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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碧成朱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江薇
“没事儿,不过是些见不得人的宵小之辈,我打发走他们就跟你们汇合。”余庆高声说,手里的刀挥得水泼不进。
顾小白又高声答应,一马鞭抽在马屁股上。飒露紫长嘶一声,往前纵出一丈,四蹄生风。阮碧抱着马脖子伏在马背上,听着喊打喊杀声渐渐远去,听着呼呼风声渐渐清晰起来,奔出数里,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声息。知道脱离险地,她心里一松,便感觉到马鬃毛不停地拂着自己的鼻翼,痒痒的,十分难受,忍不住哎嚏一声。
闷闷的笑声在头顶响起。
“你还有闲心笑话?”阮碧回头斜睨顾小白一眼,他也不回避,遥直迎着她的视线,嘴角、眉梢笑意盎然。他脸上沾满灰尘,不过一双眼睛还是亮晶晶的,没有往日眼高过顶,倒象是平常的邻家少年。
“天又没有塌下来,怕什么?便是天塌下来,我也要先笑一下。”“那你笑吧。”阮碧收回视线,怕再打喷嚏,不敢再贴着马头。
“没事了,你不用再趴着。”
阮碧犹豫片刻,说:“灰尘太大了,我趴着躲躲灰。”话音刚落,听他不快地哼了一声,知道他清楚自己趴着的〖真〗实原因,不免微微尴尬。她坐在他前面,若是直起身子坐着,两人贴得太近了。她倒无所谓,只怕他会胡思乱想。这少年,从前觉得他挺讨人嫌的,后来接触才发现是一块浑金璞玉。她不想害了他。
接下去一段路,化不吭声,阮碧也不说话,索性闭上眼睛。
顾小…白见她眼睛都闭上的,越发地不高兴了。正好看到斜岔里有条小道,通往一个山坡,想也不想,就拍马过去。阮碧感觉到道路渐渐不平,诧异地睁开眼睛,不过她趴着,看不到全景,等直起身一看,就知道不对,已经远离官道了。
“这是要去哪里?余庆不是叫我们去前面跟人汇合吗?”
顾小白答非所问:“不躲灰了。”
阮碧身子一僵,明白他性子叛逆,不能对着干。笑了笑,说:“这儿没灰了,不需要躲了。”
顾小白又冷哼一声,双腿夹马,一鼓作气冲上斜坡。勒住缰绳,
翻身下马,犹豫着伸手给阮碧。见她神色迟疑,心里不快,却也不缩手,就一直伸着。
“我们还是走吧。”阮碧看看左右说“这地方太过开阔1若是刺客追来,一目了然,都无处可躲,咱们还是继续往前走,跟余庆的下属汇合吧。”
顾小白轩眉一挑,不悦地说:“你怕什么,即使有刺客,我也能护你周全。”说着摘下马上挂着的弓箭说“这里视野开阔才好,来一个我射一个,来一双我射一对。”顿了顿,又说“你放心好了,便是我死了,也不会让别人伤你半根寒毛的。”这话听着让人心惊胆颤,阮碧胡绞蛮缠地说:“什么生呀死呀?这话我不爱听,你重新拣一句好兆头的说。”“偏就你要求高。”顾小白横她一眼,脸色却缓和了。走到旁边的大石上盘腿坐着,弓箭横在膝盖上,目光炯炯地看着官道方向。
见他不打算走,阮碧也只得翻身下马,走到他旁边的石头坐下,随手扯下一朵黄huā把玩着。“顾大少爷,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的?”“有什么好说的,我不过正巧路过。”阮碧笑了起来,说:“要有多巧,能从京城正巧到泗州?”顾小白顿时脸颊泛红,便是一脸灰尘也遮掩不住。他是专程来看她的,但这话他说不出口的,硬着头皮说:“你不信就算了。”
“你是不是瞒着大长公主跑出来的?”阮碧好奇地问。
顾小白不说话,不过神色微动,默认了。
阮碧心里了然,说:“你还是早日回京城吧,大长公主会很担心的。
顾小白摇摇头说:“我不回去了,我要去交趾国杀蛮夷。”阮碧一怔,说:“那你为同不随大军南下?”顾小白又不吭声。
微作沉吟,阮碧明白过来,说:“是不是大长公主不准你参军?所以你偷跑出来,准备到交趾国前线再找你表哥。”“不找他。若是找他,他定然将我搁在最安全的地方,不准我冲锋陷阵。”顾小白摇摇头说“我爷爷说过,参军该从小卒做起。凭自己的本事杀敌卫国,建功立业,才是好男儿。”这话说得阮碧肃然起敬,说:“你爷爷说的是,只是你须得小心,战场上刀剑无眼。”
顾小白斜睨她一眼说:“我从小在校场长大,倒要你来教我?”嘴巴虽然这么说,心里还是隐隐觉得欢喜。
“只是你要参军,理应雇条船,跟着大军南下才是。”阮碧又纳闷地问“怎么会跑到这里?”“你怎么老问这事,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呀?”顾小白不耐烦地抬起眼皮,把心一横说“那我告诉你好了,我是来同你道别的。”说完,眼神咄咄地看着她。
犹豫片刻,阮碧继续装傻扮痴地说:“你不说,我自然不懂,你说了,我便懂了。”
顾小白心里一颤,问:“你真懂?,…
这话别有含义,阮碧可不敢接了,咧着嘴笑着。
顾小白看着她一会儿,有种很无力的感觉,烦躁地拿着弓一挥,弓弦如刀,所到之处,黄然小huā纷纷落地。挥了五六下,听到马蹄声传来,他连忙看向官道,只见从泗州方向过来十几骑,看打扮正是方才那一群刺客。在他们身后五六丈外,跟着另一伙人,领头的是余庆。
那些刺客已经看到他们了,纷纷拨转马头往这边来。
顾小白冷笑一声,快步站起来,拦在阮碧面前,拉弓搭箭,咻咻咻连放三箭,去势汹汹。那群刺客的水平也不弱,砍断两箭,余下那一箭却躲不过了,哎唷一声,一人栽下马去,队伍顿时大乱。
“一群乌合之众。”顾小白轻蔑地说,继续搭箭瞄准,正要松手,忽然感觉到背后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忙回头,没有看到刺客,先看到一溜白光直奔地上趴着的阮碧而来,射箭已来不及,他不及细想,直接趴到阮碧身上,片刻,左手胳膊一痛。他趴在地上,凭着感觉,迅速地射出一箭,听“哎唷”一声,然后是扑通扑通地滚动声,大概是刺客滚下斜坡去了。
微微呼出口气,感觉到不对劲了,胳膊开始发麻,沉甸甸的抬不起来。扭头一看,一只梅huā镖嵌在肉里,沁出的却是黑血,斑斑点点染透月白色的长袍,看着颇有几分触目惊心。阮碧从他身下爬出来,见他神情异样,顺着他视线一看,大惊失色。忙卷起他的袖子,抽出自己的手绢用力绑在伤口的上方,拔出梅huā镖,俯下身子吸着伤口的毒血。
顾小白已经小半个身子麻痹了,剩下的大半个身子触电般的一震,不敢相信地看着阮碧,心里缓缓升起一股暖意,用另一只能动的手推开她,柔声说:“笨蛋,别吸了,这毒药性子很猛。”
阮碧把毒血吐在地上,摇摇头,顾不上说话,又俯身下去用力地吮吸着。
顾小白看着她脑袋一会儿,用能动的右手揽住她的肩膀这是他一直想做,却从来没胆量做的事情。“便是我现在死了,心里也是欢喜的。”尽管阮碧早脱离了容易感动的年龄,听到这话,还是鼻子一酸,眼眶通红。她忍着眼泪,一只吸一口吐,过了一会儿,吮吸出来的血终于有七八红了,但是揽着肩膀的手却忽然滑落了。她心一沉,不敢看他,一边流泪一边继续吮吸着,直到吸出的血全是红的,这才小心翼翼地转眸看他。
顾小白躺在地上,眉宇间一团黑气,嘴角却挂着一丝笑意。恬静安祥,象是睡着一般。伸手到他鼻翼,感觉到微弱的呼吸还在,阮碧吁出一口长气。
心里一放松,发现自己也不对劲了,嘴巴到喉咙都是麻麻的,这种麻麻的感觉慢慢地朝周围扩散,身子失去了感觉,视线也开始模糊,眼前的山坡黄huā全幻成一片耀眼白光,跟着却忽然变黑了。
她闭上眼睛软倒在地。





看碧成朱 第二十章 言词如刀
感觉好象回到死亡的那一天。
那一天,天空艳阳高挂,穿过落地玻璃窗照进来,一室光华灿烂。她却因为感冒而头昏眼huā,鼻塞泪涌,想过去医院,又惦记着晌午召开的重要会议,于是从抽屉里摸出一颗也不知道搁着多久的感冒药塞进嘴里。
药丸下肚,没过多久,就感觉到不对劲了。胃部麻麻的,而这种麻麻的感觉还迅速地向四肢蔓延,连电话都为不及打,就软倒地上。
有一小段时间,她的大脑还是异常的清醒,感觉自己的身体就象是蜡团一样慢慢地融化了。
如同这一回。
那一回再有感觉已隔着千年的时空,这一回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重新回来了,身子依然麻木,眼睛也睁不开,只有耳朵能听到一些说话声,但不清晰,如同苍蝇一般嗡嗡嗡。
“…白莲大师,我心头有一事甚是为难,你同我拿个主意如何?”“可是为五姑娘遇刺一事是否该报告王爷而为难?”
“没错,此番是我失职,原本应该禀告王爷,早日领罪。只是王爷正在征战交趾途平,闻知此事,定然怒不可遏。行军最忌讳便是心气浮动,我不怕担罪,实在是怕王爷受了影响……”
“交趾内乱,已经危及我天朝社稷江山。王爷出征,兹事体大,确实不易分心,何况这回指使刺客的都是他的骨肉亲人,只怕他知道了,一时也想不到应对,徒添伤心无数。只是你不报告他五姑娘遇刺,将来他知道了,定然怪你自作主张隐瞒不报,责罚尚在其次,就怕你们多年主仆之情毁于一旦……”
“没错,大师,是以我左右为难。”“依贫僧看,你须得报告他,却也须讲个手段不如先知会茂公,让他选个合适时机再告诉王爷。”
“白莲大师,这都三天了,顾少爷都醒了,五姑娘怎么还没有醒呢?”“顾少爷从小练武,身子骨强健,贫僧给他下的是虎狼之药,自然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五姑娘纤纤弱质,原本就气血不足,若是下虎狼之药,纵使性命无虞,却是后患无穷。是以贫僧要先给她用温补之药固元强本,再慢慢用药物与针灸拔除毒性……”“那大概还要几日,五姑娘才会醒来?”“左右不过三日。”
“顾少爷,男女授受不亲,你总跑姑娘的闺房来于礼不合。”“她救了我,我过来看她一眼,怎么就于礼不合了?”
“你上午一回下午一回,一呆就是半个时辰,千万眼都有了,哪里是一眼?”
“寒星,你这话说错了。顾少爷每日进来确实只看一眼,只是这一眼就是半个时辰。”
被冬雪如此打趣,顾小白顿时脸皮涨红,扭头就走。
寒星看到他跨出门槛,这才嘻嘻笑了起来,说:“还是冬雪姐姐厉害,一句话将顾少爷羞走了。”
冬雪笑着说:“没想到,他外表跋扈,其实最是腼腆不过。唉,姑娘若是嫁给他,倒也不赖。”
顾小白还没有走远,听到这句话,脸皮越发地红了,心跳砰砰,加快脚步走向都总管府的外院。阮碧遇刺后,余庆怕杏huā巷不够安全,又怕刺客们不死心,直接带她回都总管府里,派了几列侍卫,内外巡逻。
这几日,倒是风平浪静。
走出垂huā门,顾小白见安平和安顺背对着自己,坐在假山边说话。
许是说得入神,居然都没有听到脚步声。
“…我当真不明白少爷在想什么?如今满京城谁不知道晋王恋慕五姑娘,为她大逆不道,违抗懿旨,连京都明珠这样的名门闺秀都视若无物。他还要横插一脚,那不是让京城百姓看笑话?”安顺埋怨地说“说起来他们还是表兄弟,为同一个女人,兄弟反目,着实难看,着实难听。”
安平哇哇大叫着:“什么叫少爷横插一脚?少爷跟五姑娘可是交换过庚贴合过婚,大长公主、阮老夫人彼此通了气,又是东平侯夫人做的媒人,连下聘的日子都拣了。如果不是晋王硬生生横插一脚,这亲事早就红纸黑字,板上钉钉。
对了,指不定如今都成亲了呢。所以,不关少爷的事,是晋王不厚道。”顾小白连看他后脑勺几眼,心想平时没白看重他。
“咱们这是清楚的,才这么说,可见外人哪知道呀?他们只会拣最难堪的说,比如说什么少爷与晋王姨表兄弟却为一个女人争风吃醋…总而言之,少爷应该跟五姑娘划清界线,省得被唾沫淹死。再说,如今大长公主是绝不可能再认五姑娘做孙媳妇的,少爷便是再努力,也是白搭。还不如早点放弃,全个名声。京城里那么多闺秀,也不见得比五姑娘差。不说别的,单说最近频繁上门的镇国公府的姑娘,容貌气度是略逊五姑娘,但是出身显贵呀,也不辱没咱们少爷。”
顾小白眉头皱紧,差点就想冲过去给安顺一大耳括子,想了想,还是不动,倚着假山听两个小厮说话。
“安顺,你小心点。要是这话让少爷听到了,非得抽你七八马鞭不可。”安平压低声音说“你知道少爷为什么一声不吭跑出京城?”“不就大长公主不让他投军,他偷偷跑出来吗?”“这只是原因之一,另一原因便是厌恶韩姑娘,怕大长公让他们定亲,所以提前跑了出来。”“原来如此。”安顺恍然大悟,好奇地问“你咋知道的?少爷告诉你的?”“得,少爷咋会跟我说这事,是我猜出来的。这位韩姑娘已经十六岁了,再不订亲就成老姑娘了。少爷在交趾国呆上一年半载,再回到京城,说不定韩姑娘就定亲了。”安平说“再说,少爷跟五姑娘也不是绝无可能。虽然大长公主现在很生气,不愿意让少爷跟五姑娘有往来,可是架不住少爷喜欢,等个一年半载,她于心不忍,也就松动了。倒是晋王,可是太后赐的婚事,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听到这里,顾小白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摸摸左胳膊上面的伤痕,心里如同饮蜜一般。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吧哒吧哒的脚步声,透出一股急冲冲的味道。回头一看,只见寒星走出垂huā门,一脸欢喜。
他心里一动,连忙同:“是不是五姑娘醒了?”
寒星笑弯眼睛,点点头说:“是醒了,叫我找柱子进去说话”话没有说完,感觉到眼前一huā,身侧一股风过,顾小白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一口气走到阮碧所住房间门口,顾小白才放慢脚步,把脸上的焦急、关切、〖兴〗奋等略微收了收,挑起帘子走进去。
阮碧已经起来了,身穿一件鹅黄色罗衫坐在窗前榻边喝着汤水,虽然昏迷了五六天,她却并没有消瘦,脸颊反而泛着浅浅的粉色,看起来气色不错。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露出诧异的神色,问:“顾少爷,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去庆远投军了?”一腔欢喜顿时化为乌有,顾小白僵立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冬雪着实不忍心,在阮碧后背轻轻戳了一下。
阮碧不为所动,继续说:“我听冬雪说,今日都是五月初九了,大军怕是已经到杭州,从钱塘江入海了,你再不追赶,指定是追不上的。”话音刚落,顾小白一脸铁青,转身走了出去,门帘子被他摔的啪啪有声。
冬雪终于忍不住了,使劲地戳阮碧一下,说:“姑娘你真过份,他日日盼着你醒来。方才进来时多高兴的,眼睛就跟外边的太阳一样亮晶晶,你非得让人家沉了脸伤了心不可呀?”阮碧不说话,低头继续喝汤,也知道自己过份,但还能如何?冬雪羞走顾小白那会儿,她就醒来了。他的感情她实在担当不起,所以宁肯伤了他,也不愿意让他再情系自己了。
“冬雪,我昏迷这阵子,可曾下过雨?”“有一日下过雷阵雨,此外都是大太阳。”
阮碧若有所思地垂下眸,一会儿,又问:“最近可有什么紧要事情?”“紧要的事件倒没有,就是京里来了一封信,我跟郑嬷嬷怕有急事,就自作主张拆开看了,还望姑娘莫怪。”
“这有什么好怪的?说了些什么?”“是兰大姑娘写来了。说是三老爷和二夫人要求查账,结果还真让他们查出来了。大夫人确实中饱私囊,据说贪了将近五万两银子,都在涿州舅老爷那里。老夫人一怒之下,罢了大夫人主持中馈的权利,二夫人觉得这回该自己当家了,不想却给了新来的三夫人。她大怒,已经带着三姑娘、七姑娘回扬州了,扬言绝不再踏进阮府一步。
府里出了这么多事,老夫人气得病倒在床,宫里倒是赏下一些药材,还嘱咐她好好将养着。”
阮碧点点头,阮府终于还是鼻入三老爷手里了,四姑娘也终于又得宠了。
“姑娘,怎么回事?”寒星挑起帘子进来,诧异地说“方才我在外院,看到顾少爷拉着马出府了,我问他去哪里,他也不理我。”尽管在预料之中,阮碧还是目光闪烁,片刻,才重新镇定自若地说:“他向来一阵风一阵雨,谁知道怎么回事?周柱子呢?”
寒星迷惑地看她一眼,挑起帘子招招手:“柱子哥,进来吧,姑娘叫你。”周柱子躬身缓步进来,规规矩矩地行个礼。
“周柱子,从今日开始,你带几个人到附近州县收去年的谷子,有多少收多少。”




看碧成朱 第二十一章 一记耳光
濠州城最近极不平静。自初四那日起,大街小巷全是一队一队带刀执枪的兵卒,见到稍微带点江湖气息的男女行旅,便二话不说地绑回衙门问话。还有坊正,每日挨家挨户走访,若是发现没有户籍的、来历不明的,不论男女老少,也一律带回衙门盘查。
因此短短几日,衙门里的监牢已是人满为患。
如此异常行径,自然引得一干平头百姓议论纷纷,不过说来说去,也只知道有位京城的贵人遇刺了。到初十那日,惠文大长公主的仪仗开进濠州城,才知道这位贵人是惠文大长公主与定国公的嫡长孙,太后的内侄,官家的表弟真正金贵到极点的世家少爷。
正值初夏,濠州城里草木葳蕤,繁huā烂漫。惠文大长公主却无心欣赏,直奔都总管府。看到顾小白躺在床上,脸颊消瘦,双眸紧闭,眉宇间一团黑气,顿时眼泪就下来了。扑到床边,摸摸他的手,又摸摸他的脸,跺脚大骂:“哪个天杀的不长眼睛,我非录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不可。”
顾夫人也是泪流满面,抽抽噎噎地说:“他怎么还不醒来?这都七天了。”
余庆说:“大长公主、顾夫人不必着急。白莲大师说,顾少爷并无大碍,只是余毒未清,待他施展针灸,再辅以良药,左右不过两日定然会醒。”
大长公主怔了怔,问:“天清寺的白莲大师?他怎么会在这里?”
“交趾国气候湿热,丛林深山,毒虫遍布,瘴气滋生。白莲大师原本是随王爷南下,为军中效力。听说顾少爷中毒了王爷便将他派到濠州。”
“好好好,早就听说他精通药理,特别擅解毒虫瘴气。”大长公主吁出一口气,看看左右只有一个面生的小丫鬟和安平安顺在床前服侍,心里顿时一股火起,沉声问“她呢?”
余庆愣了愣,问:“谁?”
“还能有荆”大长公主没好声气地说“阮家的五丫头。”
余庆看她神色不对,小心翼翼地说:“五姑娘在杏huā巷自家住宅里。”
“好好好我家小白为她连命都不要,她都不在跟前侍候,果然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大长公主重重地一拍床,眼梢高高挑起说“去把她给我叫过来。”
余庆犹豫片刻,说:“大长公主误会了,并非是五姑娘忘恩负义,只因为那日她也受了不少惊吓,回来后就一直卧病在床。顾少爷是为五姑娘挨的一镖,不过五姑娘也为他吸出〖体〗内毒血。白莲大师说,若非她动作及时便是大罗金仙再世,也不能救回顾少爷”
“你便是说得天huā乱坠,也无法改变是小白救了她的事实。”大长公主冷笑一声,打断他,见他嘴唇嗫嚅,还要分辩伸手阻止他“你不必再多说,我知你对匪阳忠心耿耿。将来见了匪阳,少不得替你夸几句。可你要明白,她跟你主子没个正经名份将来能不能成都难说呢。”
余庆大为尴尬,不再分辩,说:“大长公主且稍坐我这就派人去请她过来。”
大长公主微微领首,又回眸仔细端详顾小白越看越不是滋味,忍不住在他手背掐了一下,骂着:“你真是个傻孩子,她值得你用命来换吗?下回若这样子,我便再不认你。”
也不知道顾小白听明白了,还是怎么着,眉毛忽然拧到一块儿,嘴巴也张张合合吐出几个字,只因为太过含糊,大家都没有听明鼻。大长公主又是心疼,又是爱怜,左摸一下,右碰一下,一会儿想他真是瘦多了,一会儿想他真是不值得……
过着半个时辰,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一转头,阮碧正好挑起帘子进来。一身浅绿碎huā罗衫,犹沾染着外面的阳光,新鲜娇嫩,如同刚长成的柳枝条,哪里有半分病气?大长公主看看她,又看看床上躺着面无人色的顾小白,越发恼火,站起来,二话不说,就是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宴气都嗡嗡振动。
紧随其后的余庆看阮碧雪白的脸颊泛起五个红红的手指印,直皱眉头。
没想到见面就是个耳光,饶是阮碧向来沉得住气,也愣住了。
大长公主恨恨地说:“果然是无情无义到极点。
小白为了救你,生死未卜,你不守在床前,倒打扮的huā枝招展?从前我真是白瞎了眼睛,居然觉得你知情识趣,还想将你许给小白。”
阮碧微作沉吟,终于放弃辩解。其实顾小白回濠州一路都是她在照看,还跟着他进都总管府守了两宿,白莲大师过来后,说他已无性命之忧,她才返回杏huā巷处理事务。饶是如此,每日里还是会过来看上一眼。
大长公主见她不吱声,心里怒不可遏,再起扬起手。
余庆连忙上前一步,拦在阮碧面前,这一记耳光就打在他脸上。
“大长公主请息怒,五姑娘每日都会来看顾少爷的,只是到底男女有别,守在床侧于礼不合。”出于替晋王维护的私心,他并不想告诉大长公主阮碧曾守过顾小白两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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