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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上青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冰蛇
黄鹂跑到安氏的正房一看,只有小草一个人在哼哧哼哧地擦地,黄鹂便问:“小草,我嫂子呢?”
小草抬起头:“在隔壁陪大郎读书呢!”
黄鹂点点头,出屋前忍不住道:“小草姐,你只穿了夹衣,不冷么?”
小草笑道:“干着活呢,哪里会冷?”
黄鹏的书房就在正房的东侧,她转身出门正房的门,来到东边书房门口,轻轻敲敲门,喊了一声哥嫂,里头便传来她哥哥的声音:“鹂娘进来吧!”
黄鹂走进来,只见她哥哥正在写字,嫂子拿了个一把丝线在一边打络子,黄鹏见她进来,眼尖地瞧见他手里的篮子:“哎呀,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鹂娘竟然知道我读书辛苦,给我送吃食来了?”
黄鹂笑嘻嘻地说:“大哥你有嫂子照顾,哪里用我送吃的!我给嫂子带的点心,不过看在你读书辛苦的份上,可以尝一块儿!”
黄鹏站起来接过篮子,扭头冲安氏道:“我这次可是沾了娘子的光了!”
安氏抿嘴一笑:“多谢鹂娘,来,咱们也洗洗手,趁热大家一起吃!”她说着放下手中的绣绷子,便要去拎一旁的铁炉子上的水壶,黄鹏忙不迭地把她按回到椅子上:“坐着就是了,你现在哪里敢拎重东西?”一边说着一边往铜盆里原本就有的凉水里兑上热水,拿手试了温度,这才招呼妹妹跟妻子过来洗手。
黄鹂有些发呆,要说她父母虽然吵架,但是在外头人们提起来,哪个不说黄老爷钱太太两个人恩爱?可是他们的恩爱,跟哥嫂的恩爱,好像不太一样呢!比如今天母亲围着父亲团团转的时候,并不能让黄鹂觉得有多少温馨,而父亲对母亲的关心也就是给买块布,捎个点心……黄鹂看这哥嫂,觉得他们这种恩爱实在比父母那种恩爱看着顺眼多了。
说起来安氏跟黄鹏结婚也快一年了,平日里黄鹂也没少见这俩人秀恩爱,但因为今天钱氏才因为这个话题跟黄老爷掐过架,黄鹂这会儿很自然地就想到了母亲的话,然后心里头叹了口气:嫂子哪里用得着讨好哥哥啊?
新出炉的梅菜大肉千层酥可口的很,一人两块几口就吃光了,吃完了,黄鹂才觉出不好意思来:“哎呀,我本来想着给嫂子买的呢,结果自己吃了这么多。”
安氏笑道:“这东西本就趁热才好吃,放凉了就算再热热也不是这个味儿了,那才可惜呢!这样子一顿吃光了最好。”她说罢冲黄鹏道:“你念书,我带鹂娘到隔壁说话去!”
黄鹏忙叮嘱道:“你今日已经打了好一会儿的络子了,回去莫要再做了,仔细腰疼!”
黄鹂笑嘻嘻地插嘴道:“放心好了,我看着嫂子,必不让她再动手!”
黄鹏看着姑嫂两人一起出去,笑着摇摇头,拿起书继续读起来。
黄鹂与安氏一起回了房,正看到小草拎了洗抹布的脏水桶往外走,安氏道:“小草,你忙了半日了,也歇歇!”小草笑道:“我倒了水就歇着!”说着拎着大桶朝外头走去。
黄鹂见状笑道:“小草姐姐真是又爽快又能干!”
安氏道:“你房里的月季还不是又爽快又能干!”
黄鹂点点头:“是啊,月季姐也又爽快又能干!今日她说回家看看,没两个时辰就回来了,生怕家里没人干活。”
黄鹂说到这里,想起李思熙的事儿,便问安氏:“对了嫂子,月季姐今天骂李四哥来着,听说他闹着要休妻……嫂子知道这回事儿么?月季姐说她娘骂李四哥没良心呢!”李思熙是本镇的人,他这李四喜的诨名被叫了十几年,黄鹂这会儿怕张口说李思熙反倒让安氏听不懂说的是谁,再说直呼其名也不尊重人,索性继续叫他李四哥。
安氏院中的小草就是本镇的人,七大姑八大姨都在街上住,消息十分灵通,这件事她可以称得上是清清楚楚了,听黄鹂问这个问题,轻轻摇了摇头:“这事情,却不能全怪李大郎。”
黄鹂歪歪头:“我也这么觉得,李大嫂太凶了,动不动就吵架动手,时间久了李大哥脾气再好也受不了的!”
安氏笑了笑:“脾气好坏放在一边,李大郎要休妻,却不是为了她脾气不好,而是因为她不尊重读书人。”当然还有她目光短浅只图眼前小利之类的问题,更有她半点不尊重丈夫恨不得化身螃蟹横着走的毛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能把李思熙这么个老实人气的说出休妻的话,那李大嫂确实是作的太过了!而这些安氏却不好说出来,黄鹂毕竟还小,这些东西还不适合跟她讲。
黄鹂一愣:“啊?”
安氏看看一脸懵懂的小姑,叹道:“鹂娘,你也是女儿家,日后也是要嫁人的,你需记得,日后要嫁了个读书人的话,定要尊重他,也要尊重所有的读书人……读书人,最见不得的,就是不尊重读书人的事儿了。”
黄鹂本就聪明,这会儿听安氏这么说,她脑子里的事情忽然穿成了一串,叫道:“嫂子,那李四哥要休妻,可是因为陈举人?”





直上青云 第十二章
安氏没想到黄鹂的脑子转的这般快,她并没有说着黄鹂的话去讲李思熙的家事到底怎么与陈举人有关的,而是轻声对黄鹂道:“鹂娘,我知道你跟陈举人关系好,记得切莫因为人家是乞丐就失了礼数,对她要比对刘先生还尊重才行。”
黄鹂道:“我省得呢!我那会儿一听说她是举人,恨不得立时狂奔到她面前多看她几眼呢!嫂子啊,你说县里的那个吴主簿也是举人,怎么就只做到主簿,在我家喝酒的时候还说他做到主簿就已经到头了……而陈举人却那么厉害,能到府里做官啊!他们的年纪应该差不多大吧?”
安氏笑道:“年纪差不多大,可考上举人的时候可不一样!吴主簿是十年前才考上举人的,四十岁的举人,确实不太可能往上爬了。可陈举人却是三十年前的举人,二十几岁就考上举人,而且那时候举人又难考。”她说着笑了起来:“更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反正陈举人那会儿的举人,比现在的举人还要厉害好多倍……”
黄鹂点点头:“我明白,我见到吴主簿都要去磕头,对陈举人必须必对县太爷还恭敬就对了。”只是这么厉害的陈举人,怎么会被那么一个无赖侄儿给坑到?陈有才是什么东西?是个到里长家给儿子提亲都能被里长媳妇赶出来的货色,这种人也就是在镇上横一下,怎么就能弄得陈举人没有还手之力?
这些话黄鹂并没有问安氏,她估摸着安氏够呛知道,而且她对陈举人的尊重比过去更甚,并不太愿意在人后过多地谈论她。
第二日一早,黄鹂睁开眼睛便觉得无力冷飕飕的,睁眼一看,屋里头已经挺亮了,她吓了一跳,忙喊道:“月季姐!什么时辰了?我是不是起晚了?”
门帘一响,从外头走进来:“还早呢,才卯时中,昨晚上下了满地的雪,衬的屋里头比平日里亮。”
黄鹂一听没有晚,顿时松了口气,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雪停了么?”
月季道:“停了,我看外头云彩散了不少,估摸着快放晴了。”
黄鹂笑道:“雪厚不厚,够堆雪人么?”
月季摇摇头:“薄薄的一层,估摸着天一晴就要化光了。唉,等雪化了又要好几天不敢出门了,外头的路上肯定都是大泥巴!”
黄鹂也有点失望:“本来还想着能堆雪人打雪仗呢,唉,这不下雪了倒比昨天更冷。”她说着缩缩脖子,瞅瞅地上的火盆:“有火盆也还冷!好姐姐,你帮我把棉裤也找出来吧,冻得慌。”
月季打开衣柜,一边翻衣服一边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嘛!再说本来就是才入冬,肯定是一天比一天冷的。喏,给你!”她递了棉裤给黄鹂,却见黄鹂正两眼发指地发呆呢,她把裤子在黄鹂面前晃了晃:“鹂娘,鹂娘!你想什么呢?”
黄鹂一下子回过神来,对月季道:“月季姐,我这里有火盆都这么冷,没火盆还不是得冻坏啊……”她说着从床上蹦了下来,跑到柜子跟前,打开柜门翻找了起来。
月季看她翻东西,忙问她:“你翻什么呢啊!”
黄鹂道:“翻钱!”
她从一摞衣服后面拽出个荷包来,打开,里头是几个小银锞子和几块剪的乱七八糟的碎银子。她掂量了一下,把碎银子全都倒了出来,想了想,又添了个银锞子,然后把这堆东西都塞到月季手里:“月季姐,烦劳里出去帮我买上两个炭盆子,剩下的钱都买成炭。能买多少买多少……都送到陈举人那里去!”
月季大吃一惊,忙把钱塞回黄鹂手:“不行不行!鹂娘,太太知道的话要生气的!”
黄鹂道:“所以不能让娘知道啊!我倒是想自己去,可是我要上课呢,天这么冷,我怕再晚了陈举人冻出个好歹来,好姐姐,你便帮我这回吧!”
月季道:“你巴巴地攒下这点钱,平日里自己都不舍得用呢。花到别人身上倒是痛快!”
黄鹂道:“攒钱不就是为了花么!要不是为了像现在这样的时候能掏出钱来,还攒钱作甚?还不如吃了喝了痛快!”
月季道:“好好好,依你依你!反正花的是你的钱。”她一边说着,一边接过钱,看了看,又把银锞子跟一大半儿的碎银子塞了回去:“这几块散碎银子加一起就有一两半两了,足够买上两个炭盆子外加几百斤炭了。她们住的庙也没院子,我看我少买点,也省得着了贼!拿七八钱银子买俩炭盆百十斤炭先送去……”她到底还是不想让黄鹂花太多的钱,便寻了这样的由头,倒也理直气壮。
黄鹂听了也觉得有理:“行,那就按月季姐说的办。啊,你还是再拿点钱,棉衣是来不及做了,你帮我给陈举人买双现成的棉鞋!对了,我昨天到斜对门吴嫂子那里买了饼子,你出门顺便帮我把盒子还了。”
月季说了一通,结果炭少买了点,却要多卖一双棉鞋,折腾一圈儿钱还是没少花多少,她心里有些郁闷,但到底对陈举人也是尊重外加可怜的,也就没有继续争执,而是痛快应下了。
黄鹂洗漱完毕,便去父母那里吃饭,走到父母门前,发现门口已经换了厚厚的棉帘子,进了屋,发现钱氏不在,却见黄老爷穿了件粗布的棉袍正对着镜子看呢,那棉袍显然是穿过好多年的,胳膊肘的地方打了个同色的补丁,袖口一抬胳膊,咯吱窝底下还露出撮儿旧棉花来,而且还有些瘦,系上腰带前襟都合不拢了。黄老爷见黄鹂进来,忙问:“鹂娘啊,你看爹穿这身,是不是显得挺穷的?”
黄鹂看看黄老爷胖胖的身材,圆圆的脸庞,怎么看也不是穷人模样,便笑嘻嘻地说:“爹,您生的便是一幅有福的样子,穿什么都是富态!好好的您怎么打扮成这样?从哪里翻出这么身衣服啊?”
黄老爷咳嗽一声:“我就问你是不是看着没平时体面。”
黄鹂点点头:“确实没平时体面。”
黄老爷松了口气:“这就行,嗨,去讨债打扮的油光水滑的,哪里还张得开口!鹂娘你放心,你爹我一定把你——”话说了半截子,忽然想起儿子前一天因为他们两口子在鹂娘面前扯嫁妆而发飙的事情来,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给吞了下去,改口道:“爹去你杨伯伯家看看,听说他前几日贩了批鹅去府里头,也不知道生意怎么样。”
黄鹂一听便明白了,她爹这是要去讨债。黄老爷跟杨老爷两人相交多年,如今杨老爷遭难了,尽管黄老爷是债主,要债天经地义,可毕竟两人相交多年,黄老爷有些抹不开面子,这才找了身旧衣服,也好开口些……当然这也未尝不是黄老爷式的精明。
早饭无甚话可说,黄老爷吃完了便到后院牵了家里那匹又当坐骑又拉车的老马出来,骑上去出了门。而黄家的兄妹几个,则各自回房。
上午上课的时间黄鹂依然是第一个来到书房的,她今日心情有点小激动,爹爹为了让先生教她教的更认真,专门给刘先生加了钱,她可要表现的好些。
她坐到座位上,把纸铺好磨磨好,然后拿起笔来开始练字。她练字颇为认真,写前头几个字的时候还想着不知道先生今后是不是会像对哥哥们一样认真对她,但写了还没十个字呢,她脑子里就已经万全放空了,眼睛里看的只有字,脑子里也什么都不想,只一心地把字写好。
黄鹂写的是小楷,她这个年纪,自然写不出什么笔走龙蛇气势雄浑来,但这小楷所需的势巧形密她却是有了那么几分的意思,她密迷地写了满满一页,把笔在笔洗里涮干净,却冷不丁听到有人问她:“鹂娘每日都提前过来写字?”
黄鹂被吓了一跳,差点把笔给丢了,扭头一看,却是刘先生站在她身后,她赶紧道歉:“先生早,我方才没注意先生过来,失礼之处还请先生不怪。”
刘八明捻了捻下巴上的胡须:“学习的时候专注一些是优点,我又怎么会怪你!你父亲昨日找了我来,希望我能多教你一些东西。你知道每天练字,这很好。以后下午也过来吧,跟着你哥哥们学学怎么作诗!”
黄鹂她早知道哥哥们加了学作诗的课,可是因为她一向都是上午上课下午回去做针线,竟然从来没有听过这个课。自古以来提到才女,琴棋书画都要放在后头,有几首传世的诗句那才是常见的才女路线……这会儿黄鹂听说能跟着学诗,只觉得自己忽然就走上了才女路线,心下十分欢喜,脸上也露出大大的笑容来:“谢谢先生,我一定好好学习!”
说话间她写好的字上头的墨迹也干了,刘八明拿起那张纸来细细地看了一遍:“可惜了!”
黄鹂有些惴惴:“先生,写的不好么?”刘八明已经有一年没有评价过她的字了,黄鹂并不认为是自己的字写到没缺点了,不过就是先生懒得管罢了。
刘先生一脸的遗憾:“你这年纪,能把字写到这地步已是不易了!你这天分,比你大哥强;这认真劲儿,更是你比二哥强之百倍。你大哥若有你的一半儿天分,你二哥若是有你的一般刻苦,就好了……可惜可惜!”




直上青云 第十三章
刘先生自顾自地这么叹了一声,摇摇头朝自己的桌边走去,却不妨听到自己的小女学生脆生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先生说可惜,是因为大哥不够聪明,二哥不够勤奋,而我却是个女孩子么?”
刘先生一愣,他转过头来看看黄鹂,皱了皱眉:“不错,我确实是这个意思,你这是听先生说了实话,不高兴了?”他心中有些不满,平日里因为鹂娘是女孩子,所以没怎么说过她,今日夸也夸了赞也赞了,不过是说了句可惜,这姑娘就受不了了……教个小姑娘,真是麻烦的紧。
黄鹂已经十二岁了,在这个十五岁就可以成亲的年代,十二岁已经是接近成年的时间了,虽然她衣食无忧家人娇宠所以并不像镇上其他十二三的姑娘那样需要操心很多事情,但是她读了这些年书,别的不说,理解能力绝对甩出同龄的女孩子八条街去,刘先生的话表面听来是夸她,可随即便又说出可惜二字,这两句话连在一起,可就不仅仅是因为黄鹏的天分欠缺或者是黄鹤的不勤奋,而是由黄鹂而起:这么好的天分,这么努力的态度,怎么就长在了她的身上,而没补在她的兄长身上呢?
这会儿黄鹂见刘先生皱眉,却并没有惧怕的意思,她心里头是有些生气的,父亲给他们兄妹几人请先生而不是让他们到镇上的蒙学随便读几天书,为的不就是自己家专门请个先生可以因材施教教的更好么?今日特特地加了三百文的束脩,为的不就是让先生除了关注两个兄长,同时也稍微顾及一下她的功课么?结果呢?看到学生有天分写字好,不但不开心也就罢了,反倒一张口就是惋惜这天分跟态度不是生在别的学生身上!这算什么?
这会儿先生沉着脸看着黄鹂,黄鹂却一点都不畏缩,她抬着头看向刘先生,清清脆脆说:“大哥不是非常聪明,但胜在刻苦;二哥性情聪慧,少的只是一点勤奋;我大哥学习的时候从不会因为自己的脑袋不够聪明而自怨自艾;二哥也会老实承认自己不够努力。而我虽然是女孩子,可我爹爹却肯专门掏了钱来让我读书,我脑子不笨也够勤奋,不会浪费父亲的一片苦心……”黄鹂一口气说了这些,然后顿了顿,脸上挤出笑容来:“先生觉得我说的可有些道理?”说到最后,黄鹂终于意识到自己对老师的态度相当不尊重,试图稍微补救一下,可惜这表情配上她说的内容,哪里像补救,倒像挑衅了。
刘八明没想到自己会被学生教育,脸上顿时有点挂不住,哼了一声道道:“有道理,只是这点道理难道先生不明白,还用你来自作聪明!我教你这些年,你就是这么知书达理的?前几年教过你的东西都被你丢到哪里去了?所谓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忍辱含垢,常若畏惧……这些东西你读了就读了,竟是一点都没往心里去么?回去把女诫抄上一遍,明日交于我看!行了,时间还早,趁你两个哥哥没来,继续练字去吧!”
黄鹂心道,圣人还说有教无类呢,您嫌弃我是女孩子算什么?到底还知道尊师重道的道理,更觉得好汉不吃眼前亏,当下规规矩矩地给先生行礼:“先生说的是,我确实说话急躁了些,以后一定注意。”然后果然提起笔蘸了墨水,又一笔一划练起字来。
不多时黄鹏跟黄鹤一起过来了,见先生已经到了,吓了一跳,赶紧坐到自己座位上,刘先生其实也是一时兴起提前过来,倒也没怪先生刘先生便开始讲课。与平日里不同的是,这次讲课的时候刘先生除了指点两个男学生,时不时也会问问黄鹂。
黄鹂平日里读书认真,要说基础,比黄鹤还要扎实几分,刘先生问黄鹤的地方黄鹤还要磕磕巴巴,可是问黄鹂的问题却总是能答的干脆利落。纵使刘先生心里头对黄老爷专门加钱让他认真些教女儿的事情颇有些不以为然,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姑娘确实比她两个哥哥捆到一起都强,心中又有些忍不住想要顿足捶胸:怎么偏偏就是个姑娘,若她是个男孩子,少不得也考个秀才,再努力一把兴许能做举人,怎地偏偏就是女孩子呢?
这倒不是刘先生不知道女孩子可以考科举,可毕竟在柳树镇这种小地方,没有几个做爹娘的会想要女儿去科举:女儿日后是别人家的人,能让女儿读书的父母已经是相当难得了,考秀才?开什么玩笑!又不是府里大户人家让女儿考个秀才在谈婚论嫁的时候更有底气……而刘先生本人从小到大身边也没有一个女同学,他压根就没往这个方向想。
总的来说黄鹂这一上午过的是相当愉快的,虽然早上闹了一点不愉快,但一上午先生三次提问她全都答出来了这一点就足够她把那点不愉快全都给冲到一边去了。
一上午的课业结束,黄鹂高高兴兴地回了自己的院子,进了屋看到月季正在做针线,赶紧跑到她身边叫道:“月季姐,你把东西送过去了么?”
月季放下手里正在纳的鞋底子,笑嘻嘻地说:“送去了,陈举人让我谢谢你!”
黄鹂忙问:“我没有去过陈举人的那个庙,你过去看了,那地方可还能住?”
月季道:“比家里是不能比了,但收拾的还不错,干干净净的,那两位师傅自己睡的草垫子,倒给陈举人弄了张羊皮褥子铺,阿弥陀佛,出家人真是慈悲!”
黄鹂听黄鹂这么讲,也松了口气:“这就好,要不然我心里总是惦念。”
月季又道:“对了,陈举人看到你送东西过去,让我给你捎份礼物”她说着从炕桌上拿起个小包来:“给你。”
陈举人送给黄鹂的包裹方方正正,还没有一本书大,倒是有点分量,黄鹂打开一层包裹,发现里头又是一层纸封,再打开,居然还有一层,黄鹂十分纳罕:“这是什么东西啊,弄这么严实……”
月季笑笑:“这我可不知道!大概是从她家里带出来的吧!就他侄儿那个德行,肯定不会让她老人家带什么金银细软出来的。”
黄鹂笑道:“我也没想从里头剥出一块金砖来的!”
说话间总算解开了二层纸,里头露出黑漆漆的一块儿,黄鹂愣了一下,抬眼看看月季:“这好像是个墨锭子?”
月季凑过来闻了闻:“看着像,闻着也像,嗨,这根本就是个墨锭子啊,想来该是黄举人从家里带出来的吧?读书人可真是奇怪,饭都没地方吃了,还巴巴地背了这东西出家门。”她想了想,又自嘲道:“我说的也是蠢话,别的东西那陈有才也得许他姑姑带出门!幸好这厮不读书,要不然只怕这墨锭子也不会让陈举人带出来呢!正好你的墨锭子快用完了,也不用买新的了,就用这块好了!”
黄鹂看看墨锭子的表面,虽然没有笔墨店里那些高级锭子那样描金镀彩的,却也不是她日常用的没花纹的净面儿墨锭子,似乎有浅浅的纹路刻在上头,纹路很浅,有些看不清,黄鹂把墨锭子侧过来看,才发现上头的花纹是岁寒三友,浅浅的,非要侧过来才能看清。黄鹂把墨锭子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墨香味里似乎还掺杂了花草的清香,闻着就让人觉得舒爽,黄鹂看看这东西,摇摇头:“还是先收起来吧,这怎么看都不像一般东西,随便用了可惜了!”
月季也这么觉得,闻言重新把墨锭子一层一层包好,找了个盒子装起来。
黄鹂到底还是不放心陈举人,又细细问了月季陈举人的情况,月季细细说来,原来这几日天气冷了,那两位尼姑师傅索性不让陈举人出门了,反正这种天气也没什么人上街,她们每天出去化缘回来都会给陈举人带些吃食。
“那两位师傅是正经的出家人呢,可不像东山那边庵堂里的假尼姑,见天就想着怎么赚钱……姑娘你可真不用担心了,这两位对陈举人尊敬的很,连陈举人的铺盖都是几天一拆洗,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再加上你给买的炭,陈举人是不会冻着饿着的!”月季双手合十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黄鹂也彻底放下心来。




直上青云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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