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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妃重生小户史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伊人睽睽
这家女儿就在家中做了一辈子快活的未嫁姑娘,晚年时给父母送终后,收养了一个养子,一生无甚周折。
因先皇朝时提倡改善女子地位,改变前朝女子轮岁而嫁、否则问罪的现象,特意表彰了这一家女儿的“孝心”,由此弄得天下皆知。
楚曦夫妻当然没有这么极端,想着把女儿留在自己身边一辈子。但他们对女儿的打算,也不过是嫁个和自家身份差不多的夫郎。有言门当户对,并非没有道理。
只是现在端王殿下强势出手,要带走傻女儿,他们还拦不住。夫妻二人只能祈祷小姑娘情窦未开,顺便暗下决心,等回去义亭县,无论如何,都要尽快给露珠儿定下一门亲,省得杂七杂八的人总惦记着自家女儿。
楚曦夫妻在商量着女儿的婚事,傅青爵和楚清露均未可知。由傅青爵设定路线,行之三省。每到一地,傅青爵便一番设计,让楚清露去参加各种才斗,彰显自己的才名。
傅青爵道,“许大人有圣旨在身,是微服出巡,我也只能查到她经过的几地,为忌讳想,不好多查。但她是爱才之人,你大放异彩,她惜才心切,定会放下顾忌,亲自找来。”
“是什么样的误会,让你觉得许大人是爱才之人?”楚清露吃惊睁眸,“你说她为官二十年,二十年没有收下一个关门弟子。我不信这么多年,天下连一个才人都入不了她的眼。我有自知之明,本领没那么大。你若是抱着这样的幻想,另请高明吧。”
傅青爵沉默下,低声,“她确实惜才,不然何以新任祭酒,便改变授课方式,让百家辩论?何以你文斗时,明明是输局,她特意为你改了规则?她这人有些奇怪,你不要看她不收徒弟,便认为她瞧不起你。”
楚清露低头沉思,意志动摇,几乎被说服。抬头想再确认时,傅青爵深深看着她,“露珠儿,你这么好,她凭什么瞧不起你?”
“……”楚清露对他的强大表白忽视过去,反而从傅青爵几日的行为中,察觉了傅青爵思想里更深的一层,“你其实不是只想我入国子监,是想我做许大人的关门弟子吧?”
傅青爵没说话。
楚清露与他对视半天,淡淡扬眉,“疯狂的计划,不过我喜欢。”
二十年无一人入那位许大人的眼,楚清露不认为自己最好,却也想试一试。况且这个机会,是傅青爵为他们两个的未来考虑,楚清露很喜欢配合他。
她的情郎对她寄予厚望,在身后为她鼓劲,她当然要冲锋陷阵,拼力一把,抱得儿郎归……
初时,楚清露真是这样想的。
后在傅青爵的无情摧残下,她再没有了这样的想法。
傅青爵是个狠人,体现在他如何要求自己,便同样严格要求楚清露。在他的安排下,出清静一日未歇,每天都要参与各种水平的才学比试。一州,一府,一县,一镇……傅青爵将他手下的那张大网布置开来,多大多小的文比,只要时间赶得上,楚清露都得上。
抱得儿郎归,辛苦点也没什么。美好的情郎在身后呐喊,她做个积极进取的情人也没什么。起码能收到那么多赞扬,起码她“楚清露”的名字在被人推广,起码……呜呜呜,楚清露快编不下去了。
她真的好讨厌各种文比!
讨厌无休无止地作文写诗下棋!
讨厌天气炎热中要与一群陌生的才子才女争那头魁的位子!
讨厌傅青爵的强压政策!
“露珠儿、露珠儿……”大街上,熙熙攘攘,着宝蓝春衣的少年快步上前,从后拉住走得极快的少女手腕。姑娘梳着斜髻,发上只有一只玉白的簪子,与她耳下的白玉坠呼应。她肤色雪白,眉清目秀,一身素色染梅衣衫,身形纤细婀娜,明眸善睐的美颜,如集市中最美的一颗珍珠,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放开我。”楚清露面色平静,手腕被身后的人拉住,她的头也不曾回过。
傅青爵也深知自己这些天逼她有些狠,她不太高兴。他心里微刺,抿嘴。他当然希望她和自己呆在一起快快乐乐,但没有时间。他太心急,若一直见不到许文容,之后的一切计划都要调整。
他之前的人生,从来没计划过楚清露。在和她重逢后,他快速把她安排进了自己的生活。一个步骤走不好,他们的路子就要全程推翻。傅青爵不希望那样。
“今天歇一下,明天再比。”傅青爵艰难做了决定。
楚清露即刻回身望他,目中怒意浮现。她要说,“我便是不走这条路,也一定能强大到娶你,不,嫁你!我定能披荆斩棘,吻醒你这个森林中沉睡的皇子。你等着就是了,其他的不用你担心!”
她只是张了个嘴,便愣愣地看着傅青爵。
不光是她,傅青爵也同样愣住了。他正与楚清露说着话,感觉一样物什从自己后方向身前的露珠儿砸去。为怕小姑娘受伤,他动作机敏,一把伸手拦住,拿到手里的,却是一个大红色绣球。
团花型绣球静静地躺在傅青爵怀里,傅青爵和楚清露一起低头凝望,有些发愣。打个激灵,傅青爵预感不太美妙,伸手要扔掉绣球,拉着楚清露一块逃走。但已经来不及了,大批下人装扮的人跑了过来,喘着气大声高呼,“姑爷!姑爷!我们可等到您了!”
一声“姑爷”,几近把傅青爵吓得魂飞魄散。
楚清露咬嘴角,看着他的目光玩味十分。
傅青爵哪里顾得上其他?只想带着楚清露赶紧逃。但他们是在大街上,四处都是人,前行后退都不方便。傅青爵再有心,也耐不住看热闹的众人团团围着他们。
“姻缘天降啊!姑爷生得这样俊,姑娘这下有福了!”请来的媒婆扭着肥胖的身子,喘着气赶来,笑嘻嘻地上下打量,眼中尽是满意。
到这时候,傅青爵和楚清露都明白,他们是遇上了百年难得一见的“绣球招婿”了。
傅青爵脸色发青,这祸从天降,也太倒霉了。他怎么可能服从这种莫名其妙的姻缘安排?
他飞快把绣球扔到楚清露手中。
楚清露眨眼,认真道,“不行。”她要把绣球还给傅青爵,“那姑娘长得不美,我是不会替你娶的。”
“你以貌取人,能不能分个场合?”傅青爵僵硬着脸,从齿缝间硬挤出一句话。他现在这样的状况,她一点都不同情?
媒婆看着少年身旁的这个美丽姑娘,目光微僵。这两人什么关系?
傅青爵不想拿楚清露当挡箭牌,怕她当场否决,让自己颜面尽失。他只好抱着这突如其来的绣球,打算跟那家人好好谈一谈。
楚清露毫不犹豫地同去:如果傅青爵应付不了,她可以美女救英雄啊。
傅青爵难看的脸色稍微缓和,看着楚清露的目光有些柔:她还是向着自己的。
这场乌龙,有巧合的可能性,就有解释清楚的时候。傅青爵无意迎娶新娘,为女儿招婿的富商脸色不好看,死活咬着“你接了绣球”这点,不肯放行。
那位姑娘连面容都没有见到,就听闻自己被拒,伤心之下,掩面而走,叫嚷着要去后院跳井,下人忙成一团。
富商原本满意这个面向不俗的少年郎,现在见他这样油盐不进,心里也极为生恼。对方气势肃冷,态度明确,富商知道对方身份大概了不起,心里却也很不甘。原本的热闹招婿,被毁成这样,谁都会怨恼。
两方针锋相对,谁也不想先认输。最后勉强各退一步,打算遵从此镇的传统,文比定输赢。
富商让人去拿题目,“前些日子有位路过客人出了题,让做回文诗,我们镇上无人做的,你们若能破了题,我们自放你们离开。”他目光盯着傅青爵身后一直无所事事的小姑娘,“我要她破题!”
“……”楚清露看着他们,无辜地鼓着包着脸:关我什么事啊?
富商当然要为难傅青爵,傅青爵落了他的面子,一定要傅青爵这边出出丑才行。傅青爵身后那位姑娘看着年纪挺小,又冷冰冰的样子,富商早就疑惑那姑娘的身份了。
傅青爵深吸口气,看向楚清露,目光有些恳求。
楚清露安静地回望他:她心里是不愿意的,毕竟,她今日和傅青爵产生矛盾的原因,就是她不想文比。她的才学就那么点儿,不给她补充能量的时间,一直不停地比来比去,她早就被榨干了。
回文诗?
楚清露什么都好,只有两项最差,一是诗,二是画。富商还要求做回文诗,她才学最好的时候,都有些困难。现在这样脑子空空的状况下,只会丢人。
她不想做。
傅青爵看着她的目光更恳切,“露珠儿……”她一点都不帮他吗?
富商胸中郁气顿解,眉开眼笑,“这位姑娘,你不认识这位公子吗?公子啊,其实你留下来,也挺好的。我女儿……”
傅青爵不理那富商,一双眼紧盯着楚清露。眼中神色转变,期待、犹豫、哀求、恼怒、心寒、冷漠……他对她的一颗心,天地可鉴,却随着她的沉默在变化。
楚清露心里一痛,那种坚决的拒绝意味即刻变化:怎能让傅青爵对她失望?
不就是一首回文诗嘛!她憋一憋……
还是做不出来。
明明有更简单的方法抢走傅青爵,为什么要作诗呢?多麻烦!
楚清露有了决策,忽而拽着傅青爵的衣袖扯了扯,怯声,“夫君,你真的要妾身作诗吗?”
夫君?!
富商脸上表情僵住。
傅青爵眸子怔然,呆呆看着楚清露,半天没回过神。
楚清音咬着唇,指甲在手心狠狠一掐,眼中泪水乍落,众人反应不及,“夫君,你明明说带妾身出来游玩,仅仅因为一个别人的游戏,连妾身的身份都不认了吗?”
“你、你怎么会是他娘子?!”富商声音放大,满是不敢相信,“小姑娘你可别乱说,你明明一副未婚女儿装扮!”
楚清露目光半垂,忧伤道,“那是因为,夫君怜惜我幼时家中贫寒,带我重新体验未婚生活啊。”
众人还是不敢相信。
但小姑娘紧紧抱着那少年郎的手臂,一口一个“夫君”,每喊一声,众人脊椎骨就一阵麻。
所谓“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楚清露这瞬间变脸的速度,成功忽悠住了富商一家人。那家小姐才被婢女劝回来,在帘子后听到那少年已经娶妻,再一次悲从中来,又跑向后院去跳井。
“老爷,不好啦不好啦!姑娘她又不活啦!”婢女们大惊小怪地叫唤着。
最后看一眼那紧紧挽着夫君手臂的小姑娘,富商心中颓然,无话可说,狠狠地瞪他们一眼,被自家下人叫得厉害,不甘心地转身回去看自己女儿。
楚清露用自己出色的演技,成功把傅青爵从火山口救了回来。
晕乎乎从绣楼离开、回到大街上,傅青爵像是踩着一朵朵祥云,晕然不知今夕何夕。露珠儿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是他“娘子”。
他傅青爵的娘子……娘子……娘子……娘子……
傅青爵面色绯红,似有羞意。心里的小人,早已激动地仰天哈哈大笑。
他正要拉着露珠儿的手说些肉麻的情话,目光忽然凝住一个方向,几步追了上去。楚清露疑惑,不解他为何突然如此,只能茫然跟上。
一个茶棚,文士打扮的男子丢了两个铜板,抓过自己的油伞便要离开,身前的路却被人挡住。
傅青爵看着这个人,声调冷淡,“我从盛京过来。”
文士露出疑惑的表情,“这位公子,我应该认识你吗?”
傅青爵眼底有讽意闪过,一字一句道,“我们可是经常见面的。”
“……”那文士继续一脸不解。
傅青爵皱起眉头,冷笑,“还不记得我是谁?要不要我提醒你,我叫傅青爵,封号端王。”
文士呆愣片刻,猛然两掌拍,极度“震惊”,表现颇为浮夸,把走过来的楚清露吓了一大跳,“原来是你!久仰久仰!盛京无人不知端王之名,某早已恨不能拜到殿下门下做幕僚!未能与端王相识一场,某恨啊!”
“……”傅青爵的表情是僵住的。
“……”楚清露也死鱼眼相看。
趁这两人双双被雷住时,文士转身便走,步子快极。但这一次,文士被傅青爵追上的更快,连手腕都被捏住了。
楚清露听到傅青爵冷致的声音,“许大人!姨母!你便是换了一副打扮,我也认得你!”
楚清露眸子一下子睁圆,盯着这位陌生文士。傅青爵每日里在她耳边念叨的“许大人”,除了许文容,傅青爵那位姨母,还能有谁?
那位博学多识、特立独行的许大人,领吏部尚书、国子监祭酒双份俸禄,便是面前这位文士打扮的……“女子”么?





宠妃重生小户史 第12章 .1.2.1
许文容领着二人回到了她暂租的院子,有仆人四五人,在院中请傅青爵和楚清露入座喝茶。许文容进屋换衣,出来时,她已经变了一种装扮。
之前许文容在脸上稍微遮掩,扮了男儿模样,再着文士衫,行动间毫无女气,任谁见了都觉得她乃一长相普通的文弱书生。
换装后的许文容,恢复了自己的本色。她年纪三十多,与楚清露的母亲年纪相仿,气质却胜出一大截。在官场蛰伏二十年,她容颜文秀,脸上并无多少岁月的痕迹,鸦青长发用桃木簪低挽,换了一身女士纱罩青色文士袍。洒然行来,眉目间高远淡潦,仿若立于青天之上。
楚清露和傅青爵对望一下,心中赞叹:许大人真是风格多变,之前演技那么浮夸,如今这一副典型才女的模样,当真能唬得住人。
在许文容被傅青爵认出后,便不能再装作没见过二人了。她本来出京一行,就是为了夺傅青爵,不想扯上人情债。谁料到傅青爵神通广大,运气也极好,都到了这一层,仍能找到许文容。
院中一棵粗槐下,一张石桌隔开两方人。许文容坐于对面,神色仍然淡淡的,吩咐下人上茶。许文容亲自为二人倒茶,手高高扬起,姿势优美成画。叮叮叮的水声中,碧绿叶尖在沸水中旋转,在一团雪白中,开出一簇簇清新的茶花。
这倒茶的手艺,足见此人的功底,一般人也做不到。
楚清露接过茶盏,细细打量下,声音清越如玉落,“一流的名器配一流的茶,墨盏青茶,可比水墨花开。许大人是懂茶之人。”
“你看清楚了,这不过是普通的一杯茶而已。”许文容冷淡道。
楚清露同样没有多热情,跟受天下学子尊敬的国子监祭酒说话,节奏也掌握在她自己手中,“我翻看前人书卷,得知前朝喜好斗茶。茶色贵白,只有黑釉茶具方能显现茶之本色。此风今朝早已遗失,难得在大人这里重见。”
许文容这才抬目看向这个漂亮的小姑娘,眼底浮波微动。半晌,她慢吞吞道,“你这样的小孩子,我以为该读些圣贤书,好考取功名。前朝遗失了许多书籍,能被你读到……唔,你不怕杂书读多了,废了本业吗?”
楚清露读的书确实挺杂的。
她今世十五岁,表面一本正经,内心极为跳脱,好读闲书。她前世读的闲书也多,随着记忆一日日的清晰,读过的书也被她慢慢想起来。由此两世加起来,她不敢称“博”,却当得“杂”称。
她不认为这是废业,读书人的思维不该只被限制在四书五经中。若只知道读三纲五常,那就是书呆子了。
楚清露和许文容侃侃而谈,傅青爵在一边坐得沉静,借着低头品茶的掩饰,他半低的目光一刻不离开楚清露,眼中有明显的热情和陶醉:不愧是他最爱的露珠儿!
许文容既然带他们回来,便是有服软的倾向。对楚清露的考察,其实从他们一进院子,便开始了。傅青爵心知许文容愿意见楚清露,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他实不能给楚清露再多的提示;不然,许文容那本来就不多的探寻心,也要被他的画蛇添足,给弄得消失殆尽。
这些,傅青爵不说,楚清露心里一想,也能猜出。
许文容和傅青爵的博弈,傅青爵暂时略胜一筹,之后的,傅青爵必得给许文容面子。许文容不是一般的博士,她不会因为自己和傅青爵的亲戚关系,就对楚清露照顾有加——多加刁难,才是可能发生的。
楚清露心底也生了好胜心:我并不是依仗傅青爵,才能站到你面前。我所有的学问,都是我自己的,和傅青爵并没有半点关系。你因为不待见傅青爵,把怨气发到我身上,实是不应该的。你看不起我,我非要凭我自己的本事,证明给你看。
许文容在国子监时为她改过一次规定,那她定要出色到,让她为自己再改一次原则。
许文容倒茶,默默听着小姑娘的茶道,时而插上一句,让小姑娘思索片刻。她自然能看出楚清露眼底的野火被自己点亮,她的神色却从来没变过,一直一副并不太当回事的样子。
“先五百年前虏人入侵,占地八千,焚书改制,神灵震怒,以半日无日月警戒九州……”
“神灵警告不过是野史。”
“野史必与正史相连,史书也提到这段时间,京都不见天日……”
“钦天监的监制中有记录,你大约没看过。”
……此言彼语,思路清晰。
话题越来越深入,楚清露的语速越来越慢,思索的时间越来越多。她以茶入手,谈及古人旧制。新朝初建不到百年,礼制不全,旧书残缺,楚清露认为很少有人在这方面下功夫。她绞尽脑汁,把自己的博学展示给许文容。可无论她谈什么,许文容看着心不在焉,却能很快接话。
楚清露暗暗心惊:这位尚书大人记忆力出众,阅书极广。自己故意谈一些少见的野史,她也能从正史中找到依据,可见自己今日的思量,这位大人之前都有过。
楚清露心中有些沮丧,在盛京养的一身傲慢之气,去了七八分。在同龄姑娘中,她觉得自己很厉害,又素有急才,往往凭小计谋能胜一局。
而现在,许文容给她上了一课:在真正的大儒面前,一切小聪明都没用,只会自取其辱罢了。
楚清露之前有些不服气,现在却极为敬佩这个人。她想拜对方为师的决心,也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但许文容对她挑刺的态度,给她一种感觉:这位大人一点都不满意她。
到后来,楚清露已经谈不下去,沉默逼仄。
傅青爵倒杯茶,递给许文容,“姨母,您请!”
许文容与傅青爵的目光对视,少年目色并无压迫,维护心爱女子的神情却也不隐瞒。许文容心里不屑,虽说现在许家和傅青爵的关系不太好,按说她作为许家人,为了和傅青爵交好,该给对方一些面子。但是,许文容要是那么好说话,她至于躲了端王一路吗?
许文容对楚清露道,“你写篇文章给我看看吧。”
楚清露不知道之前一关,自己有没有过。但进入了新的一关,她便要全力以赴。她积极地调整着自己的状态,以应付许文容的出题。
许文容让书童端来笔墨,望着对面小姑娘伏桌执笔的模样,她说话语气有些怪异,“百家之论,独小说家最末,你便论一论小说家的学说吧。”
“……!”傅青爵脸色铁青,他猛地瞪向许文容,手中茶盏被他握得发紧。
楚清露一开始只低低应了一声“嗯”,觉得这个文章不太好写,小说家,乃百家中最末等,不说此朝,便在先朝时,也多为人瞧不起。他们家的学说,要想起来,有些麻烦。
咔擦。
瓷器碎声,让出神思考的楚清露惊起。她不明所以地看向傅青爵,发现他脸色青白,所有的血色,都到了他手上——他硬生生捏碎了手中杯盏。
傅青爵压低声音,“你故意的?”
他一把将楚清露拉起,直面仍坐着不语的许文容,冷声,“小说家式微,百家中,你也素来不喜这家,小说家最后一代传人告老,乃是你所批。小说家的学说?你根本对这个没兴趣没研究,却要露珠儿做文章?!”
许文容的回答是嘲讽语调,“露珠儿?端王这是正式和许家分道扬镳啊。”谁都知道,许家一直想把本家姑娘嫁给他。
傅青爵一滞,发觉自己竟在许文容这里露了底。露珠儿的名号,现在还不应该让许家人知道。他相信许文容不会把楚清露的存在告诉许家人,但现在看许文容的态度,他有些不确定了。
楚清露这时才想清楚:傅青爵之前给她开小灶时,告诉了她许文容的偏好。这位吏部大人,最喜兵家和法家学说,兼修儒家和墨家,道家和杂家也在她兴趣之中。依许文容的往年出题所好,她一般会在兵家和法家的学说中出题,最为难人的时候,也是在道家和杂家的范畴。
结果现在,她用小说家的学术来考楚清露。
这根本不是许文容的专长,她出这样的题,打脸的意思更重:我猜你傅青爵为了你的小情人,肯定泄了题,泄了我的喜好。那我就非要为难你,把题目难度上升数道。
她并不是真想考楚清露这样的题,她是在当面骂傅青爵和楚清露。
文人的骂法,都要拐这么好多弯。
楚清露一时也心中气恼:往常出题,主考官的喜好,本来就不会多加隐瞒,没有人觉得这是作弊。但许文容却走极端路线,怀疑她的人品,怀疑她作弊,怀疑她的真才实学。
也就是说,她楚清露之前的所有努力,在许文容眼里,都归为“作弊”二字!
许文容低眼看着杯中茶渍,随口道,“不满意我看低你,随时可走。”
“我不走!”楚清露推开傅青爵拉她的手,重新坐下,她平静地看着许文容,“我所学,皆为我所有。我心中无鬼,自然不怕你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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