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魔罗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千灵羽
从医堂里出来,街上正刮着大风,风卷起地上的尘土,遮蔽了视野,模糊了光与影的界限。医堂的门外台阶上还坐着三四个病人,他们衣衫褴褛,掩饰不住病痛给自己带来的折磨,他们似乎希望用自己的痛苦来唤起大夫的同情。成家栋心里清楚,那只能是“希望”。
夜晚的空气如冰块般寒冷。父亲的药很快就吃完了,还是处于昏睡的状态,母亲一直守着,成家栋听到里屋的咳嗽声到很晚才逐渐停止了。
夜深人静,有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医堂后面小巷子的黑暗里,敲更人经过时那人影始终缩在角落里。敲更人过去没多久,那小角落里爬出来一全身漆黑的大怪物。怪物在垂直的墙壁上爬行,活像一只没有尾巴的大壁虎,怪物从屋檐下的小窗钻了进去。
成家栋从一根房梁上蹑手蹑脚地移动到另一根房梁,即使如此,房梁依旧吱吱嘎嘎地响,随时都可能倒塌的样子。药都连成一串吊在横架于房梁的竹竿上,成家栋记得老郎中指着的那串药的位置。
虽然没有灯光,他还是在黑暗中看得清清楚楚,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印象中只有猫狗这样的动物才能在晚上看得清东西。
成家栋没费什么力气就用黑爪把药包勾到手。正转身要走,忽然他想起了什么,转身看向剩下的那些药。他跳下房梁,在柜台后翻找,拉开一个抽屉,里面装满银子,抽屉一拉开,沉重的银子铜钱互相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什么人!”从屋后亮起光。
夜魔罗 第十章 鬼魅神仙
成家栋推回抽屉,加快速度在其它抽屉里寻找,很快,他找到了想要的东西。成家栋看到过老郎中给人看病时会把药方开两份,一份给病人,一份记在本子上。成家栋手忙脚乱,胡乱地把本子塞进衣服里。
老郎中握着蜡烛跑进来,另一只手里握着根药杵。老郎中拿着蜡烛在房间里四处查看,又打开抽屉清点了里面的钱财,点了一遍又一遍。
“没少啊,难不成是听错了?”老郎中把抽屉锁起来,拿着蜡烛回后院去了。
一直等到老郎中的脚步声听不见,房梁上的成家栋才敢大口呼吸。他趴在房梁之间,四肢撑开,黑爪牢牢地抓在柱子上,身体悬在一串串药包的上方,老郎中抬头时没仔细看,所以没发现他。
成家栋抽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去解开挂着药包的绳子,由于紧张,老半天都没有把绳结打开。
突然,屋后亮起了火光,还没等成家栋反应过来,一个人影已经跑进来。老郎中一眼看到悬在药包上面的大黑影,举着蜡烛拖着药杵快步走过去。
“让我抓到你了,你这偷东西的贼……”老郎中高举着蜡烛,烛光把成家栋惊愕的脸照的一清二楚。成家栋看着老郎中的脸变成红色,又由红变绿,最后变得苍白,面无血色。
“鬼……鬼呀!”老郎中大叫一声,晕倒在地上,蜡烛从手上掉下来,熄灭了。
成家栋摸了下脸,自己都忘了黑血管形成的面具还盘在脸上。
“还好没看到。”他嘀咕了一声,加快拿药的速度。
第二天一早,宝塔镇周边数十户人家开门后惊喜地发现门口屋檐下挂着一串药包。成家栋听到母亲发出一声惊叫,然后就从门缝里见她飞快地把药包取下来,拿进厨房里藏起来。
去学堂的路上,成家栋发现街头巷尾都在传说神秘的“送药神仙”的事。经过老郎中的医堂时看到一大群人围在门口,从议论纷纷的人们口中,成家栋“得知”老郎中昨夜医馆遭窃,虽然被偷走的都是药,但老郎中似乎见到了鬼怪,吓得神志不清,现在衙门里的捕快正在调查。
成家栋发现昨天的那个女人也在人群中,戴着顶黑色的帽子遮住了大部分脸,如果不是那缕白发他差点没认出来。女人也看到了他,朝他露出微笑,成家栋一下子面红耳赤,尴尬地咧嘴挤出了个他不知道有多难看的笑容,然后快步匆匆地走开了。女人“噗嗤”一笑,一直看着成家栋远去。
“又是那小鬼。”和尚出现在她身后。
“如果我弟弟还在,也该有这么大了吧。”女人眼神温柔地说。
“唔……”和尚皱起脸,他张了张嘴,决定还是闭上。他看女人视线又回到了医堂,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在女人耳旁低声问道:“你觉得这事会不会是夜叉干的?”
女人眼珠左右张望了下,低语:“这里人多眼杂,回客栈再说。”说完大步朝客栈方向走去。
“我就知道我不该说话。”和尚嘟囔了句跟上女人的步伐。
回到客栈,关上房门,女人摘下帽子,满头的白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女人问和尚:“你有什么想法?”
和尚拉过长条凳坐下,长条凳哀嚎一声往中间弯曲,和尚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就是夜叉动的手脚,矿上应该也是。你没听矿工说吗,黄色大眼珠,头上有角,一身黑,长手长脚,除了夜叉,没什么会长成那副鬼模样。”
“证据呢?”女人交叉双手站在窗户旁。
“证据?证据……证据,十几双矿工的眼睛看到的就是证据。”
“好吧,和尚,如果说是夜叉干的,又为了什么呢?”
“为什么?他们天生就是干这个的,炸锅炉房,偷草药,合情合理啊……没准又是夜叉盟的阴谋。”
女人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她说:“和尚,咱们也遇到过很多假扮夜叉干坏事的吧?可这次我怎么感觉不完全是在做坏事。他们说是妖怪炸了锅炉房,可我调查到锅炉房的事故应该是工人操作失误加上设备老化导致的,他们说妖怪要吃人,可我怎么觉得是妖怪把人救出来,如果真要吃人,根本不需要把人带出来。还有医堂被偷,附近买不起药的人却因此拿到了药。如果真是夜叉干的,那这夜叉还真有点不一样。”
“你说你都想好了干嘛还问我?”和尚委屈地说。
女人抿嘴一笑,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说:“从鬼足被杀到现在才短短两天时间就发生了这么些事,我们以前积累下来的经验都没有参考性。接下来必定会有更大的变动,如果不先做好准备,只怕到时候,咱们难以应付。”
“你要做什么?”和尚问。
白发女把手伸到窗外,马上,有只乌鸦扑打着翅膀落在上面。乌鸦其中一只眼睛反射出玻璃镜片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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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空中淅淅沥沥地飘起小雨,成家栋奔跑着回到家里,发现小弟站在门口伸着手接雨水玩。
“小心着凉,快进去。”成家栋说。
小弟趴在成家栋耳边,小声说:“昨天的人又来了。”
成家栋没明白什么意思,侧头往客厅里看去,只见两个神色严峻的衙役正坐在吃饭的桌子旁窃窃私语。
“他们昨天来过?”成家栋小声地问,小弟点点头,说:“来找阿爹,看阿爹病了就走了。鲁老爷,还有一个凶巴巴的老爷爷在阿爹房里。”
“阿爹醒了?”成家栋惊讶。
“吃了药好多了,还起来吃午饭了。”
听小弟这么说,成家栋心里很高兴。他走进客厅,两个衙役斜着眼看了他一眼,好像要剜掉他块肉,成家栋原地一动不动的站着。就这么盯了一会儿,两衙役低下头继续小声说话。
成家栋快步走进厨房,小妹和母亲正在烧水做饭。母亲见儿子回来,递给了米糕给他。灶台上多了袋米和一块猪肉,鲁老爷来时一般不会空着手。
母亲递过装满茶水的水壶给成家栋,示意他到里屋去倒茶。
成家栋从窗户下经过,正好听到里面传出来出来父亲的声音。
“……阎捕头,我知道就这些了。火那么大,烟又那么浓,熏得我眼睛都睁不开,对面是什么根本看不清,我实在不知道妖怪要干嘛。”
“禅风,有财差点让妖怪吃了,当时那可是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呢。”说话的是鲁老爷,“我听你这话里怎么有点味道不对劲啊?”
房间里忽然变得静悄悄的,好像没有其他人一般。过了一会儿,悉悉索索的仿佛有人从远处走来,鞋底摩擦着沙地,突然,那声音戛然而止。
“吃人?”一个人沙哑的嗓音振动着空气,紧接着,鞋底摩擦沙地的声音又出现了。成家栋才反应过来,那声音是笑声。
笑声停了,沙哑的说话声出现了:“鲁老爷,你说妖怪是喜欢吃生的人肉呢,还是熟的人肉呢?”
成家栋生平第一次听到人的说话能让脊背发凉。
“禅风,这话什么意思?”
“要是妖怪喜欢吃生人肉,那就怪了,外面那么多矿工,它一个不动偏偏跑到熊熊的火海里捞人吃?要是喜欢吃熟的人肉,那也怪了,人还没烧熟呢就给捞出来了,带到外面去?”鞋擦地的声音又出现了,“我看妖怪不是吃你成有财,而是要救你!”
最后一句掷地有声,成家栋猝不及防,手中的水壶吓得差点掉了。
夜魔罗 第十一章 阎魔罗者
“外面什么人!”沙哑的声音大喝。
成家栋抱着走进里屋,提心吊胆。阴暗狭小的屋里挤了三个人。
父亲坐在背窗的小凳子上,身材臃肿的鲁老爷坐在床铺上,还有一个精瘦的身影背靠门框也坐在床上。那人一身衙役的皂衣,布料稍微要好一点,也比外面的衙役衣服衣角边缘多一些红色纹路,刚才听父亲称呼他为阎捕头。即使大冬天,阎捕头也卷着衣裤腿,露出黝黑紧绷的肌肉。听到有人进屋,阎捕头转过身脸来,模样十分吓人。
阎捕头帽子戴在膝盖上,露出镀了一层蜡似得光亮的脑门。脸皮发黄,紧紧地贴在骨头上,看不到一丝褶皱。眼窝深深地凹陷进去,两粒小眼珠藏在半眯的眼皮阴影深处,像两只软虫的触手,警觉地朝外界窥探。嘴唇又薄又长,微微发白,抿得紧紧的,刚刚那怪异的笑声是从这里面发出来的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成家栋猜不出他的年纪,好像有六七十了,可是垂在他脑后的小辫子没有半丝白发。
阎捕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成家栋,成家栋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在害怕什么?”阎捕头问。
“禅风,别把孩子吓着。”鲁老爷说,招手让成家栋过去,问了一些学堂的问题,成家栋如是说了。站在阎捕头身边的时候,成家栋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好像动物腐烂发出的臭味,不是很重,成家栋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鼻子出问题了。
“你叫成家栋?”阎捕头问。成家栋点点头,奇怪他怎么知道。
“成风是你们班的吧?”
成家栋暗暗吃惊,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大概猜到阎老头要讲什么事。
“我跟他父亲是多年的老朋友,从前天开始,这孩子不去上学,好像是在学堂里的受欺负了,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阎捕头用毫无感情的眼神盯着他。
成家栋强装镇定,平静地回击阎捕头的视线。
“阎捕头,您这是什么意思呀?”父亲诧异地问。
“医堂的老郎中昨天半夜看到鬼怪吓得神志不清的事你们应该都听说过吧?”阎捕头冷冷地说,“我听说那老头昨天来给你看过病……”
“砰!”鲁老爷重重拍了下床板,成家栋和父亲都吓了一大跳,他脸涨得通红。
“阎捕头,饭可以乱吃,话要小心的说。刚刚的话你付得起责任吗?”鲁老爷气威声不响,成家栋很少见鲁老爷生这么大的脾气。
阎捕头平静地扫视着屋里的人,成家栋这才发现他的腰左边一直挂着刀。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
“鲁老爷不必动气,阎某只是随口提起,没有其它的意思,如有冒犯,还请见谅。该问的都问了,阎某需回去交差,先行告退。”阎捕头说完,左手按在刀把兽头上朝他鞠了一躬,慢步走出门。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鲁老爷非常生气,在狭窄的房间里来回转动,父亲在一旁安慰。
成家栋心始终砰砰狂跳,好久都没有平息下来。
那天开始,邻里邻外传起了是父亲将妖怪引进城里的谣言。入夜之后,成家门口和外墙被人偷偷贴起了黄符。
就这样过了几天,甚至有人说成家就是妖怪巢穴。有天清晨,母亲起来开门的时候突然尖叫了一声,成家栋立即从床上起来。父亲这时也和母亲一起站在门口,成家栋看到门口有一滩红褐色的东西,那东西从门上流下来,有的还从门缝流到厅里,散发出一股恶心的血腥味。
父亲说,是黑狗血,辟邪用的。
成家栋听到小弟小妹也出来了,急忙过去把他们领回屋里。父亲母亲在外面把血冲刷干净,撕掉墙上的画符。成家栋听到母亲一边咳嗽一边压低声音了哭,父亲只是不停地叹气。成家栋这才开始明白,为什么父亲病好后这几天都没有去矿上上工。
成家栋心里非常清楚,这笔账要找谁算。
山间吹来的浓雾笼罩着宝塔镇,空气中散发着硫磺的味道,夜色里没有一丝风。一个黑影跳出了成家小院,蜻蜓点水般在屋顶间跳跃,不一会儿身影便融入浓郁的黑暗中。
成家栋沿着白天勘察好的路线来到了城外荒野,荒野里杂草有一人多高,有条小路弯弯曲曲地通向荒野里。成家栋闪身进了荒草里,又不离小路太远。
雾很大,他前行的非常小心,生怕一不小心眼一花远离了小路都没发觉,又尽量不发出声音来。
远远的,一点火光从草叶间隙中透出来。
阎捕头住的地方到了。
成家栋听到有人在高声吆喝,像是在唱歌。阎捕头的家外面有圈树篱,成家栋趴在树篱底下偷偷地往里面看。
屋门开着,有三个人影在烛光下喝酒,都喝得醉醺醺的,其中一个已经倒下,剩下的两个满嘴说着胡话,吐字不清。成家栋听到酒杯倾倒的声响。过了一会儿,其中两个醉的还不是很严重的把醉倒的抬到屋里去了。
成家栋没料到今天阎捕头家里会来人,现在三个人看样子都喝醉了,也不知道接下来他们还要干什么。等了一会儿,见屋里没动静,成家栋干脆翻过树篱,占着黑爪的力量悄无声息地跳上了房顶,正要偷偷掀开瓦片往里看。
只见那两个人又东歪西倒的相互搀扶着走进院子里了,手里提着一个灯笼,摇摇晃晃的沿着小路往外走,嘴巴里你一句我一句的唱着不着调的歌。成家栋认出来是那两个衙役,看来他们是轻车熟路了,这样的天也能走对路。
等到那灯笼越来越远,成家栋轻轻挪开一瓦块往屋里看,惊讶地发现阎捕头直挺挺地在床上坐着,目光如烛。成家栋刚刚还看到两个衙役把他抬进来了,现在居然坐在床边上。
阎捕头不声不响地走到窗户前往外开,看手下们走远了没有。原来他刚才是装醉。
成家栋心里暗骂阎老头狡猾,又好奇,有什么事要让他必须避开两个得力亲近的手下才能做的。
阎老头确定手下已走远,慢条斯理地走到客厅,踢开倒在地上的酒瓶,把房子的门关上了,然后掌着蜡烛走回卧室内,转身把卧室的门也关上了。
阎老头把蜡烛放在桌子上的陶瓶旁,陶瓶里插了一束干枯的植物,猜不出是草是花。阎老头附身在地上寻找什么东西。他用手指叩击地上的砖头,敲了几下,他抽下佩刀翘起了块地砖,地砖下面出现了木板的一角。阎老头一连挖起了几块地砖,地上出现了一个锅盖。
拿开锅盖,下面出现了个黑幽幽的洞。阎老头把一只手伸进动力,这时候成家栋听到了一阵水声。
只见阎老头从洞里提出了一个人头大小的阔口酒壶,瓶口用红纸封住。阎老头打开封纸,一股混杂着酒气的怪味立刻充斥了整个房间,成家栋在屋顶上也闻得到,差点呕吐出来。
阎老头抬起酒瓶,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成家栋奇怪阎老头刚刚才喝够酒怎么又喝起来了,难道是和手下喝的酒不够香,不过瘾?成家栋正纳闷,房间里又传出响亮的咀嚼声,往屋里一看,阎老头正背着蜡烛,用手抓出酒壶里的东西吃,啪嗒啪嗒,吃得津津有味。成家栋的位置只能看到阎老头的后背,看不到他在吃什么。
没过多久,阎老头已经把酒瓶里的东西喝的吃得都送进肚子里,抹了抹嘴,把酒壶封好放回洞里,盖上木锅盖,重新把地砖放回去。
阎老头心满意足地从地上站起来,打了个哈欠,升起了懒腰,他无意间抬起头,正看到屋顶上有个眼睛正看着他。
“谁!”阎老头大喝一声,成家栋心想不好,急忙撤退。
“哗啦啦……”阎老头冲破屋顶跳了出来,瓦片四处乱飞,他像一只手脚敏捷的老猿猴在屋顶上迅速巡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他隐隐听到荒野里有动静,飞身跳下屋顶追了出去。
成家栋见阎老头跳进野草丛里,翻身从屋檐下面跳到屋顶上。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有这等身手。他从屋顶上的破洞跳进房间里,快速起开地砖,把酒瓶挖出来,打开封盖,腥味扑鼻,酒瓶里的东西被吃得干干净净。
忽然,成家栋感觉头顶上有风吹来,抬头看,一道白光扑面而来,成家栋急忙翻身避让。定睛一看,阎老头手握双刀恶狠狠地瞪着他。
“哪来偷嘴的夜叉,阎王嘴里的都敢碰。”阎老头撇着嘴,说话不快不慢,冷冰冰的,不带感情。
夜魔罗 第十二章 凶神恶煞
成家栋心知上当,阎老头是故意跑开引他现身,杀个回马枪。成家栋感觉阎老头正盯着自己的脸看,他下意识地摸了下脸,感觉到脸上有面具才放心下来。他暗暗大口喘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思考脱身之计。
就在这时,阎老头居然收了刀,弯腰捡起地上的酒瓶,坐在门旁的竹藤椅上,说:“走吧,念你尚小,此次我不追究,下不为例。”
成家栋紧张地看着他,感觉他不像是在说谎,转身撞破窗户跳了出去,飞快地窜进荒草里,回头看时,阎老头果然还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追出来。成家栋顺着刚刚阎老头的视线摸了下额头,手摸到了面具上的尖角。
成家栋在半山腰四处乱转了一大圈,等雾越来越浓了才敢回家,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湿透了。躺在床上,脑海里不停的总有问题冒出来,阎老头到底吃的是什么东西,他是怎么从面具上的角得出年级尚小的结论?阎老头为什么放了自己?为什么阎老头管他叫夜叉,而不是跟之前的人一样大叫妖怪、怪物?
谜团如浓雾一般笼罩着成家栋,让他久久不能入眠。他似乎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身上的黑血管是什么,而阎老头身上有解开谜底的钥匙,阎老头必定和他称之为夜叉的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在同一时间,不到一公里外的白发女被翅膀扑打窗纸的声音惊醒了,她立刻起身打开窗户。乌鸦一下子冲进屋里,拍打着翅膀在屋里乱撞,黑羽毛飞的到处都是。乌鸦闹腾了一会儿便安静下来,白发女这才点灯。
地面、墙壁以及乌鸦沾过的所有地方都溅了血。乌鸦受伤了。
这时,房门被一下子撞开,六指和尚冲了进来,他在隔壁听到声响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白发女急忙给乌鸦包扎,她仔细检查了伤口。
“伤它的是锋利的刀刃,玉儿一定是察觉到夜叉的蛛丝马迹了,只要夜叉出现,多远它都能找得出来。”
“刀伤?”
白发女看了一眼白茫茫的窗外,说:“外面雾这么大,不知道玉儿是在哪里碰到夜叉的,想必是被发现了。”
“还能活着回来真是福大命大。”
“和尚念段经文祈祷一下。”
六指和尚愣了一下,随即嘟囔道:“你不也当过修女……”
白发女嘴角微微一扬,手停了下来,乌鸦的伤口包扎好了。白发女把乌鸦放到床头的衣架子上,乌鸦站在上面,白发女拿出了些肉条喂它。
白发女说:“现在有一点可以确定,这只夜叉很活跃,非常胆大,任性,很有可能是新生代,是个孤子,对自己的力量充满自信,像恶作剧一样对待事情。”
六指和尚长大嘴巴,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发生了这么多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的情况下还敢出来,不是胆大任性是什么?夜叉一般是群体行动,个体与个体之间会相互制约,相互保护,就在人群中却不为人所知,如果不是孤子,会把事情闹得这么大?任性,胆大妄为,说明它还不成熟,新生代的可能性比较大,而新生代往往盲目自信,做事不周密却还频频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最重要的是,只要见过夜叉的人都得死,只有新生代只是恶作剧的吓人,压根不会意识到自己面目的丑恶。”
六指和尚低头想了一下,似乎是这么个道理,但总有地方感觉不大对,他问:“为什么做这些事的是同一只夜叉?”
“我说了,新生代才会恶作剧的只是吓吓人。夜叉繁衍非常缓慢,往往只有一个后代,数量极少,为了生存选择暗中活动,因此才会培育大量卖命的夜守。所以我断定目前的事情都是同一新生代夜叉所为。”
六指和尚一拍反光的脑门,恍然大悟,他兴奋地说:“那我们还在等什么,趁它还嫩赶紧抓了呀。”
白发女忽然严肃地说:“不行。”
“咋不行了?”
“我们此行的目的你忘记了吗?”
六指和尚顿时被镇住了,闭嘴不说话。
白发女继续说:“这只夜叉闹出这么大动静,几乎要暴露了。夜叉盟不可能按兵不动,他们必定会出现在没酿成更大的事前收拾残局。说不准……”白发女说到这里忽然眉头紧锁低头沉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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