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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上青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冰蛇
黄鹂一边抄,一边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官学里的学生,整日就琢磨这些东西?”
黄鹤哼了一声:“你以为官学有多厉害啊!咱们县本来就穷,官学的先生很是不怎么样!去官学上学的就没几个富户,整日都做被有钱人家小娘子看上的美梦!郑大哥的书店就开在官学旁边,提起这些破事儿就生气,说最瞧不起这帮白日做梦的东西了:比如有个童生三十好几了,媳妇靠给人做衣服养一大家子外加供他读书。他考砸了想想自己哪里学得不好,却骂媳妇没用,但凡娶个嫁妆多点的他能多买几本书,早就考上了!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话真是半点没错的!”
黄鹂听到这里,放下了手中的笔,认真地说:“这些人已经这么坏了,我还抄这种书给他们看,这个钱赚的不厚道。”
黄鹤翻了个白眼:“就你想得多,那些人烂泥扶不上墙的,多这一本不多,少这一本不少!无非是多做一会儿梦罢了!鹂娘你多读几本这样的书,也就知道外头的那些男人多不要脸了!千万听爹爹的话,爹给你选的女婿才是最好的!”
黄鹤自己也就是十四五的少年,用这老气横秋的话来教训黄鹂,颇没有说服力,不过黄鹂还是承他的情,笑吟吟地应下了:“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一定都听爹爹跟哥哥们的话,不过二哥你下回还是找些好看的书让我抄吧!抄这种书太浪费时间,一点意思都没有。”
黄鹤道:“行,下回我给你找点有趣的抄,游记啊诗集什么的……对了,判案子的故事喜欢不喜欢看?”
黄鹂笑嘻嘻地说:“当然爱看了!断案子的书最有意思了,游记也还行,诗集就算了!”
黄鹤哀叹道:“人家家的姑娘读书的时候喜欢看诗词歌赋才子佳人,我的妹妹喜欢看断案子……真是人跟人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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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鹂头上的伤口长得很快,不过十几天疤就结了一层,中间还有了点裂纹,眼见着疤就快脱落了,虽然王朗中说不会留印,但黄鹂还是提心吊胆,每天都要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生怕疤掉了里面的皮儿不是一个颜色。
这日读了好一会儿的书,黄鹂有些累了,便放下书想要歇歇眼睛。把书放到一边,忍不住又取出镜匣子照来照去,头上的疤脱落了一个角儿,露出淡粉色的皮肤来,黄鹂叹了口气:这事儿须急不得,只怕还要等在过个几个月这层薄皮长厚了才能看不出来吧!
她正对着镜子看呢,忽然门嘎吱一响,月季裹着寒风冲了进来,一进门便反手关上门,蹦着走到桌边的火盆伸出手来烤:“可冻死我了!这天气,也不下雪也不刮风,干冷干冷的!”
黄鹂笑道:“月季姐,周婶婶身体好些了么?”
月季道:“有什么好些不好些的,本就没什么事儿,就打了几个喷嚏,我弟弟便急慌慌地跑来送信,我回去一看,早没事儿了!一碗姜汤灌下肚的事儿!我回去的时候在那儿跟我婶儿嗑瓜子儿呢,真是没事儿找事儿!”
黄鹂扑哧一声笑出来:“没事儿就好!你弟弟是想你了吧,这才变着法的叫你回去。”
月季道:“也是前年那场风寒把我弟弟吓到了,生怕再给疏忽耽搁了了。我回去路上还专门拿了五十文请王郎中走了一趟,也没开药,让再多喝几碗姜汤就行。嗨,就为这这个,我娘念了我半个时辰,说我不会过日子乱花钱……我哪知道她没事儿,明明是我弟弟瞎传话,扭过头全怪我!”
她说着气鼓鼓地坐到座位上:“刚才还跟我扯呢,说小草一个月七百文一文不留都交到家里,让我学学人家,被我搥回去了!我一个月赚八百文交给她五百还不够,不吃家里的不喝家里的,零花钱都不让我留一点啊!亏得她好意思说,小草那过的什么日子?辛辛苦苦每日干活,买瓶香脂的钱都没有!她那俩兄弟,有手有脚的就这么理直气壮地把妹子赚的钱全拿走,逢年过节连朵花都不给她买,日后她出嫁,还不定剩什么呢!想都不用想,这些话准又是我婶婶教的,每次她一过来串门,就跟我娘讲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整个一搅屎棍!!”她说着话锋一转:“对了你听说没,李四喜跟他老婆和离了!”
黄鹂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啊?真离了?李四哥不是随便说说啊!”
月季道:“可不就是随便说的么?谁知道人家顺坡下驴了!鲁老大一直就看不上这个女婿,穷的要死又不会说话,李大嫂那么能干,就算改嫁也能嫁个差不多的!”
黄鹂咽了口唾沫:“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月季道:“昨天的事儿啊!要不是这样我哪里会才跟你说!这次李大嫂回娘家的时候他正好去邻县办事儿,昨天回来听说李四喜把休妻的话说出了口,立刻请了当日的媒人,带了老婆女儿杀到李四喜家,逼着他签了和离的文书,把嫁妆家具都给抬走了!这下子李四喜可哭都来不及了!”
黄鹂喃喃道:“可不是,李四哥真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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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鹂还在琢磨李四喜的事儿呢,黄鹤就又跑了来!他的行动力超强,答应了给黄鹂找断案子的书看,还真就跑去县上郑大的书店里拿了两本断案子的书来给黄鹂抄。黄鹂拿了书,羡慕的不得了:“哥哥可真自在,随便跑出去爹娘也不管,我都有一年没去过县里了!”
黄鹤笑道:“有甚羡慕的,改日跟爹娘说一声,我也带你玩去一趟。”
黄鹂扁扁嘴:“快算了吧,娘才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去县里呢!跟大哥还勉强凑活,偏他现在有没空。”黄鹏每天要上大半天的课,还要去家里铺子帮忙,有点时间赶紧陪老婆,哪里有功夫专门带黄鹂去玩?
黄鹤一个半大小子,自己去县里都是下了课偷偷摸摸搭车去,快去快回生怕被爹娘逮住,刚才听妹子羡慕所以随口说了一句,说完了也就后悔了:自己哪里敢跟爹娘提这种不靠谱的要求?听妹妹这么说了,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口中道:“这倒也是!”
却不妨黄鹂话锋一转,正色道:“哥哥,男子汉大丈夫,做不到的事情不该随便开口的!你看李四哥,随便说了休妻,如今覆水难收,后悔都来不及了!”





直上青云 第十七章
黄鹤听妹妹这么说,差点呛到:“咳咳,鹂娘,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注意这些事儿了?”这些鸡零狗碎的八卦事儿向来是老娘的最爱啊!
黄鹂叹了口气:“我是对谁家离婚谁家娶妻什么的没什么兴趣的,只是觉得休妻这么大的事儿,李四哥能随口说出来实在不妥,若他是真心想休妻也就罢了,若不是,说出这种话,不是自讨苦吃么?”
黄鹤看看黄鹂,念头一晃,拍拍脑袋说:“啊,想起来了,李四喜天天给陈举人送吃的嘛,怪不得你会在意他的事儿。嗨,这你可真是说对了,李四哥昨儿整个人都傻了!鲁大叔一家子走了多久还坐在院子里发呆。”
黄鹂说:“还说我,你自己还不是注意这事儿了么?”
黄鹤道:“就这么大的镇子,谁家有了什么事儿还不是眨眼间就传了满镇啊?好了,今日是我的不是,以后再不随便说话了!”
黄鹂补充道:“还要多练字多背书!”
黄鹤笑道:“好好好,都依你,多练字多背书!人家是长姐如母,咱家是妹妹什么都操心!”
黄鹂道:“又胡扯,明明是长嫂如母!”
黄鹤摆手道:“差不多差不多!好鹂娘,哥哥晓得轻重的,这几日都在家里认真温书的,连周三叫我出去玩我都没有去!”他说着叹了口气:“周三过了年就要到县里给人家做事了,他家就那么一个铺子,日后是要给他哥哥的;他二哥怕是也明白这个道理,早早就跟着人出去跑商了……镇上这么多人家,能像咱们家这样让三个孩子都读书的,有几家呢?爹娘为我们做到这份上,我若还不懂事,就太不像话了!”
黄鹂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这好几年了,可算听到二哥说句正经话了!”
黄鹤佯怒道:“说的什么话,我一直都很正经的!”
黄鹂斜眼看他:“你什么时候正经了,我怎么不记得?”
黄鹤还要回去温书,笑闹了一会儿便告辞走了,离开妹妹的院子,他又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李思熙离婚了,他读了十几年的书也没考上个秀才,他父亲死前不放心他,给他娶了个能干的媳妇……以为这样就可以闭上眼了。可怎么样呢?还不是离婚了。
黄鹤一向跳脱,虽然长了个好脑瓜却并不愿意认真学习,可这阵子,他却不由得认真起来,要说是忽然醍醐灌顶也不至于,只是毕竟长大了些,想的更多了,自然而然地懂事了:父母因为妹妹的嫁妆几次争吵的事情他亲见的,身边的小伙伴一个个开始寻日后的出路他看在眼里,连最小的妹妹都能赚钱了,可自己呢?想要抄书赚钱都被人嫌弃字写的的差!他可比黄鹂大上两岁呢!正正经经读了六七年书了,真的连字都写不好?无非是平日里练字的时候糊弄惯了罢了!问题是这样的糊弄还能糊弄几天?难道说真要跟李思熙一样,读了那么久的书,到最后不过是比别人多认几个字么?到最后连老婆都瞧不起他。就算不走一辈子科举的路,可便是刘先生,那也是考上秀才才能给人当先生的!
黄鹤心里胡思乱想,而黄鹂送走哥哥,心里头也并不稳当,她想了想,拿出哥哥送来的书翻了几页,却有些看不进去,然后她想到自己在屋里已经呆了七八天了,也不知道陈举人怎么样了,便有些想去看看。
黄鹂走到窗前推窗一看,只见外头晴空万里,往地上一看,前些天下的雪一点都不剩了。这么好的天气,出下门应该没问题吧?
黄鹂想了想,又跑到镜子跟前对着镜子看了看,伤疤脱落了大半儿,露出一小片粉色的皮肤来,黄鹂忍不住皱皱眉:这样子出门可真是难看死了!问题这疤痕明显一时半会儿好不了,难道自己要几个月不出门?开什么玩笑嘛!她眼珠一转便有了主意,伸了手七手八脚地把头发拆开,拿角梳带尖的那一头把头发前面挑了一层出来,对着镜子瞄瞄,又梳了几下把头发分的更整齐,又拿头绳把那绺梳到前头的头发整整齐齐绑好,然后左手抓着这绺头发,右手抄起剪子来,刷刷两下把梳到额头上的一层头发沿着眉毛剪了下去。
把被剪掉的头发是整整齐齐的一束,黄鹂拿在手上看了看,乌黑的一绺,她吐吐舌头,打开抽屉拿了个荷包把头发塞了进去。然后对着镜子一看,前头的短发,每一根都拼命往后头跑,于是一圈儿短发全都恨不得立起来,支楞八翘的,哪里有个刘海的样子!她赶紧拿梳子沾了水,往刘海上梳了又梳,总算把刘海压了下去,再抬头一看,好嘛,一个月牙形!中间短两边长,齐齐的一个弯儿,看着要多村气有多村气,她嘴角抽了抽,想起自己刚才为了防止头发散开,把头发绑了一下,也难怪会是这个形状了:幸而头发还有点长度,总算还有修剪的余地,她拿了剪子又修了一下,总算让刘海勉强能看了。
弄好头发,桌上却是一层的头发,黄鹂赶紧拿了簸箕过来,把碎头发都扫到簸箕里:幸好她是伸着脖子剪刘海,没有掉一地的头发,要不然头发茬子落到砖地上,那可难扫死了。
虽然平日里是月季给黄鹂梳头发,可是小户人家的姑娘,哪里就真的会一点都不懂梳头?而黄鹂正好还是个心灵手巧的,她对着镜子略一思忖,便动手梳头起了头发。自己梳头发,需要放支架的飞仙髻什么的就不要想了,费事儿:那玩意月季轻易都懒得梳,麻烦的紧,不年不节的黄鹂也懒得顶发架子。她把两边的头发分别束起,将两个发束分别挽了几个圈,用簪子固定了,一个简单娇俏的双螺髻就搞定了,黄鹂对着镜子一看,镜中自己梳着整齐的刘海跟和和对称双螺髻,显得比平日还俏了几分。想了想,又从梳妆台里找了两串白色的栀子花样式相生花来,沿着两只双螺的底边插了进去。对着镜子再看看,黄鹂顿时觉得完美了:很好嘛,这样子就不用担心几个月不能出门了,弄个刘海,谁能注意到什么伤疤呢?
黄鹂这几日总担心这个伤疤,这会儿发现伤疤能遮住,顿时乐了:别说几个月了,就算几年才能好也无所谓嘛,反正不影响出门!她向来心宽,见这伤疤不影响什么立刻就放心了。
收拾好头发,黄鹂便换了身棉袍,然后从荷包里里掏了两个银角子跟半串钱,蹑手蹑脚走出了院门:她住的院子实在别扭的紧,毕竟是从父母院子里隔出来的跨院,还得跟爹娘走一个门!提心吊胆地沿着墙根走出了父母的正院门,她抬脚一溜烟地就跑到后门,看到厨房的胡嫂子正在离后门不远的地方摘菜,钱家小户人家,哪里有专人看后门?平日里都是拿门栓锁着,谁从后门走便叫个门:打杂的婆子顺便管后门,干杂活的时候顺便盯一眼,这会儿胡嫂子在这里,显然是那婆子干活去了,胡嫂子帮忙给看着门了。
黄鹂蹑手蹑脚走到后门处,然后拿起门栓拉开门,扭头对正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向她的胡嫂子小声道:“胡嫂子,我出去溜达一下,马上回来,你别跟我娘说啊!”说罢不能胡嫂子回话,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倒不是她没礼貌,而是平日里胡嫂子她出门定不管她,只是她才伤了头,只怕胡嫂子会不放她,只好先跑了再说了!
黄鹂跑出小巷来到街上,街上今日不是赶集的日子,但人也不少,满地熟人,她不敢再跑,只能老老实实快步走向陈举人平日里乞讨的地方,跑到街角一看,果然没人:月季曾提到的跟陈举人同住的尼姑因天冷不让她出来的事儿,黄鹂是记得这事儿的,只是怕玩意陈举人出来了,自己直接到庙里会扑空,这才老老实实先到街上来。
陈举人住的庙并不在镇上,但离镇子也不远,黄鹂转过头,朝北面走去,走到尽头,朝东拐,拐到了个黄土路的小巷上,这小巷已经是镇子边了,两边的房子并不像黄家的以及她家邻居那样青砖褐瓦的盖的整齐,也有砖头房,但看着就破旧很多,几栋砖房间还间或出现了一两个黄泥夹了稻草筑成的院墙,甚至有家墙都塌了半边,就那么放着,显然是多年没住人了。小巷很短,一共也就七八户人家,巷子东头不是墙,而是一大片空地,几颗大树,走到空地处往北一看,正好看到开着的庙门里,那尊破旧的菩萨像。
这庙其实已经荒废多年了,直到前年才来了两个尼姑在此处暂住,因她们并非此处的尼姑,所以并没有资格在庙里做什么法事,也只是把破庙收拾好作为落脚地,靠每日出去化缘为生。
这边因为在镇子边缘,所以尽管黄鹂知道此处,却并不怎么往这里走,上次来这儿还是前年跟着黄鹤和几个邻居哥哥过年的时候到处乱窜窜到这里的。这会儿走进来一看,似乎菩萨像反而比前年新了不少似的,仔细一看,却是因为上头的灰尘蜘蛛网都被扫掉了,黄鹂四下环顾一圈儿,发现庙里虽然称不上一尘不染,但是也算整整齐齐了,她正要迈步往一旁的房间里走,却听到旁边的房间传来呜呜的哭声。
黄鹂觉得心里毛毛的,这庙周围好多房子都没人住了,颇有点荒,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破庙里传出哭声总有点——不对!这声音怎么有点熟?这不是李思熙的声音么?
黄鹂紧走几步,走到侧面的门跟前,她轻轻敲了敲门:“陈举人,您在么?”
里面传来了陈举人的声音:“是鹂娘么?你进来吧!”
黄鹂听到陈举人的声音,彻底放下心来,推门走了进去,只见陈举人正坐在个蒲团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上摆着个火盆,而火盆的另一边的地上,坐着李思熙,他满脸鼻涕眼泪,看着狼狈极了,看到黄鹂进来,似乎有些尴尬,赶紧从袖子里掏东西,大概是想掏手帕,但掏了半天什么也没掏出来,动作僵在那里,更尴尬了。
黄鹂也有点尴尬,硬着头皮走到跟前向陈举人行礼问好,然后又冲李思熙问好:“李大哥好。”
李思熙抽了下鼻子:“我,我一点也不好!”
黄鹂囧了一下,不知道怎么搭话才好,却听陈举人哼了一声:“鹂娘,你不用理他!随他哭去!”




直上青云 第十八章
黄鹂心里头依稀明白李思熙为什么哭,可她觉得李思熙活该,再加上陈举人说不要管他,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管他比较好,可是这么个大活人在这边抽抽搭搭的,搞得她也没法正经跟陈举人说话啊!黄鹂在陈举人身边傻站了一会儿,看看闭着眼睛不说话的陈举人,又看看还在抽抽搭搭的李思熙,终于忍不住劝道:“李四哥,你别哭了,有什么为难的总要想办法解决,光哭也不是事儿啊!”
李思熙听黄鹂劝他,哭声顿了一顿,紧接着哭的更厉害了。
陈举人虽然闭着眼睛,可是屋子里的情况她却听得清清楚楚,要说李思熙这样儿的,放过去她是真看不上:男子汉大丈夫,遇到事情只知道哭哭哭,哭有个屁用啊!可她偏又没法不管:毕竟李思熙跟鲁氏离婚这事儿固然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但毕竟还是因她才闹起来;李思熙虽然有种种毛病,可对她却是没得说的,就冲这一点,她就得领情,如今李思熙因为她的事儿把老婆丢了,眼见着连口热饭都吃不上了,她难道还真能不管么?
要说李思熙会落到这个地步,陈举人也并不觉得太意外,毕竟这俩人本就不是一路人:鲁氏不见得就刁的让人不能忍了,李思熙也未必就真的一无是处,只是这么俩货,一个是肩扛百十斤柴火不弯腰,大字不识一个,平日里说起话来半个镇子都能听见的利索人;另一个是温温吞吞和和气气,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这俩人离婚不奇怪,能在一起凑合了这四五年才是稀罕事儿呢!
可不管他俩是不是本来就不合适,可对陈举人来说,这事儿还真就是她的责任,看他哭得厉害,还是劝道:“好了,你莫哭了,哭有甚的用?连鹂娘这小姑娘都懂的道理,你却不懂么?”
陈举人的话还是比较管用的,李思熙闻言,哭声果然停了下来,黄鹂看他又要傻呵呵呵地去袖袋里掏那压根不存在的手绢,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抽出块帕子递给他,李思熙道了声谢,那了帕子先擦眼泪再擦鼻涕,一边擦一边说:“谢谢鹂娘,等我洗干净了还你!”
黄鹂看了看,赶紧把头转到一边去,口中道:“不用还了,没绣花的的素帕子,不值几个钱!”我才不要你擤过鼻涕的手帕呢!
陈举人道:“我且问你,如今事情闹到这地步,你可想好了以后怎么办了么?”
李思熙闻言,顿时又哽咽了起来:“我,我不知道,娘子走了,呜呜呜……”
这下别说陈举人了,连黄鹂都想抽他一巴掌了!你要是舍不得老婆你干嘛在和离的文书上签字盖手印?再往前推一些,你干嘛要说休妻的话?现在人家走了,后悔了?你要真那么后悔你跪求人家回来,人家要你做啥你做啥,人家要你怎么改你怎么改,你特么又没这勇气,光在这里哭,哭哭哭,哭有个屁用啊!
陈举人坐在那里,简直恨不得把手捏成拳头直接给李思熙两锤:她自己纵然落到这个地步,可那也是因为觉得陈家没了希望,心灰意冷之下才这么得过且过了,可即便她自己都落到讨饭的地步了,这阵子心里头过了钻牛角尖的灰暗期,心里头还不是开始为日后谋划了?她已经是五十几岁的人了,可纵是年纪大了眼睛瞎了甚至自暴自弃过一阵子,但只要打起精神来,脑子里就又是一片清明!该做什么要做什么心里头清除用的很。
可再看看这李思熙,二十几岁的年纪,有房子有地有家产,身体健康还认字,大好的男儿,偏就这般软蛋,遇到点事情只知道哭哭哭,这让陈举人怎么能不烦得慌?当即训斥道:“快快闭嘴吧!你也真好意思哭,要说人家犯了错想要改,那是负荆请罪跑去认错,你呢?却连这点胆子都没有!”
李思熙止住悲声道:“她不讲道理在前,我才不要去跟她认错!”
陈举人道:“你要觉得你没错,那还哭什么?”
她说到这里,火气也上来了:“你读了这些年书,不懂得君子一言九鼎什么意思?又或者读了几句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你就准备全都反其道而行之了?”
这话就说的有些重了,李思熙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没想那么多,就是火气上来了随口说的!”
陈举人哼了一声:“你是三四岁还是十三四岁?火气上来就口不择言?圣人说的硁硁然小人哉的,是那些不管情理道义非要按照自己说过的话一意孤行的人,可不是让大家全都把自己说的话不当一回事儿!便是没读过书的村汉,也懂得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的道理!圣人说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可平日里说话从来不过脑子的人,有哪里能谈的上信?这样的人,谁知道他是在正经承诺还是在胡言乱语?做人做到这个地步,还有谁能信任你看重你!”
陈举人说到此处,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你方才说你妻子不讲道理,可你呢?你与你妻子相处,可讲得道理了?你若想跟她长长久久地过下去,那就好好与她谈事情讲道理,扯什么休妻?若你觉得跟她讲不清楚道理,日子过的没意思,那如今得偿所愿你又哭得什么?”
陈举人说到此处,摇了摇头:“你早就过了弱冠之年,可你知道什么才是真的成人?非是你长了多少岁念了多少书,而是说你是不是能够为自己负责!人生在世,谁能一件事都不做错?可便是,你是不是能担起自己做的事情来:无论对错!”
李思熙愣愣地听着,听到此处狠狠地抽了下鼻涕:“您说得对,是我自作自受!我说话不经脑子,我头脑发热胡言乱语。”他说道此处狠狠抽了下鼻涕:“我何止是嘴巴没有把门的!我岳父说得对,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除了多认几个字,又比旁人强到哪里去了?平日里家里家外全让娘子一个人操心,全无担当,我媳妇嫁了我,真是累也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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