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楚寒衣青
夜色层层掩盖晴空。
无数的星星开始出现在天空之中。
邵劲已经从站在宫门前转到坐在石凳上了。
等待超过了六个时辰,他看上去却反而平静下来了,也只有偶然间自眼底流露的一点深色还能透露出他些许的情绪。
虽说外臣不好留在宫中过夜,但现在皇帝坐在这边,一点没有提,其余人等自然不会上前触霉头。一直陪着的冯德胜甚至还悄悄地给这几个亲近邵劲的大臣使眼色,示意他们上前宽慰皇帝一番。
这几个人:“……”
此刻无法可想,也只有硬着头皮上前了。
这四个人推推阻阻,最后还是最老成持重的任成林清咳一声,开口说:“陛下……”
不等他搜索枯肠找出些什么安慰的话语来,一声嘹亮的孩啼自前方响起,直划破夜空遥遥传来!
坐着的邵劲猝然起身,向前猛地踏过一步之后又迟疑地停下。
他徘徊地看着宫门,竟不敢上前拍响那闭得紧紧的门扉。
还是这扇朱漆大门从里头打开,满脸喜色的宫女和太监一拥跑出来,叠声大叫道:“皇上大喜,皇上大喜,娘娘已诞下皇子,母子平安!”
这话在短短一瞬就传遍了整个宫廷,邵劲又懵了一下,接着才感觉到从精神到身体的放松,似乎是紧绷得太久了,他此刻都感觉到自己肌肉的酸疼。
但这一点点的酸痛根本不足以掩盖那自心底升起的兴奋与幸福感,他就像是整个人都被注入了活力一样精神焕发,两三步就跑过了十来阶的楼梯,正好与接着从宫门中出来的太医们撞了个正着。
走在最前头的太医院首冲邵劲拱手笑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臣,幸不辱命。”
“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大家,全赖了你们!”邵劲牢牢握住太医院首的手,一叠声特别诚挚地道谢。接着他也不顾一脸惶恐的太医们,丢下诸人就往宫殿中跑去,还因为跑得太快而叫脚尖提到门槛上,将那门槛都踢裂了一条缝。
好大的一声响中,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新生儿正准备出来的女官吓了一跳,还没怎么回过神来,手中的孩子就被喜不自禁地邵劲小心地抱起来看了看。
“……有点红皱皱的。”邵劲嘀咕,用手指戳了一下孩子的小脸,换来对方更大声的嚎哭之后,他顿时觉得自己有点hold不住,忙将孩子重新小心地交回了女官的手中,自己则往室内跑去!
那女官眼见失了最重要的人,一时有点儿傻住。好在紧接着何氏就跟了上来,又从女官手中小心地把孩子接过来,熟练地抱着轻轻颠着,来回走着圈儿,很快就把小小的孩子给哄住了。
紧闭着眼睛的孩子住了哭声,很快就咯咯笑了起来。
何氏看着,只觉得这笑容传进到自己的心里,将心里的大石头都给搬开了。
她轻轻吁了一口气,左右看看,直接忽略掉站在一旁看着孩子手足无措的几个男人,而将孩子交给了一只站在角落,似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高婵。
她轻声说:“来,你过来抱抱。”
高婵有点不知所措:“我?我不……”
但何氏已经将孩子交到了高婵手中。
高婵只觉得手上一重,整个人登时都有点惊慌了起来,但这时何氏已经退开了一步,她只得靠着自己牢牢地将孩子给抱紧!
也许是高婵抱着孩子的手太重了,本来在何氏怀中安安稳稳的孩子此刻有点不满地咂咂嘴,但并没有像最开头一样哭出来。
何氏在一旁指挥着高婵怎么抱孩子。
高婵身体僵硬一会之后,也慢慢找到了点感觉,她开始试着抱着孩子来回走动,又轻轻将孩子摇动着……
这个刚刚出生的小婴儿很快就向□□发出自己的笑声。
似乎被这样笑声给惊住了。
高婵在原地愣了一会,忽然的,她眼睛里像是被注入了一点光,从目光到面孔,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
徐善然像是做了一场冗长的梦。
当那些疼痛变作过去的事情的时候,仿佛人体都要被撕裂的感觉就也像是梦境中那样虚浮。
当她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体还在闷闷地钝痛着,但那些因为怀着孩子而生的笨重感已经消失了。
她的目光在熟悉的环境中转了一圈,很快落到支着脑袋在一旁睡觉的邵劲身上。
她观察着睡在身旁的男人。
对方看上去有点儿疲惫了。
但他睡得不是很安稳,眼珠一直在眼皮底下颤动着,似乎周围稍有什么动静,他就会立刻睁开眼睛从自己所在的位置上跳起来!
徐善然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只是很轻微的一下,那坐着还抓着她手睡觉的男人就如她所想那样,飞快地睁开了眼睛,只是并没有从座位上跳起来。
邵劲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到了徐善然的脸上。
然后笑意就像水波一样在他的瞳孔中荡开。
他从床榻旁的凳子上站起来,抻了抻因为久坐而有些僵硬的肌肉骨头。接着他顺着床沿坐下,俯□将一个亲吻落在了徐善然的额头上。
轻轻的、凉凉的触感让徐善然颤了一下。
接着,这个亲吻就一路向下,顺着她的鬓发到她的眉毛,她的眼睛。
徐善然猛地闭了一下眼,但还是感觉到有一丝凉意从眼缝中渗进来,激得她心弦都跟着颤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来抓住邵劲的胳膊。
邵劲默不作声。
他的一只手摩挲着徐善然的轮廓,另一只手则按着对方的削肩,他的亲吻已到了徐善然的鼻梁、脸颊……
最后一直到达对方的嘴唇。
记忆里如水般润泽的嘴唇已经干裂起皮,亲吻起来有些微刺痒的感觉。
邵劲伸出舌头将面前嘴唇的每一个支棱点都安抚下去。
这之后,他又细细啃咬着,将每一条细微的唇缝都照顾得妥妥帖帖的。
徐善然开始喘息。
而这每一声细喘对于邵劲来说都如闻天音。
他停下了自己的动作,抱着人有点含混不清地说:“以后别生了,有一个就要人命了……”
徐善然为邵劲的傻话笑了起来,她捏起拳头,轻轻打了对方一下:“孩子呢?”
“在外面睡着呢。”邵劲说,有点头疼,“就让他在外面睡着吧,我一抱起他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哇哇哇大哭……早晚得教训教训他!”
“那你还有得等。”徐善然微笑。
两个人都回避了自己在最关键时刻最关键的选择。
有些时候,正是一心一意地为着对方,才促使我们有勇气做出截然相反的选择。
邵劲开始掰着手指算,觉得要的那小鬼听得懂自己的话,少说三年;要长到能被自己毫无顾忌地教训——这个要命了,四五六七年能不能搞得定?
知道真相的邵劲顿时就觉得这个世界再不能爱了。
他特别沮丧地一翻身躺下来,躺到徐善然身旁去。
徐善然这时才发现,原来刚才她在昏暗中看错了,邵劲坐的并不是椅子,而是一张支起来的凉榻。
现在邵劲往下一躺,两个人又变成肩并肩睡在一起了。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徐善然问:“名字取好了没有?是男孩吧?我记得恍惚中听见人叫了这么一声。”
“是男孩。名字这不等你醒来一起想吗?”邵劲说,“不过我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就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徐善然问。
“这个孩子,我不要求他未来取得任何成就做出任何功业,我只希望他一辈子都能够幸福快乐——”
他握住了徐善然的手。
微微的热度在两人交握的掌心中互相传递。
邵劲复又说:
“我想要把我所能有的一切都给他。我想要把我所能知道的所有美好都告诉他。”
“而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最为美好不能再得的,不是最尊贵的地位,不是最美艳的女人,不是最奢华的享受,甚至不是这个天下所包含的万千万象。”
“善善,是你。”
“你是我所得的,从过去,到现在,到未来,最为美好而珍贵的东西。”
“就是再拿一个天下给我换,就算让我真正的万岁万岁万万岁,我也不会把你给换出去。”
“所以你一定要和我在一起,要让我能够把你介绍给我们的儿子。”
“我有一个最美的妻子,他有一个最美的母亲。”
“他应该知道,站在他眼前的母亲美到能够毫不犹豫地为他献出最宝贵的生命,他应该享受和珍惜,而不是只能面对冷冰冰的牌位来缅怀和怅惘自己所失去这辈子也独一无二的感情。”
“你应该给我这样的机会,善善。”
邵劲最后认真地说。
徐善然在床榻上动了一下,她有些费力地翻了个身,先用手环住邵劲,接着将自己的唇凑上去。
他们交换了一个包含唾液的亲吻。
所有的过去都如云烟般消散了。
在新生的孩子第一声啼哭的那一刻起,就彻彻底底地消散了。
她抱着自己此刻的丈夫,听着外头传来的属于此刻孩子的声音。
她轻缓而坚定地答应了。
所有的苦难都过去了。
再没有任何东西,会成为你我间的阻隔。
我会将我的所有秘密都告诉你。
你也会将你的都告诉我。
我们此刻拥抱在一起。
*之下,两颗心脏,也已紧密相连。
作者有话要说:还差最后一章,看明天上午能不能更新掉~
见善 第180章 二圣
有了孩子的日子跟两个人的日子完全不一样。
两个月的时候,刚刚出生的小婴儿从还不会睁开眼睛到眼睛睁得大大的,从皮肤又红又皱变得白嫩嫩水灵灵,不止如此,他脑袋上软软的毛发开始变硬,胖藕似的胳膊和腿似乎也变得有力多了。
以及那简直不好形容的……专门在夜里变得有精神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
在不知道是第几个夜晚被小孩子的哭声吵起来的邵劲抱着枕头,眼神都有点儿呆滞了:“哦,我现在才觉得你说得对,什么不能错过孩子生长的每一个瞬间,全是瞎话,天天儿地被这样子吵起来,我都快得精神衰弱了……”
“后悔了?”徐善然笑着调侃,又说,“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终于想通了,我们宫中的一大批人可算有了出头之日了!”
这话怎么这么说?
邵劲先茫然了一瞬,接着才反应过来,自己也失笑说:“哦,看来我一拍脑袋的决定搞得无数人失望极了。”
“不敢编排你我,就说我宫中女官宫女的坏话,都有一二传进我的耳朵里了。”徐善然随意说了两句。
邵劲用手指挠了挠下巴。
在说话的时候,他已经下床把自己的儿子抱上床来叫徐善然哄了。
现在那臭小子吃饱了就咂咂嘴,动动身子又睡了,只有被吵醒的两个大人在深夜里面面相觑,精神十足。
立在屋子外头的西洋钟的指针在跳动中发出轻微的响声。
邵劲掀起帐子往外看了一眼,说:“半夜三点半啊……”
“丑时也过了,快上朝了吧?”
现在的上朝时间换算过来就是现代的凌晨五点钟。
这个时候吧……天都还没有亮呢。而且他上朝的时候相对于群臣等候的时候还算晚了,要知道那些大臣们是半夜三点等候在宫门之外的。
邵劲刚刚登基的时候还想过把上午五点改成上午七点,不过理所当然地受到了御史的弹劾,从区区一个推迟两小时上朝的政策上,这个御史可以发散到“皇帝耽于后宫乃亡国之兆”上面= =。
邵劲转头就和徐善然吐槽了这个。
徐善然只笑答:“皇帝与群臣有时候就像是拔河的双方。恰如棋盘上的黑子与白子,若始终只有一方说了算,这棋局不下也罢。”
这个回答说实话有点出乎邵劲的预料。
他觉得这个推迟两小时明明是个无伤大雅的造福大家的事情,但从徐善然所说,从群臣的慷慨激昂上面……也许他们双方的思路真的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邵劲有时候老觉得自己应该为自己的政治智商点个蜡。
好在东边不亮西边亮,老天饿不死瞎家雀,老公的政治智商不行,老婆的政治智商杠杠的!
邵劲的欣慰就别提了,总之两个人顺着聊下来,徐善然忽然又说:“其实你妥协或者不妥协都可以。”
邵劲看着徐善然。
徐善然微微笑起来:“有些君王不听臣下的话是刚愎自用,这些君王总是会被臣下蒙蔽;有些君王不听臣下的话却是乾纲独断,这些君王往往治国凌厉到苛刻的地步,但可曾见有大批的蒙蔽圣听的臣子出现了?”
她又说:“风节,就拿你的一夫一妻这个命令来说吧。”
“你说是一夫一妻制对于大臣更可笑更可怕,还是贪污了一个铜板就剥皮充草悬尸示众这个命令更可笑更可怕?”
“而你与那位相比又差了什么呢?同样是起于微贱,同样是帝国开国之主。你拥有这样的权利……端看你想不想去使用它。”
突然“哇”的一声打断了邵劲的思路。
邵劲的注意力情不自禁地就被裹在襁褓中,躺在两个人之间的小鬼吸引过去。
他和那个小鬼大眼小眼相互瞪了一会后,转脸问徐善然:“他刚刚不是睡了么?怎么又醒了?”
徐善然表示……小孩子就是这样。
然后她俯□,抱起孩子,放在臂弯里摇着,轻轻哼着平缓的调子。
小鬼在徐善然的怀抱中渐渐安静了下来。
邵劲看着徐善然臂弯中的孩子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他等这小鬼彻底睡着之后,一下子站起来,接过孩子往外走去,到了宫殿之外大概说了些什么,再转回来时,就已经两手空空了。
他坐回位置,和徐善然说:“把小徐交给棠心带着了。”说完又忍不住笑,“刚刚你那样一说,我还真觉得我把小徐交出去的时候她们的眼睛都亮了!”
小徐正是邵劲和徐善然两人孩子的名字。
在徐善然清醒之后,两人再次为了孩子的名字想破脑袋。
怀孕的时候本已经圈出的许多字在这个时候看来总有各种各样的不如意,甚至在孩子到底姓什么上,邵劲和徐善然都生出了冲突。
在徐善然看来,孩子当然是跟着邵劲姓。
而在邵劲自己看来,他实在,实在,对这个姓氏没有任何一丁点的归属感,哪怕跟着他前世的姓也行啊!但问题是他说出这个姓,徐善然能够理解,众臣子也不可能理解的了吧……所以还不如跟着徐善然姓。
但徐善然说:“若有了第二个孩子呢?也跟着臣妾呢?有了第三个、第四个孩子呢?如果所有的孩子都跟着臣妾姓,那他们与徐氏子弟,又有什么区别?”
邵劲当时就沉默了。
好一会之后,他的脸上泛起一些无可奈何来。
再接着,孩子就确定了姓邵,乳名叫做小徐。
至于那记入谱系,刻在玉圭上的大名,是一个单字,为光。
这个常用的名字取出来的时候,大臣们果断地又出来刷存在感了,唠唠叨叨地说着如此常用字按礼不好避讳。
结果邵劲当即行使“乾纲独断”自有技能,大笔一挥说:避讳个什么劲,我要这帝国的旗帜如光一样插遍世界,我也要我的儿子的名字如光一样传遍世界,有光的地方,就有帝国的旗帜,有光的地方,就有我儿的大名!
这话一出,众臣便不好再与皇帝陛下较真,主要是先前皇后事件的教训太大了,他们现在是轻易不敢趟雷,免得一个不注意又被炸得面目全非。
然而某一天的时候,邵劲忽然在宫中对徐善然说:“善善,其实我有点儿害怕。”
“怎么了?”这时距离生产的九死一生时已经过去了一年,徐善然的身体已经恢复,小徐已经开始扶着东西走路,还走得挺利索的了。
这时徐善然殿中的宫人已经多了,邵劲进来的时候,这些宫人早已习惯性地离开,将宫殿留给一家三口。
邵劲在徐善然身旁坐下,从地上抱起儿子“诶嘿”、“诶嘿”地玩了几下飞高高,同时和徐善然说着一点儿都不轻松的话题:“我有时候觉得……我亲手放出了一个日后恐怕约束不住的庞然大物。”
“哦?”
“大家在朝会上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多了。”邵劲轻声说。
“嗯。”徐善然应了一声,她的表情很沉稳,连带着邵劲的心也跟着沉稳了下来。
邵劲的口吻在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时候就变得轻松了。
邵劲继续说:“派系跟着成型。我坐在上面看着,能看见大家从散沙到聚拢,再到团体的雏形……”
“还有呢?”
邵劲发了一会呆,他在回想自己在现代学到的浅薄的历史知识。
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
人民要过得好,必须发展生产力,当生产力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生产关系就会随之改变。
而西方工业革命是生产力到达一定程度之后的具体体现,改变过后的生产关系就是资本主义代替了封建制度。
也就是他现在一直在搞的这个。
要说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在这个阶段怎么想都觉得*实现不了,也只有先发展他可以发展的科技,然后顺应着历史的大潮流……
但是必须直接面对的是,当资本主义代替了封建主义,当他主动将手中的权利分散出去,让君权不再高高在上的时候,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必然会从“能把所有事情都说了算的”到“和其他阶级其他势力不断妥协寻求平衡”。
这样……是不是有违他的初衷呢?
他最开始的时候,是觉得不能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能够毫无理由地威胁到他和徐善然,所以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而当他再把已经取得的权利再拱手让出去的时候,是不是再一次地将自己与家人放到了被动……甚至能够被威胁的地步?
“风节?”
邵劲停了一会,才意识到徐善然在叫自己,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不知不觉就把心中所想全都说出了口。
他看向徐善然。
徐善然问:“那你为何这样做呢?”
是的,一开始我为何这么做呢?
邵劲冷静下来。他开始询问自己。
也许是因为……我从那么久远的地方回来这里,我知道这个世界这整个历史发展的大趋势。我所处于的时代,哪怕追求沦丧物欲横流——至少那个时代不至于大批大批的饿死人,不至于全国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个睁眼瞎子,不至于会活了今夕不知明朝,不至于被权贵当街打死而求告无门。
那么我之前的做法做错了吗?
邵劲又问自己。
然后他得出了答案。
我并没有做错,我现在的忧虑,也许是防范于未然,也许只是在初尝了权利的果实之后无法抵制其带来的诱惑。
“我……不能这么做。”邵劲一开始说得有些断断续续,但这一句之后,他突然流利了,他再次说,“我不能停止我所做的。是人都会犯错,但皇帝的位置给了皇帝无限犯错的权利,这是不正确的。”
徐善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表意见,此刻听邵劲自己得出了答案,她也只微笑:“那便是这样。”
倒是邵劲看向徐善然:“善善……”
“嗯?”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认为我想说什么?”徐善然问。
“你应该知道我的做法……”邵劲从始至终都在坚持说着大白话,“往严重里说,就是不能给我们的儿子留下一个好好的江山。”
这回徐善然沉默了许久,然后她反问:“若是我反对,你会放弃吗?”
沉默的人换成了邵劲。之后,邵劲很郑重地说:“我不会放弃的。既然我在这个位置上,我能做到这样的事情,我就一定不会放弃的。善善,你或许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是正确的,这对于整个人类来说都是正确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做罪人,你也不能。”
“嗯。”徐善然说。
“我不会反对,不止因为你是我的丈夫,还因为所有的、毫不利己的公心,都不应该被反对。”她轻声说,“正如那些善良而美好的感情,哪怕愚蠢,哪怕招致了不好的后果,也不应该被刻意打压。”
邵劲看着徐善然。
他发现自己此刻竟然极为的平静。
就好像他早知道了自己的妻子会怎么说,会怎么做。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从来没有想象过,当某一时刻,始终站在自己身旁的人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而对方确实从来没有这样做过。
所以他看着自己妻子柔美的面庞,又看着自己儿子活泼的模样,脑海中突然就迸溅出了灵感的火花!
他大叫了一声:“我知道了!谁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什么?”这一下子叫得突兀,徐善然也没跟上思路,怔了一下。
邵劲却不揭秘,而是冲对方露出了神秘的微笑:“先保密,等明天了你且看我。”
“……嗯,好?”徐善然不太确定的说。
两人这都说话了好一会,才算告一段落,徐善然这时站起来替对方宽衣,在将衣服拿在手中的时候,忍不住想道:虽说看明白了这个男人很多,但没有看明白的东西似乎同样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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