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祖师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油炸咸鱼
白衣女子插了一句:“朝堂上那些腌臜事才是天下大乱的源头,你说那些战士不管,但战士们所遇到的一切事情,都是起源于中央。”
“贪婪驱使着**,众生无不在贪婪与清明之间行走,如走铁索,小心翼翼,但凡有半点差池,就是粉身碎骨。”
她说着,似乎有莫名的感慨。
士兵没有在意她的打断。
“自西陲三镇节度使从范阳起兵叛乱,天下大震,河朔诸地望风而降,境无一军一将可挡,当时天下共主听信谗言,误以为三镇节度使叛乱只是谣言,故最初不予受理....”
“直至同年数月之后,天下共主才相信三镇节度使叛乱,遂调遣河西军,陇右军回关....中原大地如何凄苦,安西的战士们并不知道,因为他们所要面临的,是更加可怕的战斗....”
“吐蕃人突然发起猛攻,同年,车师国叛,高举反旗,楼兰、鄯善、乌孙、焉耆、匈奴地...尽数与中原切裂。”
“河西走廊陷入滔天战火,西域异族猛攻边疆.....安西军第四旅属第三十折冲府,镇守白龙口.....”
唐代的军建是一旅百人,但因为是所谓相似的朝代,故有些东西便有了出入。
人口是建制的根本要素之一。
白衣妖女的目光动了动。
士兵道:“吐蕃的刀,吐蕃的脸,陌生的气息,滚滚的烟尘,黯淡的天日,让人感到窒息的,刺鼻的...........”
“外族之人进攻白龙口,声势滔天,而此时安西军大部分已经被回调,此时吐蕃突然来袭,携异域诸族猛攻,白龙口守军不过三千二百人,而所要面对的,则是五万以上的敌军。”
“兵法有言,十则围,五则攻,倍则战,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
中年书生插嘴:“我十倍于敌,便围而歼;五倍于敌,便攻而戮;两倍于敌,便奋力死战;势均力敌,则设法分散,各个击破;兵力弱于敌人,便避免作战。”
士兵点头:“三千对五万,敌人五倍于白龙守军,故必然强攻,而吐蕃人也确实是如此做的。”
“第三十折冲府的战士们,听到了突厥人在唱歌,婉转苍凉;吐谷浑人诵读的经义,恐怖而低沉;薛延陀人的高歌,嘹亮的,凶悍的,他们敲着盾牌,擦着弯刀,精铁在火焰中一伸一缩.....”
“吐蕃人在嘲笑,在疯狂,在仰头看天。”
“白龙口的唐军在低头,在高城上俯瞰他们。”
“火光竖了起来,火油随之炸开。”
“轰鸣声代表了战争的开始,如汪洋大海一般的异族人开始向城头攀爬,白龙口的唐军们是荣耀的,赌上第三十折冲府所有将士的性命与名字,此时唯有死战。”
比较出乎意料的,半老汉子这时候似乎在发呆,他好像没在听士兵的话,而是在神游天外,这绝对是不礼貌的,但是士兵似乎并不在意他的走神。
书生道:“五倍于守军,几百年前的安西大战我也知道大概的过程,西域都护府几乎全面失守....吐蕃人是用蚁附的战术,是拼了命要打下那些城来啊。”
士兵看他:“唐军又何尝不是舍了性命去守胜负不在于后世你我的评价,而在于当时攻守双方的意志。”
“吐蕃凶残,难道唐军就孱弱当然不是,镇守西方数十年的大都护府,其中甲士皆是虎狼之辈,异族人再凶,凶得过唐军”
“城头的巨弩愤怒的扬起了脑袋,巨响与齐射,猛火油被铁戟扫下,无数的火药与弓弩之箭带着或明,或黯的火与烟,划出凶猛威烈的轨迹,就像是白虹贯日,就像是流星坠海!”
“精准的落在异族人群里,随着霹雳般的响声涌起!”
“突厥人在哭,土谷浑人在叫,薛延陀人在嚎!吐蕃人的惨叫声就像是鸡被捉住了脖子,那种临死前的哀嚎,着实是让人心旷神怡。”
士兵说着,他在此时终于露出了一丝怀念与舒适,那口齿之间吐出气来,在这还略有寒冷的春日之河上,衍出道道冰冷的白霞。
几个人的注意力都被牵引,仙祖忽然发现,那个半老汉子只会叨叨,而这个士兵看起来沉默寡言,但是讲故事比那半老汉子还有一套。
士兵的描述,宛如让人身临其境一般:
“破碎的木盾四处乱飞,木盾后的人沾满火血,爆炸的气浪高高的掀起,人的头颅与肢体纷飞在天,下的碎肉雨,掉下来的大块红白物,就这样唰的一下,插在了后面那些,探在盾外的长矛上。”
“五万人,杀的过瘾,但就算是五万头猪,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砍光的。”
士兵道:“书生说的对,蚁附确实是比较恶心的战术,而使用这种战术的前提条件,是对方都已经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但凡有几个人,心中还有胆怯,临阵而逃,未曾被斩,那便立刻会引发军阵的崩溃。”
“不过异族人是一定要打下白龙口来,彻底切断西方与东方的联系。”
“从清晨打到入夜,吐蕃大军连攻五次,次次猛烈,但皆是损兵折将,未拿下半寸城头浮土!”
“唐军三千人二百人,有一千人战死于第一日,但一日之间,歼敌足有十倍。”
“
第一千六百二十八章 渔家傲 · 天接云涛连晓雾
士兵与老人的关系已不言而喻,中年书生只觉得心中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这是跨越几百年的相见,谁也未曾想过,一位皇帝与一位无名的士兵,会坐在一艘船上,而皇帝也已经成为百姓,士兵则化作了归乡的幽魂。
当年的债早已烟消云散,士兵想问的,不过是为什么天子不敢死战。
他想要一个交代,但他没有等来安息的命令,直到如今的几百年后....当年的皇帝成了被人遗忘的神,其实大家走到最后,谁也没有比其他人高出半点来。
士兵之后,是白衣女子。
少女的眼神望着士兵,这当然不是什么含情脉脉的眼神,也不是什么跨越千百年的妖鬼之恋,只是她要说的故事,同样是从前唐时代开始的。
恰恰是白龙口失守之后的事情。
妖者不详,纵然是世间的妖灵也常常被人喊打喊杀,更不要说那种所谓的真正之“妖”,更是世间一切不详的聚合体。
白衣少女的声音空灵,她拍了拍自己的伞,里面发出金铁般的声音。
“正是白龙口的大战催生了这只妖。”
白衣少女看着所有人:“我要说的,是一只妖的故事,这只妖不被天地所容,诞生时伴随着哀嚎与恐惧,天在轰鸣着霹雳,地在涌起尘埃。”
“我将顺着士兵的话接着诉说。”
白衣少女道:“异族人,唐人,不论是谁,他们的血都是红色的,天与地在交织,阴阳在沸腾,就这样,一只蛇吸收了这里的煞气与血气,在阴阳交错的昏暗时刻,开了灵智。”
“化为了一只妖。”
白衣少女顿了顿:“在这种情况下化出的妖,她必然是会遭到天谴的,因为这本不是修行天地精华而成的道,而是从无数死者的身上攀爬而出的东西,她是不详的,所以生来天厌之,上苍降下雷劫,要灭杀这只蛇于此处。”
“但是她没有死,因为白龙口战死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难以安息的英魂也实在是太多太多。”
“小蛇要感谢那些英魂,如果不是他们的存在,或许第一道天雷就会让她灰飞烟灭。”
白衣少女看着士兵,目光中的感情难以描述。
士兵并没有什么反应。
“我讲的故事,或许有些无聊。”
白衣少女依靠在船边上:“没有书生的执着,没有老神的欢乐,没有士兵的坚持......我所讲的,不过就是一只小蛇,一只小蛇如何在这片黑暗的人间挣扎求生的故事。”
“天厌,地恶,人惧,众生远离。”
“白龙口孕育了她,战火,在黑暗的乱世之中无处不在,借助这个机会,小蛇开始游走于天下,从西域到中原,她看到了太多太多的白骨,也看到了太多太多的死人。”
“但这都和她无关,最开始的天雷已经打灭了她对这个世间无穷的美好幻想,她眼中所见到的天地,只是一片黑沉沉,血灼灼,天似乎有张大嘴,咧着在嘲笑她,地似乎有双眼睛,阴冷而不动的盯着她。”
“一举一动都有天地记录,小蛇随着吸收的戾气,煞气的增加,修行在增加,法力也在增加.....”
“这么大的一头凶妖,必然会引来修行人的窥视,不论是出于剥皮拆骨拿宝物,还是出于斩妖除魔卫道心,小蛇被修行人们找上,都是必然的事情。”
白衣少女拍了拍伞。
“玉门关外不远,有一处叫沙州的地方....”
“真妖魔无人问津,遏制者倒是被人追砍,世人愚昧,混沌浑噩,愚蠢至极。”
白衣少女看向书生:“就像是你。”
书生不置可否。
白衣少女继续道:“沙州城中,不久前来了一只妖魔,吐蕃人的战火还没有燃烧到这里,但是他们却不会想到,等来的不是凡人的军队,而是一只妖魔。”
“他游离到这里,屠杀了城池中所有的百姓。”
“但很可惜,他只是刚刚诞生的一只妖魔,虽然实力强大,但是恰好遇到了游荡到这里的蛇妖。”
“妖杀妖魔,反遭天谴,各位见过吗”
白衣少女看书生,看士兵,看老神,看看白衣僧。
所有人都摇头。
只有仙祖托腮道:“世间阴阳大化,妖魔是阴之极,诞生于极阴地,自然顺应天道之理....蛇妖是阴阳冲突的产物,乃是逆灵,自然不受到天地待见。”
“蛇妖杀妖魔,自遭天谴,因为这也是破坏天地规矩。”
白衣少女看着仙祖,冷冷一笑:“小弟弟说的不错,看来你也是个有本事的。”
“这船上就没有正常人,包括你。”
白衣少女看着书生:“你看着这一船牛鬼蛇神,却没有半点胆怯。”
书生笑道:“诸从无恶意,皆是归乡人。”
白衣少女的手僵了一下,冷哼一声,继续道:
“蛇妖杀了妖魔,扛了雷劫,奄奄一息,正是此时,她遇到了一对修行人,他们自称....嗯,自称什么来着,好了,总而言之,他们开口便说是蛇妖杀了这里的百姓,说要替天行道,杀了蛇妖.....”
“诶对,就是那种最常见的,不听你解释的误会,出于主观的恶意,对于身份差异的恶欲,这都是无法被抹去的。”
白衣少女说的很有道理,其他人都是微微点头。
这世间很多人都有对于身份的歧视,这是源自于主观的恶意。
白衣僧人突然开口了。
“但世人若不以最大恶意去揣测旁人,受伤的便会是自己。”
白衣少女看了一眼僧人,冷笑道:“你说的是,这也是一个相对的道理,但是如果他们仅仅是说要替天行道,那倒也符合正常的行为,但是.....更多的念头是被贪婪所驱使,那这又如何算呢”
她不说,大家也差不多知道了,无非就是剥皮拆骨,甚至两个修行人正在当着蛇妖的面去讨论如何分配她的**与妖丹。
这种被贪婪**驱使的行为,在没有确定敌人必输无疑的情况下,显然就等于送命。
“结果当然是他们死了,两个蝼蚁,不自量力的行为,最后的结果就是尸骨无存。”
白衣少女忽然笑了起来,但瞳孔微微放大,显得有些狰狞。
“杀一儆百,这句话本该是正确的,但是很多人都不知道,这句话中的杀一,那个一必须要足够强大。”
“很可惜,那对男女就是菜鸡,被杀了之后,所谓的师门当然要来报仇。”
“沙州城斩修行人二,羽泉镇斩修行人五,浦平府斩修行人十,华丰,诸拜,建岩.....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个,但虽然没有遏制住那个门派派人,但是关外大妖的名声倒是打响了。”
“随后那个门主就有点怕了,因为再派人出去,马上中高层力量都要被杀干净了。”
“所以他就向其他门派求援,同时派人出去,和关外大妖谈判,言辞之间是好话说尽,道理摆开,又奉上修行之宝,当然是聊胜于无的那种。”
“蛇妖虽是人间军阵煞气所催生,但终究不知世道险恶,她心中还有一丝清明尚存,觉得杀生始终是不对的,可这个门派总是苦苦相逼,如今他愿意放手,那是正好,自己也该收手。”
“但是她被欺骗了,那个门派的主人亲自来见她,在交谈了一会之后,把她引入玉门关.....”
白衣少女看向士兵道:“对于你们来说,玉门关是回家的方向,关内青山绿水,关外羌笛悠悠。”
她又摇了摇头:“但对于蛇妖来说,那是一次极其不好的回忆。”
“大约有六七个门派吧,设下了大阵要把这关外大妖炼化,他们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洋溢着贪婪,包括那个门主,他倒是没有怎么为门派死人可惜,而是关注于眼前的利益。”
“这样看起来,似乎胜券在握了。”
白衣少女:“门主笑的很畅快,也很猖狂,我倒是想和你们学一学那门主的公鸭嗓,但实在是太难听了,我做不出来,没办法,那是人家的特长天赋。”
“不去青楼当龟公真的是埋没人才。”
少女说着便连连摆手,这倒是惹得船上所有人都在笑。
李辟尘与仙祖也在笑。
蛇妖撇了撇嘴:“老鸭子呱呱叫,惹得关外巨蟒就十分不快,天上呜呜的飞着一群乌鸦,叽叽喳喳的在商量怎么分剐这只蛇妖。”
“修行的人啊,说一套做一套,也活该他永远不能得道,这种人要是得道.....我说小不点,这种人有得道的么”
白衣少女看向仙祖,仙祖道:“得道者甚少,有此性者,多为先天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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