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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楚寒衣青
宁舞鹤吃了一惊,抬抬手接过东西,先拧着眉盯了那小丫头一眼,觉得面孔略略眼熟,再想过一会,总算想起了这丫头自己仿佛在何氏那边见过。明白了丫头的来处,宁舞鹤便不再关注对方,只又与徐善然说:“你知不知道这匣子里有多少东西?你母亲嫁妆再多,也经不起这样的漫手撒钱吧?”
“既是母亲给你的,我做女儿的,怎会有置啄的余地?”徐善然神情自若地笑道,“你若不想要这东西,只与我的母亲、你的姑姑直说就是,母亲手无缚鸡之力,难道还强塞得过你?”
宁舞鹤真个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瞪着徐善然,心想何氏这样慈和的夫人,也不知怎么会生出这种怎么看都叫人看不顺眼的女儿出来!
“你别以为我做不到!”他从自己牙缝中挤出了这句话,捏着匣子再转身,打定主意这次到了何氏的屋子将盒子丢下,即刻就走!别说说话,这回看也不能多看何氏一眼。
只是在宁舞鹤要走的时候,徐善然慢悠悠的声音又响起来:“其实我母亲愿意给,这些钱你拿着又怎么样了?从小到大这么多事情,你接受也接受了,不接受也接受了,还差现在这样的一点?你要非得死撑着面子不收,就该在我母亲说的时候破口大骂凤阳何氏猫哭耗子做尽了污糟事却要死撑着牌坊脸也不知到底是在骗谁——可是你又不说。”她笑了笑,“你现在私下把东西再还给我,就不怕白得了一个拿东西的名声却落不着实惠?以后你还怎么挺着腰杆在沐阳侯府院墙外骂人啊?”
这一个个字一句句话在徐善然说来有若风轻,可自空中一转,再听进宁舞鹤耳朵里,却俱都重若千钧。
他拿着匣子的手甚至有一点肉眼看不见的颤抖。
自那一天得知了这么多事情,又被人拦下来没有冲出去之后,也不知他的行为是不是吓到了何氏,他跟着国公府的车队走了一路,一路上他自己浑浑噩噩的,何氏却对他极为关注,三不五时要打发个下人过来问一下,真个将他从头关心到了脚。
他说不出自己的感觉。
或许是太复杂了。
他记忆中也有这样的日子的,在他还在那个家里的时候,在他姨娘还在世的时候。
只是这些记忆在最后无一例外的都要被鲜血与阴沉沉的天空所覆盖。
……直到最近,这些叫人发自内心感觉到恐惧的画面终于有所改变,他在梦里走着、走着、走到最后,看见的不再是血色与阴暗,而换成了几张模模糊糊的面孔。他见过一次的何大老爷、他已经忘记掉模样的何二老爷,还有渐渐清晰起来,越来越清晰直到再也无法忽视的何氏。
其实宁舞鹤自己明白自己。
正如徐善然所说的,他将何氏给他的一份私下里再还给何氏的女儿,一面是不想拿何氏的钱,一面还真不怕徐善然自己把东西留起来却把拿东西的名声推个他担着。
这样他反而能说服自己再继续记恨何氏一族。
这样他以前许多年来的咬牙切齿恨之欲狂才不会显得那么可笑。
可是徐善然看透了这一点。他一直讨厌徐善然并非没有根据的,徐善然早就看透了他最羞于启齿羞于面对的那一点——他偌大男儿,不奢求建功立业名传千古,至少要堂堂正正不依靠任何人自己活着!可是结果呢?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竟是他一直以来最憎恨的那一批人给予的。
这叫他还有什么面目面对他人,又要怎样理直气壮的挺起脊梁?
宁舞鹤神色变幻之间,徐善然如何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她自石凳上站起来,几步走到宁舞鹤身旁,笑说:“你要爱谁便去爱谁,要恨谁也自去恨谁,何必非要混为一谈?我自亲着我的三舅舅,看不起你,与我母亲怜惜你又有什么干碍?再有,我想你现在要考虑的也不是爱谁恨谁,而是你自己要怎么走下去——把这东西给我,然后再苦哈哈地去扛大米吗?”
“果然是你——”宁舞鹤咬牙说,心里竟意外的没有多少愤怒之感,只是习惯性地这么和徐善然争锋相对。
徐善然微微一笑:“是我又怎么了?我可强买强卖欺负你了?你不扛了不也就一甩手走了?或者你现在不打算做这个,那你要去做什么?仗着一身武艺‘劫富济贫’还是‘落草为寇占山为王’或者当那镖师,一趟趟的卖苦力气受雇主的气——这最后一个,你也不是没当过吧?”
她说道这里缓了一下,见宁舞鹤没有做声,便又意味深长地说:“男儿生于世,为的究竟是什么呢?不求建功立业流芳百世,至少也要挺着胸抬着头,将那看不起自己的一个一个扇开吧?若连这点都做不到,和一个女人又有什么差别?不能轰轰烈烈的生,何如轰轰烈烈的死?”
宁舞鹤目光晦涩:“你从见到我第一次就这样准备了吧……你想要我干什么?”
徐善然看了一眼宁舞鹤手中的匣子,见对方手掌因她的目光一跳,反射性的握紧了东西,便笑道:“三教九流,有了这起始的资本,不知宁大哥能涉足几道,用上几派。”
宁舞鹤默了一瞬,冷笑说:“你一个小女孩,胃口这样大,也不怕风闪了舌头。”
“你若不成,与我有什么相干?”徐善然说。
宁舞鹤只挑眉说:“我成不成不用你操心!我只不明白你母亲这样疼你爱你,你心肝肚肠是不是全是黑的,竟只利用你母亲一片爱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话一出口,站在一旁装哑巴的绿鹦也不能再听下去,扬高了声音打断道:“宁公子说什么呢!空口白牙的可不能往我家姑娘身上泼脏水,我们姑娘自来爱戴敬重父母,从无一丝怠慢的!”
其实宁舞鹤说出了话也颇觉失言,他与徐善然怎么样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何必扯上何氏?这句话来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是叫何氏伤透了心?
故此虽被丫头喝了一声,也只是皱眉不说话,本想着就让徐善然骂一顿便算了,不想听得这句话的徐善然不气反笑。
从过去到现在。
从过去那又冷又硬也要被菜市口屠刀给砸碎的臭石头,到现在还两手空空一无所有的束发少年。
“你真是一模一样的自以为是。”徐善然笑道。
宁舞鹤最后拿着那匣子离开了。
绿鹦到这个时候还气得脸色发白,跟徐善然说:“这宁公子也太不会说话了,怎么可以这样污蔑姑娘呢?”
“罢了,谁会信他?”徐善然漫不经心说。
但绿鹦依旧不能释怀,在出去端杯水又进来的过程中,又跟徐善然说:“太太最近一直都关注他,肯定不知道他会这样说!”
徐善然看了绿鹦一会,都看得丫头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才笑起来,在心中想:这是先她之忧而忧,怕她觉得何氏的注意力被外人分走了而闹别扭呢。
“姑娘,奴婢怎么了?”绿鹦不由问道。
“没怎么,你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徐善然微笑说。
其实很不必如此。
这一辈子,该她的东西,她就坐在这里看看,谁能抢得走。
绿鹦不妨听得这一句,正要说些什么,外头却突然传来宁舞鹤的大喊声:
“我输了!我输了!我输了!——”
“我输了——我不会永远输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233这一章的后半截写得颇有感觉,在写这下半章的时候脑海里循环的一直是温大师《说英雄谁是英雄》中白愁飞的人物歌:
三十三宫阙叹歌吟
(系白愁飞在后期时常吟唱的歌,原作/温瑞安,修改/安小羽)
我原要昂扬独步天下,奈何却忍辱藏于污泥;
我志在叱吒风云,无奈得苦候时机。
龙飞九天,岂惧亢龙有悔?
鹰飞九霄,未恐高不胜寒!
转身登峰造极,试问谁不失惊?
我本想淡泊退出江湖,奈何却不甘枉此一生;
我多想自在自得,无奈要立功立业。
从心所欲,哪怕佛阻鬼拦?
要权要名,不妨要钱要命!
手握生杀大权,有谁还能失敬!
我若要鸿鹄志在红尘,只怕一失足成千古笑;
我意在吞吐江山,不料却成天诛地灭;
养兵千日,竟然欲用无人?
回首万里,怎堪碧落黄泉!
至今还思项羽:“彼可取而代之”!
大丈夫久居人下,生死等闲,顺风则行,逆风则泊?
我欲上九天揽月,痛饮狂欢,宁斗而败,不屈而活!
一朝得势自比天,挥斥方遒,有何罡碍,有何不可?
我志在万世功业,名扬天下,宁鸣而生,不默而死!





见善 第四十七章 房子
每一日夕阳西下的时候,就是邵劲从国公府里开回到怀恩伯府的时候。
也因此,在最近几个月里,他的心情就和天色拥有同一个的曲线涨跌幅,太阳升起的时候就特别高兴,太阳落下的时候就特别悲伤。
今天和往常也差不多。
邵劲对着天空上稍稍偏斜了的太阳就想到了让人吃饭都要消化不了的怀恩伯府,很无力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揣着今天徐善然给的契书与印鉴往街上走去。
事实上他原本并不想将这两样东西带回家的。对于怀恩伯府,他没有一点儿的归属感与安全感,他相信这两样东西哪怕放在他在国公府中的那个小院子里随意的一个柜子里,都不会被人乱动,而在怀恩伯府里头……他就是藏在身上,也要想想自己洗澡的时候会不会被哪个丫头小厮给搜去了。
而今天之所以带出来,当然也是因为别的事情。
怀恩伯之前配给的小厮早就被邵劲用“老师不让带”给糊弄过去了。
现在他就一个人走在街道上,一路左右看着,直到看见了一个有大大铜钱作为标志、匾额上写着“昭德钱庄”这四个大字的银号。
他直走了过去。
那候在大堂中的伙计完全没有因为邵劲年纪不够就有什么异样的表情,非常笑容可掬地上前娴熟问道:“小贵客可有本号的印鉴或银票?”
还要特地加个‘小’……邵劲嘀咕了一下,将徐善然给的印鉴拿出来。
那伙计并不接过,只打眼一看,便将自己已经弯下来的腰又弓了弓,说:“小贵客请往这里走!”说罢便直将邵劲引入侧边的隔间之中,这是不大不小一个十来平米的室内,墙上挂着字画,上首位置有桌椅分别排列,靠墙角那边还有一个大缸,大缸中养着莲花与红鲤,走进了细听还有鱼儿摆尾带出的水流声,颇有意境。
邵劲在座位上坐了下来,那伙计将零食瓜果等一一摆上了桌,又请邵劲稍等,自去后堂请大掌柜过来。
这里的大掌柜是一个有些年纪的老人,看上去大概有四五十岁了,他是带着一本厚厚的本子进来的,过来之时先请邵劲拿出了印鉴,将印鉴沾了红泥按在纸上,对着光细细辨别,确定却是本号所出之后,就笑着将印鉴双手还给邵劲,又当着邵劲的面毁了那张纸,说:“正是鄙号1131号东观客人的印鉴,柜中还有三百两现银,不知小贵客是想?”
邵劲带着印鉴过来当然不是为了验证这印鉴的真伪,而是想拿些银子出来的——虽然他不知道这时候有没有信用支出这回事,但还是抱着希望来试试,最近他差点穷疯了,自从被徐佩东收为弟子之后,姜氏不能再限制他的行动,就换了一种方式,以前那些随处可见的金银全部被收走了,他的衣服首饰倒是依旧光鲜,但是这每一样都有专门的丫头每日清点,根本不可能拿去换钱……至于国公府对他,虽说那些平日的吃食要用的工具是一个不缺的,但总不可能再给邵劲发月例银子吧?他要买个自己用的鸡蛋白糖什么的,也总不可能真列出来混在那些制作新事物的单子中叫国公府去帮他采办吧?
总之还是得有一些自己可以完全支配的银子啊。
这边邵劲正琢磨着要用什么方式来说明白他的意思,就觉得有点不对,跟着他再倒回头一想,顿时懵了:怎么会有现银三百两?不是说三个月之后才分红么?
这个问题一出,大掌柜也怔了一下,还特意翻了翻他那本大大的账簿,然后说:“老朽记得不错,柜中确实有三百两银子,是一开始就存入的。”
“你们这里开户——就是刻这些印鉴,是不是需要先存一笔钱?”邵劲问,他琢磨着自己还有单独包厢,这身份应该差不多是vip顾客了吧,后世银行的vip顾客一般要先存一笔钱进去才给开的。
不想大掌柜笑道:“不必的,只需有鄙号原来的客人介绍,或者名帖投递便够了。”他现在倒是看出邵劲为什么疑问了,再看着邵劲那一身价值不低的衣物,便自以为窥破了事实——要说这在他们这里也不算很罕见——又笑说,“小贵客不需担忧,这银子在我们这里记得妥妥当当的,想必是那开户之人存入的。要取要用,或者转存哪里,都是没有干碍的。不管如何,只要印鉴在您手上,就不至于被别人追回。”
邵劲觉得大掌柜的这句话说得有点说不出的奇怪,他想了一会,再看大掌柜那种特别有含义的微笑,突然明白过来,哭笑不得想:这银行经理是不是觉得这笔银子是贿银?是什么人为了讨好他爹妈特意转了个方向给的?可给存这个的是国公府的女孩,人巴结他?他巴结人还差不多!
总之最后邵劲自柜中提出了十两银子,换成九两的碎银和一些铜板在身上,后边昭德钱庄的伙计很热情的叫他下次再来,邵劲却在琢磨着徐善然的事情。
今天的提议也好,现在的银子也好,就不用说更前头的事情了……总觉得小女孩说不出的贴心。
有点压力啊,生日到底送她什么好呢?
邵劲边走边想,作为一个未来过来的人,他衡量手中财产的最直观方式就是依靠现有的房价。
所以他揣着银子就直接拐到那市场中寻找那些房屋租赁与出售的地方。
然后——
“一间四个门面两进的路边铺子多少钱?”邵劲以为自己听错了,略有迟疑地问。
“四十四两银子,小哥。”那中间人笑吟吟地说,“落户的银子可由那原主人负担。”
这里的一间门面差不多就是三十个平方米,四间门面两进就是4*30*2=240平方米,顶后世的一间复式住宅了,更不要说还有靠路边的商铺可以用!
两进的也才四十四两银子!有那么一瞬间,邵劲真的很想直接把一套院子给买下来,甚至不用这种四个门面两进的,直接就找个四个门面一进的装得下他就够了——
“邵劲?你怎么在这里?”后头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邵劲回头一看,居然是任成林。他也很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我日日要往这里走的。”任成林哑然笑道,跟着他拉邵劲走到一旁,看似寒暄,其实小声说,“你想买房子啊?”
“这么明显吗……”
“太明显了,我们就光看你日日在街上闲晃着不想回怀恩伯府去。”
邵劲一窘。
任成林倒是没觉得什么,这种寄人篱下的感觉何鸣何默是感觉不到的,但他这个徐佩东的义子可以说是体会得明明白白,因此很理解邵劲的行为,只见他继续提醒说:“四十四两买那都靠近京郊的房子,还才两进,买贵了!”
这个提醒对于邵劲来说很虚幻,他心忖着原来那三百两银子的购买力真的很厉害,又说:“我倒没想着买那个,两进太大,一进就够了……”
任成林惊讶极了:“两进还太大?别的不说,你以后要放点仆役到里头,难道还让仆役和你住同一进?要是有人去你那里拜访,你连摆个桌子的地方都没有了啊!”
也就只有这个时候的人才会说120平米的空间连摆个桌子的地方都没有。
邵劲嘀咕着想,他正要说话,又听一个声音从旁边插入:“你们在这边干什么?”
两人齐齐转头,就看见宁舞鹤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自从上次和宁舞鹤打作一团之后再回到国公府,宁舞鹤虽还对徐善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但对何氏确实称得上恭恭敬敬了。虽然对任成林而言,徐善然是更亲近些,但徐佩东、何氏也必须尊敬。宁舞鹤换了态度,他也没将过去的态度耿耿于怀,先笑着说:“今天人怎么来齐了?”说着便将邵劲的想法简单给说了。
任成林的年纪比他还小上好几岁,那一日宁舞鹤虽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但好歹何氏与徐佩东赶得及,没出真正的杀招,再加上就任成林这个年纪,武功也实在不弱,宁舞鹤没法对徐善然和颜悦色,对任成林却无所谓,后来还很快就说在了一起。现在听到任成林的说话就是一愣,看着邵劲说:“年纪不够吧?”
“打算先租一间。”邵劲插话,“不然做事太不方便了。”
宁舞鹤琢磨一下:“就是为了方便做个事?”
邵劲自然点头:“要我自己准备那些装修什么的也太麻烦了,我就偶尔呆呆,里头东西齐全能用就好。”
“没太多要求的话就跟我走吧,我那有地方,可以单独给你用。”宁舞鹤招呼一声,带着两个人往外头走。
太麻烦了吧?邵劲还想婉拒,任成林却觉得这种事情十分寻常,直接就将邵劲拉走了,路上还问:“怎么不在国公府里找地方啊?府里头地方大东西也齐,绿竹小筑不行吗?”
邵劲说:“总不能我送给五妹妹一份生日礼物也叫国公府帮忙弄吧?这样是算我送的还是国公府送的?”
任成林顿时醒过来:“这话太对了!你打算送什么?我看了布匹胭脂首饰,看来看去就没有合适能送得出手的!”
这里的人啊,送女孩礼物方面永远这么没有创意!
邵劲鄙视了一下,跟任成林嘀咕何鸣何默的准备:“那两个小子说要送条狗!”
任成林好歹没说出“我送只猫”来,他沉思了半路,倒是越发觉得布匹和首饰送不出手来了,又说:“要不我把那藏翡翠的石头买去给五妹妹解个高兴?”这也是最近京中比较流行的一个玩意了。
邵劲愣了一下:“不是十赌九亏吗?”
任成林说:“当然是找人相好必然会出的,然后我再从中挑几块品相最好的进去,叫妹妹随便挑,这样挑中哪一个里头都有翡翠,也就玩个意趣?”
白富美……邵劲又惆怅了一下。
这两人的对话一路上断断续续的传进在前头带路的宁舞鹤耳朵里,酸的宁舞鹤一路的牙都是倒的。他终于忍不住说:“你们成熟点,不就是送一个小女孩礼物吗?至于这样吗,丢人!”
任成林与邵劲齐齐看向宁舞鹤。
任成林知道宁舞鹤与徐善然之间的那点事情,也就一笑,不与他争执。
邵劲倒是挑挑眉,反笑道:“你才成熟点,没听有人说过‘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1’这句话吗?”
这任成林和宁舞鹤两个人都是不会读书的,真不知道邵劲这句话换这世上的任何一个其他人都是没有听过的,还以为这是哪位圣人出口的华章佳句呢,出于对读书人天生的敬畏,他们都闭上了嘴巴。
这样一路到了宁舞鹤所说的地方,邵劲打眼一看:这鱼龙混杂的,巷道两侧满是泥泞与垃圾,小孩子到处乱跑又有那打着赤膊的壮汉来来回回走着的,不就是京中那些苦工住的地方吗?
宁舞鹤在小巷子里左拐右拐,将邵劲带到了一间和周围没什么两样的房子前,停下来说:“你既然只是要找个隐蔽点做事而不是住着的地方,那这里也就差不多了,里头那些东西还算齐全,周围又都是兄弟,没有人会把你要做的事情说出去。”
邵劲眼见着这房子里还有人,正想说法,那房中的人就走了出来,也是个高高瘦瘦、半大不小的少年。
他看见外头有这么多人,先是惊讶,转又对宁舞鹤说:“宁大哥,你怎么来了?”
宁舞鹤将房子的事情与那少年说了。
少年一听就笑道:“行啊,宁大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娘今天就要搬走了,这里你随便住就好,不过那里头家具是少了点,铺盖也没有,你要在这里过夜还得另外置办东西。”
“这不要紧。”邵劲忙说,又问,“能去厨房看看吗?”
“行的。”少年很爽快说,带着邵劲就往厨房走去。
那厨房是在边角另搭起来的一个茅棚之中,邵劲走进一看,那锅灶碗瓢确实一个不缺,可是——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我要用这灶台……”
“?”那少年奇道,“没什么啊,灶台我们又不好搬走,没听过谁家搬家还搬灶台的。”
“……”邵劲真的不好意思说自己不会用灶台。
总之这个就先放过去,邵劲又跟着那少年往屋内走去,在走进房间的时候,少年扬声冲屋里说:“娘,我朋友要进来看看。”
“好,咳咳,”那里头刚应了一句,就是一连串的咳嗽,“快带朋友进来,娘给你们熬枇杷水喝。”
邵劲这才跟那少年走进屋中。
他打眼一看,先是看见屋里昏昏暗暗的,只有一盏灯放在缺了角的桌子上,旁边有两条长凳子,除此之外,房间里便没有什么多余的事物了,想来是东西都搬走了。
他跟着就看见一位脸上有病容的妇人掀了帘子走出来,那妇人用蓝色帕子跑着,脚边还跟着一个大概两三岁大的男孩子,正拉着母亲的裙摆怯生生地看着进来的几人。
邵劲下意识地冲那孩子笑了一下。
孩子吮着手指,并不怎么理他。
那妇人笑着拍了拍小儿子的脑袋,跟着说:“坐、都坐,小哥只管住下,只这里什么都没有,还得麻烦小哥自己置办一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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