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传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短头发
李二也知道这些太监宫娥生活苦闷,毕竟都是凡夫俗子血肉之躯,对于男女之事都有向往,不得以才结成了菜户。帝王皇室每多纵欲,却要下人禁欲,本就不公,所以李二对于这样的菜户是怜悯多于厌恶。
“你们不必惊恐,我不加罪于尔等。天寒地冻的时节就这般赤裸,也不怕着了风寒!以后再……再行夫妻之事,记的燃个暖炉!”李二看这二人“梆梆”叩头,额上都磕出血来,心中不忍,象数落自家的孩子一般,说完就退了出来,还没有忘记掩上房门。
屋子里的太监宫娥一时愕然,光着屁股动弹不得,好半晌才明白李二是饶恕了自家,那宫娥最先望门而拜:“驸马爷爷体会我等的难处,必然万家生佛……你个贼囚根,还不快为驸马爷爷诵佛……”
李二感觉自己是做了一回好事,心情大为顺畅,只身出来闲逛。不知不觉间已经道了承天门附近,迎面见到苏轼。
这时候的苏轼可没有了大才子的风流神态,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正趴在路边呕吐。
李二上前笑道:“苏大才子可喝了不少,几成醉猫的模样。”
苏轼已经有了八分的醉意,抬眼看是李二:“我方才与几个自命风流的泼才拼酒,以一敌三,把那三人灌的跑了,哈哈,痛快痛快……”
“为何拼酒?赌的是甚么?”
苏轼挤眼一笑:“告诉你也无妨,这酒楼里有个婆娘做的是半掩门的营生……”
半掩门就是暗娼,和妓户却是不同。妓户是贱籍,可以光明正大的开门揽客;半掩门的女子多为外地来的女子,不是贱籍,因为各种原因操持这种皮肉生涯,也不敢公开,只是很隐蔽的招揽熟客。
“苏大才子风流的很,红粉知己也不知道有多少,怎会为一半掩门的破落女子拼酒拼的昏天黑地?莫非这女子是天香国色?”
苏轼仗了酒意,嘿嘿一笑,得意的捋着胡子说道:“这女子本也是寻常的姿色,不过会弹几首粗鄙的曲子,自是不值得我如此。不过她有一个女儿,年方十四,出落的十分清秀,还是个地道的清倌人儿,那几个破落的家伙与我争这女子,定下拼酒的赌约……哈哈……”
李二愕然,苏轼的风流疏狂他是知道的,没有想道竟然到了如此的地步,连十四岁的小女孩也看在心上。
苏轼笑道:“你是驸马,也不怕你和我争,走,随我去看看那美人。”
李二被苏轼拉着进了酒楼。
说是酒楼,其实应该算是大一点的酒馆儿,上到楼上的雅阁,果然有一满面风尘之色的妇人,领一十几岁的青涩女孩。
那小女孩云鬓勉强的乱堆,玉容未洗分毫尘淄。樱唇全无气血,腰肢屈屈偎偎。愁蹙蹙的蛾眉淡淡,瘦怯怯蹲身福一福,语声低低的请李苏二人的安好:“奴奴见过两位太爷。”
真真的便是一片兰心依旧,十分娇态倾颓。
苏轼大是喜欢,取出一锭官银放在桌上:“你这妇人,这小美人深得我心,便多付你一倍的价钱,你莫在这里碍眼了,下去吧。”
那妇人看小女孩一眼,低着头把银子拢在袖中:“女儿年纪幼小,太爷怜惜则个。”
苏轼哈哈大笑:“你看我似那摧花的粗鄙之人么?”
妇人又嘱咐那小女孩:“太爷是大户人家,你要好生侍奉了,也可少些皮肉之苦。
小女孩低低的应了,那妇人最后看她一眼,转身离去。李二看那妇人神色凄苦,不由的自己也是黯然,毕竟把自己的骨肉卖于他人为人间之大不幸。
苏轼本就已有几分醉意,也没有注意李二的神色,径直问那女孩:“美人唤做甚么名字?”
女孩又是一福,怯生生的说道:“奴奴出身卑微,无有名字。”
古时女子大多无名,出嫁之后在自己的姓氏前加上夫姓就算是自己的名字。
“无名甚好!为美人取名乃一大乐事。”苏轼果然是有真才学的,略一沉吟便道:“倾城倾城莫相疑,巫水巫晕梦亦痴。红粉情多销骏骨,金兰谊薄惜蛾眉。不如就唤作惜眉吧。”
女孩盈盈拜谢。
李二取笑道:“好个苏东坡,见了蛾眉竟然薄了金兰,果然是见色忘义的风流人物。”
苏轼道:“李公子是故意曲解我的诗句,陷我不义,合该饮上三碗。惜眉,能歌否?”
女孩惜眉低头轻声:“奴奴昨日里才学的一首《踏莎行》,这便于太爷唱来”
《踏莎行》本是青楼勾栏间最为淫荡低俗的调子,李二想不出这样的女孩子唱那曲调会是怎么个模样,本欲阻止,苏轼却笑道:“唱来。”
“黄昏人未掩朱扉,潜身撞入纱厨内。
款傍香肌,轻怜玉体。
嘴到处,胭脂记。
耳边厢造就百般声,夜深不肯教人睡。
……”
惜眉唱完,脸色还是娇怯的模样,显然她也不明白这曲调的真正意思。李二忍不住对苏轼说道:“苏学士红颜良多,妻妾也不在少数,这惜眉幼小,不如……不如认为义女……”
苏轼哈哈大笑:“李公子这便差了,艳色出于朱门,娇妆必须小户。想那旧妇色衰,怎似这闺雏小艾?狎妓么,还是要这闺雏才有味道。我妻妾也不少,然家鸡味淡不如野鹜新鲜呐。”
李二:“青楼之中也每多年纪幼小的官娼,何必要买这孩子,人家母女失散终究是心下难安。”
苏东坡是欢场上的积年,花丛中的都头,笑道:“若是彼等妇人,必眠思梦想,务求必得,只要初以情挑,继将物相赠,便可得手,即便是上了床去也没了味道。怎及得养一闺雏,日久生情,精神血脉彼此相交,方才会快活。”
驸马传 第二十七章 聚会
狎妓蓄娼之风在宋时极为盛行,尤其是年纪幼小的清秀女童更为富贵风流人士所喜爱,诗会酒会时候,带一伶俐家妓斟杯把盏狎弄亵玩,是极风流的勾当。苏轼自命风流,当然也有此喜好。
又胡乱的吃了几盏酒,苏轼醉意更甚,将惜眉揽到腿上亵玩,不时的探手入到惜眉的胸前揉搓,李二看不入眼,遂找个由头告辞而去。
“我的爷爷,”刚才被李二饶火的菜户太监见李二回来,万分的恭敬:“公主殿下火大的很,正发脾气,爷爷说话莫惹了殿下。”
李二笑笑:“知道了。”
“王獾郎,你个作死的奴才,杀千刀的贼囚……”长平公主果然是在摔杯砸碗的叫骂,看李二进来,骂的更甚:“驸马,这个王安石算个什么东西,他去做辽使也就罢了,偏偏拉扯我的心肝也去辽国,这不是生生的拆散我们夫妻么?我去找圣上,再贬这王贼的官职,最好贬到九品,叫他去守城门,省的每日青蝇一般的打搅我睡觉……”
李二看公主撒泼,心中暗笑,知道公主是贪恋男女间的鱼水之欢,不愿意让自己随王安石北上。不过这是既定的国策,就算他是公主也难改变。
果然,接下来的几日里,长平公主每日都去宫里哭闹,搅的后宫亦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大宋皇帝甚至严厉斥责她几回,终于把公主的“嚣张气焰”打压下去。
分别在即,公主更加的变本加厉,便是白日里常常的和李二行夫妻之事,只几天的功夫,李二就感觉腰膝酸软,通体无力。
好在这种情况不过持续了几天,到了初六,终于可以逃拖公主的魔爪。
李二甚至已经暗自的盘算好了,到了辽国就找机会把母亲也接过去,再也不回大宋便是。让长平公主守一辈子的活寡,虽然以她的秉性不大可能缺少男女欢爱。
王安石的亲朋好友并门生故吏百十人,在醉佛楼排开宴席送行。
李二跨上御赐的乌骓踏雪,穿了新作的犀皮软甲,欣然而往。
因王安石和李二分别是正副“北使”,自然是同坐正席。苏轼司马光、沈括、韩岐、蒋运之等朝中大员做陪,更有几十名的汴梁名妓前来助兴,场面煞是热闹。
李二屠牛救驾的事迹经过迅速的传播发酵,已经流传出五花八门的好几个版本,无一不是“大战三百回合”“力敌牛怪”等等说辞。
那些姿色绝艳的妓户原以为这样的人物必然是顶天立地的壮汉,没成想眼前的这位文质彬彬的小相公就是擎天保驾的传奇人物——驸马李二。
莺莺燕燕的纷纷上前,还有几个胆大泼辣的女子趁着乱在李二屁股上拧了两把,“小相公的身子柔柔软软,真是喜人”
“大宋公主的相公自是喜人的,只是我们姐妹无福消受罢了。”
“……”
种种叫人面红心跳的言语从这些女子口中出来,李二甚是窘迫。
“李公子放开些,莫叫人笑话。”一低低的女声传来,李二侧目,见是霸王楼的罗芊芊罗大家,微微招手示意。
早有眼尖的女子见到,“哟,小相公原是罗家姊姊的相好,想是早就消受过相公的身子了吧!”
“小相公原也是个风流人物,实实的看不出来……”
狎妓在当时被视为很正常的风流勾当,所以众人落坐之时身侧都有美女陪伴,便是一向不苟欢笑的王安石身旁也有个俏丽的女子。
罗芊芊似无意又似有心的坐在李二身旁,浅浅一笑。
由于是要出使辽国,照例王安石是要吟诗写作,留为纪念的。
沈括早几年曾经做过“辽国大使”,笑道:“王獾郎久在中原,这便是要北上苦寒之地,说不好就成了汉时的苏武,十九年才看回转。还是留下你的新作吧,我等见不到獾郎之时,也可睹物思人。”
众人大笑,蒋运之戏言道:“沈大人执掌钦天监,对于天时气数最为精通,莫非已然算准王獾郎一去不返?如此更要留下墨宝解我等相思之苦。”
王安石笑骂:“你俩这龌龊的泼才,便知会有破落户来发难的,昨日里我便作了新诗,今日便录于你们。”
早有机灵的女子取过笔墨字架,王安石取笔在手,饱蘸了墨。逆锋起、中锋行、回锋收干净利落的书七律绝句一篇:
涿州沙上饮盘桓,看舞春风小契丹。
塞雨巧催燕泪落,蒙蒙吹湿汉衣冠。
宋时盛行长短的词句,而王安石偏爱严谨的七言之诗,又用工整的颜体正楷书写,这和其公正的性格也有莫大的干系。无论是诗词还是书法都透出浓重匠心,显非一日之功。
“好个看舞春风小契丹,”沈括击掌而赞:“只是这等热闹快活的场面偏偏落出你王獾郎忧国忧民的架势来,落了下乘,罚酒三斛。”
王安石的诗严谨是足够的严谨,滞重端凝有余未免有些灵动不足,和苏轼洒拖的风格完全不同。
韩琦道:“苏大学士莫看了,獾郎和你走的不是一个文路。你若是挑出毛病来只怕獾郎心中不服。”
“老大人差亦,我非是在看诗,而是在瞧字。”
宋时书法有相当的高度,为后人称颂的宋朝四大书法家“苏、黄、米、蔡”当中,苏轼位列第一,可见他在书法领域的造诣之高。
“王师兄的字结构端正匀称,章法整饬沉稳,工是工了,却多出几分隋碑刀凿斧削的迹象,点画顿挫之间少了温雅灵动……”
王安石大笑:“要说弄文写字,我自是不及你的,我承袭的还是隋唐时的字体,不似你能自成一脉。反正你再说我也不会羞愧的,哈哈。”
苏东坡看看李二:“李大才子,王獾郎算是勉强过关了,你也来录诗一首吧。李才子的才学我是知道的,又是大宋驸马,力毙牛怪,真个是文武双全,就叫我等来见识见识你的墨宝,如何?”
李二闻听,脑袋立时大了三圈,额头上汗珠如雨。
罗芊芊距他最近,急忙关切的问到:“李公子,你怎的了。”
“我……我不会写字……”
驸马传 第二十八章 重剑无锋
罗芊芊当即一愣,旋即笑道:“我不会吃饭!”
“李大才子,和罗大家嘀咕甚么?莫非是在说男女之事?”
看有人取笑,罗芊芊大大方方的起身道:“李公子方才对我说他不会写字,各位信否?”
众人立时大笑:“驸马爷果是趣人!”
“公输班不会用斧,关云长不会拿刀,李才子不会写字,当世奇闻呐!”
王安石当然不会认为李二便是真的不会写字,笑道:“李都尉便作首诗词,不然这帮子泼才不会放你的。”
李二对繁体字勉强认识,连毛笔也不会拿,如何书写?不免急的满头大汗!
罗芊芊道:“公子才学如海,随便作诗一篇也是惊世之文,便出手一回,叫小女子也开开眼界……”
李二咬牙道:“如此就献丑了,咱们丑话先说在头里,我写的不好诸位莫笑。”
众人只当是李二说的客套话,“过谦了,过谦了,速速写来。”
“各位盛情,李二不敢推却,取笔来。”反正自己也是真的不会写,硬了头皮操持一回也就是了。
早有一人递过一管毛笔,李二取在手上,也不蘸墨,在纸上试了试,“这笔太软,换个硬的。”
苏轼大笑:“这种聊城兔毫笔确实是软了些,写起字来柔软圆润,适合女子来用。李公子原是书法大家,对于笔墨也是十分的挑剔。”
李二说笔软是自己根本就不会用毛笔书写,想找个钢笔或者圆珠笔那样的;苏轼说的却是毛笔里的软毫。
二人所言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
又换一支,李二再试:“还是软。”
苏轼也是肃然起敬:“李公子真是行家,这甘州的不律笔是野黄羊的尾毛所制,弹性极强,写出的字锐利刚劲,我用的便是此种笔,难道公子写的字也是极其刚劲?”
罗芊芊猛然想起李二那天的“刚舞”,拖口道:“我知道了,公子定是要如那日的刚舞之舞一般,书出至刚至强的字来,当然是要用最硬的笔。”
苏轼上前,亲自为李二挑选出一支:“李公子,这是最坚的硬毫,乃是极北之地雪狼身上的鬃毛制成,刚劲有力,奈何柔和不足,寻常人是不敢用的,李公子看看此笔如何?”
李二在手上再试:“还是太软,有钢笔没有?”
众人骇然,以为“钢笔”就是极其刚硬的“毛笔”。
苏轼更是满脸的崇拜:“也不知李公子要书如何刚强的字帖,正好要我也长长见识。只是这硬毫狼笔已是至刚,再也没有更硬的,李公子将就些就用此笔吧。”
旁边的司马光起身,从身后取出一管紫斑毛笔:“这是我从西夏的来的至宝,乃是西夏国主所用。需两千五百头野牛的耳内之毫,轻易不肯示人的,李公子拿去用来。”(不是夸张,张大千用的就是这种毛笔)
王安石道:“李公子今日所书必然名动天下,为群文之首,飞黄腾达是指日可待。我等有幸能目睹之,幸甚,幸甚!”
“说甚么飞黄腾达,我对仕途名声本不在意,浪荡山野漂泊江湖岂不更好?”
“公子境界高远,我等不及”苏轼早就等的不耐烦:“速速写来,以解我心头之痒。”
李二略一沉吟,想好了诗句,铺开纸张准备书写。
苏轼是书法大家,抱着学习的态度想看看李二的书法到底是刚强道了何种地步,旁人见李二不停的换笔,也纷纷凑上前来,围拢成一圈。
哪里想到接下来的所见更是匪夷所思。
李二拿了司马光给的宝贝毛笔,劈手就把笔头扯了下来丢在一旁,毕竟不论如何硬毫的毛笔都没有钢笔来的坚硬。
看自己视如珍宝的毛笔被李二这么糟践,司马光心痛的大叫:“我的宝笔呐!”
王安石笑道:“好笔可再得,绝世的书帖却是千载难逢,司马二郎且莫叫痛,李公子书的字帖送于你就是!”
“这笔讲究的便是尖、齐、圆、健,李公子弃笔头不用,莫非也是弃了尖、齐、圆三个要诀,专门书出一个健字要诀?可这笔头于毛笔是至关重要的,便如宝刀的锋刃一般,如何能弃?”苏轼以自己的理论来验证李二的怪异行径。
李二哪里懂得尖、齐、圆、健这毛笔四德,随口说道:“说甚么尖、齐、圆、健,太过繁杂,不如专精一门。苏学士可知重剑无锋的道理?”
众人为李二“高深”的理论所震慑,秉心静气的看李二书写。
李二把桌子上铺好的宣纸撕下一小块,揉成纸团塞进毛笔,众人更是看不明白。
这些人都是写字写了一辈子的,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这般书写的,苏轼若有所思的说道:“公子的书写境界我也不甚明白,为何要把纸团塞进笔管?”
毛笔没有了笔头,只剩下光秃秃的竹管儿,当然不能够蘸墨,李二把纸团塞进笔管是准备以纸来吸墨的。当然不能这么说,还要讲出一番大道理来:“纸笔纸笔,纸与笔本是一体,要融合一处才能达到纸笔合一的大境界。”
也不管苏轼是不是明白,反正李二是开始书写了。
以毛笔书写,执笔的姿势是很讲究的:以拇指和食指的指肚捏住笔杆,保证笔杆不会拖落;中指在食指下面搭在笔的外侧,既加强食指捏笔的力量,又发挥把笔往里钩的作用;无名指的甲肉之际抵在笔杆内侧,起着把笔往外推的作用;小指附在无名指的指肚下部,辅助无名指把笔往外推。这就是古人所说:“令掌虚如握卵”,
而李二却全然不故这些,只是使劲的捏住笔管,看那架势好像是要捣蒜,又象是拿刀子把纸裁开一般。
众人一看这姿势,几乎惊骇的跌倒当场,虽然这完全是庄稼汉劈柴的架势,却没有人怀疑名闻天下的李二真的不会写字。
“把笔无定法,要使虚而宽。”苏轼赞叹:“李公子的把笔之法深得我意也。”
驸马传 第二十九章 大巧不工
古人写字都是从右至左,李二却是大异寻常的从左往右书写。
司马光苏轼等人详细观看李二书写,既不见李二“提按”,又不见他“藏lou”,至于“涩润之法”更是豪不讲究,完全就是如木划沙一般的写来。
刚是足够的刚了,李二的字果然是力透纸背、笔力千钧,堪堪的没有把纸划破。要是用柔软的毛笔书写,根本不可能达到转眼的力度。
由于李二的书写根本就没有入笔、行笔、收笔三个过程,又没有低执、枕腕;高执、悬腕那一套规则,所以那字写的极快,转眼功夫,一篇诗词就跃然纸上。
苏轼也不等墨干,就急不可待的拿起纸张来看,但见通篇都是刚为骨,健为肉的线条,笔迹生生的在纸上压出了痕迹,果然是刚道了极点,便如刀削斧凿一般。
众人也纷纷伸直了脖子观看:“这不是颜体字!没有颜体的圆润!”
“亦非柳体,不见柳体字的粘连。”
苏轼是这些人当中最精通书法的,也忍不住的问道:“这字太过刚烈,非颜非柳亦非王,不知李公子师承哪家?当初临摹学字之时用的是谁的字帖?”
当时文人习字都是找来名家的字帖来临摹,所以苏轼才这么问。
“我当初临摹的那位大师姓庞,名中华。”
所有人都愕然,根本就没有听说还有个叫庞中华的书法大家。
“庞中华庞大师是哪里人士?我怎没有听过?”
王安石道:“真正大师不一定就是名动天下,山野之中每多卧虎藏龙的能者,李公子不就是其中之一么?你快把字帖给了司马二郎,叫他给咱们诵读一番李公子的大作好作收藏之用。”
司马光接过那字帖略略看了一眼:“善笔力者多骨,看来那庞中华和卫夫人还是有些渊源的。只是李公子的这诗需从左往右的念,老夫还是有些不习惯。”
干咳两声,司马光清了清喉咙,众人也安静下来,等待司马光念出李二的诗篇。
哪想到过了好半饷也不见动静,司马光反复的把字帖凑近自己的老脸,眼睛瞪的如同牛眼,满脸通红就是念不出一个字来。
正在众人诧异之时,司马光忽然放下字帖,恭恭敬敬的对着李二深施一礼:“老朽才疏学浅,念不得李公子的大作,还请公子教我。”
百十双眼睛望定了司马光,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李二也不明白,看司马光行礼,急忙回礼:“司马大人为何如此?”
司马光满面虔诚的说道:“老朽自以为有几分才能,今日方知不过是井底之蛙,连公子所写的第一个字都不识得,还请公子教我这第一个字是如何念法!”
此语一出,众皆骇然,司马光编著的《资治通鉴》和《史记》齐名,那是何等的才能。居然连李二写的第一个字都不认识,莫非李二所写是天书不成?
王安石当然清楚司马光的才学,要说书法或许不及苏轼,但绝对不会相信他会不认识李二所写的字。以司马光的本事,不论如何生僻的字都应该识得。
古人最重礼法,教授一字也算是为师,苏轼和王安石都明白请教别人一个字是何等的份量,急急忙忙的争抢那幅字帖,堪堪的要把字帖撕破。
王苏二人看罢,面色如土,齐齐的摇头。
看二人的神色,就知道苏轼王安石都不认识那字。这三人可是文坛巨匠,大宋文人的领袖,他们若不认识,旁人更不敢上前辨认,以免自取其辱。
三人也是宗师的身份,既是不识便不会装模作样的说识得,王安石谦逊道:“我等俱不认的此字,李公子教我。”
李二诧异的很,自己所作的诗文极其寻常,根本就没有什么生僻的字眼,以他们三人的才学,怎会都不认识第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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