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农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香辣凤爪
不过这些跟竹枝都没多大干系,她正瞧着屋里相对无言的一老两小叹气。
还以为都避到了青阳县城,往日里的纷争总该远去了吧,谁知居然会找上门来。
其实倒也在意料之中,花灯会上碰到了姑姑,自然青河镇上的冯家人会得到消息,能过了这么久才照过来,已经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看见儿子不但没有流落街头,反倒在青阳城里头租下了小院儿,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冯老大心里可就不是滋味了。整洁的小院儿,墙角长势喜人的两本蔷薇,刚刚冒头的凤仙花,带给这小小的院子一股家的温馨。原本要说让冯大纲回去的话,含在嘴里就有些说不出口了。这院子,怎么都要比冯家院子里头那个茅草棚子强得多吧?
再看儿子媳妇身上的衣裳,虽也是平常土布,可都开了春了,这身上的小袄儿反倒比往日寒冬时节显得厚实,脚上的鞋子也干净利落,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大纲两口子在城里的生活都要过得好些。这才几日功夫罢了,瞧儿媳妇的小脸儿都圆润白皙了起来,可见他们俩的小日子真的过得不错。
冯俊原也是陪着老爹来说服大哥回家的,见了这情形,原来打好的腹稿自然也说不出口。大纲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他们不开口,他也不会主动说什么,三个老少爷们儿对坐着,就痴痴呆呆无话可说了。
竹枝端了开水进去,这才打破了僵局:“公爹、三弟,喝口热水吧。这么早就过来了,想是一大早就出了门儿,路上可受累了。家里生意可还好?婆母的身子可还康健?弟妹可好些了?”
几句话便将家中各人都问候了一遭,想起临来前老婆子的脸色,冯老大便有些脸上发红。自从决定了进城看看大儿子,孙氏的脸色就一直好不起来,昨夜还跟他说:“虽说分家出去了,到底也没跟里正那头打个招呼。这回你若是见着了人,便将话说开了,总归养了他二十多年,还给他娶了媳妇,这奉养银子可不能少了。还有家里的磨坊,那可是你们老冯家祖传的,跟他没有半分钱关系。家里的地也是,都是我这些年辛苦置办下来的,他可甭想沾上一分!”
冯老大心里清楚,孙氏这是心疼银子了。家里的肯定不会给了大纲,反倒是大纲往年时常出去做活儿,还能贴补不少。如今少了这笔收入,孙氏心里怎么可能舒坦得起来?
他不答话,旁边被问候的冯俊就没那么多顾忌了,笑着接话道:“多谢大嫂惦记了,娘身子好着呢!对了,二嫂有了身孕,也是咱们家的一桩喜事。左右大哥大嫂在这边也没甚事情,不如回家共叙天伦也好。”
王氏有了身孕?竹枝惊讶地看了眼冯老大,看来过年的时候晕倒其实也是孕期反应了,忍不住暗暗翻个白眼,那就说明根本就不关自己什么事情。说实话该叫她是吉祥物差不多吧?她刚进门王氏就有了身孕,不是吉祥物是什么?不过想来如今王氏有了身孕,一定拽得跟太上皇似的,自己要是傻了,就这个时候回去冯家院子,正好人家差个丫头么,送上去听凭使唤就是。
竹枝笑着朝冯老大行礼:“恭喜公爹就快添孙子了。”
大纲扭头瞧了她一眼,确实满脸喜色不似作伪,也望着冯老大呵呵直笑。
看在冯老大眼中便觉得有些讽刺,不过还是得端着当爹的架子微微颔首道:“老二家的怀上了本是好事,只是怀相不好,老二成天得跟着伺候着,老三又在进学,磨坊里头就只得老四帮忙,他年纪还小,有些忙不过来。都是一家人,何必因为几句气话生分了?老大啊,这青阳虽好,你们俩都没个正经事情,就靠你那几个收拾院墙猪圈的零散工钱,只怕也难得支撑。听的爹的,还是回去吧,跟你娘赔个礼,就是她有万般不对,总归也是为了你们俩好,难道你这做儿子的还跟她见气不成?”
竹枝便有些不高兴,勉强笑着说去后厨看看火,懒得再搭理冯家父子二人,赶紧出了门。她怕自己要是在里头多呆一分钟,就要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这冯老大怎么今日跟个女人一样,絮叨着家长里短的不说,明明是想拉着大纲回去做苦力,还要摆出一副劝诫大纲尽孝的模样。实在是瞧着恶心极了。
院门被轻轻拍响,竹枝开门一瞧,却是提着食盒的小福,不禁奇道:“这个时候店里不忙么?你来干什么?”
小福把食盒提进厨房里头,笑着说道:“听说大纲哥哥的爹和弟弟来了,掌柜的叫我送桌菜来。一家团聚的,倒也不好打搅,又怕他们赶着回家,左右是咱们掌柜的一番心意。冯嫂子你看,里头的小菜可是我跟李厨子送的,不关我们掌柜的事情哈!”
一番话说得竹枝心头暖呼呼的。虽是外人,一个多月相处下来,倒觉得比跟冯家人、罗家人相处都要亲切些。小福刚说什么加菜之类的,定是看她脸色不好逗她开心罢了,胡来俊做人圆滑,哪里会少几个菜来?竹枝也不客套,打开食盒一瞧,有荤有素,连碗筷都备齐了,还有一壶酒,便笑着道了谢。
小福伸着脖子往堂屋瞧了眼,正好看见大纲耷拉个脑袋,冯老大坐着训斥他,冯俊一身青布长衫立在冯老大后头,忍不住吐了吐舌头道:“当爹的可真凶,幸亏我没爹!”
虽是熟识了,竹枝也从来没问过小福的情况,见他自己说起,忍不住就笑了笑随口答话:“有爹还不好么?凶也是为了儿女好罢了。”
小福摇摇头:“爹就只想卖了儿女换钱呢,有什么好?若不是掌柜的心善,我都不晓得被我爹卖到什么地方去了。”说罢也不待竹枝问话,悄悄道:“大刚哥正挨训呢,我就不凑热闹了。晚些吃完了,若是伯父他们不走,嫂子就过来告诉我们一声,怎么的咱家掌柜都要来打个招呼才是。”
竹枝托他谢过了胡掌柜,便送了他出去,转身将热腾腾的饭菜拿出来,端进屋打断了冯老大的训话道:“公爹和三弟想来也饿了,先吃饭吧!”
冯老大这才住了口,沉着脸让她上菜。
花开农家 055 心定
055
吃罢饭,大纲给竹枝递个眼色,示意她去把碗碟还了。
虽然挺想留下来听听冯老大要说些什么,竹枝还是克制住了自己,规规矩矩地收拾了桌子,提着食盒去了吉祥客栈。
如今她也算是轻车熟路了,自己把碗筷提到后厨,瞧见堆着的一盆儿碗碟,便挽了袖子坐下来清洗。李厨子一言不发,把灶上的热水提了过来。若是换了平时,就该走开了,今天李厨子却蹲在一边儿,似乎有话要说。
竹枝正纳闷儿,胡来俊也踱了过来,一脸八卦地问道:“弟妹,听说大纲被他爹训了?”
瞧瞧李厨子的神色,似乎也是想问情况,竹枝不由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几个外人罢了,倒比家人相处得更好,虽说男人八卦了些不怎么好,但是对着胡来俊她也讨厌不起来,点点头答道:“是呢,叫我们回下河村去。说是老二家的有了身孕,磨坊里头也没人做事,家里周转不开呢!”
此言一出,胡来俊和李厨子都皱起了眉头,小福干脆掀开了帘子,探出头嚷道:“回去干啥?这不是明摆着把大纲哥当苦力使唤么?”
胡来俊哭笑不得地转过头呵斥道:“好生看着铺子,你个小娃子凑什么热闹?”
小福可不怕他,嬉皮笑脸地回答:“店里没人,掌柜的莫要担心。我刚说大纲哥的爹一脸凶相,你还不信,这下冯嫂子说的你总该信了吧?”
胡来俊懒得理会他,转脸问竹枝:“那大纲是怎么打算的?”
竹枝低着头叹了口气:“不晓得,没说什么就撵我出来了,也不晓得这会儿在说啥。左右都是他爹他娘,总不能眼看着不管吧?”
这是实话,就算不是亲生的,也是上了族谱,当做亲儿子养大的,不提后来如何对待,至少在外人,尤其是下河村的人看来,冯大纲就是冯老大的长子,若是他有一点点不妥当的地方,一顶“不孝”的大帽子就能压死他。即便是平时大纲对竹枝再好,这种事情上也不能左右大纲的想法,至于胡来俊之类的旁人,更是没有一丁点置喙的余地。
但是胡来俊显然觉得不好,他皱眉想了想,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对竹枝说到:“弟妹,也不瞒你,我这做哥哥的瞧着大纲在家日子过得可不怎么顺溜,这心里有些不好受。实话跟你说吧,大纲从我手里接过去的生意,一年少说也有个百来两银子的进账,说不定比他家磨坊还要来钱些,也难怪冯家不愿意松脱他。可是每次大纲往我这儿来,身上的衣裳,脚上的鞋子,真是……唉,如今你们也在城里租了院子住下了,难道就这么回去?不是说往日大纲娘对你也不怎么滴么?你就情愿回去?”
这是在劝说自己?竹枝有些好笑地抬头望着胡来俊,瞧他一脸担忧的神色不似作伪,便苦笑着答道:“胡大哥,你当我想回去?人家就没把我当人看,好歹在你这儿我还自在些。可不是说了么,总归是大纲的爹娘,回去还是不回去,都是大纲自己的意思,我还能拦着不成?”
胡来俊还要再说什么,李厨子却望着胡来俊摇了摇头,他便叹了口气,转而问道大纲的爹准备什么时候走,怎么说也是长辈,整治一桌酒菜接风还是要的。
竹枝怎么敢答话?她连冯老大到底跟大纲又说了些什么都不晓得,又哪里知道冯老大的打算。不过照着她往日瞧冯老大的做派,是个勤勉的生意人,这次丢下青河镇的生意赶过来心里定然是放不下的,冯俊也在镇上学堂念书,怎么都不会耽搁太久才是。
果然不出竹枝所料,没一会儿大纲就带着他爹和冯俊过来。
冯老大也是认识胡来俊的,两人闲话了几回,胡来俊便要留他们吃饭。冯老大说还要回去照顾生意,赶在日落之前就要回去,过来谢过了胡来俊照顾大纲的恩惠,便带着冯俊出城走了。
大纲照旧是一言不发,吃饭的时候胡来俊问他到底怎么打算的,他也不吭气儿,竹枝在一旁瞧着就有些上火。难道说冯老大说动了大纲,他这就准备回去?
两人回苦杏巷的路上,竹枝便忍不住问了出来,大纲没答话,连头也没有抬,只是加快步伐回了小院儿。竹枝跟在后头走得飞快,心里也打起了小算盘。
就算大纲打算回去,她是打死也不会回去的。开玩笑,好容易离了那个火坑,难道还要自己跳回去不成?可问题在于大纲要回去,她有什么借口孤身一个留在县城?手里没活计,没有非留不可的理由,实在是令人头疼。
可她回去也是不受欢迎的,孙氏和王氏视她如毒蛇猛兽,恨不能将她弄死才好,她是脑壳坏掉才会送上前去找虐。
好在大纲显然主意未定,趁这几天功夫,不如早做打算才是。
银子她身上还有不少,足足一百余两,都藏在她自己床下头。这一笔银钱,就是在青阳县城里头买个小院子都够了,租个铺子做点小生意也能开得了门儿。若是实在不行,不如就趁这个机会远走就是。
这么一想,竹枝心里安定了。她悄悄爬到床底下,把存着的那一百多两银子取出来摸了摸,觉得前所未有的踏实。人靠不住怕什么?有钱就行。万一大纲要回去下河村,她就要求和离就是。和离不成,就是让他把自己休了也行啊!万一这样大纲也不肯,没事儿,跑路就是。有了银子,还怕出门不方便么?
来了这异世这么久,她还没好好逛一下呢,正好趁这机会出门游览一番,说不定走到哪个山清水秀的小镇子,开个小铺子维持生计便是。反正这里的人这么爱花,她就是卖卖花草,也是一笔收入。
想好了退路,竹枝便笑眯眯地吹灭了灯火,安然入睡。旁边屋子的大纲却烙了一夜的烧饼,早上起来便一副双眼无神的模样,连门也不想出。
竹枝懒得理他,照旧往吉祥客栈去了。
今日客栈生意不怎么好,日上三竿也没两桌客人。瞧着日头正好,竹枝便给小福打了个招呼,往花市闲逛去。那里是青阳城里头花草最多的地方,如今又没有李记那个后患,竹枝自然心情开朗,慢慢逛街打发时间。
花开农家 056 事来
056
今日阳光明媚,天气真是极好的,可街上人并不多,想来是因为并没有集市的关系。左右无事,竹枝挨个铺子都要进去瞧瞧,可不管人家如何推销,她也不买什么,惹得人家小二奉送了白眼儿无数,她也乐此不疲。好在定国的小二们职业操守都还不错,没有出现拿大棒子撵她的情况,甚至李记花草铺子里头正好是当日的那位李管事在忙活,还领着她细细参观了一回,让竹枝大开眼界。
古人的智慧也不可小看。虽说见过了冯家的磨坊,对店铺的布置已经有了一些粗浅的认识,但是瞧见李记的前后布置,竹枝还是得叹一声服!
李记花草行不愧是青阳城内头一号,整个铺子占地大约三亩,除开前头的点头,后头的下人房间,竟然有一亩多地的花圃。虽说这次斗花会上李记并没拔得头筹,但是他们抛出的“春来如意”造型的迎春花也卖了个好彩头。趁着花期,后头的花圃里头都是一树树修剪得体,升级盎然的迎春花。
除此之外,李记还有分门别类的各式花草种子、大小不一的花盆、小巧可爱的花铲等器具,除了没有前世常见的盆景、花束、花篮等等,简直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参观了一遭李记花草行,竹枝心中隐隐有了个想法,只是还不太确定。笑着跟李管事寒暄了两句,告辞出了门儿。
她正低头谋划着是不是也可以开一家自己的小花店,忽听一声娇斥:“贱妇!站住!”
竹枝可没想到这是叫的自己,低着头往旁边让了让,继续赶路。
那人却没打算放过她,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又是一声“贱妇”的声音响起。
竹枝回头一看,正是那个县令夫人身边得宠的小丫头阿美,此刻她抓住自己,一脸怨恨。竹枝可没有好生生就挨骂的德行,冷着脸问道:“姑娘抓着我干什么?”
阿美呸了一声,抓着她不放手,嘴里就嚷嚷开了:“就是你这贱妇,卖个什么破草给我们夫人,没几天就死了,害的我们夫人破财不说,还伤透了心,你这贱妇……”
话音未落,竹枝扬手就是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不但阿美愣住了,就是旁边看笑话的人也愣住了。
竹枝甩了甩手,冷笑着道:“这是替你家夫人赏你的,连说话也不会好好说,辱没了你家夫人的身份!”
“你这贱妇还敢打我?!”阿美这才反应过来,捂着滚烫的脸颊难以置信,扬起右手朝竹枝挥去。
竹枝一把抓住她的手,又给她甩了两个耳光,后退一步道:“教你长个记性你还不受教,难为你们夫人了,只怕平日的清名都要叫你拖累了去。”
街上行人虽然不算多,看到这一幕热闹早就围拢过来,铺子里头的店小二都认得阿美,便指着她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
阿美又急又气,自从做了夫人的贴身婢女,这青阳县都是任她横着走的,哪里吃过这种苦头?哪里忍得下这口气?张牙舞爪地就冲竹枝扑过去,竹枝早有防备,退开来好几步,她便扑了个空,正要再上前,却听见铃铛大声喊道:“阿美,住手!”
见到熟悉的人,阿美瞬间一腔怒火化作委屈,望着铃铛就哭诉起来:“铃铛姐姐,这贱妇欺负我!”
铃铛将她拉到一边,取下帕子给她,轻声说了句:“闭嘴!”便冲着竹枝呵斥道:“你这妇人好生无礼,便是我家阿美不是,自有我家夫人管教,轮不着你多嘴。之前那兰草的事情还没找你算账,居然又殴打阿美,你是活腻歪了吧?”
骂架罢了,竹枝难道怕了?她环顾四周围观的人,冷笑着答道:“这位妹子上来就辱骂与我,虽说我是一介平民,也没有让人随意辱做贱妇的习惯,更不知道挨了骂还要道谢。难道就因为她是县令夫人的奴婢,便高了我一等不成?”
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可奴仆就是奴仆,从身份上来说,是社会最底层的人,比竹枝这样的平民还要低了一个层次。平日里别人高看她们一等,不过也是看得父母官的面子罢了,就她自己,哪里有那么大的面子让人尊敬?
“这位阿美姑娘见面就辱骂我是贱妇,还动手拉扯。若不是看在县令夫人的面子上,我还懒得赏她这两个耳光,直接送进衙门里头。小女子倒要请教父母官大人,何时一个奴仆也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随意开口辱骂别人?既然这位姑娘来了,少不得小女子奉劝一句,县令夫人菩萨心肠,自然福寿绵延。可有这样的恶奴在身边,没得堕了县令夫人的好名头。今日碰见我只是个平头百姓罢了,若是哪日遇见贵人,就阿美姑娘这张嘴,不知还要给夫人招来什么祸端?这样的奴婢,还请夫人好生思量一下要不要再用才是。”
一番话说得铃铛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打了阿美不说,还口口声声是为了夫人着想,真是叫她一口气憋在胸脯里头,不上不下。若说这阿美,也是跟夫人投缘,平日里太过宠着了,便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可阿美总归是自己人,若是就这样放了这妇人离去,县令大人的面子要往哪里摆?
拽紧了阿美不让她再生事,铃铛也有些左右为难起来。
竹枝见她不说话,便微微点头为礼道:“两位姑娘若是没有旁的事儿,且容小女子先行告退了。”说罢也不看他们,转身便走。
铃铛这才想起来,刚就是远远瞧见这妇人从李记出来,有些像那日卖了兰草给夫人的那个女的,阿美才自告奋勇要找她。虽说出了这么一档子变故,夫人那里还是要交代一番的,赶紧出声拦到:“且慢!”
竹枝回头一笑:“怎么?这位姑娘是要拉着我治罪么?”
铃铛气得头疼,可夫人那头还要覆命,只得温言软声,放低了身段说道:“这位嫂子莫要见怪,实是我家夫人远远望见您,想跟你说说话,还请嫂子移步。”说罢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竹枝思量片刻,还是不想得罪这位大金主,只得跟了上去。
花开农家 057 唇枪
057
自从那株兰草没了,县令夫人的心情一直不怎么好。铃铛和阿美撺掇了好久,她才懒洋洋地出了门。不过在街上略逛了逛,便没了兴致,坐在茶楼要了个包间喝口茶歇歇脚。
远远望见竹枝的时候,阿美便说要去找那妇人问问兰草的事情,夫人淡淡一笑,便由她去了。
说来县令夫人也挺好奇,心中也由不得在疑惑,莫不是那妇人将兰草卖给自己的时候,便是个有病的。别人不知,夫人自己是有些渠道的。听说京城户部尚书周大人也得了株稀世名品,惹得父亲大人眼红得紧,听说是自青阳采购到的,便来了书信要自己也帮着弄一株回去。信中描述的字句来看,倒跟自己买的那株兰草别无二致,叫县令夫人又是好一阵伤心。
她本是家中不怎么受宠的庶女,所幸嫁的良人是个有本事的,虽说是靠了家族的关系外放做了个县令,可政绩一向不错,别的不提,等这一任完了,若是父亲再在朝中使使劲,升个五品知州都是有可能的。早知道这株兰草如此难得,当初就不该存了要在青阳出出风头的念头,早些送回京城博父亲一笑,对于夫君的仕途也有无穷的好处。
竹枝可不晓得她卖给县令夫人的兰草有这么多的关节和好处,跟在铃铛和阿美的后头上了茶楼,两个婢女便将她撇在包间外头,径自入内禀报。
瞧那阿美的模样也晓得,定是要进去给自己上眼药的。瞧她那副昂着下巴的得意样,顶着一脸红肿到像是军功章似的,屁颠屁颠地往包间里头钻,不是到主子面前邀功是要干什么?
管她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道还怕了这个小婢女不成?
等了约莫一刻钟,铃铛才出来通传,面带担忧地提醒了她一句:“夫人心情不好。”
没想到她会在这个关头提醒自己,竹枝有些讶异,望着她微微一笑,这份情,她领了。
进了包间,只见一位穿着浅紫色罗裙的夫人,阿美立在她身后,面露得意之色。竹枝没有多打量,规规矩矩地蹲身福礼,口称“拜见夫人。”
本来夫人的脸色并不怎么好,可是见了竹枝对自己行晚辈礼,便和缓了大半。她哪里晓得,眼前这罗竹枝并非本土人士,就是这蹲身为礼的礼节,还是照着往回王氏给祝婶子行礼学来的,又哪里晓得平辈之间,晚辈之间,熟识和初识行礼各有不同。这位夫人也不过比竹枝略长几岁,可是身份不同,见竹枝对自己行晚辈礼,倒觉得她是个极有眼色的,自然脸色也就和缓了。
轻声叫了起,她细细打量这卖花的妇人。说来虽然巨资买了她一支兰草,这却是二人第一次见面。只见竹枝身材中等,头发有些发黄,肤色微微有些黑,脸颊处两团红晕,嘴角微微上勾,眼睛弯弯的,看着就是个健康又开朗的性子,只一眼就叫人心生好感。可一想到身后阿美脸上的红肿,夫人又有些不快。
打狗须看主人面,她又不是第一次见到阿美,居然就这么下得去手,把个小丫头俏生生、粉嫩嫩的小脸儿扇得跟猪头似的,这哪里是打阿美,可不就是下自己的面子么?
夫人打量竹枝,竹枝也在打量她。
这位夫人面色红润,脸颊丰满,双眉描得细长,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确实有几分姿色。可她眉宇间浓得化不开的愁色也是显而易见的。再联想到她为了那株兰草费尽心力,还建了花坟,竹枝不由在心里暗暗摇头,绝对是吃饱了撑着的。想到这里,便垂了眼睑,不再去看。对于身居上位的人来说,被人这般直视打量,似乎也是不太妥当的。上次她还劝诫自己不要抛头露面,肯定是个思想比较保守的人。
她们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都静静地不开口,铃铛也退回到夫人身后不言语,阿美就有些忍不住了,带着撒娇的意味冲夫人道:“夫人,就是她把奴婢打成这样的,您可得为奴婢做主啊!还有上次她卖的那兰草,肯定卖给您的时候就不妥当,还讹您的银子,这样的贱妇刁民,一定得好生整治才是!”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