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魔罗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千灵羽
他伸手朝脸颊抹去,指尖触碰到了一层黏糊的东西,水面的倒影也伸手碰到了那颗黑乎乎的东西。
两颗蛇眼一般瞳仁只剩下一条缝的黄色大眼珠凸在眼睛的位置,成家栋每眨一下眼皮,它也跟着一眨一眨的。
那颗黑乎乎的东西是自己的头!
夜魔罗 第四章 青匣锁龙
成家栋摸着自己的嘴巴、鼻孔、耳朵,全都被一层黏糊有弹性的厚膜盖住了。他吓得从地上跳起来,倒退着远离水池。可是他的身体实在是太酸痛了,刚站起来又倒了下去,后背撞在几根凸在墙壁外面的钢管上,本来已经脆弱得不堪一击的钢管被撞得扭曲了,冰冷的水喷射了出来,劈头盖脸淋在毫无防备的成家栋身上。
“嗤!”的一声,好像热铁伸进冷水里,一股蒸汽腾空而起。
成家栋皮肤被冻得发麻,几次挣扎着想起来离开都没成功。成家栋又冷又热,手脚在打滑的地上四下摸索,全身紧缩成一团,前所未有的难受充斥着全身。他陷入了高烧的昏迷中,任凭冷水浇淋不在反抗,他也没有力气再爬起来。
“家栋,家栋……”他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是母亲的声音。
他看到家里那个小小的厨房,大土灶里火焰噼里啪啦地烧着,锅里的香气萦绕着整个房间,小弟和小妹光着脚丫,踮着脚,咬着手指,站在灶台边,探头探脑地朝锅里张望。
“家栋,家栋……”一双大手抓住了自己的肩膀,他看到母亲蹲在面前,她双眼凹陷,颧骨高高地凸出来,没有光泽的皮肤在眼角皱巴巴的挤在一起。
“家栋,家栋啊,”母亲在笑,“等我们家栋长大了,一定要让家里过上好日子。”话还没说完,母亲便别过脸去捂着嘴重重地咳嗽起来。
“要出息就得好好读书!”父亲抱着一捆干柴走进来,坐在灶台前,一边往里面添柴一边揉着太阳穴。和母亲的咳嗽一样,从家栋记事起,父亲就有头痛的毛病,家里除了时有时无的三餐,熬煮的中药就没有停过。
“鲁老爷答应供你去读书,你可要好好用功,不能对不起他,别给家里丢脸。”
母亲听到这里再次露出了笑容,她轻轻抚着家栋的头发,说:“家栋能够跟迅哥一起进学堂读书了,听说是迅哥求着老爷的,家栋可要好好感谢他。”
成家栋点点头,泪水夺眶而出。
成风听到哗啦啦的水声,成群的野猫老鼠像受到什么东西的惊吓从同一个方向跑过来。成风肯定是成家栋在那边,立刻怒气冲冲的跑过去,生怕成家栋跑掉。当他站到公共浴室门口的时候,眼前的情景让他惊呆了。
一只手搭在了成风的肩上,成风大叫一声跳到旁边,仔细一看陈国勇和程文华正受惊地看着他。
“干嘛一惊一乍的?”陈国勇骂了成风一顿,“成家栋呢,你不是追他去了?”
成风手指朝浴室内指了指,陈国勇一把将他从门口推开,走了进去,程文华跟着进去。两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了口冷气。
成家栋一动不动地躺在水泊里,双眼圆瞪,全身被水泡的苍白,旁边的破水管还在往他身上淋水。陈国勇裹着大衣看到这情景也下意识地拉紧了衣服。
“他,他死了没有啊?”陈国勇问成风。
“不是我干的。”成风把头摇得像波浪鼓,“来的时候看他已经这样了。”
“你,”陈国勇一指程文华,“去看看。”
程文华吓了一跳,身体不住地往外躲,他全身颤抖,只想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
陈国勇看了眼成风,成风摆摆手也躲开了。
“两个废物!”陈国勇吞了吞口水,一步一挪到成家栋身边,用手碰了下他的脸,立刻又缩回来,退到程文华和成风身边,冷静了好半天才吐出两个字:“冷的。”
“那该怎么办?”成风问,“真不是我干的,我来的时候他就这个样子了。”
“笔杆,你平时点子最多,你说怎么办?”
“我,我,我也不知道呀。”程文华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我想回家,我妈该到处找我了。”
“对,回家。”陈国勇满头大汗,“我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本来也是他自己弄的,不管我们的事,反正也没有人看到。”陈国勇正说着,一只黑猫从不知哪个角落跑出来,盯着三个人,陈国勇也盯着猫看。
猫忽然张开尖牙林立的嘴,尖锐地叫了一声,成风大叫起来,撞开陈国勇就往外跑,陈国勇愣了一下也跟着大叫跑出去,程文华落在最后面,跑的时候撞在了破旧的门扇上,脑袋上磕出一个包,哆哆嗦嗦地捂着脑门追了出去。
程文华没注意到的是,他撞上的门扇一直摇摇晃晃,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便倒了下来,刺耳的声响让泡在水里的成家栋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他猛烈地咳出了几口水,茫然地从地上爬起来,摸索着离开了。
“确认是运福鬼足,死了有将近一个时辰。”白发女站在水洼的断壁上,细致观察着浮在水面上的尸体。
“呵,那样你都能认得出来?”说话的是一个举着火把站在水洼边上的壮和尚。说是和尚,也只是看他光脑袋上烫有六点戒疤,手腕上象征性地缠绕了一串粗大的佛珠,除此之外,眉头上的刀疤,左耳垂上闪亮亮的大耳环,西装革履,白色大风衣,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人。如果眼尖的人,会注意到和尚的右手有六根手指,最小的手指上戴着一颗粗大的金戒指。
相比之下,白头发的女人打扮得像一个经商的女老板,如果两人走在一起,别人更会以为和尚是女人的保镖,的确他们也是这么对外宣称的。
尸体的脸被腐蚀得只剩下骨头,女人戴着手套的手放开尸体的下颚,刚刚她仔细地检查了尸体的牙齿。
“不会有错。”女人淡淡地说,她的注意力被断墙之间的一块金色的东西吸引,伸手捡了过来。
“什么东西?”和尚看女人把一个小球拿在手上。
“锁龙匣。”女人辨识出盒子上的印记,“一种密码盒。上面共有二十四个方块,每个方块里都可由天干地支中的一个字,当这些方块排列正确时,锁龙匣才能够打开。”女人掰开已经摔得扭曲的齿轮组,露出里面的正方体金属盒,盒子里有一些亮晶晶的碎片,女人端详了碎片一会儿,“玻璃。从外面无法破坏里面的东西,这个锁龙匣摔下来的时候已经被人打开。”
“会装了什么在里面?”
“查清里面的东西也是任务的一部分。”
“上面派我们紧跟运福鬼足行踪,打算顺藤摸瓜查清夜叉盟此次的动作,这下鬼足死了,线索断了。”
“不,还没有。我从他取出弹头,弹头是牛骨做的,杀他的人显然知道只有牛骨才伤得了夜叉,夜守(夜守:转化为夜叉的人类)也是如此,两枪都正中要害,而且是近距离开的。你想,鬼足只是一个押送人员,不会知道锁龙匣的密码,但是锁龙匣是打开的,这说明什么?”
“和鬼足见面的人能够知道锁龙匣的密码,不会只是接头人那么简单,应该是夜叉盟的高层,那个人为什么要杀鬼足?内讧?”
“那个人的身份必定非同一般。但是按照夜叉盟的规矩,鬼足手中的东西应该要上交给接头人,再由接头人进行转交,接头人也不会知道密码。鬼足可能也没意料到和自己见面的人身份如此之高,高到他不得不交出贵重的锁龙匣,而且鬼足还认识这个高层。鬼足上交锁龙匣后,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高层杀死,锁龙匣也被毁坏。那个高层显然不希望锁龙匣到达它应该到的人手中。”
“唔……有人该着急了。”
“具体情况现在还不能下定论。不过鬼足既然选择在这里交出锁龙匣,恰恰说明了很关键的一点。”女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夜叉盟的老巢就在附近。”
和尚的黑眼珠反射着火焰的光芒,“怎么做?”
女人双手交叉在背后,跳到和尚身边,大步朝远离水洼的方向走去。
“在镇上住下来,静观其变。”
和尚转过身,看了看泡在水里的尸体,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酒瓶和手中的火把一起朝尸体扔过去。酒瓶在断墙上砸碎了,里面的液体溅在尸体上,一沾到火立刻燃起白色的火焰,眨眼间,水面上只剩下一片黑色粉末。
夜魔罗 第五章 孤塔依崖
在宝塔村脚下的那片房屋都容易辨认,低矮、破旧、盖着乌黑发亮的瓦片,墙壁上落了一层厚厚的尘土,远远望去好像一群趴在狭窄巷子两边的乌龟。
夜收紧了她的翅膀,将这个山谷里的小城镇完全覆盖在黑暗下。
木门吱嘎一声推开了,成家栋浑身湿漉漉地站在家门口,衣角还在滴水。
正围在餐桌旁等待吃饭的小弟大声喊道:“哥哥回来了。”
母亲从厨房里出来,只看了成家栋一眼就差点晕过去,她快步穿过大厅,走到成家栋面前,抓住成家栋的衣服,里面的水立马滴出来。
“你怎么了?”母亲伸手想碰又不敢去碰成家栋脸上和手上的伤。
父亲闻讯从后院出来,没好气地瞪着成家栋,说:“又跟人打架了?哼,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去惹别人家,不要去惹别人家,你不去惹别人,别人会来惹你?”
成家栋拳头握得更紧了。
“没有打架。”成家栋冷冷地说,“我不小心掉水里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母亲一激动就会咳嗽,成家栋皱着眉头轻轻拍她的背,父亲闷闷不乐地坐在了餐桌旁的长凳上揉起了太阳穴,弟弟害怕地看着他。
“再这样以后不要去学堂了,我到矿上给你找个活干,求求陈老板,他不会不答应的。偶尔也帮帮家里……”
成家栋努力忍住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流出来。
母亲咳了一会儿终于止住了,她说:“厨房里有热水,去洗澡把衣服换下来。晾一个晚上就干了,明天还要穿去上课。”
一瓢一瓢的热水从头顶直泼下来,成家栋感觉身体完全恢复了知觉。狭小的房间里,成家栋把整个脸都埋进澡桶里,一直憋到撑不住了才抬起头来,然后大口大口畅快淋漓的呼吸,胸口用力起伏地吸进心的气体,同时把体内的气体完全排出去。
每次这么做,他都感觉像换了人一般爽快。
原先准备的说辞都没有用上,这让他感觉轻松不少。每次费劲心思来解释身上的伤口是他面对的最棘手的问题。
晚饭在沉闷的气氛中结束了,小弟小妹也感觉到了危险的信号,安静地吃饭。
母亲本来捣了些草药来打算给洗完澡的成家栋敷上,结果却发现成家栋身上连淤青都没有,成家栋尽管心里也万分惊讶,嘴里还是说那是光线昏暗母亲看错了,母亲将信将疑没说什么。
父亲晚上有夜班,等喝了药后就提着油灯出去了,母亲陪着小妹早早地去里屋睡去了。成家栋和小弟住在偏房里,以前爷爷也在这个房间里睡,爷爷去世后,留下来的书都整整齐齐地放在木箱子里。爷爷年轻时当过和尚,在庙里识的字,后来因为打仗寺庙里的和尚都跑光了,爷爷也回到了家乡。
爷爷的书大多数都是关于神佛的,成家栋最喜欢的是一本带插画的神话故事集,以前成家栋经常缠着爷爷讲上面的故事,那时候成家栋经常幻想着自己能够变成后羿、大禹、黄帝、女娲……那般的神人,救民于水火。
烛光下,成家栋对着插画发呆,油灯晃了晃,他从恍惚中醒过来。回过头,小弟睡熟了,被子踢到了一边。成家栋过去把被子给他重新盖上。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抬头望着头顶层层叠叠的瓦片,黑压压仿佛随时会倒下来,房间里闷得难受。
成家栋打开房门,今晚没有风,看不到一丝的光亮,云又厚又浓。要下雪了。母亲和小妹的房间没有灯,想必睡熟了。
点了灯笼,灭了蜡烛,裹上大衣,成家栋从房间里悄悄走出来,呼出的气息立即变成白色。他拉开大门,门一般没锁,这样父亲回来的时候就不用叫门。
站在巷子里,四下里一个人也没有,高高低低的屋顶和烟囱朦胧在薄雾间若隐若现。
成家栋提着灯在曲折的小巷里穿行,灯光橘黄了接触到的所有东西,冰冷的石板、斑驳的墙壁、老旧的门板、散落在地上的碎木头……
出了镇子,成家栋不用再小心翼翼,他大步沿着山路爬上光秃秃的后山。山路并不难走,很快他就看到了目的地,那是坐落在半山腰的石塔。石塔看上去破损不堪,最顶层已经坍塌了,木的门窗被山脚下的居民拆干净回家当柴烧。
成家栋在塔底下深吸一口气,然后沿着所剩无几的石头楼梯一股劲爬到了最高层,中间再累也不停下来。正在休息的野鸟受到惊吓纷纷从窗洞逃出去。
他憋着气跑到最高层的门洞边。在石塔的另一边是悬崖,听老一辈的人说十几年前这里还不是悬崖,下面挖矿把这里炸成了悬崖,令人惊讶的是,石塔在那样剧烈的震动中也没有倒塌。站在门洞边,可以看到尘土飞扬的悬崖下面灯火通明,机器的轰鸣声在这里也听得清清楚楚。
成家栋放开喉咙朝悬崖下面喊叫,声音没传出去多远就被尘雾消弱得不留痕迹,根本透不进机器喧嚣的轰鸣声去。
一直喊到没有力气了,成家栋才坐下来休息。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里,每次心里难受的时候他都会从塔底一口气跑上来,冲着悬崖底下大喊,或者大骂。
这里是城镇的最高处,悬崖底下的烟尘能盖在城镇上,却飘不到这里来,在这里,即使远处的山头也看得见,而山脚下却看不到石塔上的光。在对面的山头有一个风车,风车的下面是运送矿石的火车站,听说火车可以从那里沿着铁路一直到海边。
成家栋从来没有去过海边,从火车站回来的人说,海就在群山的尽头,那里有个叫码头的地方,有老爷家房子那么大的船,一次就能运好几火车的矿石。不过船也是蓝眼睛大鼻子的“洋人”的,据说是因为他们来自海洋的另一边,所以这么叫,难怪他们长得和镇上的所有人都不一样,说话的声音也不一样。镇上只有矿管们和商会的鲁老爷,也就是迅哥的父亲,和他们说过话,听迅哥说,他们连后羿和大禹都不知道。
灯笼插在墙上的小洞里,整个顶楼都染上了烛光。顶楼空荡荡的,连原先的佛像也不知道让谁撬走了,只留下一个残破的莲花台。成家栋搬开莲花台基上的一块方砖,后面露出一个狭小的空间,把手伸进去,拿出来了一个用布包裹的小东西。
成家栋宝贝似得拿着包裹坐到灯笼下面的石条上,小心地解开布的结,摊开成正方形,里面露出一个方形的铁盒。铁盒上没有任何花纹图案,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铁盒子。成家栋每次打开铁盒前心底都会涌出难以压抑的兴奋。
在铁盒盖子的另一头,是新的世界。
盖子被轻轻打开了,灯笼的光照在盒子里放射出金色的光,星星点点的光斑映照在身后的墙上和成家栋的眼睛里。
盒子里是一块被拆开的黄铜色的怀表,表盖凹陷,玻璃早已破碎,指针停止走动,背后的盖子被打开了,露出精密的细小齿轮组,还有的精致的齿轮散落在盒子的其它角落。在烛光下,正是这些美妙的小东西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这是一块坏了的怀表,是成家栋和爷爷之间的秘密。成家栋在路边的草丛里发现的它,也不知道是谁掉的,那时候它已经是现在这副摸样。爷爷告诉他这是一种洋人的钟,叫做“表”,能够记录下时间的流动。不过它坏了。成家栋当时执意要修好它。爷爷说镇上没有修它的店。成家栋犹豫了一下,说要自己修好它。爷爷哈哈大笑,点头说好,但不能让家栋的父亲知道,否则会被卖掉的。
谁知道没过多久,爷爷便去世了,成家栋把铁盒子从家里带到了石塔上来。爷爷在世的时候经常会远远望着石塔出神,脸上带着一种失落和悲怆。每次成家栋问起来,爷爷都说等到有一天他自然会明白的,可直到今天,家栋都没明白。
成家栋把小齿轮一个一个的从盒子里拿出来,按照大小和样式进行分类。齿轮都细致地摆放好后,成家栋就开始将齿轮和怀表上面的孔一一比对。不管怎么奇形怪状的齿轮,唯有相互合作才能让整个机械运转起来。以此为基础,成家栋居然完成了大部分齿轮的安装,只剩下六个齿轮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
灯笼下,成家栋专心致志地尝试着。他自己用细竹片做了一个小夹子,再用铁皮包住了夹子的尖端,这样夹起齿轮的时候就不会滑掉。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灯笼里的蜡烛越来越短。
不知过了多久,成家栋忽然发现手边只剩下一个小齿轮了。他强行抑制着激动的心情,夹起那最后一颗小齿轮,靠近怀表,因为兴奋,手不停的颤抖。
“轰隆——”
石塔晃动了起来,闷雷和震动是从悬崖底下传来的,矿上经常会在晚上炸矿。
尘土和小石子簌簌地从石塔顶上落下来,成家栋早已习惯这样的晃动,用不了一会儿,震动自然会停下来,石塔依旧会安然无恙地屹立在悬崖边上。
忽然,成家栋发现手里的小齿轮不见了。肯定是震动的时候手送了,它从夹子里掉下去。成家栋听到叮叮当当很细小的声音,他猛地一惊,看到一个小小的金色光点正蹦蹦跳跳地朝门洞滚过去。
门洞的外面就是悬崖。
夜魔罗 第六章 墨血挥毫
成家栋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了,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朝门洞扑过去,手用尽全力伸得笔直,五指张开抓向齿轮。
成家栋几乎上半个身体都悬在了门洞外面去够那个小齿轮,然而,齿轮从指缝间跳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掉向门洞下面去了。
“不要,不要,不要呀!”成家栋手上的每一块肌肉都拉得紧紧的,恨不得能再伸长一点。他眼睁睁地看着齿轮离自己越来越远。
一股奇怪的感觉从手背上传过来,仿佛有千万只虫子在爬动。成家栋惊愕地看着手背上涌出密密麻麻的细小黑色血管,它们在空中以惊人的速度膨胀,盘根错节在一起,纠结成一只削瘦怪异的黑爪。就在那一瞬间,成家栋感觉到指尖捏住了什么扎手的东西,很快他感觉出来,那是齿轮。
成家栋看着自己的手,手里什么也没有,捏住齿轮的是手背上长出来的黑色东西,可是成家栋感觉就是自己的手抓到了。不管怎么说,成家栋立刻退回门洞,把那只黑爪也缩进来,果然,是黑爪的抓住了齿轮。
黑爪的手指又细又长,关节突兀,指甲锋利呈钩子形。齿轮正是被黑爪尖锐的指尖夹住了。成家栋胆战心惊地把黑爪伸到铁盒子上方,他怕黑爪会突然松开。
但是黑爪没有松开,它在颤抖。成家栋也在颤抖,他不知道身体里为什么会长出这么个奇怪的东西来,要是让别人看到会怎么说他,家里人也会被邻居用异样的阳光看待的。
黑爪一直没有放开齿轮,成家栋于是伸出左手去拿。在手指触碰到黑爪的那一刹那,他感觉像碰到了自己的右手一样,由于诧异,右手动了一下,黑爪也同时动了一下,齿轮从指间滑落下来,掉进铁盒里,滚了几下在盒子角落里停下来。
成家栋注意到了一丝细节。他动了动右手的指头,就在同时,黑爪镰刀那么长的指头做了完全相同的动作。右手弯曲指头,黑爪也弯曲指头,右手弹了下指头,黑爪也弹了下指头。
成家栋缓缓撸起衣袖,手臂上纵横交错爬满了黑色血管一样的东西,又像缠绕住树干的藤蔓,把整只手臂包裹在里面,只能从微小的缝隙里看到这些血管是从手臂皮肤里长出来的。
感觉如同自己长了一只硕大的手臂,成家栋又怕又欣喜。他用黑爪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没花什么力气便把石头捏成粉末。
突然,凝聚成黑爪的血管开始解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回皮肤里,仅一眨眼的功夫,黑色的血管就都不见了。成家栋难以置信地用左手使劲搓了搓右手,右手还是右手,黑色血管的痕迹什么一点也找不到,好像本来就不存在。
成家栋拍了拍自己的脸,又看到地上的那堆石粉,铁盒里的齿轮……刚才绝对不是做梦!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有只黑爪长出来?成家栋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还是说……白色的烟雾浮现在脑海里。成家栋想到在吸进去了白烟后,在工厂的公共浴室里也见到了黑色的怪物。
原来那不是幻觉,水底下那黑色的怪物就是自己!
成家栋的心砰砰直跳,他检查了一下全身,没有任何黑色血管遗留在皮肤外面。也不应该会有,不然洗澡的时候也应该会注意到。那么刚才黑爪是怎么出现的?
成家栋在脑海里重构刚才的情景。齿轮,是齿轮,为了去捡齿轮黑爪在一瞬间就出现了。从这一点来看,黑爪不是身体里的怪物,不然自己的身体说不准早被夺取或者吃掉了。难道说黑爪是自己的一部分?
确实,左手碰到黑爪时有种碰到了右手的感觉。如果真是这样,黑爪什么情况下回出现?这一点必须搞清楚,要是下次走在路上,在家里或者在学堂,不管是什么情况下,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黑爪突然出现,想想后果成家栋就不寒而栗。
成家栋从地上捡了块石子朝门洞丢去。要搞清楚黑爪怎么出现,最有效直接的办法就是重现它出现时的情景。
无辜的石子不出意外地滚到了门洞外面掉下去。成家栋紧跟着石子扑向门洞,伸手去抓石子,由于扑的太用力,他差点滑到门洞外面去。但是不管他怎么用力伸手,黑爪没有出现,可怜的石子掉进了悬崖下面,一点回音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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