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楚寒衣青
京城附近,天子脚下,哪怕是普通小民似乎也天生具备着其他地方人所没有的才智。
故此哪怕是附近的村人,也知道最近一段时间闹得轰轰烈烈的两布庄军备之争,眼见着这关键时刻其中一家突然被火烧了,众人心里指不定是怎么想的,纷纷以或晦涩或同情的目光看向此间主人。
但不想此间主人举目一扫,不见悲痛,反而‘嘿’地冷笑一声,跟着施施然对来这里的官兵说:
“好叫众位大人得知,昨夜的大火事出有因,小人目下已经将那放火之众尽数擒下,只等大理寺审讯!”
带队的小官当时就在心里骂了声粗话!
他虽位卑职小,但也正因为如此,规规矩矩条条框框,没有一个能轻忽,虚虚实实弯弯绕绕,也没有一个能不懂。
现在此间主人话虽说得少,却和直接抛了个人高的大石头过来有什么差别?
他又不是睁眼瞎子,不知道这其中的讲究!
明显的,他这是运气不好,一脚就踩进了两拨人争斗的漩涡之中了。
不过这小管烦归烦,倒不至于真正束手无策。
毕竟在这一亩三分地上,那些大佬要生存,他们这些小人物也要生存不是?总归是有一条路能走的。
小官也在心头盘算开了:反正现在两方人都没有提前找上面的打招呼,那么他公事公办也就行了,就算真恶了一方,也不过给个一两次的小鞋穿,还不值当什么;要是这时候没看清楚路数随便就投了一派,那被他投靠的未必领情,被他恶了的却很有可能揪着这点不放要整死他……
念头转过,小官脸上已经露出笑容,尤为爽快地应承下来:“既然嫌犯当场抓获,那么正好就由我等兄弟帮忙送到刑部那边去,只是报案什么的,还需要劳您亲自递上状子。”
“都省得,辛苦大人了。”此间主人一拱手,又向夜晚赶来帮忙的村民团团作揖道谢,这便跟着救火兵丁一齐回了京城。
仅仅两个时辰之后,一纸状书递到了刑部处。
再过三个时辰,街面上开始隐隐绰绰流传一些含混不清的言语。
再过一日的功夫,刑部已具本奏闻阁部,阁部复交大理寺复审。
这一回,流言以一日前的烈火之势,轰轰然席卷半个城郭!
同一日,友民布庄京城及周边一十三家总分店,全部被封。
依旧是酒酿胡同的敕造忠勇伯爵杨府。
不过几日的功夫,黑色匾额上的烫金大字还熠熠生辉,大门前的两只麒麟也照旧蓄发接张,神采奕奕。
但相较于那日在杨氏面前的成竹在胸智珠在握,这一日的杨延龄杨大公子,就再没有那样风度翩翩惹人爱了。
只见虽还衣冠楚楚面貌风流,但眼底遮盖不去的血丝和时不时就扬高的似谩骂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将他的精神表露无遗。他此刻与自己大总管说的还能是什么?自然就是那被查封的一十三家友民布庄!
“父亲怎么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杨延龄几乎咬牙切齿,“我们之前不都是打过招呼,那些人全部答应了吗?”
杨大管事唯唯诺诺,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就算再老资历,在这种主人家都没有办法的争斗层面上,一个老总管难道还能翻出了花样不成?最多做多,也不过敲敲边鼓,帮主人出出主意。他说:“是这次在刑部之上,那个被我们收买的伙计临时反口,又将我们之前做的事情一一抖落出来,不管是我们派人诱他沾赌还是我们用借条逼他带路,正因为他是直接的参与人,所以不管什么都说得一清二楚,刑部的人再顺藤一查,就什么都查出来了……再有之前我们逼他们赌军备的订单做得太明显了,现在军部也跟着介入,施压要彻查……”
“废物!”杨延龄气得发抖,“我是这样交代你们去做的?你们怎么不能长点脑袋,这种重要的证据,怎么能落于纸笔叫人抓住马脚!”
杨大管事不敢回话,却在心头腹诽:您倒是没叫我们这么做,可是您教我们怎么做了?不就是一句逼他们与我们拼那军备单子,再放火烧库房吗?其他还有说什么?再问详细点,不就不耐烦地打发我自己去思索了?要早知道有今天这一着,我还真不该按着您提纲挈领的话去做呢……
想归想,这事不解决还真的不行,忠勇伯府正是因为在朝堂上几乎没有影响力了,这才另辟蹊径的往生意上花力气;而在生意上,友民布庄就是忠勇伯府的一个大招牌,别说友民布庄直接垮了,就是友民布庄失了军备订单、受了打击、生意走了下坡路等等……对于忠勇伯府来说都是要愁白了头发的事情。
而最最可怕的,正在于以杨延龄这个稍有眼力的半吊子来看,这种一下子就不管不顾直接查封了一十三家布庄的行为,很像是上头有人直接雷霆出手。
再以他在京中生活多年来所见所闻得知,那些上头的人才是真正贪婪的人,没有利益不可能引他们出手,没有获得利益,就更不可能叫他们收回手去。
……那现在,引得这些人出手,已经被查封的友民布庄……?
“王、王大先生呢……?”杨延龄口舌发干,半晌后问出了这句话。
杨大管事听得这话,只觉一口黄莲水自喉管直淌过周身,恰因为他比杨延龄更早一天想到这个人,也更早一天知道了关于这个人的事情。他结结巴巴地说:“王、王大先生自三天前离开之后,便再没有回府过……”
杨延龄如遭雷击,半晌说不出话来。
也是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丫鬟的通报声:“少爷,少爷,老爷找你过去——啊!”
杨延龄刚刚向外头出声的位置看去,就弄明白了外边丫头那最后一声惊呼到底是因为什么——就在他刚刚转过脸的时候,书房闭合的门突然被自外头用力踹开,脸色发青的忠勇伯大步踏进书房,先一脚将没来得及让开路的杨大管事直踹出去,又走到杨延龄面前,狠狠一巴掌扇下去!
重重的脆响在室内响起的时候,杨延龄只在突然袭上脑海的晕眩之中,仿佛听到了一句从云端那么远的地方断断续续传来的话:
“……败家的……玩意,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这样做?”
“给我滚出去找王大先生!”
杨延龄这时慢慢找回了自己的神智,他看着父亲扭曲愤怒的面孔,听见他狠狠说:“找不到你也不用回来了!”
被这一府之人惦记的王一棍日子过得其实还是挺好的。
那一天晚上因为有邵劲作保,所以他被人客客气气的请到了一个地方安顿好,虽说进出有些限制,但其他的一应事物都照顾得十分周全,要看戏有戏班子,要吃好吃的有好吃的,要喝酒,甚至还有两三个酒友能陪他胡侃大山,这对于半个阶下囚来说,当然没有什么好挑剔的了。
如果真要说他还有什么不满的话,那就是这些天里,他抛出的媚眼全都抛给了一个睁眼瞎子。
现在,睁眼瞎子就正坐在他的对面。
王一棍对着同时挂着太阳与月亮的天空长吁短叹:“哎,也不知道我这一把老骨头还能不能再看见外面的天空啊……”
邵劲:“……”
王一棍又摆出可怜的姿态:“小哥,要不你就帮我跟那位说说?”
邵劲:“等事情完了你就能走了。”
王一棍:“谁知道你们要做个三年还是五载!”
邵劲:“大概也就十来天吧。”
王一棍又叹:“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邵劲:“……”
王一棍适时抛出媚眼:“其实小哥已经帮得我够多了,我也不是那种得寸进尺的人。我知道小哥的顾忌,要不然小哥你看,我就暂时跟你站在一条线上——”他自觉自己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
邵劲又不真是个蠢材,他琢磨了一下:“哦,你是想……叫我把你推荐给师妹?”
王一棍:“……”
邵劲上下看了看王一棍:“你有什么值得我推荐过去的?”
王一棍:“……不要自说自话啊,我什么时候表露过这个意思了?”
邵劲挑了挑眉:“你现在了还敢跟我开玩笑?”
王一棍无力:“我看上的是小哥你啊。”
邵劲:“……”
王一棍咳了两声,看邵劲。
邵劲:“……谢谢?”这一不留神,就委婉的拒绝了……
王一棍气得差点吐出一口血来:“我哪里不好了!你现在不是正四处找军师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剁了一个爪子,明天再剁一个爪子》《
见善 第一一九章 剁爪子(七)
要说实在的,邵劲和王一棍见面满打满算也就四次。
第一次王一棍先吹捧他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将来必定位极人臣权倾天下,再来吹嘘自己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往前懂个三百年往后看个五十年什么的……当然这种路边三流相师的江湖话随便听听就算了。
第二次见面就是这自来熟的家伙敲诈了他一碗素面。
第三次见面是火光冲天的晚上。
第四次见面就是现在。
邵劲这还没真格感觉出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人呢,对方就有了上面的一席话……
要真有一个虚拟的攻略进度条,哪怕此刻不是好感度百分百,想来也有了百分之六七十。
总而言之,这可真是邵劲穿越之后苦逼苦逼再苦逼的人生之中,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身为穿越男的王霸光圈所在……如果被王霸之气闪瞎的人不要这么不靠谱就好了!
邵劲在心里感慨着,倒还真不特别在意眼前的这个俘虏——哼,都这个时候了,还以为我会特别稀罕吗?你们这些愚蠢的人们……太迟了,我都已经有妹子了!
妹子在手,天下我有!
他随口问:“看上我什么啊?”
王一棍稍微正经了点:“公子挺好的,我这几日都看在眼里,虽说小娘子的计策好,但公子做事的手法也好。小娘子不能随意抛头露面,公子就耐耐心心地往一个大珰一个大珰的跟前跑,跑一次不能办好事情,就跑第二次,第三次。当然,如果只是这样,也只是认真、实心、塌得下腰而已,不算稀奇;但最后公子还都将事情办了好,就算这中间出主意的人占个一半的功劳,做事的人总要占个另一半了吧?要知道知易行难,再者说就我所知,那些大珰对公子的态度可还算不错,这又是另一项的能力了,塌得下腰,再直得起来,殊为难得了。而且最后,公子又在那夜里帮我说了话,就算是举手之劳,也正是这举手之劳,最足有证明公子的性情,足够好心。”
中年的道士说了这样长的一串话,虽身上的衣服还是油浸浸的,脑袋上绾的发髻也还歪歪斜斜,但那张已爬上皱纹、五官也并不出彩的面孔上竟露出了一丝智慧的光彩。
这样的光彩让他只是随意坐着,便坐出了一种从容风姿来。
王一棍最后说:“世道不好,这样有能力又好心的东主,最近是越来越不好找了啊——”
这长长的声音一拖,倏忽间又拖出了那油腔滑调的玩世不恭来,刚才的那丝光彩,也就自自然然的消失了,好像就从没有出现过一样。
邵劲沉默了一会。
王一棍正准备好与邵劲执手相对,共攘未来,就听邵劲突然说:
“你还知道那些大珰事后对我的反应?”
这话问出之后,邵劲并没有等待王一棍的回答,而是继续问:
“既然这些你都知道,为什么不留在忠勇伯府?别说是那边的人排挤你,就算一开始他们不听你的话,到了这个程度总要听你的话。做生不如做熟,好歹你也在那边呆了好十来年了不是吗?”
王一棍笑了笑,答道:“树挪死人挪活。我会在那边呆这么多年是看在老爵爷的面子上。现在老爵爷早过世许多年,连三代都长成了,我也没不能太不懂眼色,老占着地方不走。”
邵劲“嗯”了一声:“如果说你注意我和师妹是因为忠勇伯府,那在你决定离开你的老东家之后为什么还注意我们?”
这是在问自己留在这里的目的啊。王一棍说:“我一开始觉得有趣,就像公子你说的,‘像流浪猫一样的好奇心’。”
邵劲挑挑眉:“好奇心会害死猫的。”
这话?王一棍目光闪了闪。
这话听起来有点像是无的放矢,但真要搞垮一个没有在朝堂上有什么建树后台的伯爵府,哪里用得着一个个大珰的去找?只要随便挑其中的一个,就够对方结实喝上一壶的。
他们一开头的目的就不只是伯爵府。
所图甚远啊。
王一棍说:“我虽然老了,但有时候还是想凑凑热闹,要凑热闹嘛,被挤到被踩到也是难免的……”直接回答了邵劲的问题。
“你知道你要凑的是什么热闹吗?”邵劲笑道。
“大概——”王一棍脸上也带着矜持的笑容,不动声色地用手指了一下天。
“……”这特么的真能掐会算?邵劲险些绷不住脸,不过最近的连番打击让他已经能够在心头一阵草泥马跑过的时候维持表面上的混若无事了——也就是说他已经习得‘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技能,并且等级max,所以他特别淡定地“哦”了一声。
王一棍便稍微详细地说了一下:“那些大珰是这么好见的吗?要不是你有门路,有让他们接触的价值,哪怕提着金山银山去也不见得能见到他们一面。而叫大珰另眼相看的能是什么人?除了被那个地方的主人重视的另眼相看的,有地位或者未来有地位的人,还能是什么人?”
邵劲又收了收声。他的目光停留在王一棍脸上一会,忽而问:“那你能给我什么?”
呦,问完了过去、想法,就开始问现在了?
王一棍笑道:“把找出公子行动的那条线交给公子怎么样?”
邵劲不是不心动。
情报网可以说是他现在最稀缺的东西了。
但人家凭什么一见面就纳头便拜还倒贴他一个完整的情报网?
难道他还真穿了个越就虎躯一震霸气四溢?
他皱眉问:“我要给你什么?”
王一棍的牙又酸了酸,他心道这小伙子,情报里不是说他跟心学派大儒徐炎玉先生从小学到了大吗?怎么说话一点不讲究,跟个丘八一样……
但这其实就暗搓搓的合了王一棍的胃口,王一棍笑道:“要说我什么都不要,这当然——不可能的。不过也并不是所有东西都要现在兑现。”
“你要我兑现什么?”邵劲追问。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现在还想不到。”王一棍笑嘻嘻说,“至于为什么选小哥,刚才说得很清楚了,小哥就当我是又一个吕商人不就好了?”
“……”
话说到如此地步,邵劲当然没有理由再拒绝。
但他还有一个问题。
“如果你从头到尾都看得明白的话,为什么不选我师妹?”
这是邵劲第二次这么问了。
这一回,王一棍认真打量了自己未来的东主一眼:“公子的意思是要帮我引荐?”
“没错。”
“那公子以为我刚才那一席话可以打动小娘子?”
“……你得准备另外一席话。”邵劲谨慎说。
王一棍轻轻一拍石桌,就像是轻佻地拍击乐器那样悠然自得:“这就是理由了。我和小娘子性格不合,处不来的。我觉得小娘子很厉害,但并不会跟随于她;小娘子或许能承认我的才学,但她并不需要我在她身旁。”
他稍微沉默,又思索了一会,才说:“也或许这是因为我和小娘子的想法太过相似了……”
正如王一棍所说的。
他和徐善然的想法太过相似。
所以他在从头到尾调查了这件事,再一直到见着徐善然第一面的时候,他就将整件事情从头到尾都串了起来。
从一开始被人欺辱上门的不动声色。
到邵劲一个一个去拜访那些宫中的大太监。
再到忽然有人为这些店出头。
又到由此而来的忠勇伯府纵火。
再到倏忽之间纵火者被捕,背后的忠勇伯赖以存续的布庄关门。
这就是全部了吗?
这当然不是全部。
那么些大珰拜访过去,就为了一小个布庄?
杀鸡焉用牛刀?
一个小小的开胃菜而已。
她真正的、从一开始的布置,就是冲着那还在官场中的看似笑傲风云的人去的。
这是最简单又最复杂的权力平衡。
根本就想不到啊。
真不知道一个还没有出嫁的小姑娘是怎么懂得这些事情的。
他还记得自己那天晚上看到对方的第一眼。
太过柔美的外表,恰到好处的微笑,以及无时无刻不体现的端庄,都比不上那一抹自眼底转出的平静。
并非冷酷,也并不是漠然,就是彻头彻尾的平静。
她并不意外自己的出现,并未惊慌,更没有因此生出杀念。
但正是如此,她可以毫不被干扰地判断他的存在是好是坏。
好的,就留下;坏的,就处理掉。
他第一次有了黔驴技穷的感觉——那个时候,他几乎真切的感觉到,对方不会被影响,几乎不会被他的任何行为所影响。
这可叫他如何自救呢?
不过……
王一棍瞥了邵劲一眼。
过去的事情不必多想,总之已经过去了。
再说……
王一棍又瞥了邵劲一眼。
果然还是天真一点的东主可爱一些,年轻人嘛,就要有年轻人的感觉,鲁莽点热血点都不是大事。
“你在看什么?”总是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一身功夫很过关的邵劲对视线极为敏感,在王一棍瞥过来的时候他就奇道。
王一棍打了个哈哈,说:“听小鸟唱曲儿呢。”
说着他就惫懒地闭上眼,微微侧头,同时用指关节敲着桌子,轻哼了一曲念奴娇:
“素娥睡起,驾冰轮碾破,一天秋绿。醉倚高楼风露下,凛凛寒生肌粟……”
还有得是好戏瞧呢……!
作者有话要说:qaq就……上更新……
下一章把这个情节给彻底写完orz,比计划迟了好久……
见善 第一二零章 剁爪子(完)
接下去还有好戏看。
这句话并不用王一棍说,邵劲自己就心知肚明。
因为徐善然要处理的,并不是徐大少奶奶或者徐大少奶奶的娘家忠勇伯杨府。
这一次的事情,若没有丈夫的支持,哪怕杨氏真的心中不忿,有老国公撑着,有婆婆压着,什么时候轮得到她一个三代媳妇说话?她又哪里真敢冒出这个头来?
真正主导着这一切的,真正让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的,还是杨氏的丈夫,徐善然的大哥徐善瑞。
只敲打杨氏,只让忠勇伯府吃亏,始终是隔靴搔痒,不竟全功。
唯有真正在徐善瑞最得意的地方,最赖以依仗的地方,叫他狠狠跌上一个跟头,他才会清醒过来,才会懂得什么叫做好,什么叫做歹。
而徐善瑞最得意最赖以依仗的地方是什么呢?
湛国公府?
是,也不是。
因为湛国公府同样是徐善然的依仗,她如果真挑了这个,一来没有必要,二来就盲目将要处理的绊脚石变成了庞然大物,殊为不智。
相反,如果将视线仅仅落在徐善瑞身上,落在徐善瑞身上的四品京官官身上,一切,就立刻变得迎刃而解了。
徐善瑞最近的心情并不太好。
任何一个正常的有些城府的男性,不管他对于妻子到底有多少喜爱尊重,在知道妻子娘家出了一桩又一桩的事情之后,他的心情总是不会太好的。
徐善瑞当然是个正常的男性以及还算合格的继承人,所以他在知晓传得大街小巷都沸沸扬扬的关于友民布庄和归德布庄的事情的时候,他的脸色就一直是青的。
这种发青的脸色一直持续到他上衙许久了也没有真正消褪下去,直到那许久不来寺里的顶头上司不止忽然出现了,面色还颇为不善的点了点他的桌子,叫他进去。
到底宦海沉浮许久,徐善瑞一见对方神态有异便先不动声色地回忆过一遍自己最近所做的事情,待自忖并无什么孟浪之举后,便有些疑惑了。
“大人,”这时旁边悄然走来一个人,他穿着正六品的金绣鹭鸶官服,素银带子,皁皮靴,神色颇为谦恭。只听他对徐善瑞悄声说,“我看王大人拿着之前您交上去的折子。”
徐善瑞心头一动,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那人也不多留,只笑着将徐善瑞面前的杯子注满水,随即就告退了。
徐善瑞这时稍抿了一口杯中茶水,整整衣裳,便站起身,往后头走去。
待进了后头,与太常寺卿行礼毕,徐善瑞问:“不知大人叫下官进来有何吩咐?”
太常寺卿为正三品官员,乃主管祭祀之所,寻常事物皆与宗庙祭祀有关,此番太常寺卿叫徐善瑞进来便正是为了此事。
坐在桌案之后的主官已经是五十余岁的知天命之年,他将徐善瑞之前交上的折子挑出来,脸色沉沉地丢到对方面前:“你之前写好东西!”
果然来意不善!
徐善瑞心头微微一沉,面上却稳得住,只将那折子拿起来飞快看了一眼,就知晓了内容——其实也并没有必要特意多看,这段时间以来,太常寺真正重要的、经由他手中的,也无非就是一样,乃宁王黄烙生母张婕妤之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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