子就很缺乏。
“我在想……我的人生好失败。”顾青黯然叹道。
张怀玉冷眼瞥着他:“不到二十岁已官居六品,当上了左卫长史。你若是失败,世上别的人都该找根柱子撞死算了。”
顾青认真地分析道:“你看啊,我做人虽然勉强算得上义薄云天,可心里其实是很孤傲的,比如我现在看宋根生,虽说我与他情同父子,可每次看到他我总想抽他,很难控制住自己,我认同他这个朋友,但又很鄙夷他为人处世的方式……”
张怀玉定定注视着他,久久不语。
“你这种眼神很欠抽,啥意思?”顾青不满地瞪着她。
张怀玉抿了抿唇,将头扭向另一边,淡淡地道:“太巧了,我也是这么看你的。”
顾青一呆:“情同母子?”
“不是,我是想说,每次看到你的时候,我也特别想抽你,很难控制自己。”
顾青叹气,跟这种人聊天真的很难让人产生愉悦的情绪,越聊心里越堵得慌。
“我……继续告诉你我的人生为何失败。对宋根生,我鄙夷他,又不得不处处维护他,在这方面,他亲爹都没我对他如此上心。为了他,我不得不一次次打破自己的原则,干了许多不冷静的事,打破原则的事情干得多了,难免心里有了一种担忧,我觉得自己可能根本没有原则,所以才会那么容易打破原则,一个没有原则的人,未来的人生或许会活得不错,但也会很悲哀……”
张怀玉听得云山雾罩,皱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青叹道:“我想说的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宋根生算是养废了,我打算自己生一个儿子好好养,将来就算要教育也舍得下重手,毕竟是亲生的,不需要那么客气……”
“所以呢?”
“生孩子这事儿,我一个人可能办不了……”顾青扭头看着她,向她发出诚挚的邀请:“你若闲着没事的话,要不要帮帮忙?”
张怀玉隐隐有种预感,接下来顾青的狗嘴里可能要吐出一些不是象牙的东西……
“我如何帮你?”张怀玉美丽的杏眼眯了起来,很危险的信号。
遗憾的是,顾青对女人表情的微妙变化似乎从未研究过,他根本没察觉到危险,自顾地道:“帮我生一个吧,几个也行……”
指着屋外远方的山峦,顾青指点江山状,动情地道:“看到那座山了吗?那是我为你打……嗯,不对,我是说,我要在山上开一块墓地,作为我顾家的祖坟,我打算在祖坟里给你留一块地方,就在我的旁边,墓碑我都想好怎么刻了,‘顾门张氏’怎样?是不是觉得很幸福?”
张怀玉愕然地看着他,宛若在看一个智障。
“所以,顾门张氏啊,给我生几个健康聪明的娃不过分吧?天经地义吧?你要不要考虑……啊!姓张的,你龟儿疯了嗦?”
话没说完,刚修好的胡床彻底分崩离析,顾青狠狠地摔在地上,不仅如此,还被张怀玉居高临下重重踩了几脚。
然后张怀玉转身便走,受伤的身子走得蹒跚而匆忙,如同见了鬼。
顾青瘫坐在地上,神情黯然,心情低落。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表白,然而看张怀玉的反应,似乎拒绝了他的表白……
想不通啊,难道她对自己无意?一切看似暧昧的小情愫难道都是自己的幻觉?
暗暗反省了一下自己刚才表白的过程,顾青总结了经验成败,觉得刚才的废话似乎多了些,应该直截了当聊祖坟的事,不该以“人生失败”为开场白,逻辑绕得有点远,张怀玉情商那么低,可能没听懂。
“应该是太委婉了,下次直接一点。”顾青认真脸,神情凝重地喃喃自语。
以张怀玉的侠女做派,顾青觉得越直接越好。
婆娘,老子看上你了,过来让老子啜两口!
这样说行吗?挨打的可能性不小,再想想,再想想……
…………
村里如往常般平静,青城县的暴风骤雨似乎并未影响村民的生活,日升而作,日落而息,站在村口闻闻炊烟的味道,内心由衷地感到安宁祥和。
冯阿翁一瘸一拐地走到顾青身边,给他披上了一件自家硝制的狐皮氅裘:“天冷得很,莫在外面站着,伤口还没好,小心着了凉。”
顾青回头笑道:“无妨,我身子没那么弱。”
“伤筋动骨之时,身子比平常都会弱一些,莫着凉了,否则你若病倒,就得让宋根给你治,想想他那医术,那货医术烂得不行,偏偏自尊心却很强,不让他治他还生气,让他治吧,又跟自己的命过不去……各村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我们也难啊。”冯阿翁唏嘘地叹道。
顾青笑道:“索性让宋叔去县城找家医馆帮几年工吧,几年下来医术多少会有长进,那时可就是名副其实的大夫啦。”
冯阿翁叹道:“老汉也是这么想的,许多村民也是这么想的,但宋根不这么想,他觉得是我们把他赶出村了,有次老汉委婉地跟他提了一下,话刚起了个头儿,他便哭了,说要击柱自尽,还说士可杀不可辱,说我们嫌弃他的医术……”
“是,我们确实嫌弃他的医术,可我们也没表现得那么明显啊,自己不长进,还不让人说,我们总感觉被人讹上了……”冯阿翁苦恼地道。
听着冯阿翁絮絮叨叨地说一些琐碎的家长里短,顾青笑得很温和,若干年后,功成名就,他真的考虑要回石桥村养老。这里的一切让他感到安宁,此心安处是吾乡。
当然,前提是,张怀玉愿意葬在顾家的祖坟里。
回头再做做她的思想工作,人生匆匆数十年,埋哪里不是埋?何必太讲究。
“何时回长安?”冯阿翁忽然问道。
“再养几日吧,不急。”顾青笑道。
再过几日,济王约莫得到全军覆没的消息了,很好奇他会是怎样的表情。
两百多人刺杀朝廷任命的县令,结果全死了,事情一闹大,长安朝堂的御史台也不是吃素的,济王想必会惊慌失措吧?一个非嫡非长的皇子,府里养那么多死士,本身就是一件说不清楚又很要命的事。
“长安……是个啥样子的?”冯阿翁眼中满是憧憬:“长安的人过日子一定很讲究吧?吃饭的筷子都是金子打造的?”
“那会重金属中毒。”顾青笑道:“冯阿翁,待我在长安立稳了足,请你和村民们去长安看看,您要好好保重自己,千万多活些年,这几年帮我好好打理瓷窑,我在长安的花费,全靠这座瓷窑供给了,它是我的小金库,您可要看好它。”
冯阿翁拍着胸脯道:“放心,石桥村如今已是铁桶一般,任何宵小都不敢来犯事,老汉我但有一口气在,谁都不敢来村里造次,村里的崽子们也老老实实不敢乱来。”
说着冯阿翁眯起了眼睛,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说起来,张怀玉那姑娘确实不错,本来老汉眼里只盯着瓷窑,别的事情都不怎么在乎,但张姑娘却对村里子弟的栽培很在意,无论刮风下雨,必然都要让村里子弟上午操练,下午读书,大半年了,一天都没耽误,顾青,张姑娘是个好闺女,她怎么想的,老汉我很清楚,你莫辜负了她。”




朝为田舍郎 第一百八十七章 漫天花雨
男人再优秀,没有女人也无法繁衍下一代,所以合作很重要。
麻烦的是,男女合作有个前提,那就是需要爱情。这就有点搞笑了,前世的科学家早已研究过,男女间的爱情保质期只有短短三个月,三个月后要么分手,要么渐渐变质为亲情,也就是说,刺激男女丘脑神经传导多巴胺激素的过程,就叫“爱情”。
然而科学家还说过一句话,人们却选择性地忘记了,那就是,多巴胺激素分泌久了,大脑会产生疲惫感。所以男女恋爱后,丘脑里的多巴胺激素分泌会慢慢减少,最后完全停止分泌,这个从分泌旺盛到渐渐停止分泌的过程,便是俗称的“爱情保质期”。
知识点,要考的。
所以,所有那些给女朋友发下山盟海誓承诺天长地久爱你的人,原则上都应该被称为“渣男”,这个是有科学理论为依据的,明明只能爱三个月,凭什么许下天长地久?一个理智的女人,就应该在恋爱三个月后带男朋友去医院检查多巴胺分泌,不要信他山盟海誓的鬼话,科学数据能证明他是不是渣男。
承诺把对方埋进自家祖坟里,才是真正负责任的好男人,比如顾青。
可惜张怀玉似乎并不领情。
顾青于是开始考虑如何跟一个古代的具备严重暴力倾向的女人解释何谓“爱情”。
多巴胺什么的,她可能听不懂。
那就用一句“情到浓时情转薄”吧,中国文字就是这么博大精深。
顾青对感情的反应向来迟钝且错误,他甚至不清楚自己对张怀玉究竟有没有爱意,如果说“爱一个人”是一项人生必备技能的话,这个技能顾青两辈子都没点亮过。
前世的他至死已近中年,一个中年的男人渐渐已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生活里无论感情还是事业,脑海里首先衡量的是“利弊”。
奋不顾身趁少年,错过已是百年身。
张怀玉为他默默做了那么多事,为他流过血拼过命,但她太拙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以至于顾青仍分不清楚这个女人为他做了这么多,究竟是心存爱意还是为兄弟两肋插刀。
反过来说,顾青对感情的反应很迟钝,他也不是很明白自己对张怀玉的感情是兄弟情还是爱情。
昨日对张怀玉的委婉表白后,顾青也总结了一下自己的心理状态,他觉得自己的表白并不诚恳,可能其中并未包含多少对她的爱意,只是出于人类繁衍的本能,类似于到饭点了,该吃饭了,恰好路边有一家饭馆,而他恰好走了进去。
这种心理就很渣男了,顾青心中生出了几许内疚。
感情当然有,至于说多浓烈未免太夸张,就是那种淡淡的情愫,许久不见很想念,见了面却又无法愉悦的聊天,一声不吭能够为对方赴汤蹈火,单独相处却常常话不投机。
这是怎样的神仙感情啊。
“何谓‘爱情’?”宋根生嘴里塞满了果干,含含糊糊地问道。
“就是男女之情,你和秀儿这样的。”顾青神情有些不耐烦,斜眼瞥着他。
今日的宋根生特别令人看不顺眼,主要是旁边多了个人。
秀儿坐在宋根生身边,一口接一口地给他喂零食,喂完一口便看着他羞涩地一笑,宋根生大口咀嚼,两个人脸上布满了甜蜜的微笑。
可以肯定,两人丘脑多巴胺激素分泌正处于旺盛期。
顾青满腹怨气无处宣泄,这俩人在瓷窑找到了顾青,然后自顾地在顾青面前坐下,旁若无人地秀恩爱,喂零食,你一口呀我一口,仿佛他们来找顾青的目的就是特意刺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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