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小娘子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荔箫
“诺。”杏仁屈膝一福,倒也不见太多的紧张,便退出去了。
雪梨带阿杳去洗了澡,阿杳在浴盆里想玩水她便由她泡着,一边扶着她,一边想近来的心绪。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了。
好像就是一根心弦绷得特别紧,让她一面觉得没必要,一面又分外小心谨慎地在设防。
唉,好烦。
她叹了口气,心底有点悲春伤秋的感觉,觉得近来活得特别累。尤其是当中回家了一趟,从无忧无虑一下转回什么都要担心一把的状态,她到现在都没能完全缓过来。
丽妃这事吧……
雪梨拨弄着水,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阿杳泼着玩。
清晰的心思告诉她现下这是紧张得太过头了,其实丽妃并不能做到背地里就把她收拾了,顶多就是像今天这样叫她去,而她就算去了,丽妃也未必就敢干什么——那不是明着在陛下跟前惹事么?
想明白这个,她其实该是很有底气,可她就是想躲。
或许只是因为觉得烦或者没必要,她不想见后宫的任何人、不想跟她们有一点交集。是以那天跟皇帝提起这个见太妃的要求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真是想“防患于未然”还是仅仅想当一回缩头乌龟了。
好烦好烦!一脑门子浆糊!其实明明没什么,但她就是觉得近来都特别压抑!
雪梨悲戚地抽抽鼻子,烦闷之下伸手揽过阿杳就是一抱。阿杳正满身都是水呢,一抱之后就蹭了她一身,她低头看看身上的湿印就笑,阿杳也跟着“咯咯”地笑,之后一边打闹着一边把阿杳洗干净抱出来,雪梨这才又感觉心情又好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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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等右等,都到了六月下旬了,才可算等到了启程南巡的消息。
一行人先走了两天的陆路,到了原河边再换水路。换水路的时候,雪梨近来莫名压抑得厉害的心情一下子被震撼了。
原河宽得一眼难望到对岸,可御船在这波涛汹涌的原河上,也还是显得慑人极了。
雪梨从前见过的最大的船都没有这个的四分之一大,可那就已经是厨房卧房一应俱全的船了。
上了船,她才知道这里居然跟紫宸殿一样外殿内殿寝殿侧殿都分得清楚,甲板下则是一条过道两侧分出数个小间,供御前宫人们居住。
雪梨这趟只带了院子里的宫女出来,另外威逼利诱着苏子娴来陪她。眼下,她们心安理得地去底下各找各的房间去了,雪梨被扣在上头跟皇帝大眼瞪小眼。
皇帝的意思是她必须睡上头,连带着阿杳都放在上面,毕竟上面比底下住得舒服,还有风景可看。
雪梨也很想看风景啊!可是她觉得这太不合适了!这趟出来还有好几位藩王随驾呢,闲来无事时,他们免不了来见见皇兄叙叙旧吧?她在这儿待着算怎么回事?
他们小聚的时候,她可以不露面,但如果其中哪位提出要见阿杳呢?她得哄着阿杳来吧,阿杳管她叫娘……
雪梨缩在榻上抱着膝盖跟皇帝争说:“不行不行!不明不白的,这怎么解释……”
谢昭轻声一笑:“这有什么可解释的?先见见他们也没什么不好,实话实说就是,算起来你还是嫂子。”
嫂子……
雪梨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出宫之后好不容易心情好了可以不想关于后宫的那些有的没的了,但是一下冒出来一群藩王们叫她嫂子,她也是……心绪很难言啊!
但皇帝用一脸的理所当然说服了她!头一天,雪梨就这样别别扭扭地被皇帝扣在了寝殿里。
她躺在床上发愣,阿杳由祁氏护着,逛来逛去地看什么都新鲜。阿杳甚至给自己找了个新的乐趣,她在窗边放个杯子,傻看着船动的时候杯子里的水也跟着动,能把自己逗得又笑又跳!
当天晚上,皇帝得知了阿杳的这个爱好,吩咐给她拿个琉璃的杯子,看起来不那么费眼睛。
然后一夜平稳。本就颠簸了两天了,这日又从陆路折腾到水路,两个人都挺累,便相拥而眠了一夜谁都没折腾谁,雪梨睡得尤其的沉。
第二天,谢昭照常早起去料理政务,雪梨也不知道自己睡到了什么时辰,总之,她是在阿杳的笑声中醒过来的。
醒来时就觉得不太对头。整个人有点发蒙,感觉神思恍惚,吃饭的时候吧……还有点反胃。
她觉得可能是这两天累着了,于是就想好好歇歇。阿杳也懂事,听娘说不舒服就不闹,继续看杯子里的水逗自己玩。祁氏还给她折了个指节大的小船放在里面让她看,阿杳每次看到小船快翻了的时候都明眸大睁,但许是御船行驶得足够平稳,哪次也没把小船颠得真翻过去。
将近晌午的时候,阿杳冷不丁地听到身后一声:“呕——”
愕然回头一望,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盆架边,眼下正吐得厉害。
雪梨心里叫苦,扶着盆呕得面色发白。
她也是对这个没经验,起初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阿杳身上,看阿杳傻笑看得挺好,刚才吧……她觉得缓过来些了,就想把阿杳抱过来睡会儿,结果不经意间一看那被子里晃动的水面,突然就觉得反胃了!
然后胃里翻江倒海地缓不过来,在旁服侍的豆沙都吓着了,又是帮她接着又是让她漱口。可她顶多也只是稍停下那么一时半刻,只要船晃得稍微那么厉害一丁点,她就又开始了……
豆沙应付不来,急得要去禀皇帝,雪梨生把她拦住,说陛下肯定在料理正事呢。
她才不要让他看到她吐成这样!船里这都什么味儿啊!
豆沙也不敢跟她强顶,见她强说不许禀给陛下,只好悄悄地找了白嬷嬷和苏子娴来,白嬷嬷一进来正好看见雪梨吐得直不起身,也惊着了:“这是晕船了!得找太医开个药!”
雪梨也知道这是晕船,可一想到要喝药……
“呕……”她现在一提要吃东西就觉得发自肺腑的恶心!喝汤药什么的更恶心!
“嬷嬷……”雪梨泪眼婆娑地拽拽白嬷嬷,“不、不成,我肯定喝不进去!要不您给我找点腌菜什么的……酸甜的那种!我缓缓?”
白嬷嬷皱着眉头叹气:“唉!那这个先给您弄,太医那边我也知会一声,让他们晚点过来!”
雪梨面色如纸地点头,话都不敢说了。
是以皇帝正在甲板上看着滔滔河水沉吟着想事的时候,就嗅到一股特别浓重的酸味。
扭头看看,有宫女正端着一碟腌制过的蓑衣黄瓜溜边往里去。
他没理,继续琢磨自己的,过一会儿,又一阵明显的醋味。
再瞧瞧,这个宫女碟子里呈着俩糖醋蒜。
谢昭蹙蹙眉头,一时也没多问。又过一会儿嗅到酸味一回头……正巧看见苏子娴过去了。
苏子娴端着一只不小的托盘,里头有一碟是暗黄的菜丝,好像是酸笋;还有一碟是酸萝卜片,另还有一碗颜色浓重的酸梅汤……
这三样搁在一起,那个味道别提了,谢昭定睛一瞧的工夫就被激得口舌生津了。
于是他把人叫住:“子娴?”
苏子娴浑身一栗定住脚,硬着头皮回头福身:“陛下。”
皇帝信步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了,再度看看这三样,问她:“这怎么回事?给雪梨的还是阿杳的?”
“雪梨的……”苏子娴在他面前哪敢扯谎,低着头觉得喉咙里发噎,“她……她有点晕船。”
“晕船?”皇帝眉头一蹙就往里去了,这下苏子娴慌了,在他身后追着喊“陛下”又不敢真出言阻挡。就这么吭哧吭哧地追了一路,眼见皇帝到了卧房门前了,苏子娴心里一横迈到了他前头,然后毫不犹豫地就跪下了!
皇帝挑眉睇着她:“怎么了?”
“没……也没什么……”苏子娴都快哭了,一边是陛下大驾要进去,一边是好友在里面正演绎着什么叫“仪态有失”,她跪在那儿,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里面……里面的味道,不太好。”
谢昭想想,懂了。
他从苏子娴身边一绕就过去了,推开门,果然一阵“不太好”的味道迎面袭来。
再往里看看,窗户大开着正通风,雪梨躺在榻上,整个人都瘫软了,一边吃着酸萝卜酸笋酸黄瓜,一边还忍不住要呕一口。
阿杳很乖,阿杳在旁边给她抚着胸口:“娘不难受!娘不难受!”
之后,几个人往他这边一看,同时傻眼了。
白嬷嬷和祁氏互相看看,而后都低下头不敢吭声。胆子小的豆沙已经跪下不敢动了,雪梨被晾在榻上一脸无助,见他皱着眉走近了,半晌才逼出一句:“抱歉,我……”
她猛地一弯腰又冲着榻边的盆去了,不过什么也没吐出来。
谢昭叹气,打发豆沙叫御医去,又让祁氏抱阿杳出去,然后在榻边坐下,摸摸她的额头:“就是晕船?没有别的不舒服?”
“没有……”雪梨虚弱地摇摇头,一边攥着他的手腕就不想松,一边又想轰他走,“小事,陛下别管了……”
“这么久了,还要跟我客气?”谢昭睇着她轻笑。
雪梨再度摇头,先又抓了几根酸笋塞嘴里,才敢跟他说话:“不跟你客气,但是实在……难看难闻!”
她真没存跟他客气或者怕他怪罪的想法,就是觉得让他看见特别丢人,而且还给他添乱嘛!
“你去忙你的……”她把他往外推,谢昭气定神闲地坐着就不走。他看她这副自己都虚弱得不行了还要顾一顾别人想法的样子就好笑,“欣赏”了半天,拿了水杯递给她,“乖啊,不许轰人,漱漱口,等着太医来。”
雪梨怔怔,还好自己身上还干净,她便直接缩进了被子里,闷闷地提要求:“那你把窗子再开大些……”
谢昭悻笑。一边揶揄说我又不嫌弃你,一边还是依言去开了窗。而后他踱到书架前看了看,取了个话本出来坐回榻前,悠哉哉的给这个吐得发白的梨子讲故事。
雪梨闷在被子里听听,是一个从《西游记》衍生出来的小故事,还挺有意思的。
听着听着她就犯了困,这么一困,反胃的感觉倒不那么明显了。她便想顺着这个困劲儿睡过去,于是感觉到御医过来搭脉、问诊,她也不理,反正问题都有豆沙在旁边替她答,至于诊断和开药……她横竖都只有照做的份。
好困啊……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就能睡着了!
雪梨正在这不知算清醒还是迷糊的感觉里努力入睡,冷不丁地听见苏子娴一声带着惊喜的尖叫:“啊!!!”
但就是这样,她也没能睁开眼,接着便听见谢昭低喝说:“都退下!”
雪梨眉头皱皱,费力地挪着胳膊想揉眼睛,忽被谢昭一按:“你睡着,没事。”
她终于睁了眼,身上半点力气也没有,懵着神问他:“严重吗……要吃药吗……”
如果要吃药,她估计还得吐。
“嗯……”谢昭犹豫地看看她,点头,“要,且是两副……”
雪梨心如死灰。
“一副防晕船。”谢昭半蹲下身伸手环住她,凑到她耳边,笑容难忍,“还有一副,安胎。”
什么?!
雪梨被这一句话激得彻底清醒了,一下子蹿坐起来,连任何不适都感觉不到了,惊慌失措地看着他:“安……什么?!”
“安胎。”谢昭站起身,轻而缓地吁出一口气,话语同样轻而缓,“你有孕了,快三个月了。”
啊啊啊啊……!
雪梨一阵莫名无助!又高兴又恐惧,最后她把这种心思归结于自己还没准备好!
她薄唇发抖地慢慢抬起目光再度看向他,他稳稳地站在她眼前,眼底的笑意温和得让她直觉痴迷。
而后他稍稍地舒了一口气,嘴角稍挑起的一点笑愉悦无比,口气听着却又有点坏:“可以啊你,快三个月……也就是说你……”
也就是说她跟了他才一个月左右的时候……就已经有孕了。
雪梨满脸通红地往枕头上一栽,身子缩在被子里拱来拱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是难为情个什么呢!
御膳小娘子 第120章 欢喜
谢昭就笑看着雪梨把头闷在枕头上拱,大致能摸着她现在的心情——这孩子来得略有点猝不及防,他都觉得意外得很,何况她?
她直至蹭得发髻都乱了,可算翻了个身变成乖乖躺着了,眨眼望望他:“陛下去忙吧……我没事了。”
谢昭笑出声:“不吐了?”
雪梨摇摇头,觉得至少暂时没事了。
但他还是没走,告诉她说要紧的奏章已经看完了,刚才已经是自己在甲板上想事了,陪她会儿也无妨。雪梨就往里躺了躺,让了一半床榻出来给他,二人一同躺着说话。
雪梨摸摸平坦得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小腹:“还有大概……七个半月?”
“嗯。”谢昭点头说“差不多吧”,然后自己也算了算,道,“差不多明年二三月份的时候会出生。”
好久啊。
雪梨盘算着,有点忧心忡忡。她记得婶婶有孕的时候,这不能吃那不能吃,最惨的是中秋的时候,家里弄了几只螃蟹——那是难得的美味啊,但婶婶也不能吃!
别人其乐融融地吃着,她得在旁边看着,这太痛苦了。
于是雪梨咬咬唇,手从被子里探出来握握谢昭:“陛下,怀孕有很多东西不能吃。你能不能……跟御膳房说一声,挑我能吃的东西,做得花样多点,不然我……”
她想说“不然我这七个半月怎么过!”,还没说完呢,谢昭认真睇视她的目光已经崩了,转而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她最先担心的居然是这个!
谢昭心里感慨这个呆梨子果然有自己的活法。
他之前就觉得她的好处之一就是能在有意或无意间让自己活得松快一点来着——比如吃甜的解闷、再比如用一顿焖锅堵了太后的嘴,她许多时候会用那么点小窍门让本身不好的事变得好一点,活出自己的路数,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
但这回他还是忍不住笑坏了。不忍心让她觉得自己在嘲笑她还想转过身去笑,结果好悬没从榻上滚下去,只好回过身来抱住她,静一静气,不由自主地一口吻上去:“梨子你真可爱!”
雪梨被他亲得发蒙,心里还纳闷呢:他什么时候开始跟她有一样的毛病了?
抱住阿杳就吧唧亲一口还夸真可爱,这是她的爱好啊!
雪梨呆滞地擦擦脸、推推他:“哪里好笑了……”
谢昭正正色,不多解释,跟她承诺一定让御膳房满足她的口味!
其实他想说,她要是先担心一下后宫会不会想害她、太后会不会再为难她什么的都正常多了……不过转念一想,她前阵子莫名其妙地担心那么多,对丽妃防心重到都宁可自己顶着炎炎夏日每天去向成太妃问安了,可能已是不知不觉中有点“孕中多思”。
那她现在忽略了这个也好。他宁可她想得简单点,她要是能天天只琢磨吃什么其实是个好事,反正他一定会替她把其他事情挡开。
于是谢昭再搂搂她就下了榻,出了卧房门立刻叫来陈冀江,让陈冀江去御膳房传话。再想想,又索性把苏子娴扣下照顾雪梨了,一是可以陪陪她,二是她爱吃什么,苏子娴总归比御膳房的其他人更清楚。
之后皇帝便又回屋里陪着她去了,而这个石破惊天的大喜讯,在晚膳之前就传遍了南巡的队伍。
——陛下要有孩子了啊!!!
——他登基八年了啊!从来没有过啊!!!
藩王们首先炸锅了,一个个都差人划着小舟赶上御船来问陛下得空不?方便见人不?臣弟得敬陛下杯酒啊?
陈冀江苦哈哈地挨个给挡回去,赔着笑说劳各位殿下见谅,陛下这儿正陪着阮娘子呢,道贺什么的过两天再说吧。
藩王们自然理解,然后扭头就都跑七王的船上去了,打听这位“阮娘子”到底何许人也——他们不知道,七王这个陛下的亲弟弟一定知道。
谢晗听到这喜讯还没想好怎么道贺合适呢,就被兄弟们问疯了!
说实在的头有点大,主要是雪梨现在这身份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明白的。末了他只能拿句“她吧……反正皇兄挺喜欢她的!我还没见皇兄待谁这么好过呢!”搪塞过去。
这倒也没蒙人。藩王们听完这个心里也多少有了底,一边思量一边又各自回了自己的船上,掂量备多重的礼合适。
御船上,暂没工夫见外人的皇帝把陈冀江徐世水以及六尚局随来的掌事的宫人都叫进了卧房,商量接下来的行程怎么办。
按他的想法,拿水路接着折腾雪梨是肯定不行的——瞧她刚才吐的那个样子,估计是晕船和孕吐撞一块儿了。真这么吐一路哪儿受得了啊?再好的身子都扛不住。
所以他就打算给沿途各处官员传个旨,吩咐说圣驾要改走陆路了。之后先上岸去,再给她找个好些的驿馆或者直接送去附近最近的行宫歇着安胎,免得再受颠簸。
陈冀江觉得这安排挺好,应了声“诺”就要去,没想到竟然有人出语反对。
而且还就是雪梨。
她头枕在皇帝腿上,思量着说:“不好……一来误陛下的事,二来陆路颠簸得更厉害。想想在马车里一路颠过去的感觉我都害怕,再说把我放在驿馆和行宫……我也害怕。”
前一样害怕不会太久,颠簸几天倒是忍忍就过去了。但后一样,人生地不熟就足够让她觉得心里毛毛的了,再加上这些地方和宫里都有关联,到时候他又不在身边……这么一想真是吓死了!
她好不容易心里畅快了几天,归根结底是因为现下出来了、远离后宫纷争了,但把她往驿馆行宫一搁,这纷争就又回来了啊!
所以雪梨在这事上难免有点小执拗,真心实意地想说服他带着她走——其实她觉得所谓的“旅途劳顿”也就那么回事,毕竟是天子御驾,每一处都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若说这一路都能把人累坏,那普通人家赶个路什么的简直就可以闹出灭门惨案了……
谢昭看看她,知道她这想法也有道理,便有点为难:“照你这么吐……”
“我现在没事了嘛。”雪梨堆着笑望他。
其实现在真是没事了!浑身轻松得就像在平地上一样!
看来刚才的反胃也就是那么一阵而已,过去了就过去了。那么如果只是偶尔来这么一下,她挺得住啊!
谢昭斟酌片刻,一笑:“也罢。那这样,让船行得慢些,先过一日看看,你若觉得还好,就接着慢行下去;如不行,就送你上岸。”
“嗯!”这回雪梨答应得爽快。
于是便先让宫人们退下了,过了一会儿,祁氏带着阿杳回了卧房。
阿杳也听说了“娘怀孕”的事情,祁氏是这么跟她解释的:“你娘肚子里现在有个小宝宝,特别特别小,要差不多一年才能长大,长大就能生出来啦,然后阿杳就有弟弟妹妹啦。”
阿杳半懂半不懂,一边不明白为什么弟弟妹妹会在娘肚子里、而且居然要待将近一年那么久,一边又觉得……能有弟弟妹妹了!那就很开心啊!
进屋之后阿杳奔着雪梨的肚子就去了,还差两步便能摸到的时候又赶紧放轻了脚步,因为祁氏跟她说:“阿杳要小心哦,弟弟妹妹现在太小了,一不小心可能就没有了。”
是以就那么两步的距离,小阿杳蹑手蹑脚地磨了半天才磨近了,末了还是雪梨主动伸手把她揽近了,笑说:“不用那么小心。”
阿杳还往后躲呢,特别怕现在一碰娘的肚子,弟弟妹妹就“没有了”!——就算她并不懂这个“没有了”的意思是“死了”吧,但是好不容易能有个弟弟妹妹还没了也不成啊!
过了好半天,阿杳的小手才犹豫着摸上了雪梨的肚子,看看皇帝,她连说话的声音都放低了:“父皇……要一年?”
“没那么久,还有七八个月吧。”谢昭一笑,把她抱上床,静了会儿,问她,“你想要弟弟妹妹吗?”
雪梨有点紧张地等着答案。
这个是她要他问的。毕竟在此之前,她自己就一直想着晚些再有孩子比较好。主要就是因为阿杳太小了,她怕再来个更小的就会免不了忽略阿杳。
现在呢……这孩子已经来了,她一边开心一边又担心,是以即便知道这个孩子的降生不由阿杳做主,她也还是想问问她的意思。如果阿杳不高兴,那她用这七个月来开导她也比不开导要好嘛!
她紧张得手都快把被子攥破了,阿杳为难地看看她又看看父皇,然后蹦出俩字儿:“都行。”
……都行?什么都行?
二人都没懂,滞了一瞬后,还是谢昭问的:“阿杳,什么都行?要不要都行?”
阿杳歪头一字一顿说得很认真:“弟弟妹妹都行!”
俩人又都怔了一会儿,基本同时懂了。
——她似乎把“想不想要弟弟妹妹”理解成了“想要弟弟还是妹妹”,所以大方地说了句“都行”!
于是雪梨变了个问法:“那如果有了个弟弟或者妹妹,阿杳高兴吗?”
阿杳微懵地点点头,小脸上全是理所当然:“高兴呀!”
当爹娘的松了口气,阿杳坐在榻上还不懂呢:为什么要问这个啊?
屋里,一家三口正为要添第四口的事交流想法,屋外,陈冀江和六尚局的几位女官犯愁了。
这愁还是尚寝女官挑出来的,尚寝女官听说阮娘子有孕之后短暂地高兴了一下就吸了冷气:“那万一……”
几人当时都没明白她想说什么。她也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压低了声音,磕磕巴巴道:“陈大人,您说……您说陛下平时一召幸阮娘子,那个动静就……如今阮娘子有孕了,万一陛下他……那这个……怀着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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