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鸾

但如今看来不给九娘子一点保证是不行了。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对你好的人，就算有，也绝不会存在于九娘子和她之间。对她们来说，这种互相留有把柄的相处方式反倒最为自然，也最为令人放心，足以成为两人合作的基础。
于是她便不再犹豫，笑了笑，低声说道：“九姑娘，其实您所猜测的正是奴婢所想要的那就是彻底脱离奶奶的掌控。奴婢不求将来有多么荣华富贵，只求能够平平淡淡、安安静静过一辈子与愿足矣。”九娘子看了看她，心中不由对这个聪慧的丫鬟又一次刮目相看。
她自己便是这样的人，因此对于木莲更加有着感同身受的同情，不禁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木莲姐姐你放心，就凭你以前对我的照顾如今你既然找上了我，我自当尽力为你办到才是。只是这事娘亲既然已经开了。，想要亲自为你操办，我便也不好插手，这本是母亲的恩典，我也没有什么好借口可以将差事强夺过来。因此，能不能办成尚属未知，你最好还是别抱太大的希望才好。”木莲不由微愣，看了看她真诚的眼神，心中一阵暖流流过。
她是认真听了自己的要求才会说出这种话来的啊！
空口白牙的许诺实在太过容易漂亮话谁都会说，若不是真心相待，九娘子大可不必说出这种丧气的话来。若是她够精明，就该把话说得圆满，然后让自己为她做牛做马，压榨够了以后事情能不能办成就要看她的心情和手段了。然而她却没这么做，并没用huā言巧语骗取自己的信任，反而一开口就说到了事情的关键，让自己从一开始就有个清醒地认识。
这样的做法并不是推卸责任而是对自己的负责。
木莲的眼眶不由得微微湿润了，轻轻点了点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此时不成，那是老天爷不愿让奴婢完成心愿，与九姑娘并无关系。奴婢在此先谢过九姑娘的仗义出手，无论此事最后结果如何，奴婢都对九姑娘感恩戴德、没齿难忘。”说完，她便深深地拜了下去。
九娘子急忙扶起她，迭声说道：“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木莲姐姐，快快请起。”她扶着木莲，真挚地说道“自从我进入正院以来，姐姐已经帮过我不少忙，这次不过是我小小的回馈罢了，姐姐实在不必放在心上。再说此事能不能成还是两说，若是真的成了，姐姐再来谢我不迟。”
木莲没有多说，只将感激之情深深埋在了心底，留待日后有机会再行报答。她了解九娘子的为人，平素做事做得到就是做得到，做不到会直接说做不到并且拒绝。因此此时虽然九娘子并未将话说死，故意说的模棱两可，但她却反而有信心，这事一定能够成功。
送走了木莲，九娘子不由一阵感慨，继续向青娄轩走去。
“这练家虽然看似富贵荣华，却是处处机关、步步陷阱，人与人之间互不信任，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但凡心中还有些良善的人，在这里都是待不下去的。”她缓缓走着，喃喃说道。
所以，六娘子、八娘子、自己还有木莲等人，心心念念的都是跳出这个囚笼，寻找另外的〖自〗由和幸福。
青黛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心中却也颇有感慨。
虽说大户人家中往往争斗得厉害，后院从来不比外面的世界来得平静，可在陈家，这种女人间的战争似乎又更发展到了极致。这都是大夫人太过无能所致。
正室嫡妻不能好好行使自个儿的职权，再加上陈启郡有意识地在一定程度上宠妾灭妻，陈家的后院已经乱到了一定的境界。若不是跟着九娘子这个聪明绝顶的主子，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到现在。
不过现在已经不要紧了。自己的主子已经走出了一条光明大道，今后的事情也用不着她瞎操心，只要紧紧跟着姑娘，她相信自己的未来一定会是一片坦途！
相比起方才的木莲，她再一次深深地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幸福了！
虽然答应了木莲的求助，但九娘子并没有轻举妄动。大夫人一向心眼儿小，如果自己冒冒然出面求情，说不得反倒会引起大夫人的猜忌，怀疑自己身边的大丫鬟跟她私下勾结，徒生事端。因此她仍然有条不紊地只专心于自己份内的职司，一个一个认真处理着其他的那些丫鬟们，一一给她们安排出路。
且不论这些丫鬟们以前是谁的人，都做过些什么，终究不过是个听命于人的可怜人罢了，如今被发配出去，便是决定今后一生命运的大事，同为女人，她自然不会落井下石。尽力为她们寻找到合适的出路，并不是为了向谁施恩，不过只求心中的坦荡罢了。
过了几日，她翻出下一个丫鬟的名册，上面的名字立刻引起了她的主意。
麋香，四哥儿房里的大丫鬟，怎么这次的名单上竟然会有她的名字？
她想了想，嘴角突然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叫了门外的小丫鬟进来，吩咐道：“去吧四少爷身边的麝香叫来。
小丫鬟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带着一个人走了回来。
只见那人一身碧绿色的苏绸荷huā长裙，外面套着白底青绣背心，头上戴着珍珠珠huā，柳眉秀目、樱唇瑶鼻，若只论这身表象，谁又看得出来不过是个服侍别人的奴婢？说她是个小家碧玉也是说得过去的！
九娘子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心中也有着略微的惊讶，下意识瞟了一眼桌上那份名册。
麝香在四哥儿身边自然是说话说一不二的大丫鬟，但却也深知九娘子的厉害。如今见是这位陈家大权在握的主子要见自己，心中早已忐忑不安。
她上前小心翼翼地给九娘子行了个礼，然后便退到一旁，低眉敛目，打定了主意一言不发，只默默注视着自己的脚尖，似乎要从哪里看出一朵huā来。
九娘子微微抿起嘴角，拿起一旁的茶杯喝了。水，慢条斯理地说道：“麝香，你进府来已经很久了吧？服侍四哥哥多少年了？”
麝香仍旧低着头，毕恭毕敬地说道：“回九姑娘的话，奴婢乃是家生子，一生下来便是陈家的奴仆，至今已经有十九年了。自从六年前被分到四少爷跟前，便一直跟着他。”
九娘子点了点头，笑道：“果然，你在陈家的年份比我的年纪还大啊！这六年来，你跟着四哥哥，尽心尽力服侍，实在是劳苦功高，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麝香听到九娘子赞不绝口，非但没有一丝高兴，反倒有些胆颤心惊的感觉，忙不迭说道：“不敢当，这本就是奴婢份内当做的事情。
奴婢乃是服侍主子的人，主子服侍得好了，那是奴婢做到了份内的事情，主子若是不满意，则是奴婢没能完成自己的本分，那便当罚了。”不愧是在陈家待了十多年的人，说起话来完全是滴水不漏，让人找不出一丝毛病。





九鸾 （160）恳求
九娘子脸上的笑容加深，深深地看着她说道！’，你太谦虚了。麝香。你这些年可是将四少爷服侍得好，就连娘亲也知道你的事情，还曾特意在我面前夸过你呢！、，麝香悚然一惊她是什么时候被大夫人给惦记上了？她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收到过？！
不等她仔细思考，却听到九娘子又道：“这些年你服侍四少爷有功，这次发落年纪大的丫鬟们，我特意向娘亲讨了个恩典，可以让你〖自〗由选择自己的去向。只不知你是否有什么想法？”
麝香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九娘子，眼中露出的恐惧和悲伤清晰可见，九娘子看在眼里，心中突然没来由地一阵心虚。
为了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她明知很多事情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去做了，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铁石心肠，对不属于自己关心的人不愿付出哪怕一丁点儿的善意，却没想到还是在此刻受到了良心的谴责。
她不由暗自苦笑了一声一…自己果然就不是做恶人的料啊！
对大夫人、对二姨娘，那是有着刻骨仇恨的人，而且那两人本就不是什么善茬，她自然可以下狠手而不必心中愧疚。然而对麝香这种并未多做接触，也不曾有过什么深仇大恨的人，仅仅只因为她挡了自己的路就要下手除去，这还是平生第一次。
然而，虽然心中有着不忍，她却还是硬生生忍住了放弃的念头，冷冷地注视着麝香，等待她说出自己想要她说的话，然后实行下一步的计划。
在这一刻，她似乎已经被分成了两个人，一个在心底存有善念，对即将发生的一切心生不忍，另一个却是冷血无情，高高在上有一种世人皆在掌握的高傲和冷酷。
麝香此时心神大乱，哪里还有精力去观察九娘子的神色？自然也不会清楚此刻她心中的挣扎。她已经全身心都投入了那深深的悲哀和愤恨中去，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眼中神色变化莫测，最后终于咬了咬牙“噗通”一声就跪到了九娘子面前。
九娘子神色一变，惊讶地问道：“麝香，你这是做什么？”麝香泣不成声道：“九姑娘，您对奴婢的好奴婢铭记心中，只是奴婢惭愧，不敢冒功，不过是做了份内的事情罢了，当不得九姑娘和大奶奶的称赞与夸奖。奴婢自幼在陈家长大，懂事起便在家中伺候，尤其是服侍四少爷后，四少爷从未将奴婢当成外人，奴婢自知身份低贱，不敢奢求什么，只是如今奴婢年纪还小，并不急手寻求出路，求九姑娘开恩，让奴婢再服侍四少爷几年吧！”
九娘子皱起了眉头，道：“麝香，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四哥哥是主，你是仆，主仆之间应有的尊卑规矩我就不多说了，你身为四哥哥的贴身丫鬟，更该恪尽职守、勇为表率才对，又怎可有这种糊涂念头？
再说了，且不论你年纪如何，既然上了这个册子的名单，那就是一定要放出去的，就算是我也不可能违逆娘亲的命令。”
麝香浑身颤抖着，跪在地上耷拉着头，声音却是说不出的坚决。只听她道：“九姑娘，您也说过奴婢服侍四少爷尽心尽力，从无半点差错，那为何此次发落丫鬟们会有奴婢的名字？这分明就是有人蓄意陷害，难道九姑娘和大奶奶就愿意如此被人蒙蔽么？您二位都是大智慧的人，想必不会让那妄图浑水摸鱼的人得逞才是。再说，奴婢此生早已不求嫁人，奴婢……奴婢……”她羞红了脸，后面的话似乎怎么也说不出来似的，九娘子见状，不由暗叹了口气。
“麝香，你”她也没有为难她，打断了她的话，面有难色地说道“难道你……跟我四哥
……”
麝香眼中闪过一丝坚决，脸上羞意未退，却坚定地说道：“九姑娘，奴婢这辈子生是四少爷的人，死是四少爷的鬼，再不会有第二个男人了！”九娘子微微一愣，有那么一瞬的时间居然有些被她那坚决而圣洁的表情所震慑了。然而她毕竟是三生为人的人，很快便回过神来，看着面色坚毅、眼神坚定的麝香，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同情。
她面上却装出震惊的神色来，又有一丝羞涩的潮红，结结巴巴地说道：“麝……麝 香，你可别乱说！这种话若是被人听到……”
麝香抬起头来，直直凝视着她的眼睛，道：“九姑娘，兹事体大，奴婢又怎敢信口雌黄？此事确是千真万确，九姑娘若是不信，向四少爷一问便知。”
九娘子装不下去了，渐渐恢复了冷静，定定地看着她道：“赢香，你是个聪明人，人自小在陈家长大，应该清楚这番话会带来什么后果。你可要想好了，真的要把此事说出来吗？若是你不说，我便也当没听到，你还是能够出去，今后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但若你执意要将此事曝光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也管不了子，可不一定就会发生你理想中的结局。”
麝香一愣，眼中一瞬间有着短暂的迷茫。然而这榫迷茫很快便消失了，她咬了咬牙，仍旧坚定地说道：“多谢九姑娘的好心，只是奴婢心意已决，绝不想离开四少爷的身边的。”九娘子不由再次默叹了一声，不再劝说什么。其实此事她正需要麝香闹出来，她能如此坚决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只是终究心有不忍，所以咬牙再给了她一次机会，若她肯放弃眼前的这一切，脑子清醒一些，她也不会赶尽杀绝，硬要用别人的不幸来成就自己的胜利。
可是麝香自己放弃了这次机会，她的心中也就稍微有些安乐了。虽然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但有总好过没有，能够减轻一点儿心理上的负担对她来说都是好的。
于是她叹息着说道：“刚才夸过你是个聪明人，没想这么快便让我收回这乌话。陈家的事情你也见得多了，对于你这样的会有什么结果，相信不用我说你也明白。但既然你自己这么坚持，那我也不好做那棒打鸳鸯的人，你的事情我自会跟娘亲说明，至于她是否能够法外开恩给你恩典，却不是我能够做主的了。”
麝香听了后面的话，眼中猛地爆发出耀眼的光彩，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看着九娘子迭声道：“奴婢知道，奴婢明白！九姑娘肯替奴婢说话，奴婢已经感激不尽了，不敢奢求太多。不管此事最终如何，九姑娘的大恩大德奴婢铭记心中，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九姑娘的恩情！”九娘子不由露出了怪异的神色，颇为复杂地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毕竟还是个怀春的huā季少女啊！也只有如此单纯的人才会将这无谓的感情看得那么重，能够将情情爱爱当作一生的支撑，不惜付出一切也要追求那所谓的天长地久。
再回头看看自己，虽然还是萝li的身子，内在却原来已经那么苍老了啊！再不想所谓的一生一世，满脑子都是如何才能让自己的利益最大，一点绮丽的梦想都没有的样子……
忍不住黯然一叹，她挥退了麟香。看着廪香那副劫后余生、紧张中带着三分憧憬的表情，心情突然一阵烦躁。
但不论心情如何，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做了，那就无论如何都要做到底。她起身出了屋子，看见紫芝守在门外，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道：“我们去正院儿一趟吧。”紫芝虽然没太多心机，但却也绝对不笨，见状也不问为什么，只点了点头，便跟在九娘子身后往外走去。
主仆俩很快便来到了正院儿，大夫人正在屋里歇着，听说九娘子来了，急忙从榻上起来。
“女儿给娘亲请安。”九娘子走进门来，脆生责说道。
“免了，坐吧。怎么这会儿跑到我这儿来了？”大夫人问道。
九娘子显出为难的神色，吞吞吐吐说道：“娘亲，实在是…在发放丫鬟们的事情上，出了一点意外”说着，便将赢香的事情说了一遍。
大夫人不禁愣住了。
说实话她对四哥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或许是因为自己没有儿子的原因，她对于陈家的少爷们尤其优待，怕是唯恐将来老了以后他们不肯奉养她吧？因此，说她为了某种原因而特意要整四哥儿，就目前看来并不可能。
自然，听到麝香的事情，她实在大出意料。
愣了半晌，她突然油然而生一股怒火，狠狠一掌拍在茶几上，整个人都站了起来，怒道：“好个不知廉耻的小蹄子！竟然说出这等不知羞耻的话来。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还有脸来求主子们宽容，她可还懂得“规矩，两字怎生书写？！”九娘子吓了一跳，心中却一阵窃喜，大夫人的反应正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略显有些惊慌地走上前去，凑到大夫人身边轻声说道：“娘亲，切莫大声，别让其他人听去可就不好了！这事儿虽然有些出格，但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哥哥们长大了，这种事情总会不断发生的，您生气也是没用。当务之急，倒是要想想该如何处置才是。”




九鸾 （161）出手
，如何处置？
大夫人惊讶地看着她，道，’，这还用说吗。些等不分尊卑、毫无廉耻之人，自然是不能继续留在府里，以免败坏了家风！”家风？陈家还有这东西吗？九娘子不禁暗自冷笑了一声。
但在面上，她却笑着说道：“娘亲说的固然有礼，然而女儿却有别的想法，想请娘亲一起参详参详。”
“哦？什么想法？”大夫人愕然中又带些期待地问道。
她本是个眼高手低的人，既想将别人都踩在脚底，自身又确实没这个本事，因此一直以来都不得不屈居下风。直到后来有了九娘子之后，九娘子的聪慧令她如虎添翼，能够有今天的风光可以说全是靠了九娘子。
九娘子就是她的军师、智囊，因此听说九娘子有别的想法，她自然便充满了期待照以前的规律看来，九娘子会这样说的，便意味着她心中已经有了更好的办法，可以一石二鸟甚至三鸟、四鸟。
九娘子果然也不负期望，压低了声音道：“娘亲，赢香那小蹄子既然已经跟四哥发生了关系，说明四哥现在是真正长大了。而人一旦长大，能够接触的事情也就多了，再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一门心思只专注在学业上，这对娘亲您来说，岂不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大夫人不由一愣，脱口道：“四哥儿的好歹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何必去管他的死活？！”
九娘子忍不住就要叹息了。
大夫人本就心机不够用，如今又被暂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如此简单明了的事情都看不到，实在是给她一种朽木不可雕的感觉。
她耐着性子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娘亲。你可要知道，四哥是谁生的孩子？如今父亲的儿子们中，四哥是最为受宠的一个。再加上娘亲您自个儿没有儿子，所以现在大家都在猜测将来会是四哥继承这份家业呢！如果这是真的，您觉着将来他会对自己的生母更好一些，还是对您这位嫡母更好一些？、，她的话说得有些重，就像一把千斤大锤狠狠地砸在大夫人心上。
大夫人一直没能生出儿子，这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因此在面对陈启郡的儿子们时，她下意识中并没有太多的防备和敌视，一来是自己没有儿子所以对别人的儿子有种移情作用，二来也是知道他们之中不知哪个人将来会继承陈家，到时对待自己这个嫡母的态度就要看他的心情和打算了，因此也不想将他们得罪得太狠了。
然而她却忽略了，若是现在已有生母的人，不论如何做他们都会始终对自己的生母更好一些，大夫人就算百般退让、疼爱都是无用。因此这会儿九娘子的话无疑给子她当头一棒，她不由有些愣怔。
九娘子见自己的话开始见效了，便再接再厉接着说道：“娘亲您想想，五姨娘虽然平日不显山不显水，可又哪里是盏省油的灯了？现在她虽然看上去老老实实，可万一真的四哥被确认为父亲的继承人，这个家里还有谁会比她更得意的？到时别说是女儿，就连娘亲怕也要看她的脸色行事了！”
大夫人早已被二姨娘压怕了，心底最大的恐惧就是再次被人骑在头上耀武扬威。九娘子这句话无疑说到了她的痛处，顿时她的脸色一白，眼中乍然露出狠辣的光芒。
“绝不可能！我怎能允许那个贱人爬到我头上来！”她狠狠地说道。
九娘子微微一弯唇，说道：“正是如此。娘亲，为了杜绝后患，您必须将五姨娘彻底打垮，不能让她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但是五姨娘平日谨慎小心，一点都让人拿不住错处，咱们虽是有心却也无力。如今好不容易老天开眼，给咱们送上这么一个绝好的机会，若是不紧紧抓住岂不可惜了？”
大夫人终于被说动了，倏地站起身来，果断地说道：“好，就照你说的去办。不过”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咱们的目的只是五姨娘，四哥儿毕竟是老爷的爱子、你的亲兄长，还是不要做得太过出格的好。”九娘子心领神会，笑着说道：“娘亲放心，女儿知道该怎么做的。”大夫人点了点头，看着九娘子告辞走出了房门，然后脸色便沉了下来，带着几分阴冷、几分迷茫。
宋妈妈走上前来，轻声问道：“奶奶，您这是怎么了？方才九姑娘说的句句在理，确实这是个对付五姨娘的好机会，您难道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大夫人转过头看着她，怔然半晌。才幽幽说道！’“妈妈，我不是在迟疑五姨娘的事情。只是方才的话令我大有感触，你说，我…怎么就责不出儿子来呢？”宋妈妈见状，心中不由一痛，看着大夫人说道：“奶奶，这生儿生女都是命中注定，您也不要太过执着了。或许您这辈子就是没有儿子缘呢？”矢夫人凄然一笑，心中一片死灰。
命中注定？怎么可能！成亲前几年无法生出儿子，或许还可以这么说，毕竟当其时夫妻感情尚好，陈启郡常常留宿在她这里，所以才有了大娘子、五娘子的出生。但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夫妻间的感情越来越淡薄，陈家的妾室也一个接一个地出现，从那时起，陈启郡就很少歇在她的房里了。就算偶尔来了，也只是纯粹的睡觉而已，少有动情的时候，这种情形下，让她如何才能生出儿子来？！
眼看着一年一年磋砣，今年她已经迈入了三丰的年头，生育儿子的希望是越来越渺茫了。因此九娘子的一句话才会引得她失神，也不知是为了自己的婚姻悲哀，还是为了自己的子嗣绝望。
宋妈妈跟随她多年，虽然没有说话，却也能够将她的心思猜个七七八八。此时见到她脸上的表情，哪里还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她迟疑了一下，一个一直盘桓在心头的想法再次浮上了水面，她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对大夫人说道：“奶奶，其实这事儿倒也并不完全只有绝望的份儿。您既然已经认养了一个对您有用的九姑娘，难道就不可以认养一个儿子到自己名下吗？”大夫人倏地一惊，立刻反应过来。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新鲜的想法了，宋妈妈很早以前就曾经跟她提过。不过那时她还年轻，还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总想着自己还能生，不愿白白便宜了那些狐狸精的儿子们。
但现在时移世易，她的念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加上此时年岁已大，自己生儿子的希望渐渐渺茫，因此宋妈妈再一次提出来的时候，她便不禁上了心，开始认真考虑起此事的可行性和必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