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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楚寒衣青
徐善然罕见的迟疑了一下:“你认真的?”
“难道我很像是在开玩笑吗?”邵劲被略略打击了一下。在他来说,他这几天都习惯了看人就下跪话过两句就掉泪,如果这样子诚心表白一下能娶得妹子的话,根本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啊……毕竟徐佩东和何氏还是他挺喜欢的两个长辈。
徐善然又迟疑了一下:“如果我说没有用呢?”
邵劲也迟疑了一下:“咦……?我觉得多少应该有点用吧?”
徐善然:“……”
屏风后的人:“……”
不太好骗了啊。徐善然心想,但脸上只作微笑。
这个笑容在邵劲眼里看来其意思大概是“那是我父母还是你父母?是你更知道我父母还是我更知道我父母?”他在仔细想想徐善然平常的计量,心里也觉得对方说的应该没错,这样子的话……
“对你有没有影响?”邵劲问。
“多少有些吧。”徐善然说。
邵劲皱了下眉:“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暂且还没有太多的想法。”徐善然平稳说,“你的意思呢?母亲知道事情后非常愤怒,这件事涉及到我自己,我去说不够管用。母亲真的可能说动父亲将你逐出门墙……”
对于走科举道路的读书人而言,一旦在自身操持上有了瑕疵,其影响简直是致命的。
邵劲目光闪动,一时没有回答。
此刻屋中轻轻传来了‘磕’的一声,正仿佛是什么木头被踢到一般。
徐善然不动声色的侧了□子,挡住邵劲循声看过去的视线。
好在邵劲虽然下意识地往那侧看了看,却也从没有想过徐善然屋中会有什么对他不利的东西,不过眼神照着那方向一瞥,没看见什么也就直接放过了。
这时候他正容说:“不管如何,我还是得去求求师父。若是实在不行——”他心里几番斟酌,在谢惠梅与太子之间想了又想,又把自己能押上去的注拿着掂量来掂量去,最后说,“善善,你拖两年好吗?”
“今年一年,明年一年。等明年一到,我一定会想法子让皇帝下旨赐婚!”这一句他倒并没有说得斩钉截铁,而不过宛若平常说话一样仿佛商量。
多年相处,徐善然自知邵劲说话时候的决心。
但这种事情,在现在来说,光只她知道并没有用处。
她看着邵劲,话到唇边微微迟疑,最后还是说出来了:“……若你做不成呢?”
好像凭空出现了一个大锤,重重砸在邵劲心口上的时候,叫他除了疼痛之外还感觉到了一丝晕眩。
他垂放在身侧的手掌甚至在完全无意识的情况下抖了一抖。
这一刻,就算有再多的再多的计划、再多的把握,邵劲也像喉咙被封住了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徐善然的态度并不难猜。
他并不知道在自己和对方没有见面的这一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徐善然现在的态度十分明显,明显得让邵劲甚至无法骗一骗自己。
尽管他确实很想在这一刻骗一骗自己。
“发……发生了什么?”邵劲的声音稍微打了一个绊子,他力持镇定,尽量不让第二个人看出自己的慌乱,但是他自己知道,或者徐善然也知道,他的手心布满了汗珠,他捏着拳头的手臂上每一条筋络和骨肉都被拉扯得紧紧的。
他没有等徐善然开口,自己镇定了一下,又飞快说:“两年时间是不是太久了?如果不行的话,我再想想其他办法?太子那边,谢惠梅那边——”他还想说下去,可他看见徐善然微微摇了头。
他不应该说这些。
邵劲立时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了。他也立时就明白对方为什么不叫自己在这个时候说这些了。
他太不谨慎了。
不管怎么样,这种应该慎之又慎的事情也不能在毫无准备的时候就脱口而出。
他有些沮丧,更多的是无力。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极力想证明自己却做了一件恰恰表明自己还不能行的事情。
之前被硬生生压下去的情绪就趁着这个缝隙一发涌了上来。
他就像那一天夜里那样惶恐和痛苦。
他一个一个的算着,他是穿越的,从小就和新的家族不睦,当然对方也不是什么正派的人物,可不是正派任何和自己被逼着杀了他们所有之间,到底差了多少?而他好不容易找回了个真正的亲人,投入了所有的心血和感情,最终也不过那样的结果。
他当然还有朋友,还有好兄弟。
可是那些更深的感情,更深的需求,他根本无法投放在他们的身上,也无法对他们诉求更多。
他在这里的时间越来越多,他将感情投放得越来越多;可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他的感情只能一股脑儿的给那最后的一个人——
邵劲这个时候特别特别想问起那一夜的话。
你不是答应我要留在我身边吗?
——我从没有想过要离开你,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善善……”
徐善然不得不说话了。
她说:“邵大哥……你知道未来吗?”
“……不?”
“我也不知道。”徐善然平静的说。她重生一世,可她只不知道,“我不知道到未来会有什么。也许此时此刻终究有些办法,可将来,或许总有那么一天,我们都无能为力……”
两人隔窗而立。
邵劲想伸手去碰徐善然的云鬓。他的手已经伸出了,距离那绿云似的缳髻只有一线之隔。
他的手最终僵在半空中。
他握紧了自己的手掌,慢慢地将手收了回来。
他没有将那句近乎哀求的话说出来。
总是有一些身为男人的尊严在其中,但更多更多的,他在想,如果自己能够有更多的时间,如果自己能够有更多的力量,此刻两个人是不是不用烦恼这些了?
他还想着,这个世界上自己或许并不是最了解徐善然的一个人,可他和她相处了那么久,从对方还小小的时候,就看见她在书架前绷着脸,看见她面对被自己点心毒死的鸽子也神色自若,看见她坐在马车中沿着山坡滑下去还能一丝不错……
他当时就在想了,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少年老成,一点意思也没有。
所以当时他毫无顾忌地将她抱起来,将她抛向天空,让她大笑,让她不要心烦那些无聊的事情——
……也许我这辈子到最后什么都不能给她。
邵劲终于这样想。
可是我至少也有一些能做的。
我不能让她痛苦,让她为难,我不能让费尽心力地拖着等我,到最后却无法兑现承诺。
他的眼角有点发红。
可是他脸上的笑容却轻松又自然,也只有横埂在他喉咙里的东西,让他的声音稍微有一点点的失真:“没事的,善善,你不需要特意为我改变什么,我知道你一直有计划……你可以完全按照你的计划来,等我真的有办法的时候,我会提前跟你说的……”
那一方小小的月色终于横过千亿星空,照到雏鸟身上。
徐善然有些失神。
她的目光在邵劲脸上眼底逡巡着,久久不能挪开。
她开始发现她和邵劲真的很像,像到她现在只看一眼对方的面孔,就能知道对方此刻的感觉。
他们就像是一面镜子。
镜中的她,镜外的他。
他咬着牙,将那些痛苦、煎熬,一点一点咬碎了,和着血吞进肚子里,然后这样的痛苦与煎熬就化作熊熊烈火,搁在胸腹之中,日夜烧灼不能停歇。
她花了一辈子的时候,直到闭上眼再睁眼看见自己的亲人,这样的毒焰才终于自她心中消弭。
而邵劲呢?
甚至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他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消化这些,可他用足够的毅力将这些统统藏到了自己的心底。
徐善然曾经有想过,如果上一世的最后,她还有一个人能够依靠,还有一个人能成为她心灵的寄托,就好像此刻自己对于邵劲一样——那么她会怎么样呢?
当时的自己,徐善然并不知道。
但如果是现在的自己,不管用什么手段,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要去做多少卑鄙无耻伤天害理的事情,她都会用去做,她会用自己的全部生命与力量让对方留下来。
真正能摧毁一个人的,不是肉体上的伤害,是心灵的,信念的,灵魂的。
她不能眼睁睁地让自己如尘埃一般腐朽下去,所以不管如何,她都要留住对方。
……所以,和自己有同样经历的,有同样感情的邵劲,为什么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做出放手的选择?
他知不知道这个决定有多难呢?
他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痛苦呢,未来又有多痛苦呢?
她到最后甚至原谅了林世宣啊,她恨了对方数十年,最后却轻而易举地原谅了这个曾经亲手摧毁过她一生所有支柱的男人。
可她始终没有办法从困守自己的镜子中走出来。
她没有任何办法,再全心全意地去信任一个人,去依赖一个人,她想着要保护所有自己在意的人,可她还是只能坐在自己的镜子中,去看着外边的每一个人。
她不会把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告诉任何人,她最终会再一次的和埋葬自己一样,埋葬这些秘密。
她曾经一直这样以为。
就如同她以为自己早已经遗忘了如何流泪。
她放过了所有人,只有自己,她无法放过。
她不再要求任何人了。
可是最后的最后,在她没有想到的时候,还是能有一个人,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牵着她的手,轻而易举地带她走出来。
冰凉的液体在徐善然低垂下脸的那一刻落在桌案之上。
邵劲全部的精神都花在撑着自己的笑脸上,这一瞬之间,他并没有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可是紧接着,接二连三的液体打落下来,他终于有所明悟了,然后他一瞬间就慌乱起来。
“善善?善善?”他想要伸手去抱对方,又觉得这不对劲,忙收回双手,同时还无助地叫了对方的名字——可是这显然更没有用处了。他无措极了,左右环视一圈之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立刻端起那个放在窗台上的鸟窝,塞到徐善然面孔底下,特别笨拙地说:
“你看,刚出生的小鸟呢,特别丑!我给你说个笑话怎么样?有一天有一只鸟生下来特别丑,它走哪哪被嫌弃,大家都不爱带它玩,更离谱的是在这鸟的族群之中所有人都能游泳就它不能,简直天生残废!结果你知道未来怎么样了吗——”
“……变漂亮了?一鸣惊人了?”
“对啊对啊!”邵劲飞快接上,心想世界童话就是世界童话,不管搬到哪里都叫人喜闻乐见,他还想再说,却忽然愣住了:在他的视线里,徐善然抬起脸,伸手抹了一下脸,跟着她很用力很用力地对邵劲笑了一下。
他从没有看见对方这样笑过。
轻快的,灿烂的,眉宇间盛满了喜悦与亲近。
像鞠在掌心之中盛满粼粼闪光的一捧清泉似的。
那样明亮。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也写得好唏嘘。。。。
汪汪真的特别温暖的一个人》《





见善 第一百零七章 两面三刀
天上的星,地上的火,都在夜里一闪一闪的。
邵劲正坐在窗户外的草地上和徐善然说话。
自刚刚看见妹子的笑脸的之后,他的心潮一直有点起伏,并不能特别集中精神,这也导致了他明明一直在搜索枯肠地找话题,最终也只记得脑海里续《丑小鸭》之外一个一个的外国童话。
不过好在徐善然并不嫌弃这个,所以邵劲说得还算挺兴奋的:
“……再说一个,有一个姑娘是海国的公主,这个公主某一天救了一个人族的皇子,公主一见倾心之下就决定和皇子共结连理——”
“太荒唐了!”
说得正起劲的邵劲显然没有听见这道从屋中屏风之后这道细细的声音,所以他还能说得兴致勃勃的;坐在屋中的徐善然倒不知听见了没有,她只是微微笑着示意邵劲继续往下说。
而此刻,在那屏风之后,何氏捏着自己的帕子,脸上虽难掩怒气,却又显得颇有些复杂。
这种复杂并不只出现在何氏一个人的脸上。
她身旁伺候的桂妈妈也有着同样的复杂,倒是年龄尚小的棠心,平日虽然精明大胆,在这事情上却有些懵懂,心里只想着依自家姑娘的家世样貌,这邵二爷不管怎么看,总是差了许多,而且就刚才来看,似乎还不太有男子气概呢——
“但是公主回去一说,上到国王王后下到公主的姐妹,都不同意公主嫁给外国人,她们都说你根本就不可能在那个国家里生活,怎么能和皇子相爱呢。”邵劲继续说。
“唔?为何不能在那里生活?”徐善然适时表露出兴致。
妹子就是会抓重点啊!邵劲很高兴想,然后很高兴说:“因为海国是一个奇特的国家,那里的人长着人的身体鱼的尾巴,其实是——”
“鲛人?”
“美人——呃,对,鲛人。”邵劲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因为鲛人不能生活在岸上……”邵劲继续说。
“鲛人不能生活在岸上?”徐善然略讶异,然后她一笑,“想是我漏了书中内容也未可知。”
“……因为鲛人不能生活在岸上,”邵劲苦哈哈说,他心想有一个博学多才的妹子的痛苦……大家现在都知道了吧!“所以大家都不同意。但是这条小鲛人不死心,她去找了巫师,让巫师给自己施法,把鱼尾巴变成了双腿,这样她就可以去岸上找皇子了。但是同样的,为了这条腿,她付出了自己的声音为代价,她不能告诉皇子自己是救他的救命恩人,并且如果皇子变心,她就要在太阳下变为泡沫而死;但同样的,如果在这个时候,她用一把匕首刺入变心的皇子的心脏,让皇子心脏的血流到自己的双脚上,她就能够再回到海底……”
“这故事好荒唐!”何氏气道,“肯定不安好心!”
桂妈妈点头附和,她也觉得这个故事荒唐,这故事最后结局若是好的,岂不是在教人淫奔?
徐善然眨了一下眼睛。
邵劲正好将这一幕看见眼底,他情不自禁说:“总觉得……你知道结果了。”
徐善然笑起来:“什么?我并不知道。”
邵劲想了想:“所以最后,小鲛人在皇子结婚后的第一道阳光中变成泡沫死了。”
“……呃,”何氏愣了一下,“最后的结果也太惨了吧?”
“……是太惨了。”桂妈妈也情不自禁道,虽说私相授受如何也不能接受,可世上哪有不爱子女的父母?这种结局可是叫父母连法事都无法帮孩子做啊!
“嗯——”徐善然道。
“你果然知道这个结果了。”邵劲瞅了一眼妹子的神色,笃定说。
徐善然笑了笑:“她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这话说得并不完全,但邵劲想了想,自己也笑起来,话中不无感慨:“确实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为了喜欢的人放弃父母亲人。
为了喜欢的人放弃荣华富贵。
为了喜欢的人放弃自己的声音,放弃自己的头发,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那样疼痛。
可就算是这样,还是喜欢,还是爱啊。
我这样、这样、这样地爱你。
我怎么能去伤害你呢?
我的爱没有结果,可我的爱不是一个笑话啊。
哪怕你并不爱我,我又怎么会去伤害你呢?
我那样爱你,我宁可自己死了,也不会想要去伤害你啊……
天空上的月亮冰盘似的明亮。
邵劲说:“天色有点晚了……”
何氏不满,微微咳了一下。
桂妈妈有点尴尬,不知道是不是要提醒自家太太她们正在听壁脚。
邵劲这回总算听见了声音,他有点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徐善然举手掩着口,轻轻咳了一声,旋即她放下手说:“这两日喉咙有些不太好。”
“注意身体啊。”邵劲叮嘱。
“嗯。”
“那我就先走了。”邵劲说。
“好。”
“有什么事跟我说。”邵劲又说。
“好。”
“有什么计划的话去做没有关系。”邵劲说这话的时候心脏都疼得直抽抽。
“……好。”说话的时候,徐善然也不禁露出了一丝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心道和某些花丛老手相比,她面前的这位真是单纯得可爱。她看着邵劲努力展平表情的模样,也不由坏心问,“要是我按着计划做,有人就该心疼了吧。”
……真的特别疼t t。
不过不怕!邵劲深吸一口气:“反正我还有一年,而且啊——”
“什么?”
“两个人快乐总比一个人快乐好,一个人伤心总比两个人伤心好。”邵劲认真说,“善善,你一定要快快乐乐的……看到你高兴,我也特别高兴。”
结果话音才落下,闭合的院门就被人敲响了!
倏忽之间,徐善然和邵劲一齐往那几步之外的院门处看去。
时间暂且往前倒推一刻。
自下午时分徐丹瑜将邵劲和徐善然之事告诉徐佩东以后,这山上真可谓是有几个人就有几种心思,偏偏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之中,一多半的没有多余心力去关注其他。
好比今夜的徐佩东,明明想着要去女儿的院子里和女儿说说话,却根本没有注意到何氏早就先他好几步到了女儿的院子里,并且坐在屏风之后看了好长一段的小儿女情思。
当然最后他也并没有和先进去的何氏碰面,因为徐佩东虽则想去,却根本就没有走进徐善然的院子。
早在距离那儿还好远的地方,他就被自己的大儿子给拦住了。
夜色昏昏,却也掩不住徐丹瑜脸上的愁苦。
他直言相问:“父亲现下可是要去妹妹那边?”
“你等在这边就是特意问我这个的?”徐佩东缓缓说,“不错,我现在是要过去。”
徐丹瑜说:“那可否、可否请父亲千万当下午的事情没有发生?孩儿回去想了又想,只觉得可能是我自己看错了,毕竟那时候祖母还在停灵,家中人来来去去,也许妹妹只是想躲个清闲,不叫别人看见自己的伤心之态,却恰好碰到邵劲;又或者是孩儿那日头晕眼花,一错眼就将旁人当成了妹妹;又或者妹妹的侍婢被那树梢花枝挡住了……”
徐佩东沉默着听徐丹瑜说完,然后才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徐丹瑜面露羞愧:“孩儿知道,都是孩儿的错,是我不该什么事情都没弄清楚,就急急忙忙的到父亲面前搬弄是非,还请父亲责罚!一切都好,只请父亲千万不要在母亲及妹妹之前提起这件事……”他鼓起勇气抬头看徐佩东,说,“孩儿的生母及双生姐姐都已如此,母亲仁善,待孩儿还一如既往,可孩儿下午也不知是着了魔还是撞了客,竟编排出这样的事情来……”
徐佩东的声音难得低沉下去,话语中似蕴含风霜:“你下午言之凿凿对我说善姐儿和邵劲有关系,不过两三个时辰,你又言之凿凿说下午的自己是中了邪说糊涂话,言之不定三反四复,你叫我到底要相信你的哪一句话?”
徐丹瑜涨红了脸,立时跪下不敢再说话,从他的视线里,只看见徐佩东墨绿色衣袍的下摆上用银线勾勒的仙鹤老松图在月色下闪烁着稀微的光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徐丹瑜觉得冷汗开始爬满背脊的时候,那幅仿若静止的衣摆终于轻微摇晃了一下。也是这个时候,徐佩东的声音响起来。
“行了,起来吧。”徐佩东淡淡说,月色照亮他的脸,他的神色连同声音,都有着说不出的疲惫,“我就当你下午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其他事情的话,下去吧。”
徐丹瑜不敢说多,飞快答了一声‘是’,就立时站起来,微躬着身送徐佩东往来时的路走去。值不够,在徐佩东的背影消失在他视线里后,他也并没有回去,而是在原地站定一会,确定徐佩东不会回转之后,便即刻转身朝徐善然所在的院子中走去——局至此时,刚过一半矣。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虽然突兀,却并没有叫徐善然和邵劲慌乱。
邵劲将口中的话一放,在黑夜里就如一只狸猫那样无声无息的蹿出,也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再次回到徐善然所在的窗户前,语气轻松地说:“徐丹瑜在外头,看样子是一个人来的。那我就先走了——唔,”他左思右想还是有点不放心,“要不要我在外头等等?”
“光明正大下,他能做什么?”徐善然淡笑。
“也是。”邵劲挠挠脸,“那我走了。”
徐善然点点头,她的手里本扣着一样事物,是准备这次邵劲离开的时候递给他的。但到了现在,她突然又有点犹豫,不知道是该给还是不该给……她也忘记了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这样迟疑过了,不过有时候,正是这样的忐忑犹豫,才叫隐秘的快乐从心底里升起来。
眼见着邵劲已经要转过身去,她最终还是装作不经意地一抬手,将那东西落到了邵劲身前。
本要走的人愣了一下,下意识的伸手扣住,毕竟外头有人,他也没想太多,拿了那东西就径自离开,哪怕是最后,也没有忘记把自己带来的那个鸟窝给再带走——这麻雀太小养得累,又不漂亮,想来徐善然也不会特意去养,再说他刚才随手就揣着来了,跑出去找吃的鸟爸鸟妈回来没看到孩子估计着急上火,索性这次他回去的时候再把这窝放回原处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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