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楚寒衣青
父亲自己是个大才子,从没有女儿无才便是德的想法。
父亲应该是很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他的衣钵传人,因为父亲是在贞弘十三年中的进士,而她隔年便出生了。
这在父亲看来,简直就是个再明白不过的征兆……否则那么爱书的父亲,也不会隔三差五的就给她几本珍本了。
徐善然将绿鹦特意拿出来的珍本稍微翻了翻,说:“回头将两个耳房都收拾了,里头的绣架花牌一概都收了,摆两张大桌子,两个大书架,过两天我亲自去库里看看,将里头的书本都搬出来摆好。”
“我明白了,姑娘。”绿鹦答应。
徐善然又去看徐佩东让打的时新式样的金银首饰,见一个个看起来都精工雕琢价值不凡,也不由叹了一口气,随意说:“这些就都收起来吧,我的首饰这么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戴完。”
绿鹦低眉顺眼的不说话。这个时候,她倒能多少窥到徐善然的想法:眼看着吃的穿的用的戴的无一不精,偏偏姑娘要用的是活钱,到底才七岁,之前的两百两还是左挪右凑弄出来的,看今日姑娘说话的口气,这两百两是远远不够的,又不能跟老爷太太伸手要……这些首饰虽说都镶金嵌宝,真要换钱也便宜,但湛国公府的嫡小姐银子不凑手拿首饰去换钱?这要传出去,真个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只不知道,接下去,这些银子该怎么弄……
见善 第十五章 马车礼单书阁
其实对徐善然而言,需要解决的问题又何止是一个钱要怎么来?
不过任何事情都是一步一步做成的,太远的那些不必去说,对于现在的她而言,目的非常明确。
她要做事,就需要更多的自由,需要更多的银子。
而有了更多的自由之后,银子并不真正难以到手,毕竟不管她父亲她母亲,乃至湛国公府,都并不缺银子花。
就如同老夫人与朱嬷嬷私下分析的那样,一连好几天,徐善然都在晚间去老夫人的佛堂里,一边听着老夫人诵经,一边捡着佛豆;老夫人有同她说话,她就接上两句,和祖母快快乐乐地聊天;老夫人没有和她说话,她也不主动开口,只琢磨着石子中的豆子,好像捡着捡着就能从中捡出一块金子来。
时间就在这两个人互相抻着中慢慢流逝,一旁的朱嬷嬷看着又有些好笑又有些担忧,眼瞅着自家老主人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有些怒气,不由想要去提醒徐善然。只没有想到,在她还没张口之前,徐善然已经在第十日上头自个开了口:
“祖母,孙女想求您一件事。”
这开门见山的一句话在前十天的铺垫之后简直显得说不出的爽利,朱嬷嬷眼看着自家主人的嘴角得意的翘了一下,又威严地平复下去。
老夫人不急不躁,依旧念完了今天的经,自觉磨够了孙女,才说:“什么事情?”
“我想和大婶婶一起管家。”徐善然并不转弯,说得简单直白,“不需要太多,叫我管一些小地方就足够了。”
老夫人淡淡说:“这就是你这几天想要跟我说的话?”
“是,就是这个。”
“那为什么一开始不说?”老夫人问。
“因为孙女觉得一开始就直接求这个的话,祖母多半不会同意。”徐善然说。
“那你觉得我现在就会同意了?”
“因为这一种方法要做的准备已经做尽了,祖母再不同意,孙女也就只能换个别的法子了。”徐善然说。
这可是自己之前没有料中的一句话。
老夫人打量了一下徐善然:“你还有什么其他的准备?”
徐善然沉默了一会,看着坐在佛像下的祖母,她想了想:“比如……撒娇?耍无赖?再不行的话就一哭二闹?”
老夫人:“……”
朱嬷嬷:“……”她觉得自家主子又想笑了。
但最后,老夫人也没有笑,只是沉冷着脸,赶徐善然走:“行了,你回去吧,没事别天天晚上来打扰我!”
徐善然“嗯”了一声,从杌子上站起来,从从容容说:“孙女谢祖母同意。”
老夫人的眉头就皱起来了,眉间深深的纹路能夹死只苍蝇。
徐善然猜祖母大概是想说句“我哪里答应你了”,不过一直等到她转身离开佛堂的时候,这句话都没有传到徐善然耳朵里。
……这就是家人啊,要做些什么,简直出乎意料的简单。徐善然想。
等真到了外头,哪个能这样宠着你?
徐善然走后,朱嬷嬷笑道:“老夫人,这下您肯定知道五姑娘是怎么哄四太太的吧。”
老夫人沉默片刻,无奈说了句“这促狭鬼”,到底露出了微笑。
作为国公府中辈分最高的女性长辈,老夫人做事向来雷厉风行。
不过两天时间,徐善然还在屋子里和何氏挑着外头布庄新送来的时兴花样,窦氏就遣人过来说是找姑娘去议事。
因徐善然从没有跟何氏说过这些事,何氏一时间吃惊极了:“大嫂怎么会突然找善姐儿过去做事情。”
由窦氏派过来的也是窦氏的心腹妈妈,多少知道些事情,心里也颇有些笑话何氏是个拎不清的,连自己女儿做了什么事都不知道,现下便笑着不言语,只拿眼神看徐善然。
徐善然不理会这眼神间的小官司,只和自己母亲说话:“许是因为我前两天一直去祖母那里说话,祖母起了心思要磨练我一番吧。”
何氏是有点怕自己的婆母的。
这倒并非她进来的这些年老夫人给了她什么脸色,只是一来她进门许多年无所出,哪怕到了现在也没有亲生儿子,底气多少有些不足;二来老夫人哪怕对待自己儿子女儿自己孙子孙女都经常冷脸,就更加不可能对媳妇和颜悦色。
现下一听见女儿要做的事情是婆母吩咐的,何氏反射性地就要点头,但又是爱女之心占了上风,她没有点下头,而是略微担忧的和桂妈妈商量:“也不知道母亲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祖母会有什么别的意思?”徐善然神情自若地笑道,“祖母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难道自家祖母还会和孙女打什么官司?”
桂妈妈这时候思量过了,也赞同徐善然的说法:“太太,我看正如姑娘所说的,老夫人怎么吩咐怎么做,就是对长辈的孝心了。”
何氏听到这里,总算罢了,但又问:“要不就让桂妈妈和你一起过去?”
这些天来徐善然一直去老夫人的院子里,为着的就是自己单独能做些事情,怎么可能再带一个人过去,当下温言软语的撒娇一番,便打消了何氏的想法,自己带着绿鹦,和由窦氏派来的妈妈一起,往窦氏所在的院子走去。
国公府老夫人张氏所出的几个儿子中,现任的湛国公徐佩凤已经年三十有八,大儿子再过两三个月就要迎新妇进门,比四老爷徐佩东足足大了十岁,而马上要当婆婆的窦氏也比何氏大上差不多十岁有余。
因着平日里和妯娌何氏相处得十分好,窦氏往常看着徐善然甚至比看着自己的两个庶女还高兴些。
今日也是,徐善然来到了窦氏这里,先被窦氏执着手问了一番身体如何回家有什么不适应之后,窦氏才笑着指了身旁一个衣衫干净,头发梳得利索的妇人:“这位张妈妈也算是我身旁做事做老了的人,你看她怎么样?”
徐善然一下就知道了窦氏帮衬的意思。但她连母亲那里的桂妈妈都拒绝了,怎么会再要一个张妈妈?当下只做不知,微微笑道:“婶婶身旁的妈妈自然是好的,等日后我还得向妈妈们请教一二。”
说的是日后,可见眼下是不肯要了。窦氏一听这话,就明白的一清二楚,当下不再提这话头,将该交接的东西一一交给徐善然后,便不再多留对方,放小姑娘去见那些已接到消息的仆妇下人。
不曾想刚送走徐善然,自家老爷就从外头回来了。
窦氏连忙下地迎上,刚刚迎上去说声“老爷那案子审完了?可算回家了!”,就听自家老爷回头疑道:
“我今日回来,怎么见有些人走的方向不对?”
自家老爷是左都御史,既能纠劾百司又能风闻奏事,再加上他本就是个精细的性子,当久了这官现在真个看到什么不对劲的小事情也要稍作思量一番。
窦氏笑着将婆母的吩咐和自家老爷说了,又说:“本来我想着今年府里的春日宴也快到了,善姐儿年前生了那么一场大病,虽说早就大好了,但外头的人毕竟不知道,不管怎么说,都要将人多多的请来,让她们好好看看善姐儿……在这个关口,我本想着母亲既然想让善姐儿管些事情,不若就趁着这个机会,干脆将府里的几个丫头都叫过来,一个人分管一些也好。没想母亲倒说这些依旧例就是,若还有人想先学管家,就让她们去她那儿说。”
徐佩凤已经在小厮的服侍下换下官服,另穿了套半新不旧的家居服,不由道:“哦,善姐儿是自己去找母亲说的?”
“想来是的。”窦氏点点头,一边给徐佩凤递了杯茶,一边又说,“其他倒还好,善姐儿选着要做的事情却真个古怪,要说看着显眼,她不去管厨房管门房;要说锻炼能力,她也不去做库房采办的事情,偏偏选了既不显眼也不算复杂的马车、抄录礼单、收拾书阁这样的事情去做……”
徐佩凤正靠在椅子上休息,小厮在背后为他捶捏肩背。他听了窦氏的话,也没多想,就笑道:“这你就不懂了,管马车的出入比采办都方便,抄录礼单直接就掌握了府里与各家的关系,还有那书阁——”
“书阁怎么了?”窦氏接话。徐佩凤说她不懂她也并不生气,只微微有点好笑:自家老爷这职业毛病真个不轻,就是回家看家里的人,也非要把事情往深处想,也不想想他的侄女今年只得七岁呢!
“书阁……也许就是去看看书吧?”徐佩凤这回想了一会,才说,说完之后就看见自家妻子望着自己笑,不由也笑了起来,“想太多了!兴许是母亲给直接给选的。”
窦氏觉得这倒很有可能,附和着点了头后,又说起前些天徐善然与赵云瑰的事情。
徐佩凤不以为然,微微哼笑一声,为这次的事情做个注语:“家事不掌,谈何国事?”
徐善然坐在不及居中靠边的八角小凉亭里。
这本是建来供她闲暇时赏花弄月用的,现在因着轩敞,被临时收拾出来作为她见下仆的地方。
常年被萧萧竹木掩映,又环着假山池塘的清幽之地似乎在一夕之间就热闹起来了。
徐善然看着庭外束手站立,多多少少有些神色浮动的媳妇妈妈,静了片刻,开声说:
“你们也听清楚了大婶婶的话,往后马车、礼单、书阁便由我来管,马轿车辇的管理,礼单的抄录,书阁的收拾,都没有什么碍难的地方,你们依着旧例,妥妥当当的做好就是;我的规矩也很简单……”
每个高位者御下都有自己的习惯。
如果说林世宣的偏好是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又时时表现自己的智珠在握,借深不可测之感掌握人心的话,徐善然的喜好就直白了许多。
许多时间里,她都会将话说透,做对了赏,做错了罚,分分明明。
见善 第十六章 夤夜深
怀恩伯府的后院里有一株很大的榆树。枝干遒劲,蜿蜒伸展,椭圆的叶片层层叠叠,密密地遮住天空也遮住坐在上边的人。
邵劲现在就坐在这株树的枝干上望着树下的人。
姜氏唯一的儿子仿佛去哪儿都要带上一大群的跟班,在大慈寺的时候是,在这个时候也是。
该不会是怕自己一个人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被人敲闷棍了吧!他不无恶意地想,就听底下那群人的笑声远远地冲上枝头:
“快下来!快下来!玩骑竹马打仗!”
这一群人说完这句话后,邵方又单独冲邵劲喊道:“邵劲你下来,给我当马骑一次我带来的东西就都给你吃!”
话音落下,底下邵方带来的那群人又是嘻嘻哈哈地笑了一通。
这院子里的婢女小厮还站在一边,都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只当做什么也没有听见。
邵劲也当做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他蹲在一枝枝桠比较细瘦的枝干上,借着身体的遮挡,不住用手中的石片去割枝条与树干相连处。
任何嘲笑、调戏、辱骂,就和游戏一样,总要有来有往才有意思,现在不管邵方一行人说出什么样的话语,跑到树上去的邵劲就是不搭腔没反应,那一群人也就渐渐没有了意思,最后还是邵方先撇撇嘴,当先向外走去:“算了,特意带东西来给他他也不吃,真是不识好人心,果然如母亲所说是个天生的贱种。”
“少爷说得没错,少爷说得没错!”旁边的跟班凑趣地附和着,又有最机灵精明的那个为了奉承邵方,左右看看,跑到院子的角落拣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对自家主人说:“少爷您看!”说着旋起手臂,卯足力气照着邵劲蹲坐的那根枝桠砸去。
本来要走的邵方等人纷纷朝着那飞起的石头看去,邵劲当然也听见看见了。
不过只抬眼一瞅,他就在心里暗骂一声傻逼!
就这准头还跑出来献丑,大活人站着让丢都不定能丢中,还敢砸树枝,简直马不知脸长!
但这样想归这样想,这飞来的石头倒正好帮了邵劲一个忙,邵劲将手里那片割着树枝的石头在树干凹陷处放好,自己则放开勾着树木主干的一只手臂,又由坐变蹲,不错眼盯着那飞来的石块,在心里暗暗计算着,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右脚重重一剁枝干,本来就被割到一半的树枝顿时断裂,连着站在上面的邵劲还有更下边的石头一起,刹那往地上摔去!
这一下不过电光石火,在周围的人看来就仿佛是石头砸中了树枝,于是站在上面的人吓了一大跳,自己掰断树枝又摔下来。
事情发展到这样,邵方那边的人固然喜笑颜开,高高低低的口哨就跟群鸟一样飞起,那些站在角落当做什么也没有听见的下仆却也立刻有了反应。
他们都是被姜氏特意拨到这个院子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看住邵劲,这个看住的范围很大,包括让邵劲找不到吃的,出不去,也包括让邵劲身上没有他人或者自己留下的伤痕等。
只见那一群人中最健硕的几个一起走到院子口,口里说着软话,手下却不放松,稍微推拒着就将邵方等人推出了院子,而剩下的婢女本来想去扶摔倒在地的邵劲,没想到看上去摔得挺惨的人倒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溜烟从地上爬起来,跑进房间里砰地一下关上了门。
这下好了,怀恩伯府的小主人走了,邵劲也自己跑进屋子里了,守着院子的下仆又没有事情可做,重新回到自己刚才呆的角落,坐在石桌旁照旧喝酒吃肉闲侃大山。
而闭合的门板之后,跑进来的邵劲站在门后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听那些人已经再次开始聊天,不可能会跟着进来之后,才抖一抖手,将藏在袖子中的几根榆树枝桠抖到了掌心之中。
这大概三五根的枝桠有长有短,最长的比小臂还长上一些,上面还有分叉与叶片,本身则带着轻微的弧度;而最短的不过巴掌长,但中段有分叉,是“丫”字型的模样。
邵劲拿着这些东西坐到桌子前,将上头的树叶和细小树枝全部都拔掉拗断,又在拿着它们相互对比一下,选中了最小的“丫”字和一根稍短些,但弧度颇为明显的留下,其他则与那些弄下来的树叶放做一堆。
跟着他反身踩上床铺,轻轻跳起的同时伸手往床梁一摸,就摸出自己缠好的八股纳鞋底的线和一块从鞋子上拆下来的鹿皮。
再将鹿皮穿在线中央,线两头分别缠上“丫”字树叉的两端锁紧,用手指扯扯试了一下力道,觉得差不多之后,先将桌上的茶杯拿起三个,分散摆在屋子的东面角落,自己则翻出早就准备好的小石子,退后到屋子里最远的地方,看也不看,抬手就弹!
“嘭嘭嘭!”
一连三声的爆响的同时,邵劲立刻用力踹翻自己身旁的小香几,借着香几上瓷瓶砸碎的声音来掩盖弹弓射中目标的声音,跟着他又蹿到门旁,在门后听着外头的声音,好一会儿,也只听见有人喊了声:
“劲少爷,发生了什么事?”
邵劲当然没有做声。
那人等了一会,又重复问了一回;这一次,不过多久外头就有声音再想起来:
“没啥事,别管了。”
“别管别管,吃东西吧。”
“唉,要说起来,里头的也有点可怜……”
“酒喝多了吧!瞎咧咧什么呢!”
外头再没有声音传进来,邵劲也没有再听下去,只离开门后走到放杯子的地方,蹲下查看。
只见三个白瓷绘彩杯子有两个被击中了正中间,碎成一片片的;还剩下一个只碎掉了左半边,显然是他弹石子的时候失了准头。
邵劲拣起最后一个杯子,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半天,想着上一辈子这些全是自己玩剩下的把戏,就是闭着眼睛盲打五个六个也当游戏一样……
“算了算了。”他嘀咕说,“上一辈子我还顿顿讲究营养均衡每过一年就要找专业的营养师过来根据身体列菜单呢,哪像现在混得这么惨,空有身手结果吃不饱,骨头脆的估计跟人撞一下就要裂掉……这一家子简直全都是神经病,庶子就不是人啊?你有种管不住自己的老二,有种好好照顾自己长大的精子啊!……”
说来说去,到底是越想越惆怅,只能恨恨地捏紧手中的自制弹弓,琢磨着那些可能的机会。
结果没琢磨两下,就听“呱”的一声,跟着脑袋上一重。
邵劲不用抬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气得用拿着弹弓的手往脑袋上一挥,骂道:“死青蛙,再往我脑袋上跳早晚把你剥皮拆骨!”
青蛙:“呱!”
挂在西边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升到了正中央。
徐善巧在三太太这里都哭了小半刻钟了。
三太太最近只觉得自己做什么什么不顺,前头才险些被自己老爷打了,今天就看见女儿哭得肝肠寸断,她哄了许久,也觉得身心俱疲,不由道:“谁给你委屈受了,哪个下人不听话了,你好歹说上两句话……你什么都不说,母亲怎么知道要怎么帮你?”
徐善巧又哭了半晌,才从嘴里憋出一句话:“祖母偏心!”
赵氏这两天全部心思都去猜测丈夫的想法了,一时间完全顾不上府中事物,听见这句话就是一愣,问道:“你祖母怎么偏心了?”
徐善巧又是光哭着不说话。
赵氏不得已看向一旁的侄女,希望能从中得到答案。
赵云瑰刚才并不是和徐善巧一起进来的,她本来就坐在赵氏这里陪着赵氏说话,结果徐善巧一进来就扑到赵氏怀中大哭,不止将赵氏弄懵了,也将她要说的那些话全给打断了。
现在听见赵氏的询问,她微微有点尴尬,说得含糊:“大抵是因为五妹妹的事情……”
“徐善然?”赵氏细细的柳眉禁不住就扬了起来,“怎么回事?”
赵云瑰将徐善然协助窦氏管理府中事务的事情大概说了,又说:“除了五妹妹之外,其他姐姐妹妹都没有收到消息……”
赵氏的嘴唇忍不住颤抖起来,抖了好半晌,她才呼出一口气,拍着女儿的肩膀说:“好孩子,这件事……这件事你先别管,管家又累又烦呢,你如果想要试试,你那院子,娘亲的院子都可以……”
“不是这个,娘!”徐善巧真的说不出的伤心,“以前是现在也是,为什么我总比不上徐善然?我和她都排善字辈,徐善然还比我小呢!结果家里大家都喊她善姐儿,难道我的名字里就没有一个善字了吗?再有这次,丹霞丹晨两位姐姐没有,我没有,丹青也没有,就她徐善然——”
“你若事事都要跟你五妹妹比,怎么不干脆去四弟四弟妹那里,当了他们的第三个女儿?”中年男性的声音忽地插入徐善巧的话间。
屋中众人齐齐一惊,转头看去,只见徐含章目中含怒,大步自外头走来!
“老爷,您回来了……”这是自那晚之后赵氏第一次见到徐含章,忙迎上前,心中兀自忐忑。
“你们两个先带姑娘下去。”徐含章对赵氏点了一下头,又对屋内伺候的丫头说。
徐善巧经过刚才一吓也有些不敢说话,丫头上来扶她了,她也没挣扎,起来跟着她们走出去。自己姑姑姑父的女儿都走了,赵云瑰当然更不可能留下来,早早行了礼就回避出去。
一时间,屋中只剩下赵氏与徐含章两人。
昏黄的灯火在罩子里摇曳,赵氏拎着帕子,脸上保持着笑容,但笑容却总有些僵硬:“老爷……要不要先坐下?”
徐含章看着近在咫尺的发妻,想着女儿刚才诉说的委屈,各种念头兜兜转转到最后,也只化作一声叹息:“夫人,我错了!”
赵氏的眼泪刷一下就掉了下来。
屋子里的对话被灯火包着、被门板阻着、还剩下的那一些,也消融在静悄悄的夜色里。
棠心费力地将最后一桶水倒进大木桶里,旋即倚着木桶喘了半天的气,才终于缓过来,将空桶放在一旁,自己则朝外头走去。
三老爷院中的妈妈看见她从屋子里走出来,笑道:“哎呀,做完了?这可真麻烦你了!”
“没事的,也就是顺手而已,下次有什么事妈妈再叫我没关系的。”棠心扬起笑容,甜甜的和那妈妈闲话了一会,才拖着步子走出三老爷的院子。
她走的是下人的后罩房,那些坐在角落守着门的婆子没事干了总会闲磕叨,主人房里的那点子事在她们口中简直就要翻来覆去地嚼到再没有滋味了才肯吐掉。
最近一段时间里,棠心除了忙完自己的洒扫之外,总是在府中各处帮着忙,帮来帮去,就听到了许许多多的边角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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