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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上青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冰蛇
刘先生指导了两个男学生一大通,临下课的时候终于又想起来黄鹂了,走过来一看,小丫头已经写了整整五页字,他笑道:“鹂娘可真认真,黄鹤你真该跟你妹妹学学!”却依然半分不提哪个字写的好,笔法应该怎么改,黄鹂早习惯了先生这样子,一开始心里头还憋气,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再说刘先生也不是那种完全不负责任的老师:前几年她学基础的时候,老头教的蛮认真的,这两年她字也人的差不多了,四书五经也读了一遍了,老头儿这才放下她不管……时下重男轻女,黄鹂的亲爹娘都不在乎她学成啥呢,又怎么能怪老师不用心?人家领这份薪水,自然是要按照雇主的要求来啊!
当然这些道理黄鹂也说不太清,只是影绰绰地觉得没必要生先生的气,只是没人在意没人督促,她学习上没前两年认真了也是真的。
黄鹂在刘先生这里上了一下午的课,却把钱氏气了个够呛:说好了来绣花,一转眼又跑没影了,这死丫头眼里还有她这个娘么?
钱氏自己也觉得这一二年脾气大得很,火起来的极快,一扭头便又后悔自己乱发脾气太没道理;可等火气上来,她便又不管不顾了:这年头并没有更年期这个说法,更没人懂心理学上头的中年危机啥的,这个一辈子忙着相夫教子的普通中年妇女并不知道自己这得了什么毛病,身边也没什么人能够缓解她的紧张情绪,所以尽管无奈,她还是不得不面对自己一天比一天面目可憎的事实。
钱氏心情烦躁,扭头见丈夫换了衣裳往外走,忍不住问:“你又去哪里?”
黄老爷道:“眼见着秋收,我得去安排一下收粮食的人手。另外年初的时候老杨借了我二百两银子,说好了收了粮食便还我,我得先去敲个边鼓,省得他到时候又有别的借口拖着这事儿。”
钱氏奇道:“老杨不是向来守信么?过去你帮他垫银子可从来没催过。”
黄老爷道:“此一时彼一时!他春天出去跑商赔了一笔,现在手头实在不宽裕,他老婆又盯紧了他的钱袋子,几个儿子又在闹分家,我不去打个招呼,天知道会不会出岔子?”
钱氏顿时来了兴趣:“好好的怎么闹开了分家?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听说他在外头养了个二房,还生了个儿子,前阵子那二房死了,他带了那奸生子回来认祖归宗,想是这件事儿闹的?”
黄老爷不欲说朋友家的短长,但话说到这里,与其让妻子胡乱揣测,倒不如直接说清楚,便耐下心来解释道:“老杨这事儿确实做的不地道,不过他老婆也不是善茬子,给那孩子上户籍的时候就说了:让他入籍可以,要先给她那几个儿子分家,本就是奸生子,给他上户籍就不错了,再想分家产是万万不行的。老杨当然不同意了,他还活着呢,哪里肯让孩子分家?这事儿颇闹了一阵子!要不然他跑商怎么赔了?做生意做半截听说老婆差点把他小儿子打死,生意都不顾了跑回来……嗨,造的什么孽!”
钱氏咋舌道:“好厉害的闫娘子!”
黄老爷没好气地说:“厉害个屁,有种跟男人撕扯去啊,这么作践个小孩子,也不怕遭报应!”
钱氏虽然有点小心眼儿,心肠却不坏,听到这话也跟着点头:“可不是,有种跟男人打架去,那么小的孩子,亏她下得去手……”
说话间黄老爷已经穿好了外袍,对妻子叮嘱道:“你莫要再因为读书的事儿骂鹂娘了,读书多了才懂事儿,别的不说,遇到像老杨家这样的事儿,起码知道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前年城东的老王打死亲儿子,被判了流放,这放在过去哪里能这么判?老杨家的媳妇还以为是过去,打死自家孩子跟没事儿差不多咧!这几年律法改的快,我这认字的有时候都搞不清朝廷又弄出什么新鲜事儿,鹂娘要是不读书,日后被男人骗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
黄老爷说的话题跳跃性相当大,颇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不过钱氏也不是什么逻辑严谨的人,并没有意识到丈夫的话逻辑不太通,只是连连点头:“好好,我不管她,反正钱也花了,让她念就是了!”钱氏本也算不得那种厉害妇人,只是到了这个年纪便有些爱发脾气,这会儿丈夫闻言细语地跟她讲道理,她的表现也就恢复了以往的贤淑乖顺。
黄鹂下午的课一共才一个时辰,上完课太阳还在半空高高地悬着呢!黄鹂拿了两支给大哥黄鹏买的笔给他送去,黄鹏见她买了两支,便知道她是没买凉糕的,便又塞给她二十文钱让她买糖吃,黄鹂也没推辞,拿了钱便回了自己院子,盯着她爹娘的正房:她娘整天蹲在屋里做针线,并不怎么管她,唯一可虑的就是老爹是不是查岗,这会儿见老爹出了门,她便赶紧也钻了出去。
黄鹂从后门钻出去,一溜烟跑到集市上,果然看到陈奶奶依然像平时一样端坐在那里,她赶紧跑到跟前道:“陈奶奶,我今天来晚了,您吃午饭了么?”
衣衫破旧的老妇人听到她的声音,扭过头来冲她轻轻点头:“上午讨了几文钱,买了一碗杂面汤喝了。”
黄鹂松了口气,走到她跟前蹲下:“我今天上课了,所以来晚了。”
陈奶奶轻声道:“上课好啊,可以学很多东西。”
黄鹂对陈奶奶的一些事情其实是蛮好奇的,这会儿听她这么说,终于忍不住问了:“陈奶奶,我听您说话,觉得您懂得东西比刘先生都多呢,您是不是读过很多书啊。”
老妇人的嘴角弯了弯:“也不算很多,但应该比你先生多。刘八明嘛,三十二岁中的秀才,有点天分,而且足够刻苦,可惜家里太穷,上不起正经的学校,要不然,也不至于卡死在秀才这一关上。”她谈论起黄鹂的先生,态度并不算恭敬,可不知道为什么,黄鹂觉得她并不是瞧不起人,而是在阐述一个最简单的事实。
黄鹂道:“啊,我也听我爹说过,说刘先生挺不容易的,家里穷的要命,全靠刻苦才考中秀才,后来再没钱去请先生,又没门路进官学,只得一边给人坐馆教书,一边复习考举人,可惜运气不大好,一直都没考中举人。”
老妇人摇了摇头:“刘八明运气不好是一回事儿,才能也确实不足……考举人,排名在后头的或许有运气的成分,可正经的解元亚元这样的人中龙凤,除非遇到什么意外,否则无论如何都没有落榜的可能的。”她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严肃了起来:“这运气,向来只为有本事的人准备;没本事的人,便是天上掉下馅饼来,也够呛接得住的!”
黄鹂看看老妇人,轻轻点点头:“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是说最有天分最有本事的人,无论什么逆境都挡不住的,对么?”
老妇人轻轻一笑:“那倒也未必……天才未必一路通畅,庸才却一定不可能大放光彩的。”她说着,垂下头闭了嘴,却是不肯再提这个话题了。
黄鹂见她兴致不高,觉得这个话题怕在某个方面触痛她,便主动换了个话题来问。
“陈奶奶,前日我爹提起来一件事儿,我觉得不太懂,不知道您能否为我解惑?”
老妇人微微点头:“你说!”
黄鹂道:“今日先生讲课,说起如今的民生,他十分感慨,说这几年百姓的日子比过去容易多了,天灾虽然频繁,但国家的粮库充盈,百姓很少流离失所,百姓们的日子比过去好多了。又说如今读书比过去更容易,他若早生三十年,说不得也有机会进官学,正经考个举人什么的。”
她说到这里,歪歪头道:“可是我爹却常说雇工的价格高了,想买个人都买不到,他说如今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艰难。”
“其实我倒是没觉得自家的日子有什么变差了的,只是想问问陈奶奶,到底我爹跟刘先生谁说的更有道理呢?”





直上青云 第六章
老妇人听黄鹂问了这样的问题,略微沉吟了一下,轻声道:“这问题,不能从谁说的更有道理这方便来评价,而应该从角度来评价。”
“刘八明出身寒微,虽考中秀才,但一直以来依然在为生计挣扎。他家中有地,本身又在读书,国家的新税制减轻了他家中的负担,新良种的推广让他家中的地收成提高了不少,几样加到一起,他的日子自然好过许多;而这些年官学越来越多,即便是咱们这样的穷乡僻壤,读书的难度也比原先降低了……这样的情况下,他自然觉得日子越来越好。”
“你的父亲家里也有地,但庄稼的收成再多也就那些,不会翻出花来。真正容易变化的是镇上的几个铺面的情况。开铺面的主要开销是雇工的钱,这几年人们日子过得好了,雇工也就贵了;同样还是因为日子过得好了,百姓很少流离失所,你父亲想要像过去一样贱价买人也难了……铺面还是那几个铺面,生意还是那点生意,成本高了许多,不光是店铺,你家里的开支也因为雇工越来越贵,买不到人而显得紧张起来。”
“所以说穿了,是因为国家在变,你家却不变,跟不上趟了,所以才觉得比过去艰难。”
黄鹂听得似懂非懂,大概的意思是明白的,却还是觉得脑子有点乱:“你是说,是我爹说的不对?”
老妇人叹了口气:“也不是不对,只是国家变法的方向对他的生计没什么帮助,对他没帮助,却对别人有帮助,时间长了,你家自然也就显得差了。”
黄鹂歪歪头:“您是说,这么下去,我家会越来越艰难?”
老妇人摇摇头:“却也未必,毕竟雇工的钱涨价也是有限的,人们过得好了,你家铺子的生意也能好一些,两相相抵,也不至于就一定比过去差了。”
黄鹂皱眉道:“可这样几乎就是听天由命了……也难怪那位刘叔叔不肯把女儿许给我二哥了,他家越过越好,我家却越过越差,但凡疼女儿一点的,哪里肯应下这门婚事?”她说到这里,发觉自己说漏了自家的家事,便与老妇人解释道:“啊,我说的是我二哥的事儿,我爹曾跟一个朋友为儿女指腹为婚,说好让我二哥娶他家女儿,前儿我爹去提亲,那位叔叔反悔了。”
老妇人笑笑:“婚姻之事,聋婚哑嫁本就已经够靠运气,指腹为婚简直就是听天由命了,悔了也好,各自去找更好的。”
黄鹂笑笑:“我也这么觉得。唉唉,哥哥们确实要争气点了,要是考中个秀才,哪里还怕找不到媳妇?”她说着小声道:“我要是男孩子就好了,就可以给爹爹分忧,也去考个举人秀才什么的多好。”
老妇人道:“你本来就可以去考啊!国家几十年前就允许女子参加科举——”她的话说了半截,却猛地收住,放缓了声音道:“你好好督促你哥哥读书吧!”
可是黄鹂已经听到了她的话,哪里肯放下,当即惊讶地问道:“您说女孩子可以参加科举?我怎么不知道?从来都没人跟我说过啊,爹娘都说让哥哥们好好读书,日后考中举人,家里就荣耀了,从来就没有说过我也可以参加!我看过去的书,考科举的也都是男人啊,我从来没听说过女人也可以去考,陈奶奶,陈奶奶,您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老妇人闭上眼睛,好久才轻轻叹息了一句:“在开封,女孩子几十年前就可以参加科举了,如今开封各衙门,女子官吏已经占了四成,现在全国各地,都允许女孩子参加科举。只是咱们柳树镇太偏僻,没几个人舍得让女孩子读书考学,身边也没什么好榜样,你才不知道。”
黄鹂已经兴奋的有些发抖了:“您是说,我也可以去考学,我也可以去当官?”她想起来县里的吴主簿来家里做客的时候,父亲那恭恭敬敬的态度:吴主簿是二十年前的举人,并没有再往上考,而是在县衙里做了个书吏,混了这些年最后也升到了八品的主簿,全县城除了县令就数他了……只要考中举人就能做书吏,说不得也能像吴主簿这般荣耀,天哪,想一想就觉得心跳的好快!
老妇人话一出口,却有些后悔了,这会儿听黄鹂的声音极度亢奋,虽不忍打破她的幻想,却还是轻声道:“你可以去考,但是,我不认为那是你该走的路。科举一途,本就是千军万马去过那独木桥,即便是男孩子,身上担负着全家人的期待,一家子勒紧了腰带供出来的男孩子,又有几个能考中秀才?举人就更不用说了!咱们这样的穷乡僻壤,女孩子能认几个字就不错了,真要读到秀才、举人,你知道要花多少钱,要投入多少心血?有哪个人家,能这样供一个早晚要嫁人的女孩子?不要胡思乱想了!”
黄鹂原本十分兴奋,听到此处,脑子也冷静了下来,她家已经算是柳树镇上的富户了,可是她能得到的教育,也无非是蹭蹭两位兄长的课,老师甚至懒得多看她的作业一眼,这种情况下,想要去考秀才,简直痴心妄想!她想到此处,心中也觉得恹恹的好没意思,轻声道:“我只是想帮帮爹娘的忙,整天看着爹爹那般头疼,却不知道能帮他做点什么,难受的很。”
老妇人点点头:“你有这心思是很好的,你可以去你去你家的铺子里看看,学学算账之类的东西,不管是在家还是日后嫁人,懂得算账管家,总比只会做饭绣花强。”
黄鹂歪歪头:“这倒也是个好主意,唉,我还是更想考秀才!咱们柳树镇从来没有过女秀才呢吧,我要是考上了,多荣耀啊……”
老妇人垂了头,轻轻笑了笑:“倒也不是没有过,只是放在咱们柳树镇,却未必有多荣耀。”
她的声音很低很低,黄鹂并没有听清楚,兀自觉得兴高采烈:“谢谢您啊陈奶奶,我一下子就觉得有好多事儿可以做了,嗯,先学算账好了,然后好好读书,日后磨磨我爹,兴许他就也能让我跟着大哥二哥一起去考秀才呢?考上秀才可以免一个人头税呢!”她说着,高高兴兴地跟老妇人告别,一溜烟地跑远了,留下老妇人在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罢了罢了,科举什么的,不过是这小姑娘的一时兴起罢了。
黄鹂直到跑到家里,心跳还是非常的快,她站在自己的院门前,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把那种兴奋感给压了下去,这才稳稳当当地走回屋里。
月季正在缝衣服,见她进来,忍不住唠叨道:“天都快黑了才回来,当心被老爷骂呢!”
黄鹂嗯了一说,又道:“其实爹也只是担心我被拐子拐了,只要天黑前回来就没事儿。”
月季皱皱眉:“镇上都是熟人,这几年拐子什么的也少了许多,可还是小心点的好,毕竟年纪一年比一年大,遇到个泼皮癞子什么的也烦人得很。”
黄鹂嘻嘻一笑:“柳树镇上,哪个泼皮敢找我的麻烦?”她说的是大实话,黄老爷在镇上也有点地位,等闲的泼皮哪里敢找他女儿的麻烦?
月季也明白这一点,听到这里也觉得自己是瞎操心,忍不住笑了。
黄鹂想起来陈奶奶说的话,便试着问月季:“月季姐姐,我问你点事儿行不!”
月季笑道:“想问什么就问呗!”
黄鹂道“我今天出门去,听人说起来科举,我怎么听说女孩子也可以参加科举?”
月季正好绣完了一朵花,一边拿剪子剪线,一边笑道:“我当你要问什么的,闹半天是这个啊!老黄历了,几十年前就允许女人参加科举了,听说大地方许多女人都考中举人秀才什么的,然后去官府做事了。”
黄鹂奇道:“怎么没人跟我说过呢?”
月季笑笑:“说不说有什么区别?别说咱们柳树镇,咱们整个县,三十年来考中的秀才一个手都能数过来。咱们镇上唯一考中的还是三十年前呢……嗨,考中了又能怎么样?一口气考到举人呢!放到县里都是独一份,到最后还不是落到在街上讨饭的地步!”
黄鹂顿时愣住,她脑中的许多疑问在这一刻似乎被穿成了一条线,她试探着问月季:“您说考中举人还讨饭的的女人,她姓什么?”
月季见她表情认真,略一思忖,便猜出了个大概:“你是不是在街上看到陈举人了?就是在集市口坐着乞讨的那个干干净净一点都不像乞丐的老妇人,我说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了,嗨,你跟我说说就行了,千万别到老爷太太那里念叨,当心被骂呢!”
黄鹂只觉得自己的头轰的一下,简直要炸了!陈奶奶是举人,是柳树镇唯一考中秀才甚至中了举的女人,天哪,怪不得她懂那么多!可她怎么就落到讨饭的地步了?
黄鹂脑中一片混乱,下意识的问月季:“她考中了举人,怎地不去当官,却落到讨饭的地步?”
月季道:“谁说她没去当官?她不但当官了,而且是在府衙当官呢!听说那时候国家动荡,进士一科只录取十几个二十个,一个州一年都出不了几个举人,那会儿举人难考,陈举人名次又好了,直接就被召到府里做了官了,当时似乎是专门负责税收这一块儿,她厉害得很,一路升到正六品呢!人那会儿她哥嫂得意死呢,靠着妹妹捎回来的钱,给家里盖了房子买了地,给儿子娶了媳妇……陈举人为娘家人拼死拼活赚了二十几年的钱,可结果呢?等到她年纪大了回家乡养老,眼睛一瞎就被她的侄儿赶出了门。”
黄鹂呆住:“怎么会这样?”
月季摊手道:“陈举人是心眼儿太实诚,往娘家捎银子从来都不知道留个底儿,只是闷头捎钱回来,等她老了干不动活儿了,回来老家以后又得了眼疾,他侄儿说再没有给姑姑养老的道理,便把她赶出了门。”
黄鹂道:“难道就没人管这事儿?”
月季冷笑道:“谁会管?一个孤老婆子,认识的人都在府里,现在眼睛瞎了连封信都没法写,别说是给赶出门,就是养在家里弄死了,能有谁给她出头?要我说,陈举人的侄儿真是个蠢货!陈举人虽然眼睛瞎了,却还是正经的举人,随便教教他的孩子,不比送到外头的私塾强?偏他猪油蒙了心,做出这等没良心的事儿来,如今他家儿子都二十三了,还没定亲,不就是名声太臭正经人家不乐意攀扯么!又不肯随便娶个庄户人家的女孩子,就这种人品,还指望哪个好人家把女儿嫁到他家,呸,做他的春秋大梦呢!”
黄鹂道:“你说二十三了还娶不上媳妇,嗳?陈举人的侄儿,竟是陈有才么!”
月季哼了一声:“可不就是么,二十三了连个童生都不是,还以读书人家自居呢,好大的脸。”
黄鹂笑道:“怪不得他家跟你求亲你不答应,我当时还纳闷呢,这家家境也算不错,姐姐怎么就看不上。后来我爹妈都说这家人品不好,不答应是应该的,也没说到底怎么个不好法,我又不敢问,现在可算明白了!”
月季冷笑道:“但凡人品好一点,凭他家的家底儿,想娶个差不多人家的闺女根本不成问题,哪里就落到想要娶我这样穷到要出来当女使的姑娘头上了?前几年还痴心妄想地跑去亭长家求亲,被亭长娘子抡着鸡毛掸子打出来……活该!”




直上青云 第七章
这一天的下午,月季跟黄鹂讲了许多许多事情,比如街上许多人家提起女孩子读书,都会拿陈举人举例子:女孩子读书有个屁用,考上举人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落到要讨饭的地步?还不如多备好好选个好人家,。又比如城里的女孩子倒是有不少去考秀才的,但却不是为了当官,而是为了嫁的更好些:有个秀才的名头,日后相夫教子肯定不成问题啊!娶这么个媳妇,日后都不用给孩子请蒙师了,多划算!
但那种情况只是在城里,像柳树镇这样的小地方,哪个女孩子要是说想要考秀才,那是要被人笑话的,要么笑话她痴心妄想,要么会被讽刺:考上秀才又怎么样?不寻个好人家,日后还不是要讨饭?
黄鹂听了一耳朵的八卦,心里头乱糟糟的,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位陈奶奶那么有见识,一方面心里头为她难过,一方面心里头越发的憋闷:男人考上了举人,基本上就是功成名就可以在乡里横着走了;可陈奶奶那般能干,怎么就落到这般地步了?柳树镇且不说,县城里的人应该是有见识有本事的,可是女人们去考秀才,也不过是为了嫁得更好些……
这跟陈举人说的,开封的女人考中了举人就去官府里做事,一点都不一样啊!
黄鹂知道了那讨饭的老妇人是举人,心里头便对她换了称呼,“陈举人”这三个字可比“陈奶奶”威风多了。想到过去自己觉得奇怪:陈奶奶懂得很多,却并不怎么鼓励她读很多书……现在却是明白了。陈奶奶是真的好心,是怕她落到跟她一样的境地吧?
黄鹂虽然因为聪慧而比同龄的孩子早熟,但年纪跟见识摆在那里,对事情哪里能考虑的有多通透?想了一会儿,就觉得脑子里越发的混乱,不过有一点她是明白的:最好还是别在父母面前提想要去考秀才之类的话,要不然,搞不好连现在这样读书的机会都要被玩没了呢!
黄鹂胡思乱想了一阵子,正好吃饭的时间到了,她便跑去父母的正房吃饭。
黄老爷还没回来,钱氏领着一大家子儿女吃饭。她今天心情不错,高高兴兴地问了儿子们功课做得如何,还专门让人给安氏做了她爱吃的腌鱼块儿。看的黄鹏直咋舌:老娘今天脾气真好!
只是吃完了饭,黄鹂就苦逼了,被钱氏拖着留下来做针线,黄鹂念着功课还没做完,可到底答应了母亲每天要做会儿针线活,也只得老实坐下来跟着绣花,黄鹂的性格就是这般,便是不喜欢的事情,也是要么不做,要做就认真做,只是她毕竟针线做得少,硬把马蹄莲绣的跟喇叭花似的却是没办法了!
正绣着花,黄老爷从外头进来,见黄鹂绣花,笑了起来:“哎呀真难得,鹂娘竟然绣花了!”
黄鹂吐吐舌头,被钱氏瞥见,骂道:“挺大姑娘,做什么怪样?”扭头冲黄老爷道:“她整日里坐不住,总是到处乱跑,让她绣绣花收收心。”
黄老爷道:“哦,多门手艺没坏处,鹂娘听你娘的话,别整天傻呵呵地到处乱跑!”
黄鹂一看到父亲进来,宛如见到了救星,听他笑话自己,顿时就不干了:“我哪里傻了?我背书比二哥背的还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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