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心巡天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情何以甚
“果然是你跟着!”魏俨冷笑道:“拿我当诱饵?真是你会做的事情。可惜被人拆穿了!”
“那只能说明你是个废物,不值得他们冒险!”
魏去疾似乎不屑一顾,只硬邦邦丢下这么一句,便身卷飓风而去。
他好像从不期待回答,而只需表达自己的意志。
“你难道不是废物吗?”魏俨咬着牙齿,握紧了快雪:“我的……父亲?”
……
回到枫林城,将沈南七送回他的住处。
兄弟三人去道勋殿勾选了任务,分配完道勋,就准备各自回去。
“三哥,你没事吧?”赵汝成问。
“我没事。”姜望勉强道:“可能是今天知道死了很多师兄弟,心里有些不安。”
“回去好好休息。”凌河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种事情,也没有别的劝慰。修行路上,他们还会经历很多。
走出道勋殿大门,凌河就住在道院宿舍,赵汝成从道院大门离开回家。而姜望从道院后门回飞马巷。
兄弟三人就此分开。
姜望独自往前走,走到后门时,脚步忽然一晃。
他刚刚精神恍惚,小林镇的废墟似乎出现在眼前。他还看到了,在小林镇的中心,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漆黑的漩涡!
他醒过神来,眼前是关切询问的道院弟子。
“没事,没事。”姜望连连说道。
他迈步往前走,脚步却如有千钧。
是……幻觉吗?
赤心巡天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的心跳
深夜。
城卫军营中。
快雪横放于膝,魏俨背对帐帘,独坐军帐中。
帐内漆黑一片,没有点灯。
而赵朗,就那么直接坐在军帐外的地上,在帐帘的另一面。
高高架起的火盆在他面前燃烧着,映得他的脸发红。
两个人隔着帐帘,背对而坐。
巡夜的士卒目不斜视,似乎对这一幕已经司空见惯。
看起来赵朗没有挑帘进去的想法,魏俨也没有出来的意思。
每当遏制不住杀意的时候,魏俨就会把自己关在军帐里。
而每次的这个时候,赵朗也会坐在军帐外。
已经说不清多少次了。
久到仿佛是人生的一部分。
“你觉得我可悲吗?”隔着帐帘,魏俨忽然问。
“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忽然想起来。我这一路走来,单人独刀,既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
“你有亲人,也有朋友。”
“姓魏的不算。”
“呵呵呵。”赵朗低头轻笑几声,似乎对魏俨难得的孩子气感到无奈,而又觉有趣。
“我认真说的。”魏俨补充。
“我也笑得很认真。”赵朗含笑道:“我难道不是你的朋友吗?”
军帐里沉默了一阵,沉默得让人觉得他是不是已经睡去。
之后才有声音继续响起:“你看,我总是忘记这些事情,总会忽略其他人。我只看得到自己,和自己的刀。我以为我跟那个人不一样,但其实,或许也一样。”
“天才就是如此。天才不需要看到凡人看到的东西,天才有自己的世界。”赵朗说道:“而且,在我看来,你们并不一样。”
“我算什么天才?”
“啊,你这话,好像是在说我不够努力。我还不够努力吗,魏俨?”
又一阵沉默。
只有火盆里火焰噼啪的声音。
无声的叹息之后,魏俨在军帐里问道:“以前我没有想过。但现在我有时会想,当年那件事……我是不是做错了?”
无须询问,赵朗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
“沈南七有沈南七的想法。但是你并没有错,那是最好的选择。与其一起死,不如能活一个是一个。”赵朗顿了顿,补充道:“如果是我,我也会那么选。”
“你也会那么选么?”
隔着帐帘,背对而坐。似乎这就是他们一直以来交心的方式。
魏俨这等一往无前的人物,好像也从来,只会在赵朗这里寻求问题答案。
赵朗笑了,他的牙齿很白,笑得很灿烂:“当然。”
……
这是无比漫长的一夜。
一整晚姜望都被不安的情绪缠绕着。
只要他一闭上眼睛,那个漆黑的漩涡就在他眼前。
为了不影响到安安,他甚至不能够翻来覆去。
他静静地仰躺在床上,看着漆黑中的屋顶,一整夜都没有合眼。
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更令他惊惧的变化发生了。
通天宫里的那根黑烛忽然跳动起来。
它乱蹦乱跳,仿佛诞生了灵性却又受到了某种惊吓一般。
而在此时,他的道脉真灵,那条缠星灵蛇竟远远游在一边,整个蜷成一团,似在瑟瑟发抖。
通天宫是道脉大龙最初栖息的地方,是一切奥秘的起源,天然影响灵觉。
此时通天宫里传来如此不妙的信号,他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有有一种本能,本能的恐惧。
天刚刚一亮,姜望就直接起身去了道院,找到董阿。
“董师!我怀疑白骨道已经有行动了!昨天沈南七师兄在退出祁昌山脉时被袭击,对方没有直接杀死沈师兄,而是选择围点打援。
紧接着在小林镇,有一队前去援助的道院队伍已经失踪,回头调看一下任务记录便知道是哪几个师兄了。道院修士被如此针对,这一系列事件绝非偶然!
再联系到之前在牛头山……白骨道已经开始行动了!”
董阿沉吟半晌:“你先回去。此事不要外传,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姜望喃喃道:“董师,我的心里很不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他们在做什么,他们想做什么?”
他无法描述通天宫里的变化,因为不可能打开通天宫给董阿看。
“你的心乱了,先回去好好休息。”
“您一定要慎重对待!”内心的紧迫感令姜望有些言语无措,他想尽脑海中一切能想到的人,为此不惜暴露他经历过的许多事情:“白骨道的圣女很强,但是他们教内还有令她忌惮的更强者。您可以联系缉刑司季司首,他应该在望江城附近。还可以联系清河水府,对,清河府君非常强。咱们与清河水府数百年盟约,他一定愿意帮忙……”
“够了,你冷静一点!”董阿制止他:“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天塌下来也轮不到你去扛。”
“但是……但是……”姜望汗毛直竖。
他同时也在不停地告诉自己,要镇定。以磨砺已久的道心镇压情绪。
他直面过生死,也久经考验。以他的心性,本不可能如此惊惧惶恐。
或许是通天宫里的那根黑烛,“感染”了他。
情绪是会传递的,尤其是在通天宫这等隐秘的地方,尤其这根黑烛还与他联系如此紧密。
然而,如黑烛这等自有灵性的宝物,为什么会惊惧至此?
“没有但是。此事我自有安排。”董阿道。
姜望仍不能安心,不由问道:“牛头山您有没有去调查?方鹤翎那边有没有什么收获?”
见他越说越离谱了,董阿皱眉道:“方鹤翎那边,缉刑司还在例行问讯,有萧教习看着,不会出问题。”
“还有,关于整个白骨道的事情。我已经知会魏去疾,并且也上报朝廷。这个层次的事情不是你能插手,我只能说这么多。”
董阿难得地宽慰了一句:“回去好好睡一觉。放心,无论面对什么劫难,都会过去的。”
都会……过去吗?
就在这时,有道院弟子在门外道:“董院,宋院长请您过去,说是有一张古丹方,需要您帮忙一起研究。”
“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董阿先对着外面回复,再站起来,深深的看了姜望一眼:“你先回去吧。”
……
姜望只能强行压下不安,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的确如董阿所说,其他事情他也插不上手。
离开董阿的小院,那根黑烛还在通天宫里一上一下地跳动。
嘭嘭嘭,嘭嘭嘭……
有如心跳声。
赤心巡天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小橘肥猫深院
无物无我,故无生无灭。
——《白骨无生经》
……
姜望挪动脚步,竭力压下不宁的心神,他必然相信、也只能相信董阿。
在通天宫的躁动中,他勉力保持平静。
转去内门宿舍,与独住的凌河打了声招呼。再三叮嘱谨慎小心,但也不知该提醒他具体小心什么。
凌河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可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接连发生道院弟子遇害的事情,令其不安。
他劝姜望不要多想,表示接下来一段时间先不接任务,让他回去好好休息几天。准备迎接新年。
最后他拍了拍姜望的肩膀,笑着说:“老虎马上就回来了,咱们还是一起喝酒!过年!”
这话的确让姜望笑了。
再没有什么比团聚更美好的事情。
“欸!一起喝酒。”
姜望离开宿舍,打算回家。
他今天没有直接从后门离开,而是走的前门。因为想要绕一圈,经过赵汝成的家里,与汝成说两句话再回去。
他只是因为心中不安,想跟他们说说话。
但其实也没什么具体可说的。无非是注意安全,规避危险之类。但他甚至不清楚危险会从何而来,自然更不知道如何规避。
快过年了,大部分道院弟子仍在苦修,或者接了任务正在磨砺自己,道院里路上的行人并不多。
偶有几个,也都气质昂扬,充满朝气。
就像如今蓬勃向上的枫林城道院一样,未来有无限的光明和可能。
如果说董阿是为枫林城道院筑实了坚实的地基,祝唯我就是成为了枫林城道院一面飘扬的旗帜。
已经有不少优秀修行种子表达意愿,想要来这里修行。
假以时日,枫林城道院的成绩不可限量。
看着他们的笑脸,感受着他们的精气神,姜望忽然觉得自己很荒谬。
我在惶恐什么呢?
他问自己。
然而没有答案,只有那根黑烛的来回跳动,愈渐疯狂。
缠星灵蛇已经缩成一张饼状。
姜望于是在道尊像前的石阶上坐了下来,强忍着战栗,默默梳理道心。
……
……
王氏族地里的那个偏僻小院。爬山虎早已退却脚步。
阳光洒落,院门轻掩,宁静一如既往。
王长祥兴冲冲地跑过来,在院子门口才放缓脚步,收拾心情。
今年的郡院新生中,他和黎剑秋入院的时候都不算太亮眼,但随着修业的开始,都渐入佳境。
如今已都在郡院新生前十之列。
当然他并不会止步于此。他甚至有信心通过下一次的三郡联比。
未来是很好的,未来充满希望,
更令他高兴的,是现在赶回族里的原因。
昨日他在郡院完成了一桩高难度的任务,因而得赐一瓶秘药。此药据说能拓宽通天宫,同时也有疏通道脉的效果。
能够拓宽通天宫的秘药,当然对每个人都有大用。但是对王长祥来说,能够“疏通道脉”,才是他为之拼死的原因。
他甚至不能够确定这药对王长吉有效,他问过郡院里的教习,但对方只是说,有可能。
可仅仅只是“有可能”,就足够了。
就太好了!
因为在过往的那些日子里,无论是谁,在查验过后,对王长吉下的结论都是“不可能”。
绝无希望,绝无可能。
也正是因为如此,父亲才对兄长彻底放弃,王长吉自己也心灰意冷。
记忆中不是没有兄弟二人一起嬉闹于父亲膝下的画面,尽管那些片段很少,但已弥足珍贵,值得为之奋斗。
从城道院至郡道院,他增长了修为,拓宽了眼界,也看到了更多的机会和可能。
从“不可能”到“有可能”,这难道不是进步吗?
他从来都觉得,兄长是他记忆里那个博学、高大、温暖的样子。
相较于与父亲短暂的相处,更多的时间里,他跟着兄长长大的。
父亲更多的是“族长”,兄长却承担了更多的“父亲”。
就算全世界都放弃了兄长,就算兄长自己都放弃自己,他也绝不放弃。
这是他之所以走到如今,的理由。
王长祥一刻也等不及,往日为人称赞的稳重心性并不足以帮助他。
拿到秘药的第一时间就往家里赶,就像一个急着献宝的孩子。
连夜赶路,归心似箭。
半日之间,从清河城赶到枫林城,快过奔马。
来不及问候父母,更顾不上其他族人,王长祥直接奔向了哥哥的小院。
停在院门口。
“要平静。不能给太大压力,也不能表现出太大希望。”
王长祥在心里告诉自己。
因为希望越大,绝望越大。
王长吉吞服开脉丹,却毫无动静的那一幕,早已深深刻在他心里。兄长那绝望的眼神,他经常会在午夜梦回时想起。
郡道院如果没有办法,还有国道院。国道院如果也没有办法,还有别的国家。甚至……还有玉京山。
总有未来的,总有希望的。
王长祥终于调整好呼吸,轻轻推开院门,踏进小院中。
小院里空空荡荡,那张躺椅上并没有熟悉的人影。
而就在他的面前,在院中,在青砖之上。
“仰躺”着一只橘猫。
说仰躺并不准确。
因为这只肥胖的橘猫,被整个肢解在地上。
猫头,四肢,包括尾巴,都被整整齐齐地码好。仿佛还能拼在一起。
它是小橘。
脾气暴躁,性格傲娇的小橘。是王长吉视若珍宝,悉心呵护的胖橘猫。
王长祥一下子就慌了。
他的道心无法稳固。
连道术也一时忘了,跌跌撞撞往里屋跑:“哥!哥!”
“王长吉!”他大喊。
他隐约听到了微弱的回应,那声音好像自王长吉的卧室传来。
王长祥拼命往卧室跑,道元汹涌起来,带给他源源不断的力量。
这时候他终于听清了那个声音。
那的确是王长吉的声音。
那个声音充斥着焦急、暴躁、凶狠……
那是王长祥从未在兄长身上看到的情绪。
哪怕小时候,自己撕毁他心爱的书,他也只是温声的告诫自己,不要如此。
哪怕成年之后,他遭受种种冷落怨怼,他也只是淡淡的转身,告诉自己,任他们去。
可这时,那个声音如此刺耳、暴戾,甚至于绝望。
那个声音在喊——
“王长祥!”
“王长祥!”
“给我滚!”
“给我滚啊!”
赤心巡天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心如月钩折
在奔跑之中,王长祥一下子汗毛倒竖。
良好的战斗素养令他迅速掐动道决,做好第一时间出手的准备。
他当然不可能就此离开,而是直接合肩一撞!
撞飞门板。
撞进了卧室中。
但是卧室里并没有其他人,没有他想象的挟持自家兄长的恶徒。
房间里只有自家兄长一人而已。
彼时正蜷成一团,缩在床上。
他的双手抱在脑后,却沾满鲜血,上面……还有几根橘黄色的绒毛。
小橘的绒毛。
王长祥松开道决,冲到床榻前,一把扶住他:“哥,哥!你怎么了?”
王长吉整个脸都皱成一团,变得狰狞、扭曲,他使劲往靠墙的位置挤,双手在身前一阵乱挥,试图驱赶弟弟。
“不要过来!别过来……”
他几乎是痛哭流涕,几乎是在哀求。
他又怒吼着,咆哮着:“给我滚!滚远点!”
“哥!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王长祥抓住他乱挥乱打的双手,丝毫不顾那些血迹,流着泪道:“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兄弟俩一起面对。”
“啊。”
王长祥听到这样一声。
好像叹息着什么,又好像释放了什么。
然后他感觉到,自己被抓住的那双手反扣。
兄长的手,好冰凉。
他看到,王长吉自蜷缩躲避中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他。
他脸上的扭曲挣扎全部消失,恢复平静、安宁。
而他的声音变得异常冷漠,没有一点温度,没有一丝起伏。
“时间到了。”
他说。
冰冷而汹涌的力量几乎第一时间就从双手接触的位置冲入,王长祥本能构成的道元防御一触即溃!
他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凝固了,道元凝固了,思维也开始凝固。
他动了动嘴唇,试图发出最后一个音节。“哥……”
但声音也凝固了。
连同呼吸。
王长吉松开手,王长祥就在他的面前轰然倒地。
四肢张开,仰头向天,最后的眼神很平静。
谁也不知道,在最后的时刻,他想到了什么。
王长吉起身,扯过床单,慢条斯理地擦拭手上血迹。眼中没有半点哀伤。或者说,从这时起,他已经失去了所有情绪。
他开始往外走。
王长祥的尸体就横在前面。
他抬脚,便欲跨过。
但脚抬到一半,又收回了。
他注意到王长祥的腰带上,挂着一个精致的小瓶子。
那瓶子里的气息,令如他这样的存在,也觉得珍贵。
他轻轻弯腰,伸手摘下了那个瓶子。
瓶身上贴着它的名字——拓脉灵液。
王长吉直起身,跨过这尸体,继续往外走。
他的面上毫无表情。
但不知道为什么。
眼睛在流泪。
……
……
“敌袭!敌袭!那些凶兽全都发狂了!就连妖兽也是!”
“快点传讯新安城!”
“传讯法阵失灵,消息传不出去!”
飞来峰上,沸腾的情绪静了一刹。
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孙横清剿竖笔峰的时候,庄庭始料未及,或者说,庄庭方面也态度矛盾。守护竖笔峰的修士没有得到命令,根本不敢擅自表明身份,与一域城主正面对决。
本以为汹涌兽潮最终还是会逼退三山城队伍,可谁也没有想到,孙横逆流而上,拼得油尽灯枯,只身击破兽潮。
玉衡峰第一次遭遇倾覆之危,堂堂国相杜如晦亲自出面,这才阻止了窦月眉。
但没想到又有人趁着郡院大比,杜如晦坐镇新安的时机,摧折玉衡峰。
现在三山城域里,只剩一座飞来峰了。
诚然在庄国境内,不少地方都隐藏着凶兽巢穴,用以孕育妖兽。
但是像飞来峰这种级别的巢穴,几乎是战略级资源,失去任何一座都是巨大损失。
所以如杜如晦这等级别的强者,才会多次亲赴。
庄国,损失不起了。
“有人!有人冲上来了!”
“是白骨道的人,还是雍国的人?”
内有凶兽暴乱,妖兽发狂,外有敌人袭击,急速冲破防御。
孤军困守,求救无门。
他们甚至无法准确判断敌人来自哪里,因为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
事先没有任何准备,也没有得到任何蛛丝马迹。
有人掩盖了这一切。
在这样的沸腾喧嚣中,在这样的惶恐无措里。
一名缉刑司修士二话不说,横剑自刎!
鲜血自割裂的喉管喷涌而出,洒了他对面的人一脸。
驻守飞来峰的每一名修士,命魂都绑定了秘法。一旦身死,新安城那边立即就有反应。
他别无他法,直接以死传讯。
那名骤然被鲜血溅了满脸的修士,忽然一抹脸颊,拔剑便往山下冲去。
“杀!杀了他们!”
“在国相赶到之前,不能再让他们突进一步!”
除了那几个始终在试着修复大阵的修士外,几乎所有驻守此地的修士都怒吼起来,集体往山下冲锋。
这些修士都隶属于缉刑司,但没人会记得他们的姓名。他们也同样穿着缉刑司的服装,但缉刑司里没有他们的名录。
因为他们执行的是这样隐秘的任务,做的,是他们自己也并不情愿的事情。
他们怀揣着可耻与内疚,又仰望着骄傲与自豪。
他们伤害着无辜百姓,又守护着庄国未来。
他们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历史将作何评价?
那或许很重要,或许也不重要。
时已至此,事已至此,唯有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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