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鸾

实在无法不紧张的。三辈子加起来，她所见过的最高级别怕人也不过就是王爷和世子之流，皇宫那是属于传说中的存在，从来都不曾见过，更别说进到里边儿去，当面朝见当今站在权力金字塔顶端的几个人物。
况且，她在现世也看过不少宫廷题材的肥皂剧，里边儿描述的皇宫内的勾心斗角令人不寒而栗，那是比她两辈子在陈家所遇到的情形更加限额的形势，动不动就是抄家灭族，生死一线。像她这种从没进过皇宫的人，一个不小心走错了一步都有可能触犯了天威，到时候除了一个“死”字再无别的办法。
所以她才会严重怀疑大夫人将她带进宫去的目的，曾经还想过是不是大夫人想要借刀杀人，趁她在皇宫里出了差错然后借机杀掉她！但后来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毕竟万一出了问题，可不是她九娘子一个人的问题，会牵连到整个陈家的。大夫人就算再怎么恨自己，也不会蠢到将整个陈家都牵连进去的地步。何况她自认这些年将大夫人巴结得还是不错的，不至于让她突然之间想要对自己下此毒手的地步。
脑子里思来想去，反反复复折腾个不休，直到来到宫门外她还没想出任何可能的原因。
车夫在外面说道：“九姑娘，前边儿就是宫门了，〖自〗由宫里的公公前来带您进去，小的只能把车停在这儿，您得下车自个儿过去。”化是跟随大夫人进宫多次的老手了，自然对这些规矩驾轻就熟。九娘子从善如流，应了一声便从车上下来，深深吸了口气，看了看高高的宫墙，觉得似乎那是一只出匣的猛虎，正张开了血盆大口对自己猛扑过来。
闭了闭眼，她努力镇定下来，再次睁眼的时候，却已经有了不属于一个普通十四岁少女的坚毅，定了定神，她迈开脚步，缓缓向前行去。
宫门口的禁卫们戒备森严，锋利的眼神像尖刀一样仿佛要剖开她的外皮看进她的内心，威武凶猛的气势不是一般兵丁可比，在他们面前，稍微胆小一点的怕是连动都不敢动下。
好在九娘子不是普通人，也好在早有一个小太监守在了宫门前，见她行来，不由从上到下将她打量了一番，然后斜睨着她，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口吻问道：“你就是姚氏的女儿陈佳容？”
九娘子定了定神，并不为他的态度所动，不卑不亢地点头说道：“正是民女，有劳公公久等了。”
那小太监似乎没想到她会有这种态度，不由意外地深深看了她一眼，态度上也稍微有了些变化，似乎放下了点身架，缓和了点语气，说道：“很好，随咱家来吧。”九娘子不敢怠慢，急忙毕恭毕敬、亦步亦趋地跟在小太监身后，缓缓向着宫内行去。
两旁是高高的宫墙，红墙绿瓦，虽然气派，却似乎带着无法消散的浓浓阴郁之气，森森寒意直冲心底，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虽然没有什么人在旁监视和戒备，但九娘子却丝毫不敢懈怠，目不斜视，一丝不芶地走着，连一点多余的声音都不敢发出。
那小太监倒是忍不住偷偷拿眼去看她，看见她表面上镇定自若的神态，不由心中啧啧称责。
他在宫里当差也有不少时候了，见过的人也有许多，很多第一次进宫的人，或是胆小瑟缩着抖得几乎走不动路，或是胆大包天一路东张西望充满了好奇，丝毫不了解这么做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严重的后果。
那些人中，有许多来过一次之后便再也没见过第二次，可见这皇宫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过关的。
不知怎的，他就是有种预感口这个女孩虽然年纪不大，但却一定不会是那些昙huā一现的人中的一个。
两人走了好长一段，九娘子终于看到了前方一座灯火辉煌的宫殿。跟其他宫殿的森严冷清相比，那里人影憧憧，虽算不上人声鼎沸，却人气十足，远远就能闻见清香袅袅，似有若无的丝竹之声随风飘来，在威严肃杀的气氛中渗入了一缕优雅和放松。
到地方了！
九娘子心里嘀咕着，却丝毫没有到达目的地的松懈，反而更加地紧张了起来。
命妇们参加的宫宴，带着女儿去的也不是没有，但那一般都是非常受宠的嫡出地女儿才会有此球荣。
而她不过是个小妾生的庶女，跟大夫人更是说不上什么亲密，不过是彼此利用的关系罢了。大夫人那样的性子是唯有我负天下人，不能让天下人负我，最是不肯吃亏的一个，也极少会主动去提拔任何人，对她没有利益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去做的。那么，这次她一定要让自己参加这个宫宴，对她究竟有什么利益好处？
小太监带着她走到宫殿台阶前，停下了脚步道：“你且在此等着，咱家这就去禀告主子，一会儿自有人来带你进去。”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道“记住宫里的规矩，不该看的别看，不该走的别乱走。”九娘子愣了一下，不禁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这小太监。这番明显带着提点的话是怎么回事？他一路上不都对自己不理不睬么？怎么到了这会儿却突然示起好来？
但不论如何，别人总是一番好意，她便感激地说道：“民女知道，多谢公公提点。”小太监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径自走开了。
化这种人，早已在宫中练成了火眼金睛，什么人不可结交、什么人潜力无穷，那一双利眼都看得清清楚楚。对九娘子，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不过提前释放一点善意倒是无伤大雅。万一将来此人真的上位了，总有今天这一番机缘在，也好为将来的相处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若是此人并没有出人头地，那也不过是自己看走眼罢了，提点一句也不会伤筋动骨的。
九娘子一个人站在那里，周遭的宫女太监们来来去去，却没有一个人停下来，或是用好奇的眼光看她一眼，可见宫中规矩之森严，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违背。她不由更加暗自警惕起来。
等了一会儿，果然见一个宫女袅袅而来，对她微微一躬，说道：“可是陈家佳容姑娘？”
九娘子见她神态平和，毫无逼人的气势，不由心生好感，微微一笑说道：“正是。不知这位姐姐如何称呼？”
那宫女见她举止恭谨、进退有矩，也是心中喜欢，笑了笑说道：“不敢当，姑娘叫奴婢铃儿便是。陈夫人已经在里边儿等候多时了，请姑娘随奴婢进去。”
九娘子忙道：“有劳铃儿姐姐了。，…
两人于是一前一后向着宫内走去。
九娘子从前殿旁边的回廊中走过，看见不少身穿盛装的命妇们坐在里面，彼此闲聊着，脸上洋溢着得意洋洋的笑容，从不时传过来的只言片语中听得出来，她们所聊的不外是彼此攀比之词，不是这家的老爷又升了什么官，就是那家的少爷又受到了谁的赏识，娄是彼此的女儿们都嫁了个什么良人，如此这般。
她见铃儿带着自己，目不斜视地从前殿旁边走过，并没有进去的意思，不禁若有所悟。果然，她们直接进入了后殿之中，在那里，九娘子见到了大夫人，正跟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命妇坐在一起，而后殿的御阶之上，赫然坐着两位头戴凤冠、身着皇袍的女人。
其中一人看上去已经五十多岁了，鬓发灰白，脸上却并没有多少皱纹，一双柳叶眉、双颊瓜子脸，眼睛灿灿有神，看得出来年轻时会是怎样的倾国倾城，直至现在仍然风韵犹存。
而另外一人则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身材丰腴，凹凸有致。虽是圆脸，但那一双眼眸彷如秋天的湖水，盈盈欲滴，丰润的红唇给人性感的感觉，笑起来两个酒窝又给人俏皮可爱的印象，所有这些综合在一起，便是个令人挪不开眼神的绝代佳人。
九娘子心中略紧，立刻猜到这两人想必就是当今的皇太后和皇后了，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赶紧低下了头悄悄走到大夫人身边。
铃儿在前，对大夫人微微一躬道：“陈夫人，令嫒已经来了。”
九娘子便上前一步，恭谨地行了个礼，道：“娘亲，女儿来晚了，还请娘亲原谅。”
大夫人转头看见她，不由笑道：“来了就好，这时间刚刚好，不晚。”旁边有人便插嘴道：“堇莹，这就是你的九女儿吗？都长这么大了！”大夫人看了看她，抿嘴一笑道：“可不是么！一转眼，孩子们都大了，咱们也都老了。”遂又转头对九娘子说道“这位便是贤郡王的夫人，中书舍人郑大人的女儿，也是娘亲我从小的手帕交。”





九鸾 （193）殊荣
九娘子便走上前去，躬身说道：“佳容见过郡王夫人。”
郑氏便笑道：“好，好，起来吧。”遂又拉着九娘子的手，道“早就听你母亲说起过你，最是个聪明乖巧的孩子，小小年纪却及是能干，诺大一个陈家竟也能料理得妥妥帖帖的。如今一见，果然气质不凡，这通身的气派，就说你是堇莹的亲生女儿也是有人信的！来，初次见面，没准备什么礼物，这镯子就送给你了。”
说着从手腕上取下一个通体晶莹的白玉镯子，塞到九娘子手里。
九娘子不由一惊，忙不迭地看了大夫人一眼，并不敢立即收下。
这些贵妇人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虽然大夫人口头上说郑氏是她的手帕交，但为何这么多年来都不曾见她在大夫人面前出现过？之前大夫人也不是没有宴请亲朋好友的时候，却都没包括这位郡王夫人，可见两人之间未必就多么亲密，也未必就真的是朋友。自己若是随便收了她的礼，回头大夫人追究起来，倒霉的还是自己。
大夫人似乎颇为满意九娘子的表现，抿嘴一笑，道：“既然郡王夫人给了你，就收下吧，这也是她的一片心意。”
九娘子这才谢过了，收下了镯子。
郑氏便掩嘴笑道：“果然还是堇莹你会调教儿女，看看九姑娘这规矩，把我们的孩子们都给比下去了！”
听着这不知是贬是褒的话，九娘子只当自己是个泥巴人儿，站在一旁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旁边有个女人插嘴进来，九娘子一看，却是自己认识的。吏部尚书孔笛的夫人，以前多次在各种场合相见，算是真的跟大夫人比较亲密的女人了。
只听她说道：“可不是么！就说前些日子，那些新姨娘们到了府上，哪家不是弄得手忙脚乱、人仰马翻的？可唯独就他们陈家，有这么精明个九姑娘在。愣是一点儿乱子没有。整个家里都弄得服服帖帖的，可省了陈夫人不少心血呢，我说的可是？”
她看着大夫人，大夫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随即便笑道：“确实，自从九姐儿能够帮忙以后，我可真是省了不少心。多亏了她。家里许多事情都用不着我亲自操心，可比你们都享福了！”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之前皇帝赏赐宫女可不是一个两个，但凡在他面前有些地位、受到宠信的大臣们都各自得了一个。这也是为何当时许多人打破了头也想要得到一个宫女的原因——美人还是小事，最重要的，那可是你得不得皇帝欢心的问题啊！
因此在场这些夫人们家里几乎都有新人进门，自然一个个都不得省心，要忙着巩固地位，还必须顾及自家老爷和皇帝的心意，再加上年关到了。所有的事情都挤在一起，自然个个都忙得四脚朝天。还伴随着妒火攻心。
这种情形大家都心知肚明，也不怕说出来会被人笑话，因此大夫人这么说，她们也只是笑一笑也就罢了。唯有郑氏的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看着九娘子，若有所思。
这时，只听上面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说道：“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也说给我老太婆听听！”
众人一下子都没了声息，转过头去，毕恭毕敬地看着上座那位整个帝国最至高无上的女人。
皇后便在一旁笑道：“母后可不兴这么说您自个儿，您瞧瞧您，正是风华正茂，哪里老了？您若是老太婆，那我们可怎么办？岂不都成了老太婆了？！”
一席话说得皇太后眉开眼笑，佯怒地轻轻拍了拍皇后的手，轻斥道：“就你这张小嘴儿会说话！我都一把年纪了，又怎么不是老太婆了？我跟你们可没法儿比！”
九娘子一边戒备着，一边却好奇地看着这个连皇帝都要敬重几分的老妇人，没想到竟是如此的平和慈祥，也不见以前在现世的电视里看见那些皇太后们，张口闭口“哀家”仿佛不如此不足以显示自己的身份似的。
当然，这也可能只不过是她的伪装罢了。真正平和慈祥的人又怎么可能在那么激烈凶险的后宫斗争中生存下来？
就在她走神的时候，众人已经将话题说到了她身上。郑氏抢着将方才她们的对话说了一遍，当说到各家各户的夫人们都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皇太后和皇后不禁对视了一眼，会心地一笑，也没多说什么。
这件事情本就是她们主谋的，会有如此后果自然也在她们的预料之内。或者说，若不是为了达到这样的效果，她们又何苦劳心劳力将后宫的宫女们都折腾了一遍？
话题就此揭过，众大臣的夫人们也不是笨蛋，不会抓住这种事情唠叨个不休。于是便又说起了九娘子帮忙管家的事情。
九娘子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事情竟然会在皇太后和皇后面前捅开来，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了。她深知越是引人注目就越是危险的道理，像她这样身份的人本就不该出现在这种场合，更遑论引起如此高层的人的注意。有人将这种事情视为一种荣耀，她却绝对不是这些人中的一员。想要得到越多就必须付出越多，她就连想在陈家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都已经殚精竭虑了，实在没心情也没意愿奢望别的什么荣华富贵。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偏偏并不沿着她设计好的路发展。如今来到了这里，她已经是身不由己。只见皇太后听了郑氏等人的话，便对九娘子好奇起来，招了招手道：“世上原来真有这么精明又乖巧的女子，来，过来让我好生看看。”
九娘子心头一震，一万个不愿意，却也只能规规矩矩地走上前去，却并不直接走到皇太后面前，而是在御阶下站住了身形，跪拜道：“民女陈佳容见过皇太后、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太后和皇后交换了个眼色，然后便笑了起来，说道：“别的且不说，果然是个懂规矩的女娃儿！好了，起来吧，过来让我瞧瞧。”
九娘子这才站起了身，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头也不抬，十分的恭谨。
来到皇太后跟前，她就像是个和蔼的邻家老人一般，拉起了九娘子的手。九娘子只觉得从对方手上传来一丝微凉，细腻柔嫩的感觉丝毫不像是老人的手，甚至比自己的都还要滑嫩几分。
皇太后笑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说道：“虽然算不上多么出众，但一张小脸儿倒也清秀。最重要的是这身气质，清澈通透，眼神儿也好，精灵有神，却又不是一味的调皮，进退举止都中规中矩，看得出来，家长教得好，孩子也学得好，是个好姑娘！”
一番话说出来，众位夫人们顿时又羡又妒。要知道皇太后终日身处宫中，难得见一次外人，这种能够得到她亲自评鉴的机会简直是微乎其微。更不用说她身为全帝国女性的表率，能够得到她的肯定甚至是赞扬，那是多么荣幸的事情！
不管九娘子是什么出身，之前是否有名气，可以肯定的是，经过今晚之后，所有达官贵人的家眷们都会知道这么一个人，这么一个被皇太后称之为“好姑娘”的人。今后九娘子将会身价百倍，怕是会有数不清的男子、数不清的人家上门求亲，若是能娶到九娘子，将来在皇太后和皇后面前便也就有了体面，九娘子的人品、脾性且不说，至少旺夫这一项是足够了！
然而大家也不由奇怪，为何皇太后会特意对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女如此费心？若说她的出身显赫也就罢了，但她们从未听说过她生母的事情，可见她生母绝不是一个特别的人，而陈启郡虽然也算是颇得圣心，却终究不过是个侍郎，也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
就连九娘子心中也是满腹的疑窦，甚至有些紧张、惶恐起来。但还没等她想出应对的方法，皇后却又将她拉了过去，笑看着她道：“母后果然有眼光！像这样才华出众、贤惠能干的女孩，也不知谁有这个福分娶回家里？”她遂又转头看着大夫人，问道“陈夫人，令嫒可许配了人家不曾？”
大夫人此时也有些心中发怵，听了问话，若有所悟，急忙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九姐儿今年才刚满十四，还不曾找过人家儿呢！”
皇后便啧啧赞道：“才十四岁就有这么大的本事了，将来还不定会多么厉害呢！既然还没婚配的话……”她转眼看了看皇太后，抿嘴笑道“母后，既然您这么喜欢九姑娘，不如就好人做到底，帮她寻一个好夫家如何？”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同时却也给人极好地解了惑——原来皇太后她们绕了这么大个圈儿，目的却是为了要给九娘子指婚啊！
只是不知她们是如何、从何处听来了九娘子的事情，又为何一定要亲自为她指婚呢？




九鸾 （194）受宠
这样的疑问一直留存在众人的心中，九娘子自己也觉得放入身处迷雾之中，四周都朦朦胧胧不见一丝光亮，只有她一个人显得那么的茫然无助。
这样的感觉很是难受，自从再次重生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心头沉甸甸地回到大夫人身边，本想问问大夫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一见她同样迷茫的眼神，便知道不用问了，她一定也是莫名其妙的。
这皇家的人做事果然不按常理出牌，九娘子不由在心中哀叹着。之后皇太后和皇后再没有说起她的事情，但她被两位权力顶端的女性赞扬的事情却已经不翼而飞，不过盏茶的时光，便已经传遍了所有的命妇夫人们耳中。顿时，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有嫉妒的、有深思的、有探究的、有不屑的……不一而足。
到了开席的时候，九娘子和大夫人便成了所有人眼光的焦点，那些炽热的眼神似乎要将她们烧焦一般，即使是最喜欢这种风头的大夫人也感觉有些吃不消，更何况一向奉行低调的原则，极不喜欢将自己暴露在别人面前的九娘子，更是觉得食不下咽，难受至极。
而皇太后和皇后似乎还觉得不够折腾似的，宴席中又特意赏赐了一盘八珍玫瑰糕给她，这份别人没有的殊荣更加证实了她取得两位最高女性欢心的消息，顿时，向她和大夫人巴结献媚的人骤然多了起来，不管心中是不是服气，至少在皇太后和太后面前，样子还是要做做的——总不能太后和皇后都喜欢的人，自己却明目张胆表现出不喜欢来吧？
于是九娘子和大夫人便遭了秧。她们被敬了无数杯酒，还都是推脱不得的，尤其是一向认为喝酒误事的九娘子，酒力本就有限，宴席还不到一半的时候便已经支撑不住，喝醉了过去。
好在她的酒力虽然不好，酒品却没得说，喝醉了之后只是睡觉，倒也没惹出什么别的麻烦来。于是皇后命人将她抬了下去，安置到偏殿休息，宴会照常进行，却已经少有人继续向大夫人敬酒——皇太后发话了，已经灌倒了一个九娘子，可不能将她母亲再灌倒，否则酒醉的就娘子谁来照顾？
这下更加显出皇太后对九娘子的喜爱来，众人莫不遵命，心中却又将九娘子抬高了一个台阶。
九娘子在偏殿中睡了许久，一觉醒来的时候却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不由吓了一跳。
“铃儿姐姐，我怎么睡在这儿？我娘亲呢？”负责照顾她的正巧是有着一面之缘的宫女铃儿，于是九娘子便大着胆子问道。
铃儿笑道：“佳容姑娘这是睡糊涂了，难道不记得昨晚上您喝醉了，皇后娘娘特意开恩让您在宫里休息的事情？至于您的母亲，陈夫人昨晚上就已经回去了。”
九娘子张大了嘴巴，隐隐约约想起确实有这么回事。然后随即便揪紧了心脏，一股莫名的不安油然而生。
皇宫里岂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随随便便留宿的地方？之前只听说那些受宠的郡主、小姐们有那个机会和荣幸被留在宫里，可那都是长久以来被当权者们喜爱的人。她自己在昨天之前甚至连皇宫都没进过，更别提面见太后和皇后了，根本就是做梦都不会梦到的事情。像她这样的情形看上去似乎是一步登天，可这一步也迈得太大了些，太突兀了些，没有任何原因、没有任何征兆，这样的待遇已经不是荣宠，而是一种惊吓了！
她一向精明的脑子也不禁成了一团浆糊，并不是她太笨，而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景，令她很不适应，而且找不到任何因由，也令她感到极为不安，一时之间便有些无所适从。
铃儿在宫中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又怎会不明白她此刻的心思？于是便笑着安慰道：“佳容姑娘也不必担忧太多。皇后既然留下了您，就表示她十分的喜欢您，这终究是件好事，没什么好担心的。只要您不要行差蹈错，就像平常那样谨言慎行的话，这宫里其实也没那么可怕的。好了，让奴婢服侍您梳洗打扮吧，皇后娘娘开恩让您留宿宫中，您最好还是去给她请个安、道个谢比较好的。”
听到她的安慰和提点，九娘子的心不由定了些，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是啊，不必想太多的！像她这样身份的女子，若是皇太后和皇后想要对她不利的话，根本就用不着这么麻烦，直接一道懿旨就可以解决问题了。可见虽然这样的待遇十分少见，却也不会暗藏着什么要命的危机才对。
至于向皇后请安，感谢她的“收留”，那是必须要做的了。若是连这点规矩都不懂的话，那这个人生基本上也就要走到尽头了。
于是她爬起身来，在铃儿的帮助下洗漱完毕，又换上了一身暂新的衣服，据说是宫里的女红们连夜赶制出来的。不得不说宫中女红的手艺确实比外面的好了一大截，不但料子柔软舒适，不是一般人能够享受到的，而且无论裁剪还是缝制都精巧绝伦，几乎可以跟她在现世见过的那些用机器缝制的衣服相媲美了。人手能够做到如机器一般的精致，这是什么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