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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楚寒衣青
徐佩凤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徐善瑞刚要回答,眉头忽而又是一皱。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最初的时候将事情全部交给妻子,概不过问的理由。
一者当然是对自己的堂妹漫不经心毫不在意,虽然事情到了现在已被证明是他大错特错;但还有没说出来的另一者考量,这就是关于这事情的源头,那支朱钗了。
不管别人是否信他说的“不是为了朱钗”的话,徐善瑞这时候总没有必要自己骗自己,他确实不是为了朱钗。
他一开始就只是为了自己在家里三代中说一不二的地位。
但偏偏他选择的发难点不管怎么样看,总会叫大多数人升起某些误会。
而对一个志在官场,还真就渴望光宗耀祖的人来说,“堂兄谋夺长辈赐给堂妹的财产”这个名声难道很好听吗?
概因如此,他在不在意不重视这个堂妹的情况下,是能不理会这件事就不理会这件事……
现在想来,这事确实做得糊涂。
徐善然暗暗想道。
如果把自己的堂妹换成官场上的那些对手,他难道会事先不调查?事后不跟进?
再说回来,如果是那些对手,他怎么也不可能看似名正言顺的出手,却实实在在地选择了一个如何也不好付之于口,名不正、也言不顺的出手理由。
再后来的将事情统统丢给妻子处理的那些行为就不说了,细想起来居然多少有点逃避的意味。
徐善瑞想到这里,又跟着沉思:如父亲所说,现在一切都明朗了,那他准备再怎么做呢?
他这样静下心来一想,突然就有了狗啃刺猬无处下嘴的苦恼感。
他当然还有那些或正的或歪的的手段,别的不说,只要他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将徐善然所做的一切透露出去,这就是一记釜底抽薪,直接将对方未来嫁入高门的可能性给掐断了。
但他能这样做吗?
他不可能这样做的。
他父亲与四叔是同胞兄弟,他与徐善然也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血缘相近的堂兄妹。
徐善然被人非议,岂非国公府、他自己被人非议?
徐善然过得不好,国公府、他自己,难道就能过得很得意了?
真要对自己人动手,要么就和风细雨的把事情做到大家都满意,要么就雷厉风行的将所有快刀斩乱麻,等真如现在一般,拖进了泥淖之中,实在不好处置……
“都想明白了?”这时徐佩凤问。
徐善瑞沉默一会,到底没有选择犟到底,而是略带羞愧的承认:“是儿子想差了,做错了,现在事情已经不能再做下去了,不然就是断绝亲亲血脉之情……”
可算是转过弯来了!徐佩凤在心底长出了一口气。
当然这口松出的气并没有体现在他的面上。表面之上,他仅微微一笑:“很好,你知道就好。你无法继续做下去断绝亲亲之情,正是善姐儿只做到这一步的唯一理由所在。”
“亲亲之情尤在,怎好同室抄戈,叫外人看了笑话?你与对方略略表达一二也就好了,接下去自然可以把话说开来……”
要我去把话说开来么……哪怕这十来年也算是在外头经历过一番风浪了,徐善瑞此刻还是心里嘀咕得厉害。但话到此时,他只能硬着头皮说:“儿子会亲自去向五妹妹解释的……”
徐佩凤失笑:“你去干什么?虽说你是晚辈,出入并无什么忌讳。但你妹妹与你婶娘都在山上,也不便与你坐下长谈,你去了只怕也不能将话说尽。你母亲与媳妇刚刚已经带人往山上去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她们吧。”
徐善瑞:“……”
一路事情做得乱七八糟,到了现在,还不大不小的闹了个笑话,他实在没勇气再开口了。
徐佩凤说:“也罢,你今晚回去也没个热汤热水的,就在我这书房呆着看看书吧。这几日再认真想想,以后不要犯这样可笑的错误了。”
徐善瑞松了口气:“是,父亲。”
徐佩凤说:“回头再向你四叔道个歉。”
徐善瑞说:“我明白,父亲。”
“你妻子的娘家那边呢?”徐佩凤将要出书房的时候,忽然又停步问徐善瑞。
徐善瑞沉吟一瞬,很快回答:“这一次忠勇伯府受的波及最大,虽说他们的手段多少有些不见光彩,但究竟是为了我的事情。我不可随意放手,就是看在采蘩的份上,我也须得帮他们度过这个关口。”
杨氏的闺名乃是采蘩。
徐佩凤点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事情好好处理,不要与你妻子生了间隙。”
徐善瑞再次答应。
这回徐佩凤再无可嘱咐之事,脚步一跨,彻底离了书房,将这地方空给徐善瑞,让其自思得失。
几日辰光一晃而过。
自那一日后,登车照着大慈寺赶来的窦氏与杨氏总算是上了山坐到何氏跟前。
自与徐佩东结缡以来,在府中呆过许多年的何氏第一次对窦氏这个长嫂的到来表示得淡淡的。她身旁的丫头上了茶与瓜果,窦氏刚坐下还没喝上一口水,桂妈妈就紧跟着自背后走了出来,同时手中还端着一个描金画银的嵌宝匣子。
窦氏眼皮一跳,刚刚端起的茶杯不仅又放了下去,她正想说什么,接过了匣子的何氏却快她一步!
“大嫂,”何氏将手中的匣子打开,黑色的天鹅绒之上,朱红色的钗子映衬其上,恰似美人脸颊上的那一抹红晕,“这东西正该是你们的,要不是善姐儿跟我说了,我还不知道这回事。”
“弟妹……”窦氏开始尴尬了。
“这东西贵重,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确实不该拿着。”何氏平静说,“不过小孩子不懂事,大人总是懂的。大嫂也实在太见外了,多大事情,不拘是大伯与老爷说,又或者大嫂与我说,难道我们还会多说一个字不成?”
窦氏这回真是躺着也中枪,跟在她身后的杨氏就不说了,脸上差点红得滴下血来。
她听得何氏的话音暂时落下,抬头悄悄瞥了一眼自己婆婆,果然看见婆婆难看的脸色。她暗自咬了咬牙,正要起身走到中间跪下与自己婶娘赔罪,只何氏却从没有这个想法也不愿看见到这一幕。
说完自己要说的话后,何氏就对窦氏说:“大嫂掌着国公府的家事,多年来也实在辛苦了,我这里什么都没有,就不虚留大嫂了。”
窦氏这时能说什么?
虽说她之前就敲打过杨氏了,但自己儿子有这个主意,媳妇还能怎么办?而自己儿子与媳妇做下的事情,她除了认下了又还能怎么办?只得苍白无力地与何氏说些软话,可对方眉生愠怒爱理不理,窦氏也实在接不下去,到底还是站起了身。
这时自有侯在一旁的小丫头将她们往外引去。
婆媳两刚刚跨出门槛,就听背后何氏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对着身旁服侍的人说:“我看现在也是时候把善姐儿的嫁妆整理一下了。我可要好好理理,看看还有哪些个字画古董、金银玉器可以赔进去的,务必要做得尽善尽美,免得那没有眼睛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还以为我的女儿是寒门小户出来的,眼睛只看见鼻子尖,什么破的烂的都爱往屋里啦呢!”
正要跨国门坎的窦氏脚尖少抬了一丝,被那道坎绊了一下,向来端庄的身形都晃了一晃。
旁边跟着的杨氏吓得够呛,连忙伸手扶住自己的婆婆。
窦氏脸色铁青,只不言语,和杨氏一起向外走去,一直等走到了山门之前,她重重挥动胳膊打开杨氏的手,指着对方骂道:“你干的好事,我一辈子的脸都在今天被你给丢了个干净!”
杨氏脸色发白,不敢辩驳。
窦氏深深吸了两口气,一句话不再说,转身自上了马车。
这一边婆媳两匆匆离去,那一边,左想右想还是呕得慌的何氏真带着桂妈妈把箱笼都开出来,将自己带上山来的东西理了又理,细细地挑出那光彩夺目的华胜挑心等首饰,将其在刚跟着丫头进来的徐善然发髻上比划着。
徐善然:“……母亲?”
何氏自顾自说:“你看看,这些喜欢吗?虽说款式是老旧了点,但上面的工艺确实好。”她说话的同时,手里正拿着一支仙人楼阁的华胜,巴掌大小的半月牙面上,用浮雕的手法细细的绘画了亭台楼阁花鸟人树,那最多三毫高的树上,叶片大大小小层层叠叠;树旁敞开的窗户能见到屋中棋局;棋局旁端坐着两个小人,一男一女,男的峨冠博带,女的长袖迤逦,端的是妙到颠毫之处。
就算是前辈子已经看惯了好东西,徐善然也知这种工艺的首饰可遇不可求,她说:“确实不错,母亲何不戴上试试?”
何氏一下就失笑了:“傻丫头,给你的!”顿了顿,又怜爱地摸摸女儿的发髻,“娘的这些东西都是给你的,还有你三舅,这么些年来十分疼你,年年好东西都一箱子一箱子的送来,这些娘都给你存着呢,只等你有了个好人家,就全部给你陪送过去。别的那些,名不正言不顺,他们爱给,我们还不爱要呢。”
这是在怕她委屈呢。
徐善然眨了一下眼,她心中好笑,却也感念母亲的爱,也不多嘴说自己什么想法都没有,只依偎进那温热的怀里,软软地‘嗯’了一声。
这一声猫叫似的回应似乎激发了何氏的热情。
何氏将那散落在炕桌上的首饰一一拨弄开来,跟着徐善然说这些东西的说头,比如说这个钗子是哪个小国公主的心爱之物,比如说那个玉镯又是什么小国皇后日日不离手的东西——
徐善然一一应着。
她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只是在悠闲之中,她偶尔也会目光轻闪。
只因她在这时候,还想到了应该正与谢惠梅之人接触的徐丹瑜。





见善 第一二二章 鬼
时间暂时倒退回窦氏与杨氏出府的那一天晚上。
被徐善然惦记的徐丹瑜在这个时候尚且还和平常一个模样。
他最近都勤劳的跟在徐佩东身旁,服侍着进进出出,不管是徐佩东出去会友对文还是徐佩东在家读书作诗,他都跟在旁边,端茶添墨,伺候起居。
再加上之前徐善瑞那件事——说道这个,徐丹瑜就不得不认为徐善瑞实在是个傻瓜,就算再愤怒再不理智,他们当时所在的可是主院的外头,再说他之前也还说过了徐佩东与徐佩凤都在里头,后头又没有说什么真正刺激徐善瑞的话——徐善瑞怎么就这样禁不住激?这岂不是又中了那个女人的计策?这样别说叫徐善瑞与其争锋相对了,哪怕叫徐善瑞给她多下几个绊子,都能被她用来反坑到徐善瑞自己!
一想到徐善然,徐丹瑜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变成了个大大的水潭,苦涩的泉水自其中泊泊冒出,一刻也不停地直冲脑海。
他这些日子跟在徐佩东身后许久,虽说徐佩东对他的态度大为进益,但他之前的打算——利用一些事情撺掇徐佩东失去对徐善然的信任和喜爱,却一点进展也没有。
这一点在这次的事情上体现得尤为明显。
他那一日虽被徐佩东打发着出去守院门,但既然是涉及徐善然的事情,他的脚步当然没有走得那么快,他当时慢吞吞走着,一边走一边竖起耳朵,结果还没出了五六步,就听见徐佩东大声的与徐佩凤争执,口口声声不离自己的女儿如何如何。
而徐佩凤呢?
现任的湛国公明显知道徐善然背后到底做了什么,但他居然什么都不说,只一个劲的向自己弟弟赔礼道歉,全说是孩子的过错,是孩子还没受过挫折,是孩子一时糊涂所致……等自己细细掰碎了给孩子讲,孩子就会醒悟过来,到时候再让孩子去给他叔父,让儿媳去给五丫头道歉……
他当时几乎气得一口血吐出来!
为何湛国公如此在意自己的这个弟弟?为何这个明明应该说一不二的当家主人偏偏对徐善然的事情一语不发,甚至宁愿委屈自己的长子背了黑锅?
这难道真的是因为——是因为徐善然这么多年来做的那些事情吗?
其实如果当日徐佩凤说出徐善然做的那些事情,在徐佩东面前揭露他女儿并非那种弱质芊芊的闺阁女子,告诉徐佩东自己的女儿远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样的无辜呢?
徐丹瑜忍不住这样想。
事情现在已经过去,这个猜想恐怕不会有得到结果的那一日。
但他隐隐约约的觉得,如果徐佩凤真的选择了这样做,也许当日的徐佩东真的会勃然大怒,哪怕事后徐佩东真去调查,真知道了女儿的一切,但同胞兄弟之间的裂痕只怕已经无法弥补……
徐佩东简直出乎意料的信任、和怜惜自己的女儿。
他说了邵劲的事情,徐佩东也确实有怀疑,可是后来又如何了呢?徐佩东竟然一点儿也没有在妻女面前透露口风,只暗中对邵劲冷淡了一些。
如果连私相授受这种事情都无法撼动徐善然在徐佩东心中的地位,那他还能做什么叫徐佩东对徐善然心生动摇?
可是徐善然究竟做了什么得到这种信任?
徐丹瑜发现自己完全想不起来,他回忆过去,可过去只是一片茫然。他只知道,在那天徐佩东心怀怒气地带着自己返回四方院之后,他还是像往常一样随侍在徐佩东身旁等待吩咐,徐佩东先时也与他说着不要在意徐善瑞话的安慰,但说着说着,话题就跑偏了,也不知哪一句话之后,他看见徐佩东自座位上站起来,站在书房书架面前踱着步,他正有些疑惑,就见徐佩东随手抽出了一本古籍,嘴里嘟囔着:“十五了,得开始多抄点,等过两年也好放进箱子里给带过去……如果嫁的是读书人家,再搞个书楼带过去,这一辈子也就怎么都不会受委屈了吧……”
徐佩东口里虽没有明确说是谁,但他话里究竟指的是谁,又还有什么疑问?
徐丹瑜心烦意乱。
他开始想着,自己的计划是不是需要调整一下,他在谢惠梅的人和徐善然之中选择了徐善然作为突破口,就是因为他心里觉得相较于前者,后者不管是实力还是城府,都远远不及,可是时至今日,他突然又有些不确定了,也许徐善然并没有他想得那样有着无法逃避的身为女人的缺点?也许谢惠梅那边其实可以有所图谋?毕竟虽说那些人的背后站着谢惠梅,但谢惠梅作为一朝阁老,只怕根本没有时间去注意他手中探子谋划出的一个小小的下线……
就算到了初秋,窗外的知了还叫得人心烦。
徐丹瑜看了两页,也不知怎么的,无名之火只心头蹿起,当即就气急败坏的摔了面前的一本书!
甚至在书籍摔倒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响亮声音的时候,他还在心里酸溜溜地想着:徐善然的命究竟是有多好啊,母亲出生名门,手头宽绰;父亲虽不理世事,但活得端的是清高舒服,一个名士嘛,走到哪里都要被人捧着;而她自己呢,也不知道给这对父母下了什么样的蛊,哄得两人都把她捧在手里怕坏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别的都不说了,就是这夏天生在树上草丛中的知了,天生天养的,也要被这一对夫妻说怕吵着了自己女儿休息,一入夏就赶着叫那粗实仆妇拿杆子将其黏掉,还是徐善然自己说偶尔听听也是一种野趣,才没有把这杆子黏知了发展成每日一事……
呸!
一点声音就怕人被吵坏了,真不知道徐善然究竟有多身娇肉贵,合着对方真是水做的花妆的,娇柔可人极了呢!
可她要真是一碰就散的水,一揉就烂的花还就好了!
但她那样子——
徐丹瑜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愤愤地想:就算是水,也是滔天洪灾水;就算是花,也是食人霸王花!
“少爷,怎么了?”
先前的那一道书本拍打桌面的声音传了出去,守在外边的大丫头听见动静,这时已经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过来探个究竟。
“没什么。”徐丹瑜不耐烦说。他在这几年间也发展出了一些自己的耳目,但这个丫头也不知到底是个精的还是个愚的,任他数次试探,都没有试探出个究竟来。而他心头有所顾忌,也不敢直接将这由何氏选过来的丫头拿走,只是自来对其没有多少好脸色。
做丫头的总是要看主子脸色过活,这大丫头不得徐丹瑜的喜欢,平日里也是十分的低调,只一门心思的精心照顾徐丹瑜。
此刻虽说徐丹瑜脸色不好,她也只十分贴心小意地说:“少爷晚间读书辛苦了,奴婢刚去厨房拿了一盅补身的热汤过来,放在桌上,少爷您先歇歇,等喝了汤在继续。”
说罢,徐丹瑜只听见片刻的西索之声,正是那丫头进来放下汤又出去后的声音。
这时已经确实看不进去书了。
徐丹瑜等人走了之后自桌案后站起来,转过屏风,走到圆桌之前,果然看见红漆托盘之上放着一个紫砂小盅。
他走到椅子前坐下来,漫不经心地打开罩在最外层用作保温的盖子,就见一个小小的纸团塞在那紫砂盅的第二层盖子之上。
这是什么?
徐丹瑜懵了一会。他放下已经拿在手中的汤匙,转而狐疑地拿起纸团展开来,就将上面用墨笔写了一行没有题头也没有落款的字。
“今夜子时见。”
徐丹瑜在看见这行字的一瞬间就知道纸团的主人究竟是人了!
他猛地站起来,后退的脚步撞到了自己坐着的椅子,“咚”的一声闷响,他连着趔趄了好几步才站稳身体,几乎在一能稳定住自己的步伐的时候,他就冲着外头大喊大叫:“紫苑,紫苑,你带的是什么东西,你——”
叫做紫苑的大丫头匆匆自外头跑进来,面对徐丹瑜时脸上还带着愕然与委屈:“少爷,怎么了?我今天拿的是少爷平常惯常吃的夜宵啊?”
“那怎么会有——”徐丹瑜浑身发抖,一半是气,一半是害怕。
“有什么?”紫苑紧跟着接上话来,因为语速太快,竟似有了一丝迫人之意。
也正是这丝咄咄逼人的感觉,叫徐丹瑜如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
他因为自心底升起的冷意打了个寒颤,捏着纸条的那只手却仿佛捏了团烧人的火焰。
这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徐丹瑜更为焦躁,可是已经明白过来的他在这个时候却不敢再对眼前的丫头多说一个字。
字条肯定是谢惠梅手下的人传递进来的。
可这字条是怎么放进来的?
这府中的哪一个人是谢惠梅的人?
他眼前的丫头,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又或者这纸条就正是有对方亲手放进来的?
徐丹瑜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陌生无比,他曾经熟悉的人事在这一刻忽然就萌上了一层雾霭,由清晰变得模糊。
他僵着脸勉强挥挥手,什么也不说,只让那丫头出去,自己则心事重重地坐回桌案后,再次看那字条上的字迹。
字迹很陌生,不知道是谁写的。
其实他又不是徐佩东那样的书法大家,就算这个人曾今在他面前写过字,他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今晚子时见,今晚子时见。
现在离子时还有好些时间。
他们要怎么见,在哪里见?
对方过来是为了什么……
他们会不会闹出什么动静,让自己被人怀疑?
不,不会的,他的身份特殊,就算是谢惠梅,也不一定能找到多少个像他这样家族中的直系子弟,他们不可能随随便便的就消耗掉他……
可如果对方不注意被人发现了呢?
如果对方不够重视国公府,在进来的时候大意叫护卫发现……
那他应该……
……怎么办……
也不知道怎么的,本来忧心忡忡,一心一意要在屋子里等到子时的徐丹瑜在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感觉到了浓浓的困意。
他掐了掐自己的腿,又喝过放在手边浓浓的冷茶。
可是困意就像是夜晚里不可抗拒的黑暗,轻而易举的就将他的整个世界给吞噬。
他最终闭起了眼睛,并且很快睡得人事不知。
大概许多人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经历:自己眼睛紧闭,还在沉睡,可是意识已经先一步苏醒;这个时候,我们已经可以感觉到自己正在思考,但却像是有一道无形的线拴着眼皮,只能在黑暗里茫无目的又混乱地想着自己都不太明白的东西。
徐丹瑜正陷入这样的情况。
他的眼睛还闭着,可是意识已经先一步清醒了。他的思维乱糟糟的,好像有许多个念头在脑海里穿行着,又好像这些念头从没有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我怎么了?
徐丹瑜困惑地想。
我应该醒来!
他突然又想。
我还有事,我应该醒来!可我有什么事?我——
念头到这里戛然而止,他已经奋力睁开了黏在一起的眼睑!
而后,在昏暗光线下褪色了斑驳的藏在阴影中的横梁,就这样堂而皇之地闯进他的视线里。
这是一个徐丹瑜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
它好像是一间许久没有香火的庙。
案桌后的弥勒佛身上的金箔已经剥落大半了,上面落了厚厚的灰,还有大大小小的蜘蛛网;香炉里虽然插着许多只香,但它们早就烧颓了,只有灰白色的灰烬在香炉中沉默;铺着红毡布的案桌之上倒是还供着瓜果的,只是那些瓜果已经放了不知多久,早就全烂了,苍蝇围着那些瓜果嗡嗡的叫着,白虫子在腐烂的地方进进出出……
徐丹瑜腹中一阵翻涌。
他这时总算没有再发呆,赶忙自自己躺着的蒲团上站了起来,不想他刚一站定,就听见有声音随着寺庙敞开大门处灌进来的阴风一起传递到他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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