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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楚寒衣青
宁舞鹤淡淡说:“你敢说我为什么不敢听?”说着示意周围的人都散去,自己则带着任成林和何守进了正厅坐下。
任成林也真的不含糊,直接就将徐善然的准备说了:“国公府里头揪出了个探子,现在这个探子被送到五城兵马司处,五妹妹的意思是找人守在这个探子附近,看看能不能顺藤摸出几颗瓜来。”
“你们打算怎么摸?”宁舞鹤问。
任成林看向何守。
何守逼不得已,只得说:“我安插了一两个人到探子附近。”
宁舞鹤说:“这就是个开始吧,最后要摸出瓜来,需要的布置多了去了。”
何守算是默认。
宁舞鹤又对任成林说:“你能拿出多少银子来?”
任成林来的时候就有准备了,直说:“现在的话,最多就是三千两,再过三五天的话,能翻一倍。”
六千两?何守愕然: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宁舞鹤却没有关注这个,他只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说:“那就行,我们就等线索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状态比较不好,就这一章了><
第一卷大概再过两章左右收尾=w=
以及53章午夜十二点前留言的姑娘都送了红包,但由于手工操作,有可能多送某些姑娘和漏掉某些姑娘,漏掉的姑娘可以留言提醒一下我=3=





见善 第五十六章 恶鬼(上)
铁质的栏杆将出口封闭,稻草与露出了黑絮的棉被堆积在一处,角落里的恭桶与墙壁上暗沉沉的血迹都散发着能引来苍蝇蚊虫的恶臭。
但或许是这里随处都充斥着这样的气味,呆在里头的狱卒与囚犯咒骂着j□j着其他东西,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意这种气味。
自石墙上凿除的不过一掌宽的窗户是这里唯一的太阳光来源。
那被窗户拘成四四方方的光线在杂乱的石地上投射出一小块光斑来,等这块光斑自左边移到正中央的时候,就正好是牢中送午饭的时间。
狱卒的叱骂再一次在牢中响起,但伴随着铁器敲击的声音,不知道有多少被关在栏杆之后的罪犯立时爬到栏杆前,将手从缝隙伸出去摇摆着。
墙上的火光将她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无数的肢体在被光线投射在冰冷的岩壁上,摇摆交缠着幻化出种种奇怪的图像。
周姨娘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不管什么样的人,饿了足足三天,她总会做出那些之前的自己远远想不到的事情来。
骂骂咧咧的狱卒很快走到了这间牢房。
他将那装着食物的木盘重重敲在地上,盛在里头的汤汁与饭都溅出了一些到地上。
那肥胖的狱卒似乎低头对着那溅出的东西骂了些什么,转眼又继续往前。
但牢中的周姨娘神色有些奇怪,像是不可置信,又像是早有感觉。
这样完全矛盾的神态在她脸上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再合着昏昏惑惑的光线,形成一种非常奇异的表情。
可这样的奇异也只闪过一瞬。
下一刻,周姨娘像是忽然镇定下来了,很快将那木盘自栏杆下的小孔中拖了进来。
她很仔细的跪坐在地上,一点一点将盆中的每一口饭和每一口汤都吃完了。
这只花了她一刻钟的时间。
她放下木盘,抿了抿头发,又用身上衣服还算干净的内衬沾着最后一点喝的水擦了擦头脸,这也花不了她多少功夫。
这一系列事情做完之后,也不过刚到牢中众人陆陆续续吃晚饭的时间。
那些咒骂与j□j又开始响彻耳际。她并不理会别人,只带着镣铐,坐到牢中唯一有光线的地方。
正午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有记忆里暖洋洋的味道。
她闭起了被阳光刺疼的眼睛。
如果说最开始那点奇异因为光线与距离并没有落入人的眼中的话,那周姨娘随后的一系列动作就早教人看见了眼底。
和周姨娘监牢相邻不远的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
跟着其中一个人做了个隐蔽的手势。
这个手势的意思是:
有线索了,查刚才那送饭的狱卒!
周姨娘很快就死了。
就在当天夜里。
她用一枚细细的铁钗刺入自己的喉咙,手法十分老练,验尸的仵作只看了一眼伤口的位置就断定尸体死时毫无痛觉。
入监牢的囚犯当然不允许携带利器,这只铁钗的来历让五城兵马指挥一时高度紧张,可很快谜团就被解开了:他们在尸体的左上臂内侧处看见一道用指甲抠出来的伤口,这个伤口比较特别,除了那一点指甲抠出来的部分之外,大多是隐藏在表皮下的,而且是特别狭长的一条,正好就是那插入周姨娘喉咙的铁钗的大小。
案件到了这里,明面上也没有任何好查之处了,无非就是周姨娘不堪牢狱之困厄,用藏在身上的利器自杀。
可是明面上结了案,私底下里却刚刚拿到线索动起来。
不止一个人也不止一家,正围绕着周姨娘扑腾起的小小浪花,在死劲地查,死劲地搅,试图从中寻摸着那些隐藏在这之后的真正黑手。
京城一处宅邸之中。
一位戴着头巾,书生模样的中年人正在和此间的主人对话。
“老大人,事情已经办好了,人死了,五城兵马司那边的官司也结了封档。”
老大人正站在桌子后弯腰写字。
他并不为对方的话所动,稳稳定定地在宣纸上写完最后一个字后,才慢慢站直身体:“那就行了。”
那中年书生又遗憾道:“一个好子,竟折在这样的小事上!”
老大人端起茶喝了一口,腔调有些缓慢,正是一个老人所特有的状态:“一个女人有了孩子,不管之前教会多少灌输多少,生命总会分出去一半的,妇人弱也,而为母则强啊。”
中年书生谦恭说:“老大人所言甚是!否则这天下何以是男人的天下?我们往后只怕还是得多多在意那些夜枭。”这说的便是那些暗地里的探子,男者叫夜枭,女者叫夜莺。
老大人说:“都是小道。”
中年书生就笑道:“虽是小道,缺它也不可。”
老大人笑了一声。
中年书生见老大人心情尚可,便趁机问:“周媚传回来的消息中提到了湛国公府春日宴中五孙女的去向,湛国公自来就与老大人不是一系,宁王那边最近又很是头疼这个,老大人,您看……”
老大人说:“素极还是不懂啊。”
素极忙道:“还请大人赐教。”
老大人说:“大石是与我们不是一系的,但圣上现尚且信任重用他,在开海禁上头,他又与我们持同样的态度,此刻叫宁王把视线转到湛国公府去,对宁王有什么好处?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我是素来看好你的,以后还需你做那一方牧守,与我一起撑起这擎天大厦,且勿被私怨遮蔽了耳目才是。”
湛国公府老公爷姓徐名力,字大石。
素极说:“大人所虑极是,学生险些就犯了糊涂!那依大人所见,这湛国公府暂且不能动……”
“沐阳侯府也去掉。”老大人慢慢说,“那些名单里头,我已圈出两家,你布置一下,通过候毓将宁王的视线转过去吧。”
素极自恭恭敬敬应下,又笑道:“那湛国公府现在也在紧锣密鼓查周媚的事情,候毓之前在春日宴后就动上了一动,现在大人要吩咐候毓,候毓就赶着这时候又动了动,他还是宁王那边的人,大人只怕是想……”
“想什么?”老大人问。
“将徐国公的视线全吸引到宁王身上,这样有心算无心,宁王措手不及之下只怕会跌得厉害,这样我们才可雪中送炭,不知学生可说得对了?”素极说。
老大人说:“知我者,素极也。”
京中私下里发生的事情不可能直传到徐善然的耳朵里。
而周姨娘消失的事情,并没有在徐善然周围引出太大的动荡——至少表面上并没有。
那一日也不知道徐佩东是如何与何氏说的,总之何氏最后还欲盖弥彰地在徐善然跟前说周姨娘染了风寒,看着严重,所以连夜送到下乡田庄去将养着,等什么时候好了,再接回府里。
自然周姨娘是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该做的那些事都做了,徐善然一时也闲下来,除了等外头的消息之外就是翻翻书籍。
现在这阖府里头已经没有什么地方对她是完全封闭的,她大多数时候是在内书房与广泽阁之间呆着,时间久到何氏都翻嘀咕,私下还与徐佩东说了两次。
但对徐佩东而言,女儿多读点书有什么不好?他当然不指望自家女儿去考个功名回来,可是书读多了能和他坐而论道,岂不也是一桩世上少有的美谈?故此对于这个问题他向来是敷衍自家太太的,有时候还有给女儿打打掩护,一下子父女感情都亲近了许多。
邵劲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他在将调查的事情拜托给徐善然之后,就专注于和徐佩东学文,去何家学武,他很清楚的知道,对于自己而言,现在最切实最有用的就是好好学习了——学什么都好。他多学一分,以后就更容易在这个时代好好的生活下去;他早学一点,就更能够早一天摆脱怀恩伯家。
他根本没想要怀恩伯一分一厘的财产,他只希望自己能够尽可能早的对这一家人眼不见为净。
而剩下的那点有限的空闲里,他还在琢磨着一样别的事物:他想看看能不能把眼镜给搞出来。
跟着徐佩东学习的几个月里,他已经注意到徐佩东的视线不是特别好,距离远的事物看起来已经有点模糊了,一幅字画常常要拿到近前才能细细观摩。
他心忖着自己暂时还没有能力处理那些调查啊什么的事情,但总有能够处理的——比如搞出一个眼镜来,不止徐佩东能够用,这里近视的读书人也都能够用,以后自己眼睛要是不好了也可以用,这样看来这事情实在很值得投入精力。
不管怎么说,也总比……玻璃珠子串成手链戴在手上更值得期待一下吧?
邵劲想到自己之前送给徐善然那一匣子珠子,最后全变成了贵妇人的头面就觉接受不了。
别人也就算了,最让他接受不了的是他有一天还在给何氏请安的时候看见何氏手上也戴着这么一串,他当时都反射性地去看坐在旁边的徐善然了,等快速找过一圈后,总算庆幸地发现徐善然身上没有出现这玩意。
……总之他现在都有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那些玻璃珠了,总觉得他给这玻璃珠子点出了一个很歪的技能点= =。
这样悠闲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半个多月。
等到了时间临近金秋吃蟹的时候,徐善然终于接到了她想要的两个消息。
一个是有关周姨娘的,一个是有关邵劲的。
她先看了关于周姨娘的,只将密信展开扫过一眼,她就呆坐在位置上。
旁边的绿鹦一开始没有发现,直到久不见徐善然动弹,才略微担心的上前问:“姑娘,怎么了?”
徐善然许久没有说话。
半晌后,她将这信全投入一旁的火盆中,又展开了有关邵劲的那一封。
而这个时候,邵劲也正在国公府中见一个人。
他一开始还有些奇怪,心想自己有什么需要见的人,到了地头一看那是一个头发花白面相陌生的老人就更纳闷了,直到那带人进来的汉子对他说:“这是从吉安带回来的,邵少爷可以单独和他说说话……”
所以他到底是谁?
这句话邵劲还没来得及问出来,那些人就全部都走了开去,还顺便带上了院子的门,真让邵劲和那个老人“单独聊聊”。
邵劲愕然,心道什么事值得这样神秘,又去看那个老人,只见对方灰白参杂的头发虽被仔细的梳起来、身上的衣衫也还算干净,但目光呆滞,口角有诞水,怎么看都有点……
他试探地问了声:“老人家?您贵姓?”
老人:“呵,呵。”
邵劲又问:“您是吉安来到吧?不知道见我有什么事?”
“呵,呵。”
……这是得了精神疾病啊。
邵劲真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他甚至还不知道国公府里的——徐善然身边的——人把这个老人带到他面前干什么。他就这样站着,呆呆地看着面前歪歪斜斜的坐在椅子上的老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得久了,他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
老人自进来之后就一直在张着口呼吸发声。
他看着那一张一合的嘴唇,似乎看到了里头的舌头,可是那舌头……
他慢慢地凑近老人,让自己的眼神能够看清楚对方口中的情况,他说:“老人家,你的舌头怎么……”
老人涣散的瞳孔照映出邵劲的模样。
仿佛是被什么给刺激到了,他突然激动起来,抬起胳膊指着邵劲发出一连串的“呜呜呜呜——”声。
邵劲这一下立刻确认了:老人口腔里的舌头并不是他看差了,而是真的被人剪断只剩下半截,因为老人现在伸起来指着他的手掌上的五根指头,也早就被人齐齐砍断,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手掌!
他电光石火之间也说不出自己心头到底伸出了什么样奇怪的念头,只下意识地去搀扶自椅子上站起来,激动的老人。
可他的双手刚刚伸出去,这老人就抄着双手劈头盖脸地朝他打来!
“哎?哎??怎么了?先别打,先好好说话——”邵劲呆过一瞬就叫了起来。
松弛的皮肤、虚浮的脚步,看上去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的老人的拳头打在身上竟然出人意料的疼痛。
就好像是面前这位老人的每一下挥舞都花上了全身的力气。
邵劲还想搞清楚事情,一开始上蹿下跳地躲了两下,可是很快的,在老人追打的过程中,他也听见那些急促的、含含糊糊的叫声。
那样由只剩半截舌头发出来的、听上去含糊一片的声音里,邵劲渐渐分辨出来了:
停止,挺之——
邵挺之,邵文忠。
邵文忠,你不得好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把第一卷收尾掉,晚上还有章节。
看有些姑娘说昨天那章写的比较含糊,这边简单说一下:昨天那章就是徐善然手头的几个力量拧成一团,一起去查周姨娘背后的人。
周姨娘被带进了监狱,她背后的人肯定要有所行动,有行动,就有可以调查的地方。




见善 第五十七章 恶鬼(下)
锦湖园的水碧粼粼的。
红红白白的锦鲤在靠近山石与水草之间摇曳着长长的尾巴穿来穿去,那长在岸上的鸢尾叶子垂到水面下,被风轻轻一吹,就带出一串冰凉入骨的水珠。
徐善然来到这里的时候,邵劲正蹲在岸边。
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水和鱼,从背影看去就像一块石头那样沉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这一次没有带丫头,就自己走到邵劲身边。
许是垂着头的邵劲看见了她衣衫下摆,一直不动的人突然闪电伸手,徐善然还没有怎么看清,邵劲就从水里捞出了一条鱼来。
这是一条尺长的红色锦鲤,一出水的时候在邵劲手头上挣扎得十分剧烈,几乎将身上的水甩了邵劲一脸,好几次都差点仗着自己身上滑溜的鱼鳞从邵劲手中脱出去。
但它最后也没有能挣脱。
因而仅仅过上一两分钟,它的挣扎就慢慢停了,但最后甚至只能翕动着嘴唇一下一下的呼吸。
“五妹妹。”邵劲开口说话,“你如果看到受伤的、濒死的动物,会心生怜悯,出手救助吗?”
“母亲会的。”徐善然以平稳的声音回答邵劲。
邵劲并没有在意徐善然说的是谁。
在徐善然回答了他想听的答案之后,他就点点头,用双手抓住鱼身,将鱼轻轻放入水中。
那刚才还濒死的锦鲤一接触到水,就跟立刻活了似的,只一甩尾巴,就自邵劲双手中挣脱出去,几下就潜入水中不见踪影。
邵劲拍了拍自己的衣衫,也并不在意湿漉漉的双手将衣衫都给弄湿了。
他自岸边站起来。
蹲长久了的双脚有些酸麻,肌肉如同被无数细小的针刺一般的疼痛。
可这样的疼痛也根本无法掩盖翻涌在他胸口的怒火。
怒火是自刚才看见那位老人之时就兴起了,且并未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褪,只如被困在牢中的野兽一般越来越阴烈。
邵劲的声音很平静:“五妹妹,这个世界上的有些人,哪怕看见一只兔子,一只狗受了伤、忍受疼痛或者挣扎求生都会被感染,都会心生怜悯进而出手相助。而绝大多数人,哪怕并没有这样的善良心软,也做不到对自己的同类下手。可还有一些人,他们不止对和自己同样的人下手,下手的还是曾经帮助过他的,爱着他信任他的人们——”
“就为了权势与富贵吗?”
“他有多大的嘴?他就是拥有全天下的财富,一天能够吃六餐饭吗?他有多大的身体?他就是当成了皇帝,一个晚上睡两张床吗?”
“他杀了一心爱他慕他的妻子,就为了取一个权贵世家的庶女;他为了自己的行为不被暴露,回到那个曾经接受他的小庄子里,闹得妻子的娘家家破人亡,下人或死或走,妻子的父母在出外的时候直接掉入悬崖死了,而当年救起他的、给了他户籍、安排他住下,又延请老师还说服父母一力将自己妹妹嫁给他的兄弟,家也破了,手也残了,舌头被剪断,自己也疯了。”
“他也真敢做,半夜睡觉的时候,就没有怕过恶鬼来索命吗?”
徐善然一直没有言语。
怀恩伯邵文忠是新贵。自十年前以二十有六的年纪金榜高中,堪称一时俊彦,很得今上的青眼,又在同时结亲临城候,娶了临城候的庶女也就是现在的怀恩伯夫人姜氏,这十年来可谓步步高升青云直上。
至于邵文忠的过去,朝中并没有太多人在意。
大多数人也只知道当年查档的时候,邵文忠是个南方村里出来的孤儿,家里人早在一场大水中没有了。这些年他一边读书一边给人帮工,很是不容易,在士林之中的形象也算是两袖清风的耕读之人。
大概这些知道了一鳞半爪的人都不会想到,邵文忠早年虽说落难,却很快被人救起,之后就是锦衣玉食一路读书;而他也不仅停妻再娶,还为了遮掩事情,将原配的一家都赶得赶,杀的杀。
连当年那救了他一条命把自己妹妹嫁给他的那个兄弟,若非跑得快,也早就死了;可就算跑得快些,也是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对于这世界上的某些人来说,也许真的没有良心、道德、羞耻这样的字眼。
那些人生而应有的东西,哪怕是一点点,也不能在他们身上看见。
“我该怎么办?”
邵劲自言自语。
他这一世没有和生自己的母亲相处过,不知道那妇人的名字,不知道那妇人的性格,甚至已经不记得她的模样了。
模模糊糊的记忆里,本应该闪现出来的轮廓也被怪诞的色彩和扭曲的线条所替代。
邵劲知道自己母亲死前的疯癫。
所以他不意外自己曾经听到的诈尸、闹鬼什么的。
他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疯病是被人硬生生折磨出来的。他不知道,他根本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比恶鬼更可怕。
我该怎么办?
徐善然听见邵劲的疑问。
她也曾经这样问过自己。
如果有一天,国家、社会、法律、舆论、道德、任何一点都不能再帮助你。
如果有一天,你再没有任何的亲人可以依靠。
而你身负倾尽三江五海也洗不去的深仇与怨怼。
你会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
徐善然问自己。
一天一天,一夜一夜,到睁开眼就是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闭上眼还梦见这件事情,到看见任何人任何事都想着这件事情寻求这个答案。
她最终明白了。
当我再没有人可以依靠的时候,当我再找不到人能替代我承担那些责任的时候,当我还没有懦弱愚笨到底还能够选择的时候。
——杀。
纵佛陀怒目群鬼欢号,纵世有十八重地狱重重苦厄。
我怡然不惧。
“怀恩伯还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徐善然不疾不徐的说。
“当日他是什么?不过是一个刚刚金榜高中的书生,虽鲤鱼跃龙门,可这势力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聚合的。再想想怀恩伯做了什么?他构陷了同样取得秀才功名的舅兄,杀死了妻子的父母,又私改了自己的籍贯档案。”
“是姜氏的娘家吗?”邵劲的声音有些哑。
“……不。临城候畏首畏尾,向来只爱做那锦上添花,稳赚不赔的生意。当日临城候是候,现在临城候还是候,从头到尾在金殿之上都是有他不多,没他不少的一个角色。临城候有什么必要帮怀恩伯做下这种事情?”
“那是?”邵劲问。
徐善然却没有回答。
她有一些猜测,可是这样的猜测并没有凭据。
怀恩伯与宁王的外家有联系,这看起来像是宁王会布下的棋子。可是士林向来自成体系,朝中派系林立,就是今上也需要借力施力,不可随意而为。
当年的宁王有这样的能力吗?
可若是那个人……若是将周姨娘安插在她家里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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