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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品寒士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道三痴
……
就在慕容暐正式降晋的这一日,离邺城两千里外的长安,秦主苻坚在明光殿东堂大集群臣,商议应对晋军北伐之策,因为从河北传来的消息,晋军前锋已逼近燕都邺城,慕容评率二十万大军屯于漳水北岸拒敌——
吏部尚书权翼言道:“今桓温大军北上,河南空虚,我军虽有渑池之败,乃是轻敌之故,不能因为一时败绩而龟守不出,此时是再出潼关之良机也。”
苻坚问:“谁愿领兵出征?”
诸将面面相觑,无人敢请命,六月初率两万步骑出潼关的邓羌、苟池二将乃是秦国有名的猛将,结果苟池战死、邓羌大败,这让关中诸将对晋军有畏惧之心——
苻坚见诸将畏怯,很是失望,目视尚书令王猛,王猛是治国用兵的文武全才,苻坚希望王猛排难而上、接此重任——
王猛问权翼:“权尚书以为,桓温何日能破慕容评?”
权翼道:“燕军二十万,晋军六万,燕军即便不能胜,守城应是无虞。”
王猛斩钉截铁道:“我料不出半月,便有晋军破邺的消息传回。”
自苻坚以下,众皆失色,王猛一向料事如神,众人不敢不信——
苻坚问:“若果如此,当如何应对?”
王猛道:“此时若兵出壶关、晋阳,占领这两处雄关险地,则进可觊觎太行山以东之地,退则足以据险自守,此为上策;出兵陇右,先平凉州张天锡,使得我大秦无西顾之忧,乃可一心应对晋人的进逼,此为中策;出兵潼关,略取洛阳、巩县,胜败难料,一旦桓温稳定了河北,渡河夹击,我军势必又要退回关中,此为下策——”
阳平公苻融道:“若桓温果真能迅速占据邺城,我军出潼关实不可行,那么即行上策占领壶关、晋阳如何?”
王猛道:“壶关、晋阳兵多粮足,岂是仓促能攻下的!桓温善能用兵,陈操之更有非常之能,岂会不知壶关、晋阳乃必争之地,一旦慕容暐归降,桓温即会遣人招降壶关的慕容庄和晋阳的慕容越,虽然我秦国亦可前往招降,但显然不如燕主慕容暐招降有力,而且前年慕容庄和慕容越曾追随慕容恪进攻我蒲坂——”
苻坚与堂上众臣都明白,王猛所说的上中下三策,只有中策可行,凉州张天锡,其先祖张轨是晋惠帝时的凉州刺史兼领护羌校尉,八王之乱、五胡乱华时,凉州张氏割地自立,但依旧奉晋愍帝年号,最盛时据有凉、沙、河三州,咸安元年,张天锡杀死侄子张玄靓,自立为大将军、校尉、凉州牧、西平公,张天锡虽与建康晋室没有往来,但还是奉晋的正朔,桓温既已灭燕,传书张天锡,约其举兵袭秦后路,张天锡必响应之,然后桓温率兵从并州来攻,秦危矣!
苻坚沉吟片刻,即命整军准备征伐凉州张天锡,苻坚相信王猛的判断,晋军势大,此时与其争锋是不明智的,只有先扫平凉州,无后顾之忧,据崤函之险、关陇之富,与晋抗衡,静待时变,徐图争霸中原——
果然,旬日后,从邺都传来消息,慕容评二十万大军溃败,晋军占据邺城,慕容暐逃出邺城又被追回,已正式降晋。
苻坚心下惊惧,深服王猛之智,一面加强秦燕边境的防卫,一面遣王猛督镇南将军杨安等十将率步骑六万伐凉——





上品寒士 五十八、我为卿狂
五十八、我为卿狂
桓熙是在为桓石虔、田洛诸将奔赴壶关、晋阳祖道壮行时获知清河公主与陈操之前夜在冰井台私会这一消息的,登时气得摔破了酒樽,推案而起,领着几个扈从气势汹汹赶往西门豹祠,桓冲、陈操之正在西门豹祠外为檀玄、冉盛这些远征龙城的将士置酒送行,桓熙拍马赶到,也不顾叔父桓冲在场、诸将环视,大声质问陈操之:“陈司马,你何敢违抗军令,擅自进邺宫奸占清河公主!”
檀济、冉盛都知道陈操之与清河公主之事,但不知道桓熙也觊觎清河公主的美色,见桓熙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中责问陈操之,都觉得桓熙小题大作,陈操之纳一个鲜卑公主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陈操之淡然道:“此事稍后再禀知桓刺史,现在且让远征龙城的将士饮酒启程,祝早日凯旋归来。”
桓熙对陈操之的恨意积蓄已深,今日决心借清河公主之事大闹一场,见陈操之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更是恼怒,喝命左右扈从将陈操之缚了,左右扈从迟疑没敢动手——
桓冲开口道:“伯道,再大的事也等出征将士启行后再说。”
桓熙急怒攻心,已无法理喻,只觉人人都与他作对,连五叔父桓冲也帮着陈操之说话,真要气炸了肺,两眼几乎要冒出火来,翻身上马,往城中奔回,向父亲桓温告发陈操之去了——
这边桓冲、陈操之送北征将士渡漳水而去后,也打马回城,路上桓冲问陈操之与鲜卑公主情事原委,陈操之据实相告,桓冲笑道:“江左卫玠,诚天下第一风流人也,既是那鲜卑公主甘愿委身,那还有何话说——伯道何以如此盛怒?”
陈操之道:“或许是误听他人流言,以为我是闯宫霸占清河公主吧。”
桓冲皱眉摇头,觉得侄子桓熙自毁容之后,性情日渐乖戾,方才也不顾他这个叔父在场、众将环视,竟咆哮如雷,着实无礼。
桓冲回到乐安王府,桓温即遣侍者来请桓冲商量大事——
桓温足疾近日又见严重,此时正在卧室命军医为他针灸,见桓冲来,便道:“买德,坐,稍待。”
桓冲小字买德郎,其父桓彝死于苏峻之乱时,长兄桓温年仅十七岁、桓冲尚在襁褓中,家贫,其母患病,须食羊肉以解,无由得之,桓温没有办法,向一富户乞羊,欲以幼弟桓冲为质,就是说把桓冲卖给人家了,那富户言不欲为质,而愿意代养桓冲数年,故小字买德郎,桓冲出仕后,思欲报答当年羊主,但战乱流离,那羊主一家已不知去向,三年前桓冲出镇江州,出射,途经一村舍,瞥见当年羊主于堂边看,桓冲大喜,下马拜见,羊主老迈,茫然不识贵人伊谁,桓冲说:“我买德也。”羊主揾目相视,喜道:“买德郎,今贵矣,未相忘乎。”桓冲遂厚报之——
军医为桓温针灸后提着药箧退出,室内只有桓温、桓冲二人,桓温箕坐着,问:“五弟可知陈操之夜入邺宫之事?”
桓冲便将方才陈操之所说的转述一遍,桓温点头道:“我也料陈操之不会这般荒唐,那鲜卑公主两年前就对陈操之情有独钟,现在国破家亡,傲气全无,乃作夜奔之事,只是陈操之已有二妻,难道慕容暐之妹要给陈操之妾?”
桓冲笑道:“大兄当年不也以成汉公主做妾,当然,鲜卑慕容氏非成汉李氏可比。”
桓温不由回想起十八年前初见李静姝的情景,那时李静姝十三岁,亭亭玉立如春日秀树,不知这个清河公主慕容钦忱比当年的李静姝如何?
这念头一闪而逝,桓温老病矣,已无此兴致,说道:“五弟有所不知,熙儿对这个清河公主甚是渴慕,求我赏赐于他,你看此事可笑否,为一女子,竟让熙儿与陈操之生了嫌隙,难怪春秋时勾践要送西施给夫差了,美色,毒物也!”
桓冲心道:“方才见桓熙视陈操之如仇,原来如此!”说道:“这个自然是大兄作主,只不过陈操之与清河公主夜半私会之事被田洛诸将撞见,已传得尽人皆知了。”
桓温道:“熙儿面部箭伤之后,容貌已不招妇人喜,那清河公主当然是愿意委身陈操之的,我若硬夺之赏赐于熙儿,鲜卑女子刚烈,只怕有不测之变,那时非但慕容氏怨我,陈操之也必心怀怨意,不如顺水推舟,就将清河公主赐于陈操之,五弟以为如何?”
桓冲笑道:“如此,陈操之岂不是太过受惠,而伯道侄儿亦将有怨言。”
桓温皱眉道:“我所虑也正为此,陈操之已联姻陆、谢二族,若再让他得到慕容氏的支持,恐非我能控制,陈操之目下虽然看似忠诚端谨,但随着时势变化,人心也是会变的,想我当年,何曾有——”
桓温闭嘴不言,五弟桓冲谦虚端恭、勤于王事,对他这个兄长代晋自立的野心一向是意有保留、不肯附和,所以他也从未与五弟说及篡位之事——
桓温改口道:“我不欲在江东为桓氏再树一强敌,但陈操之实有惊人才干,此次北伐立下大功,目标下用人之际,我亦不能贬抑之,如此奈何?”
桓冲沉思半晌,说道:“不如就让陈操之留在邺城——”
桓温紫石眸一闪,接口道:“五弟之意我已明了,以陈操之北伐之功,擢升刺史是理所当然的,就让他做冀州刺史,坐镇邺城,燕境初定,纷争必多,而且北有代国、西有强秦,陈操之要殚精竭虑才能保得燕境安宁,而钱唐陈氏宗族子弟,当然要留在江东,这样也不惧陈操之有异心。”
中原、河北之地先后被匈奴、羯人和鲜卑人占据已历六十年,桓温对治理燕境信心不足,他也不可能长留河北,必须尽快回江东求九锡、谋大事,而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已年老体衰,若是十年前,他是不会让陈操之留在邺城的,但现在,除了陈操之,实无合适的人选来镇守邺城,桓豁、桓冲分别镇守荆州和江州,这两个大州都必须牢牢掌握在桓氏手中的,在桓温心里,江东依然比中原更为重要——
桓冲提醒道:“四兄隐居宛陵,现在可以复出了。”
桓温点点头,四弟桓秘虽然与他不睦,但总是他龙亢桓氏的嫡系,收复燕境,有大批州郡长吏需要任命,这时侯当然大力任用桓氏亲信——
桓温、桓冲兄弟二人密议良久,基本议定河南、河北诸州郡长吏和主要官员的人选,明日再召诸将商议一下,然后就要遣使送慕容暐等人去江东朝见皇帝,一并请功表彰、颁发诏命——
桓冲从兄长桓温的卧室出来,桓熙在廊下来回踱步,心里着急,见到桓冲,忙施礼问:“五叔父与我父何事长谈?”
桓冲对这个比他没小几岁的侄子印象不佳,说道:“你进去吧,汝父有事吩咐于你。”
桓熙既忐忑不安又满怀期待地进到父亲的卧室,施礼后跪坐着,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桓温开口便道:“那鲜卑公主你不要再纠缠了,既已私奔陈操之,争来有何趣!”
桓熙一听就急了:“父亲,孩儿极爱那鲜卑公主,这几日辗转反侧、寤寐思服,请父亲一定成全。”
桓温一听这话,很是不悦,为一女子神魂颠倒,将来如何承继他桓氏基业、达成魏文、晋武之事,喝道:“我意已决,休得多言,不日你将随汝叔父一道解送慕容暐诸人回江东请功、觐见皇帝、接受封赏,好了,你退下吧。”
桓熙默默无言退出,心里的羞愤难以言喻,尤恨父亲桓温,父亲总是将其意愿强加于他,而且不容辩驳,桓熙觉得自己在父亲的威势和阴影下过于唯唯诺诺了,他必须尽快接手父亲的基业,他要大权在握!
……
这日傍晚,清河公主去九华宫拜见母后可足浑氏,直言自己要嫁给陈操之,并说前夜已出宫与陈操之私会,把她母后可足浑氏惊得目瞪口呆,急命宫人去请慕容暐来——
慕容暐匆匆赶到,听罢母后所言,便对妹妹清河公主说道:“钦钦,陈操之不过六品州司马兼领五品鹰扬将军,如何能保护得了你?”
慕容钦忱道:“官职高低又如何,皇兄贵为大燕之主,不是也不能保护我吗!”
慕容暐满面羞惭,不能出声。
可足浑氏道:“可是陈操之已有二妻,钦钦难道甘为妾侍?上面有两个大妇,那可不好侍候。”
慕容钦忱低着头,强忍着心中委屈,说道:“以后的事我也不知道,我只记住他说了的,会尽力保护我。”
可足浑氏与慕容暐面面相觑,深感亡国的悲哀,母子二人商议了一下,决定明日让可足浑翼去拜访一下陈操之,看陈操之能没有能力娶慕容钦忱,这可需要桓温准许啊。




上品寒士 五十九、紫碧纱纹裙
五十九、紫碧纱纹裙
这日是八月中秋节,晋大司马桓温在故燕上庸王府宴请留守邺城的北伐诸将,慕容暐、可足浑翼、余蔚等故燕君臣亦应邀与会,宴会开始之前,可足浑翼私下对陈操之道:“陈司马,两年前钦钦欲招你为婿,却留你不得,未想时过境迁,又转回到钦钦婚姻之事上,不知陈司马有何打算?”
陈操之对桓温的心意猜得极透,他知道桓温急着归江东,权衡再三会让他留守邺城的,乃微笑致答:“操之岂敢辜负钦钦殿下之情,事情这两日便见分晓。”
可足浑翼没问出什么结果,但陈操之对钦钦有意是确定无疑的,又因这两日邺中传言桓温要把慕容暐等人送往建康,这让慕容暐感到前途叵测,命可足浑翼试探一下陈操之口气,毕竟陈操之是桓温帐下第一谋士,而且因为慕容钦忱的关系,陈操之应该不会过于冷淡——
可足浑翼问道:“我闻桓公不日将送——”可足浑翼不知该怎么称呼慕容暐,只好道:“——将送钦钦兄长去建康,不知确否?”
陈操之道:“请宽心,去建康觐见皇帝是必要的礼节,皇帝仁慈,桓公英明,必厚待故燕之主。”
可足浑翼听陈操之这么说,知道慕容暐去建康是势在必行的,乃道:“羁旅之臣,免罪为幸,若能还守祖宗坟墓,更是桓公的恩惠,请陈司马务必代为美言。”
陈操之含笑道:“若桓公问及,在下会妥为应对的。”
这时,桓温乘板舆来到,宴会开始,晋军文吏武将自是把酒尽欢,故燕君臣则是强颜欢笑,慕容暐很担心桓温会在宴集上故意羞辱他,慕容暐曾听史官讲晋愍帝故事,匈奴刘聪攻破长安,晋愍帝司马邺裸背含璧乘羊车出降,刘聪这个自称是刘备后人的匈奴胡种对晋愍帝司马邺是百般侮辱,出猎时命司马邺全身披挂,手执长戟,作为前导,长安百姓见了,围观痛哭;刘聪在光极殿宴会群臣时,命司马邺青衣小帽、奴仆装束,为刘汉君臣斟酒,在座的晋降臣皆流涕,刘聪担心晋人奉司马邺复国,遂将其处死——
慕容暐最害怕的就是晋人会这样对付他,在晋人眼里,鲜卑、匈奴、氐羯都是胡人,晋怀帝、晋愍帝曾被匈奴人羞辱,现在燕国被晋所灭,晋人要把对匈奴人的仇恨迁怒到他慕容暐头上,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慕容暐一想到自己会受到那样的屈辱,就紧张得浑身发抖、冷汗湿背,他暗下决心若桓温这样对待他,那他决意自尽、宁死不辱。
中秋筵席直至傍晚方散,慕容暐安然无事,与可足浑翼诸人辞出上庸王府时,慕容暐既如释重负,却又若有所失,战战兢兢等待的打击和羞辱没有到来,心里反而不踏实似的——
桓温留谢玄、陈操之、桓冲、桓熙、桓石秀五人议事,说及下月初送慕容暐及燕后妃、王公、百官去建康之事,桓温特意问陈操之:“陈掾以为当如何安置慕容暐以及先期归附的慕容垂诸人?”
陈操之心知桓温这样问他是有深意的,看来桓温的确是要让他留守邺城,却又担心他连结鲜卑诸部以后无法控制,当下道:“慕容暐,无足虑也,明公应表奏朝廷,封慕容暐为侯,令其闲居建康,不得归河北,其余故燕王公大臣,大抵如此安置,这其中慕容垂父子,龙虎也,非可驯之物,明公万勿惜才,而使其掌兵,不然,借以风云,将不可复制。”
桓温点头称是,对陈操之猜忌顿时大为减轻,陈操之的确是为江东着想的,并无借鲜卑人之势以自强的居心,又问:“有建议迁鲜卑数万户渡淮、渡江安置,以分鲜卑之势,便于控制,陈掾以为如何?”
陈操之正色道:“此议万万不可行,让慕容暐诸鲜卑贵戚居建康,正是为了让其远离鲜卑民众,以防生变,何乃反而要迁鲜卑民户居江东?此祸乱之源也。”
桓冲道:“陈司马说得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长江天险,岂能让鲜卑人轻易跨过!”
桓温对陈操之的回答很满意,捻须道:“我若表奏朝廷举荐陈掾为冀州刺史,陈掾当以何策治理河北冀州?”
陈操之道:“卑职祖辈自颖川南迁钱唐,已历五世,宛然南人矣,愿追随明公回江东,不愿居河北,虽官位超升,何如族人聚居之乐!”
陈操之这是心里话,他的确不愿意长居河北,他喜爱明圣湖、喜爱陈家坞,他没有过于膨胀的野心,正是为了家族、为了心爱之人,形势所逼,自强不息,才一步步走到今天,但桓温决定的事显然是不易改变的,陈操之也觉得自己有必要在邺城呆上几年,巩固北伐成果、缓和胡汉矛盾,为河北中原、也为江东百姓努力造福——
桓温笑道:“巧者劳而智者忧,陈掾必得勉为其难,请先试论治冀州之策——”
陈操之思索了片刻,说道:“必重用崔、卢、韦、郑这些中原河北大族,尽废故燕苛政,观省风俗,劝课农桑,抚恤穷困,收葬死亡,旌显节行,如此,或能长治久安。”
桓温赞道:“善,冀州刺史人选定矣。”又道:“檀玄、陈裕讨伐龙城,以此胜势,克龙城必矣,幽州刺史之职,汝等以为何人可受此任?”
桓冲道:“幽州连接塞外,东胡诸部混居,非勇将不能胜任,龙骧将军田洛善能用兵,又且祖居辽西卢龙,可当此重任。”
桓温也觉得田洛是最适合的人选,虽说田洛与陈操之关系颇密,让田洛任幽州刺史有助长陈操之势力之虞,但国事当前,幽州若无有力者居之,就难以成为冀州的屏障,河北之地不安宁,河南亦将受侵扰,北伐的成果就会丧失殆尽,桓温这点见识还是有的,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又商议了一下其他有功将士的封赏,诸事基本议定,谢玄、陈操之便退出上庸王府,二人并骑而行,身前身后有数十名扈从——
谢玄自然也听说了陈操之与清河公主之事,这时哂笑道:“子重,看来桓公已默许你娶慕容暐之妹了,让你留在邺城可谓是成全你与那个鲜卑公主,但邺城距江东三千余里,你的左右夫人该如何安置?”谢玄有点为他姊姊谢道韫吃醋——
陈操之颇觉尴尬,说道:“邺城我亦不会久居,少则两、三年,多则四、五年,我必归江东,待明年河北安定,我当回江东觐见皇帝并省亲。”
谢玄也知道陈操之是镇守河北的最佳人选,陈操之居邺并非易事,不是专为清河公主的,当下不再取笑,只是道:“你一时是脱不了身的,我下月将随二桓一道送慕容暐回江东,桓大司马大约年前也会班师南归。”
二人在邺宫南面分道而行,谢玄回乐安王府,陈操之回冰井台。
月色如霜,陈操之下马步行,仰望高天圆月,中秋佳节,思亲心切,将至冰井台寓所,忽有军士来报,铜雀苑中的清河公主求见陈司马,军士问是否放她出苑?
陈操之想着那夜慕容钦忱和萨奴儿钻墙洞出来,不禁笑了起来,墙洞也一直未堵上,慕容钦忱还可以再钻嘛,当即随那军士去苑门——
慕容钦忱看到陈操之亲自来这边接她,原有些忐忑的心顿时快活起来,浅碧美眸神采焕然,觉得陈操之对她还是挺好的,便有些羞美的情意脉脉氤氲——
这几日慕容钦忱坐困深宫,触目所见都是悲悲戚戚的凄凉景象,母后和皇兄也是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让这个骄傲的公主心里非常憋闷,而陈操之则是黑沉沉宫殿里的一眼天窗,她想逃出黑暗的宫殿、她想看到陈操之——
胭脂武士萨奴儿落后数丈,方便公主与陈操之私语。
慕容钦忱今夜没有穿鲜卑贵族女子传统的左衽长裙,而是汉人女子的对襟短襦和紫碧纱纹裙,颜色鲜艳,即使在月光下也光彩照人。
慕容钦忱生平第一次与异姓男子在月下散步,紧张得心怦怦跳,感觉到陈操之在看她,脸就更红了,忽然停下脚步,勇敢地正视陈操之,说道:“我今日见你是有事相问——”
这个鲜卑公主倒是爽直,陈操之微笑道:“请说。”
慕容钦忱道:“我母后想请问陈——司马,我母兄去建康觐见皇帝之后,能不能再回邺城,或者幽州?”
陈操之却问:“你是希望你母兄平平安安,还是继续征战流离?”
“这还用问吗!”慕容钦忱嗔怪地横了陈操之一眼,那神态真让人脑袋一热、心中一荡——
陈操之道:“你母兄要平平安安就只有在建康,回幽州必起纷争,你舅父和你兄长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慕容钦忱“嗯”了一声,低头见陈操之月下的影子头部斜到她紫碧纱纹裙下,赶紧退后一步,问:“那我也要去建康吗?”
陈操之道:“你不去,你留在邺城。”




上品寒士 六十、又见李静姝?
六十、又见李静姝?
慕容钦忱听陈操之说她要留在邺城,吃了一惊,宝石般的幽蓝美眸陡然睁大,脱口问:“那你呢?”
陈操之含笑道:“我也要暂驻河北。”
慕容钦忱转过身去,一颗心“怦怦”跳得很快,脸红了起来,脚下越走越快,心想:“他要留在邺城陪我呢,他一定很喜欢我,我很美,不是吗?可是他有两个妻子了,不过这也没什么要紧,我们鲜卑人以前都是一夫多妻,自入中原后才学了汉人的匹夫匹妇一妻制,他已有两个妻子,何妨再多一个,反正我居邺城,不去江东,也不用看那两个大妇的脸色——”
慕容钦忱越想越欢喜,走起路来飞快,象一头轻盈矫捷的牝鹿,紫碧纱纹长裙飘飘拂拂,时显长腿轮廓,腰肢很有韵律地扭动,款款段段,婀娜多姿,一边走一边想心事,猛一抬头,竟到了陈操之在冰井台的寓所,驻足回眸,陈操之正笑吟吟健步而来——
慕容钦忱轻轻“啊”了一声,对陈操之说道:“没有别的事,那我回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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