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婆的发家史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萦索
“爹,孩儿在县学中跟夫子学过律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岂可因民众的愚昧盲从而影响判决?若都这样,祖上为善,就后代就可以为所欲为,杀人也不用偿命了?”
“这……”
一时之间,高祈瑞竟然被辩倒了,找不到话反驳。
高静娟忍不住出声,“可是大弟,二妹刚刚说过,老百姓拦着不让行刑,还要上京告御状。等同于动乱。治下发生民众动乱,县令的官印不保!”
高守礼眉宇中露出一抹决然,“大姐,读书为做官。可做官为什么?不是为黄金屋、不是为颜如玉,而是为经世济用,上报国恩,下抚黎民,岂能为一官印懦懦无为,听凭闹事之人摆布?这样的官,不做也罢。”
接下来的饭很快就吃的食不知味,没多久散了。高祈瑞既为长子坚持原则不动摇而高兴,又担心他这样固执性子将来会吃大亏。一夜跟翁氏没少唠叨。
高守诚则留在长房没有回家。
长房还有一栋独立的院落“清辉院”,是为他所留——是他从襁褓中抱过来就一直居住的,位于高静娥的“仙葩馆”隔壁。姐弟俩一道从茂萱堂走来,红彤彤的灯笼摇曳着,拖长了影子。
“二姐,你比以前更漂亮了!”
“就会嘴甜哄人开心!”高静娥嗔了一眼。
“嘿嘿,我就这么一条长处,二姐还不让我发挥发挥啊?对了,你这次就不回母家了吗?”
“嗯,柳家的人差不多走光了,我还回去做什么?倒是你……你明明知道禄婶不是你亲娘,守诺和静妶也不是你的同胞兄姐,为什么不能……不能留在长房呢。”
“嘘,二姐,你可别告诉别人去。我谁也没说呢。爹让我做母亲的儿子,就做呗。母亲对我挺好的。”
“好?她想不好,自己病怏怏的也起不了床吧?”高静娥有些不满。明明三房也不缺儿子,为什么不能让守诚留下?
“我就看不过去,你在这里的时候,比不上大长孙,可样样没有比守信差的,到了三房去,他们怎么对待你!”
“二姐,你别说了!”高守诚苦涩的歪嘴笑了下,“我本来就是私生子!其实太婆是对的,不该让我过继到长房来。前儿听我父亲说,要过继四哥。四哥比我聪明多了。有他,二姐日后也不用担忧了!”
地主婆的发家史 第四十四章 爬床
夜色如水,满月的清辉肆意撒在大地上,高静媛推开窗,把半个身子都伸出去看漫天的星辰。偶尔有一抹拖长的尾巴划过天空,那么美丽……如果这是现代,她应该拿起望远镜,镇定而满足的观察天空了吧?
“小娴,你快过来,有流星!”
“哦,有么?”高静娴迈着标准的莲步。等她慢腾腾走过来,不出意外,流星连影子也不见。
高静媛失望,抱怨着,“小娴,那是很难遇到的流星欸,你怎么不快点跑过来!”在她看来,这个堂姐也未免太慢性子了,吃饭慢腾腾、走路慢悠悠、说话也慢吞吞,压根不像小孩子!她做过幼师,那些天性没有遭到压抑的小孩,大多都是活泼可爱的,即便自私也有自私的可爱。才不会这样,一举一动都符合封建家庭的标准。
高静娴假装朝外看了两眼,然后过来拉着高静媛的胳膊,“元元,你下来吧,不觉得台上高吗?”
“嘿嘿,我姓高啊,怕什么高!小娴,你也过来嘛,我们两个一起看星星。”
“星星?好看?”
“当然啦!你看它们一闪一闪的,多美啊?”本想长篇大论天文知识,又想到自己才六岁欸,对方也是个七岁的小孩子,便摇头晃脑的念道,“天上一颗星,地下一块冰,屋上一只鹰,墙上一排钉。抬头不见天上的星,乒乓乒乓踏碎地下的冰,啊嘘啊嘘赶走了屋上的鹰,唏哩唏哩拔掉了墙上的钉。咯咯。”(注,儿歌)
高静娴听了,笑了笑。别看她小,性情也是标准的大家闺秀,即便内心不觉得天天晚上能看到的星星有什么值得瞧的,但不会立即反驳,而是迁就的看高静媛胡闹。
她身边的嬷嬷则没有那大的耐性。“姑娘,该安歇了。床铺都铺好了。”催着两个小丫头入睡。
高静媛一来是今天的星辰的确美不胜收,让她想起了大都市高楼大厦夜晚的灯光,再者是晚上吃得太多,到现在还没消化呢,所以怎么也不肯入睡。那嬷嬷五十多岁,带大多少不听话的孩子,面上恭敬,实际压根没把高静媛当一回事,直接把她抱到床上,嘴上说“元元姑娘爬得太高了,当心从窗户下掉下去。”
到了床铺上,松软的,有太阳味道铺盖已经不能让她升起“幸福感”了,挣扎着从蚕丝被中爬出去,可两个丫鬟已经麻利的吧床帐子放下来,只剩下两个小姑娘在泛着橘色的床帐内说话。
“小娴、小娴,我唱歌给你听吧?”“小娴小娴,你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高静媛的嘴里有无穷无尽的问题,问得教养嬷嬷实在忍受不了了。
“元元小姐不想睡的话,就一个人玩会。娴姑娘明日早起,还有功课要做呢!”说罢,把高静娴抱走了。
高静媛站起来,“我跟小娴说话都不行了吗?快把小娴还给我。”说完,故意装作生气的蹦了两下。
于她,真的是精力多得无从发泄,得消食啊!可意外总是在人没想到的时候发生——床塌了。
尖叫声顿时惊破夜的黑暗。
静心居是长房小女儿高静娴的居所,距离茂萱堂很近,高祈瑞和翁氏都不用下人禀告,就知道出事了。翁氏急忙披上衣服匆匆赶来。所有的灯笼点上,照的如同白昼,大小丫鬟围在一处,想进内屋又不敢进,而那教养嬷嬷抚着高静娴的前胸后背,试图安抚她。
至于最应该受惊的高静媛呢,压根无事,正从变成滑梯的床板上爬上来,一边爬还一边嘟囔,“太不结实了!”
“怎么回事?”
教养嬷嬷怕担罪过,急忙把经过一说。
“什么?被小元元蹦了两下,床就塌了?”翁氏脸上浮上一层怒色。
高静媛一边数着耳朵,假装整理衣衫,一边暗想该怎么随着翁氏的发作而应对。要是翁氏责怪她,少不得她得减少继续“撒娇耍赖”的小孩脾气。要是……
好在翁氏不负所望,一点也没有怨怪她的意思,“李嬷嬷,元元才几岁?她再用力,还能把床蹦塌了!你倒是给我找个好看的借口!”
说得那教养嬷嬷垂下头,不敢搭话。
翁氏怒色不减,一想到她的亲生女儿一直住在一张不安全的床上,心里的愤怒啊,无法形容。养了那么多的丫鬟有什么用!今儿要不是元元一蹦,将来等小娴好端端睡觉的时候一塌,还不活生生把人吓得离魂!
而这时,高静媛则走到小堂姐的身边,拍拍她的肩膀,
“小娴小娴,你是姐姐欸,我都没吓到,你怕什么呀!咯咯。今天幸好我睡了,不然将来你一个人睡,不把你吓一大跳!”
直接说到翁氏的心坎里。翁氏不由得看了一眼堂侄女。而她的女儿高静娴好不容易缓过来,急忙拉着高静媛的手,
“元元,你没怎么样吧?刚刚……真是把我吓坏了。”
“咯咯,没事没事,你看我不好好的?以前我床底下有老鼠吱吱叫,我都不怕呢!小娴,我发现你一个缺点哦,胆子小!刚刚你不敢跟我一起看星星,是不是怕高呀?这怎么行呢,我们两个都姓高,不能怕高!”
“瞎扯,姓高跟怕高有什么关系!”
这是第一回,高静娴跟堂妹拌嘴,后者一点也不知道这是代表她们的关系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还在依依不饶,“当然有关系!爷爷跟我说过,姓陶的,祖上是制陶;姓屠的,祖上做过屠宰,姓蒲的,祖上是编织的。我们姓高的,祖上……反正肯定是不怕高!”
说罢,还挺了挺胸,做出一副“我很勇敢”的模样。
看得翁氏一阵好笑。她见小女儿已经从惊吓从恢复过来,赧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便走过去牵了两个女孩的手,“你们两个,可把人吓坏了。床都坏了,今晚睡哪里?”
高静媛睁着懵懂的大眼睛,“大伯母,我可以修好的。”
翁氏扑哧一笑,“修好?算了,今晚到大伯母那儿睡吧,回头大伯母叫人过来修,不用麻烦你啦!”
地主婆的发家史 第四十五章 高家的决定
“卖萌”真是无往不利的高招!
翁氏一点也没有迁怒高静媛把她女儿的床蹦塌了,而是慈爱的牵着她的手回到茂萱堂,亲自安排吩咐下去,让她和静娴一起锤在暖阁里。而高家的大家长则是往书房安置了。
在主院侍候的丫鬟自然不一般,不管心里怎么看的,对高静媛的照顾非常周到细致。跟春浅和秋华那个丫鬟,完全不同。高静媛眯着眼睡觉,心里却在翻来覆去的想,她这样“蹦跶”到底能不能如愿?
长房是为了高守礼跟林丫丫的“绯闻”才接她过来小住几天,等发觉林丫丫早就嫁人了,恐怕立马一打包,将她送回。
她现在陷入一个怪圈。
不蹦不行,人家当她是小孩子——小孩子哪有发言权?只要听大人摆布就好。可是蹦跶得太厉害了,闹得人烦,谁愿意收留她!
中间这个度,好难把握。
等等,她好像遗忘了什么?高家……长房……小女儿高静娴!因为大堂姐高静娟很快要出嫁了,长房里只有两个女孩,年龄差距还挺大的。如果她能得到高静娴的喜欢,喜欢到肯主动开口挽留,比白费那些心机强!
讨好那些大人很难,讨一个稚龄女孩的喜爱,还不容易?高静媛抿着小嘴,美美的笑了。
……
与此同时,高家三老太爷、二老太爷,以及高家最年长的太婆,三人组成了临时的讨论组,商量一件大事——过继。高勿为是发起人,不过地位最低,坐在最矮的脚踏上,抽着旱烟,半天不吭一声。
“妈,二哥,就这么的……定了?”
“说啥呢,这是关系孙子一辈子的大事,你吧抽袋旱烟就定了?娘还没开口,你急什么!”高勿争不满弟弟的鲁莽。
“还有啥商量的!大哥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临终前交代,给他的二子继个香火。二哥,你不会忘了吧?忘了啥也不能忘记大哥的话啊!再说,小娥那丫头也可怜,孤零零的,得给她找个依靠。别等以后嫁了人,娘家兄弟你推我我推你,都靠不上。我看守诺挺好,长的周正,性子也直。他妈就是活着托日子,熬不了几天了。等他妈走了,我看就挑个日子,办了吧!”
“老三,我说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脾气?还跳个日子就办了?不得问问孩子的想法?还有他老子!”
“哼哼,他老子……”高勿为心想,那不是我儿子吗?我说的话他敢不听?
“小禄子之前跟我通过气了。守诚、守诺,过继谁他都同意。”
高勿争听了这话,更不满了,“到底是他的亲生骨肉,就舍得?”
“哥,你要说这话我做弟弟的可不高兴了啊!亲生的当然舍不得。不是为过世的大哥吗,难道让大哥在天之灵都不安稳?你当我贪图长房的钱财,‘卖孙子’啊?我早跟小禄字发话了,过继的儿子就不是他的了,以后死活都是长房的人,别仗着亲生就要钱要物——真有那事发生,看我不大棍子打死!”
高勿为咬牙发了狠,显示他不是开玩笑,而是动真格的。看了一眼眯着眼的老娘,又加一把劲,“还有我福子,哎,也走了有七八年了。妈,他可是你最疼的孙子啊,他和老大媳妇活着的时候怎么孝顺你?比对我还强些。如今坟上也没个男丁祭祀啥的,静媖那丫头啥事情也不懂,现在还成了二哥的孙女,把二哥二嫂当成亲祖父母了。不知道还记得不记得亲爹亲妈长什么样。”
高勿争听得火冒三丈,“老三!你家静媖被逼的喝老鼠药,你乍不说呢!要不是你二嫂出面,孩子被活生生的逼死你都不知道!还说想福子,那是他唯一的血脉,都能被逼死,你呀,一辈子就是嘴上功夫!”
“谁,谁嘴上功夫了!高老二,你再胡扯,我跟你没完。福子是我最疼的儿子,他跟祈兆一样短命,年纪轻轻走了,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跟挖心挖肺啊!我是身子骨壮实,要是跟大哥一样要死了,死前跟你交代,把福子兄弟家的儿子过继一个,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话说到这地步,高勿争想反对也无用了。而最高决策人,高家太婆,闭着眼摇摇头,“过继……哎,那就过继吧。不过守诚过继给他亲大伯,守诺那孩子长得好,也有心眼儿,就过继给长房吧!”
“哎,妈那都听您的!”
反正高勿为的主要目的是把一个孙子送到长房,过继哪一个都无所谓。守诺的亲娘病重,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守诺和静妶这两个孩子都很好,孝顺,对重病的亲娘耐心细致。光从品行是就超出一大截。至于守诚,傻气吧啦的,还有个泼辣的亲妈,将来少不了一锅麻烦!
悄然无声中,高家未来的格局定了一半。
而目前的三房族人,还不清楚呢。三房高祈禄的妻子屈氏也完全不知道自己亲生的儿子要送给别人,日期就定在她过世之后。如果她知道,会感激高家对她的仁慈——隐瞒事实,让她的病情不至于突然加剧?还是怨恨那么多孩子,偏偏盯上了她的骨肉?
夜晚,群星寥寂。她躺在病床上,伸手看自己骨瘦如柴的胳膊,五年瘫痪,把她全身的精气神都快熬干了,如今只剩油尽灯枯。
要说她的丈夫高祈禄,对她也算不错了,从没打骂,婚后生了一儿一女,儿女都孝顺。他呢,虽然免不了在外偷腥,还生了孩子,可从来没有让那个女人到她面前耀武扬威——她活着,就是他的妻子,地位不变。
可是,作为女人,所求只有那么多吗?
她拖着病体,就是看丈夫跟别的女人生孩子,然后看他们的孩子天天在自己面前活蹦乱跳?
呵呵,当然不是!
她对男女的情爱早就看淡了,也从来没指望高祈禄像他大哥那样……为了妻子不惜一切。儿女,才是她的希望。这些年,她每天花两个时辰,精心教养儿女。怎么教养?
简单,就是说一些她小时候亲身经历,以及长辈们说过的话。
她屈成蝶,可是三品官宦之女,祖父辈都是威风赫赫的大将军!一纸诏令,屈家发配边疆,女眷沦为官奴。她和袁氏,都是那辗转遭践踏的花儿,承受了世间最惨痛的遭遇——从高高在上的世家千金,变成人人可以践踏的奴婢!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这些年,她活着,就是想支撑下去,看到屈家、袁家沉冤昭雪的那一天。
可惜,时间不多了,她知道生命力从自己的身体中溜走,吃再多的药也挽留不了。
“静妶……”
“哎,娘,你别动。想要什么跟女儿说。”
屈氏看到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那被保养得完美无缺的脸蛋,心说高家还算识相。可等她死了,女儿和儿子孤苦无依,怎么办?
“乖女儿,我又做梦梦到你伯娘了。你去二房,把静媖叫来,跟娘说说话吧。”
“好的,娘。”
高静妶柔顺的点头,随即疑惑道,“娘,原来你跟静媖的亲娘很熟悉吗?怎么以前没有听你提起过呢?”
地主婆的发家史 第四十六章 机关算尽太聪明
高静媖也有同样的疑惑。
早夏的暖阳和煦的从窗口照射进来,清美脱俗的静妶服侍屈氏靠在半旧的躺椅上,又在母亲的身后放了两个靠垫,面上浓浓的依赖,让高静媖咬了咬嘴唇。
“二婶,你真的跟我母亲很熟悉吗?我是说……”
屈氏含笑摆摆手,“二婶明白,你是想问我们之前相识与否。呵呵,怎么可能不认识呢?都受一场冤案牵连,亲族俱毁,她的父兄和我的父兄,说不定十几年钱发配北疆的路上并肩同行过。我和她又是同一天被收押在衙门里,隔着栅栏念着佛号,听天由命的等待最后的审判。”
高静媖的心都揪起来了。
那是她的亲娘啊!她连想都不敢想,母亲曾经遭受了什么!
她很想问清楚,母亲经过的每一件事情,一点一滴。又害怕太过残酷,而不敢听。
高静媖之前跟二婶的关系毕竟陌生,父母过世后,她在祖父母膝下生活过,在四叔家生活过,也在三叔家寄人篱下过。唯独没有在二叔家住过哪怕一天——以屈氏病重,照顾不了孩童为由。
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二婶和娘亲早早相识,还有患难情谊。
那为什么从来没提过呢?
屈氏话题一转,不再说起惨烈的冤案之后,而是说了点轻松的,
“你娘在闺阁时就是才女,写了好几首诗词。我记得的就有‘耶溪采莲女,见客棹歌回。笑入荷花去,佯羞不出来’,还有两句‘雨后烟景绿,晴天散馀霞’。呵呵,你娘诗画双绝,清秀绝伦,样样都好,就是仗着才情瞧不起人。记得那年在金陵知府徐四小姐的及笄宴上,听闻我是粗鲁的将军之女,都不稀罕和我说话。谁知道最后,倒和我做了妯娌呢!”
屈氏低头用帕子掩口轻轻咳嗽了两声。
她的女儿高静妶(萱姐儿)有七八分肖像她,可见屈氏生得如何美貌!虽然病得不轻,可这掩口的动作她做起来十分优美,刚刚念诗那郎朗的悠然语调,亦是十分迷人。
高静媖看得一呆。
她情不自禁的在想,这诗词由她的母亲口中念出来,更不一样了吧?再想追问更多的,屈氏的精神不济,说了几句就恹恹的在半睡不醒之间。
没奈何,高静媖只能带着一肚子的回到二房。
等她走了,屈氏小睡了一会儿,再睁眼已经是晚霞满天。她的儿子,她的骄傲高守诺回来了。
“娘!”跟妹妹一样,守诺叫“娘”的时候充满浓浓的依恋。这个时候的守诺,还是个半大孩童,俊美的五官带着稚气,会为静媛要糖耍赖的玩笑话而生气,也会为父亲祖父的呵斥而畏惧。
“娘,今天莺姐儿来了?她的脾气古怪,要是说了什么话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屈氏笑着摇头,让女儿去端药,压低声音,“她不过是毛丫头,除了佯装吃老鼠药还能做什么?傻乎乎的,娘会跟她一般计较吗?”
“那就好。娘,以后别让她来了,她……虽然也可怜,可儿子不想娘为其他人分了心力。”
“娘知道。不过,不是为其他人呢,为你妹妹啊!”
“啊?”
高守诺迷惑不解。
望着一向聪慧懂事的儿子,屈氏第一次没有细细的解说里面的门道。这是她内心的不好宣诸于口的自私。
这几年,她精力所剩无多,就更偏重仔细的教导儿子,儿子才是她的根本。对于同样孝顺的女儿,她比较重视文化教育,以及容颜举止礼仪方面,至于女人生存必不可少的心机……静妶娴雅安静,半点不会!现在想学,也晚了。
再说,她压根也不希望自己的宝贝女儿变得城府深沉。高家再小,到底是能遮风避雨的家,想来能庇护她的女儿一生安稳。
不过……
屈氏眼中露出一丝不甘。
她是官家之女,嫁给高祈禄已是半生遗憾的事情了,难道让她的女儿也一辈子终老山林?嫁给匹夫为妻?纵有满腹的琴棋书画也得对着他的柴米油盐!
屈氏心志坚强,一直坚信,屈家一定会有沉冤昭雪的那天!等到哪一样,她的亲生女儿就会恢复千金闺秀的身份,自然要学大家闺秀的仪态。
同样,袁家也是。那身为袁家外孙女的高静媖,将来就是她女儿挡风板。
她只需要跟毛丫头莺姐儿聊几次天,提起未被抄家的翰林袁家是何等清贵,轻易而举的记起小孩子内心的骄傲和自豪。再点上几句抄家的缘由……水到渠成!
今日后,高静媖恐怕再不是父母双亡,指望二房伯祖父母收养的可怜小女孩,而是一个有着特殊身份的落难千金。她会做什么呢?
呵呵,不管做什么,此后她和静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又是同族姐妹,想来会非常亲密。
不得不说,屈氏很会算计。她已快油尽灯枯了,还这样用心力为儿女铺路——结果现在还看不到,但后果马上出来了。
五日后,屈氏再一次病危。
八年来,屈氏有过好几次濒死垂危的状况,所以这回大家早有准备,心说也许这一次也能熬过去呢?果真,煎熬了一日一夜,屈氏又从鬼门关回来了。
她的丈夫高祈禄没有多少欢喜,因为他正计划着等媳妇真的走了,就把儿子过继……
这一回是真的惊险。屈氏自己都觉得灵魂飘起来,要不是听到儿子女儿的苦苦哀鸣声,说不定真的走了。
所以等到长房的人过来看她,心有余悸的对翁氏说,“若不是舍不得诺儿和妶儿,我早抛了这多愁多病的身子。大嫂,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你看在我们妯娌多年的份上,答应了我。”
翁氏也是有儿有女的人,“弟妹,你也是苦命的人。有什么愿望,我能做得到的,尽管说吧。”
“好大嫂。你知道,我的静妶……她要是笨拙丑陋就好了,可她偏不是!你让我怎么放心她在这里!一个莺姐儿尚且容不下,等我过去了,谁知道我们当家的找了什么样的女人!怎么揉搓我的静妶呢!若大嫂怜惜,可否把我的静妶接到膝下抚养?”
翁氏一口答应。
答应得太快,以至于屈氏有那么多的铺垫还没展开呢。
翁氏道:“弟妹你放心。不光静妶,连你的守诺我也保证视如己出。其实等守诺过继到我二叔房内,还会不照顾亲妹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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