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楚寒衣青
“这是奴婢能想到的全部了,太太当天晚上之所以会去姐儿那边,估计是因为这一席对话吧……当天太太还曾和奴婢说,如果当年姐儿没能熬过去,她只怕也熬不过去了。”桂妈妈说道,又疑道,“当时大少奶奶的神态言语都很自然,就是闲聊着说出了许多,应该不是有意的。再者当天夜里,太太也是惊醒之后自己决定的,并没有旁人……”
怀恩伯失火、她临时出府那天晚上,何氏的行为应当并非人为布置。
毕竟当日大火,她也是直到看见了之后才醒悟到自己的错失,故而临时决定夤夜出府,不太可能先被人窥探。
而她出府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却也不长,满打满算,也不足一个时辰。
在一个时辰之内要在国公府中安排何氏惊醒再到将何氏诱哄到她的院子里,而之后又不曾叫她查出一些蛛丝马迹的,除非这是老国公亲自出手,否则可能性几近于无。
但那天夜晚可能是巧合,何氏心血来潮却不一定只是巧合。
大少奶奶这一次与母亲涉及她的闲谈,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不消多做揣测,试上一试就能够明白了。
徐善然细细地洗着手。
从指尖到指根,从手掌到手背,再是指甲的缝里,手腕处的肌肤,都被她一一洗了个遍。
她最后抬起手来,桂妈妈亲自拿了帕子给她拭干手上的水珠。
“麻烦妈妈了。”她温言细语的道谢,回到榻边时,徐善性正气鼓鼓地和何氏描述自己在学堂中与小伙伴的矛盾。
那些大多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比如今天你揍了我一拳我挨了你一脚,比如昨天我上课开小差你打小报告了,甚至你丫头小厮带来的xx东西我抢走了一块……
徐善性说得口干舌燥,等喝了一旁丫头递过来的茶水润过喉咙之后,他撅着嘴问:“这些人是不是很讨厌很烦?姐姐最讨厌什么样的人?”
徐善然闻言笑了笑:“大概最讨厌那种假装对我好,却又不假装一辈子的人吧。”
“哦。”徐善性懵懵懂懂的应了一声,他显然不会知道徐善然这句话里的真意。
“不过最讨厌的人还不算是最烦的人。有时候你也不得不佩服某些你所讨厌的人。”
“那最烦的人是什么人?”徐善性追问。
“……或许是那种,”徐善然唇边的笑容显得有些别有意味,“你和他谈感情的时候,他和你谈利益;你和他谈利益的时候,他反过来和你谈感情。”
要坦白来说,邵劲对自己回京之后的待遇不太感觉意外。
哪怕这个待遇是让他跪在自家还没有建好的家门口,在身后下仆或疑惑或闪烁的目光中面对宫中来使,青天白日的被骂上小半个时辰。
那骂人的句子骈四俪六,花团锦簇,排比对偶简直往死里用,不说一句一典,三四句里反正肯定有个典故,要换一个文学功底不够的人来,说不定从头到尾都听得云遮雾绕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这才叫做骂人骂出了花来!
不过说起来我居然听得懂哎!看起来这么多年来果然没白读书,必须给自家老师点三十二个赞!
邵劲在心底冲下了这道旨意的昭誉帝悄悄翻了个白眼,百无聊赖的将重心从左脚挪到右脚,又从右脚挪到左脚……等他第三次换到左脚的时候,那一气说了半个时辰的中官总算停下来斜了口气,示意邵劲可以平身了。
邵劲利索地站起来,吩咐下边的人:“快将公公迎进厅中,拿几日前谢阁老送来的明前龙井给公公解解渴。”
那中官很是矜持,只神色淡淡拒绝,并无进入厅中的打算。
邵劲眼看着如此,便拿出和中官打交道的常规红包来,将其塞入对方手中。
来宣旨的中官摸着了这东西,暗地里捏捏荷包掂量一下,估计是满意了,也不再找邵劲其他麻烦,很快就带着其他人离开怀恩伯府。
邵劲直接指挥着下人将大门一关,继续进书房“闭门苦读”,那黄烙派来的贴身小厮端砚当即跟进,悄声对邵劲说:“少爷不需担心,殿下已经在陛下面前为少爷转圜,多日下来已经颇有成效,今日陛下遣人来宣旨,也不过是出出气而已,就先委屈少爷了。”
“不敢。”邵劲正色说,“还请小哥回复殿下,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自来就没有臣子怨怪君父的道理。”
端砚赞道:“殿下也知少爷是识大局懂大义之人!好叫少爷得知,殿下已经为少爷争取了五日之后陛见圣上的机会,少爷之前毕竟曾跟过代王,想来陛下也是想询问一些有关代王的事情,到时少爷也不需慌张,如实回答就是。”
“……”邵劲一时之间简直哭笑不得。
虽然他一向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坦坦荡荡的方是纯爷们,但是这种摆明了要拿他去堵枪眼或者拿他去投石问路或者拿他去当间谍刺探一番的行为,并且不管哪一个选择他的结果都悬这样的事情……要不要如此爽利地直接就说出口来了?
这绝壁是笃定了他不敢拒绝吧!
……他还真不敢。
反正苦着脸也是伸头一刀,笑着脸也是伸头一刀,邵劲就果断选择了后者,特别愉快地答应了黄烙给的这个任务。
五日匆匆而过,等到邵劲再跟着宫人见到昭誉帝的时候,对方的气色模样相较于那天夜里大差不差,依旧是脸色灰白,半靠半睡在床榻之上,粗粗看上去也不过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
但是再仔细一看,就很容易发现,那似乎正在大迎枕上打盹的老者脸皮虽然耷拉下来,那露出的一线目光却显得冰冷;他的皮肤虽然依旧松弛,指尖却也不再是死人一样的青白色。
昭誉帝的身体显然在好转。
但是昭誉帝此刻已经被黄烙囚禁,如果等到黄烙真正掌握了朝堂局势,昭誉帝就算身体真正恢复年轻时候的龙精虎猛也没有用处。
所以现在,昭誉帝和黄烙都在抢时间。
黄烙抢着让掌控朝廷上的力量,昭誉帝抢着恢复身体,也抢着通过各种举到把自己囚禁的消息透出去,让他的那些忠臣牵制黄烙。
邵劲的脑筋快速地转着,在接二连三的接触这些一根手指就能将他碾死的大人物之后,他越来越习惯快速地分析局势,分析他人分析自己,分析一切可以分析的事物。
卧在床上的昭誉帝没有开口,开口的是昭誉帝身旁的冯公公。
冯公公所说的一切都没有和黄烙让他进宫面圣的理由有什么出路,俱是一些有关代王的事情。
其实代王怎么死的,就算没有证据,大家也是心知肚明,现在的一系列问话,问的人心不在焉,答的人漫不经心,大家都揣着明白做糊涂。
当冯公公用略显尖利的声音说道:“代王之事,陛下伤心已极。而归根结底,代王之所以会葬身火场,都是因为当日那纵火凶徒之故,若此凶徒不能伏法,陛下只怕寝食难安啊!”
邵劲嘴里“嗯”的音节刚刚露出半截,突地心中一个激灵。
皇帝此刻为什么会避居西苑,那夜真正的幕后凶手,在场经历过那一夜的几人当然心知肚明。
“若此凶徒”……指的必然是黄烙。
“不能伏法”……
邵劲只觉得口干舌燥。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冯公公一眼,冯公公意味深长的表情让他明白自己没有想错。
冯公公,昭誉帝。
这是在暗示要他去杀了黄烙?
……他何德何能?
见善 第一百一十章
西宫之中陷入了沉默。
邵劲陷于几乎失语的境况好一会之后,才真正抓回自己的理智。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不可能。
昭誉帝怎么可能将这种决定身家性命的事情就这么草率的交给他来完成?
他有什么?他没有势力也不算智慧,和昭誉帝的接触甚至也不过那天夜里一次。
昭誉帝凭什么选择他?凭什么相信他?
但这个“不可能”仅仅在邵劲脑海里停留了一个开头,紧跟着,他就开始思考昭誉帝这样做的理由——不会是消遣,也不会是试探。
这时候早已没有心思消遣,也没有必要试探了!
邵劲的思路开始清晰了,他暗暗想道:
消遣不用说,只要脑袋还正常的人在这个情况下都不会生出这个念头,那么试探呢?
乍一看上去,试探好像是一个可能性,毕竟他和昭誉帝接触并不久,昭誉帝如果要将这种身家性命相关的事情交给他,必然要做一番试探的。
但这样的试探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或者说得更清楚一点,现在昭誉帝和黄烙争取的都是时间,而任何对一个人是否忠心的评估,无疑需要极长的时间和特定的环境,就此刻被囚禁于西苑、难得见外人一面的昭誉帝而言,他已经没有这个时间和这个条件了。
所以哪怕真要做试探,也不过通过一些言语以及他当时的反应来评估。
……这些甚至不能说是试探,只能说是顺便的观察。
那么也就是说,这个时候,冯公公所说的就是昭誉帝所想的。
昭誉帝是认真,想要他,去杀死黄烙,自己的二儿子吗?
邵劲开始觉得有些热了。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冯公公,直到冯公公略微尖利的声音唤醒了他:“邵公子?邵公子?”
邵劲回过了神。
他突然开始注意周围的环境,并不是刚刚进来的时候一眼扫过的不在意,而是认认真真的,从垂下来的幔帐到横梁上的空隙又到红漆大柱与屋子角落的阴影。
他开始不由自主的注意是否有自己看不见的第三个人在偷听他们的对话。
可是宫殿中静悄悄的。
似乎只有老人迟暮时陈腐的味道在涌动,这样的味道太过浓烈,哪怕近在咫尺的麒麟逐珠银壶中袅袅升起的龙涎香也无法将其掩盖。
他总算还找回了声音,没有叫冯公公等待太久:“烦问公公——”他的声音紧绷得有点失真,“为何是我?——为何是现在?——”
目前我什么都没有,为何会选我?
目前我们什么计划都没有,为何急匆匆的决定是现在?
“邵公子不必太过妄自菲薄。”冯公公笑道,“当日邵公子就已经展现过自己的足智多谋,随机应变了,不是吗?”
“至于为什么是现在,”冯公公的声音低下去,渐不可闻。而在这个时候,他轻轻用手指指了指日晷,那是代表时间,“我们需要再快一点……邵公子觉得现在的局势如何?”
后半句话,冯公公突然转了个话题。
邵劲看着这个眼尾有笑纹,背脊微微佝偻的老人。
对方笑得如此人畜无害。
这么直白到简单的,直接杀死一个人的选择……如果不是荒诞的试探……那是不是就是最行之有效的计划?
昭誉帝被逼宫,黄烙掌握了一切,但最后却不称帝只按部就班的成为太子,控制父皇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他刚刚从外头进来,外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他还在京中的时候,也听见昭誉帝病体沉疴的消息,朝中有大臣想要觐见,但黄烙一力承担压力……
黄烙的压力也很大。
黄烙的羽翼并未真正丰满。
所以黄烙不敢杀父。
现在昭誉帝还是皇帝,只要他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要黄烙被打压下去,只要黄烙死亡,只要黄烙能被杀死……
不用联系太多人施压,也不用跋山涉水地去找边关的勤王师,甚至不需要找什么人闯禁宫救皇帝。
这个时候,昭誉帝只需要一个好的能够替他杀掉自己儿子——甚至只要重伤对方到暂时不能理事——的刺客,就足够了。
黄烙一死,名不正言不顺的势力集团必然分崩离析,等昭誉帝再露面,自然能名正言顺的以雷霆手段打击余党。
燥热从四肢百骸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好在现在本是夏日,邵劲满头是汗的模样也并不引人注目。
他沉默许久,想通了这些前前后后的节点,终于干巴巴说:“陛下烛照万里,臣惟谨勤,以为陛下分忧万一……”
冯公公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示意邵劲先站起来。
邵劲略略疑惑,但还是从地上站起来走过去。
冯公公低声说:“宁王习惯卯时一刻起,亥时三刻睡。午食之前需喝一碗蜜水。他每过旬日,都有去南山狩猎的习惯。狩猎时常带的人不少,但狩猎之际却不爱有人在自己身旁围猎,那些人的名单是……”
接下去还有许多言语,俱都是与宁王习惯相关的一些情况。
邵劲越听越惊讶,差点要绷不住脸上的神色。
冯公公说完之后便微微一笑,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一抖拂尘,换了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只是在冯公公移动手中拂尘的那一刹那,邵劲感觉手背被人碰了一下,他当即将手一张一合,将那被人悄悄递过来的东西悄悄纳入袖中。
此际最要紧的事物已经交代完成,余下的事情便不需再做缀叙,邵劲很快跟从着带他进来的侍卫再离开皇宫西苑。
那个先前负责带他进来的侍卫就和刚才一样冷漠,一句话也不说,只牢牢地贴身跟着邵劲。
这种情况下,邵劲一眼也不能多看冯公公,只怕叫对方窥出什么端倪。只他在无奈转身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瞥视之间,仿佛看见了冯公公的嘴角动了一下。
没有之后了,那侍卫已经将邵劲直接带走。
邵劲再跟着侍卫在皇宫之中绕行,却并未像进来时候那样直奔西苑,而是被带到了宫中的一个偏殿,见着了等在这里的黄烙。
坐在宽大桌案背后的黄烙手边是一叠摞好的奏章,一个中年太监正在旁边伺候笔墨。
黄烙并没有让已经被人带进来的邵劲等太久。
几乎在他批示完一本奏章之后,他就即刻抬起来头,眼睛微微眯着,脸上已经带出了一抹笑容。
那样的笑容微微显在脸上,不见喜不见怒,叫人根本不能从其中窥出他的一丁点想法。
太子在想什么?
太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待会太子会问什么,他要如何回答?
邵劲此刻终于明白周旋在这一群谁都可以主宰他生死的人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那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钢丝线,细细的一缕,不着天,不着地,他站在上面,从头到尾永无止境的提心吊胆,只要踏错一步,就将摔得粉身碎骨,面目全非。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迟了一个小时……这章有点儿短,今天有点事情,昨天说的第三章可能有点儿悬,估计是没有了,不过明天的更新不会耽搁的。
见善 第一一一章 财帛
但奇异的是,这种高悬于空中的恐怖感觉并没有让邵劲慌乱。
相反,邵劲以非常快的速度彻底镇静下来。
当然,他的心跳在加速,脉搏在攀升,甚至额头上隐隐见汗,指尖也或许有肉眼不可见的颤抖……这些都是生理上因为紧张而起的应激反应。
但这些反应并不是因为恐惧,而也许是……兴奋?
但现在并没有时间给邵劲慢慢分析自己的心理活动。
他只是在精神镇定下来之后就听见了黄烙的声音:
“风节来了。”
曾经的宁王风度翩翩地笑道,挥手招来太监叫邵劲安坐,先是借着五日前昭誉帝骂旨之事对邵劲安抚一番,跟着话锋一转,直接问道:“这次过去,父皇可有对风节谅解一二?”
这就是在问他过去的时候昭誉帝到底说了些什么了。
邵劲暗想,他恭敬回答:
“微臣多谢太子,陛□体还未大安,刚才并未说话,不过应该已经体谅微臣了。冯公公倒是与微臣聊了一会,先是问了一些有关那夜大火的事情,接着又和微臣说了一些和殿下有关的话。”
“哦?”黄烙的脸色还是并未露出什么端倪,他不动声色问,“不知冯公公问了些什么,又说了些什么?”
“冯公公问当日那些歹徒是否抓到,是否伏法;又说了一些殿下小时候的事情,言语间似乎有些唏嘘。”邵劲四平八稳地回答,他的神色十分坦荡,一方面是最近装得多了演技等级一路飞跃,另一方面则自然因为他此刻所说的泰半都是事实,而剩下那些不尽不实的东西,比如冯公公悄悄给他的那个小东西,他又能够确定自己接到的时候绝对没有处冯公公与他之外的第三个人能发现。
邵劲所说的话并不出黄烙的预料。
被逼宫的父亲想要杀死逼宫的儿子,有什么出人意料的?
而他们特意捏着邵劲不妨,找去邵劲的原因,黄烙私底下暗忖着,多多少少也猜得出自己父皇是在病急乱投医,看看能不能暗中下出一两个棋子,盘活这快要山穷水尽的棋局。
但目下看来——
黄烙扫了邵劲一眼,这人还算识相。
只是这一颗棋子虽然暴露了出来,却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其他棋子。
这一次的会面从进去到出来,包括行礼的时间,统共也不超过一刻钟的功夫。
现在的准太子,帝国真正的半个掌权人当然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一个还不入流的小人物身上。但哪怕是如此,黄烙几次召见邵劲的行为也叫京师中的其他勋贵大臣暗暗开始注意这一号人物。
不过注意归注意,要等到有人上来套交情、送礼、合作、乃至依附,显然还有一段十分长足的道路要前进。
此刻从宫中回到怀恩伯的邵劲更是一点都没有去想这些没头脑的事情。
他的关注点务实得多,就是弄明白冯公公在西苑见面时塞给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首先显而易见的,这是一个小小的高颈素色瓷瓶,不过半个巴掌那样大,开口用包裹着红绸布的软木塞紧紧塞住。
邵劲小心地晃了晃,没有听见声音。他再拔开塞子,用手在瓶口处扇了扇,同时嗅上一嗅,也没有味道。他这才找出一张纸来,将瓶口倾斜,小心地倒出了一点儿里头的东西。
是白色粉末状的细碎颗粒物。
这种既视感……
好像除了那种用途没有别的用途了吧……
邵劲沉默地想着,随即找来一个装着水的碗,用竹棍将粉末拨一点入水中。
粉末飞快地溶解在水里,那碗水并未变色。
可溶于水,溶于水后无色。
他抬起脑袋,左右找了一下,最先看见的是立于桌子上的威武大将军。
威武大将军最近一段时间似乎在以非常快的速度丧失活力,常常一整天的在一个地方发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场大火的后遗症。
一人一蛙对望一会,邵劲率先挪开目光,打算去厨房里找只鸡来试验。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想了想,不止袖了那个小瓷瓶,还随便找了个东西盖到碗上面,免得自己出去的时候发生什么注定抢救不及的意外。
如此几分钟之后。
鸡来了,鸡啄了两口水,鸡死了。
这只鸡特别干脆一点挣扎都没有的就倒下了,邵劲也面不改色的清理了这只,然后又找来一只,这次他紧闭门窗,将那碗水放在火上烤着慢慢挥发,大概一刻钟之后,靠在门上的他不再听见屋子里公鸡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和偶尔的一嗓子,打开房门进去一看,果然第二只鸡也步上了第一只的后尘。
能溶于水,有剧毒。
挥发,也有剧毒。
冯公公给他的东西果然就是毫无想象力的毒药。
这是在叫他找个机会直接毒死黄烙吧……
邵劲打开门窗,处理掉有毒物质,将那个瓷瓶妥善地放进自己新的的荷包里。
这是一个墨蓝色的,掺杂以银线和金线绘制成的荷包,乍看上去朴实无华,但是放在光线下,以特定的角度来看,就像夜空那样充满了变幻无穷的色彩。
几乎在视线触及这个小东西的时候,刚做完有毒物质实验的男人就控制不了面部表情似的眉飞色舞起来。
他在装完东西之后又抚摸了一下这荷包,确保已经将它系在了自己腰带上最适宜的位置之后,才坐在桌案之前,拿起一只笔,开始写信!
这封信的开头是这样的。
“shanshan,jianxinruwu:(善善,见信如晤:)……”
这封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懂的密码写就的信在四天之后才被人送到大慈寺。
送信的人显然不是邵劲本人,否则他一定会诧异原本清幽的寺庙此刻像极了过年一样的热闹——无数的在京城中各个行当的掌柜连同伙计,好像不约而同的在不年不节的两天之内成群结队的来到大慈寺山下,开始攀爬蜿蜒而上,潜藏在山花树木之中,一时都看不见尽头的灰色阶梯。
他们不间断地从山路上来,其中的绝大多数是在前殿消磨上一天两天的光景,但也有一些富贵足够或者有些关系的人住进了后山的院落,本来十分清幽的地方很快就在这种人数增加的过程之中迅速变得如同市井一样喧闹。
陪着妻女住在此处的徐佩东仅仅两天就受不了了。
他明显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同意妻女上山住满一年为母亲祈福的决定究竟是不是正确的了,不过当他跟自己妻子提起的时候,何氏却显得有些不以为然。
“虽说人是多了些,不过我先时问过主持,他们也就是住个三五日,忍忍就过去了。再说原本不发愿也就罢了,现下已经说了要在山上为母亲祈福一年,怎好住个几天就回去?我们规矩严谨一些,约束住下人,不叫外头的人照面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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