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妻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茗荷儿
秦镇心情极好,毫不在意地说:“没事,你饿了就先吃,我啃两个磕花饽饽就行。”
宋青葙嗔道:“大热的天,啃那个干什么?我吃的是冷面,灶上留了些没下,要不我去下了给世子爷端过来?”
“不用,”秦镇忙拦着,“让下人干就行,别热坏你。”
宋青葙盈盈地笑,“她们也正吃饭……现成的热水,添把柴就行。”
秦镇不好再拦,目送她步履轻快地走出屋门,心里尽是满足,有这样一个肯为自己裁衣下厨的女子相伴,此生再无他求。
丁骏那蠢货玩过的女人再多又怎样,还不是断子绝孙的命?
没多会,宋青葙端着两碗面进来,面是手指粗的宽面条,雪白劲道,汤是例年老汤,浓香馥郁,上面码着碧绿的黄瓜丝,嫩黄的鸡蛋丝,还有鲜红的火腿丝,看上去令人胃口大开。
不到盏茶工夫,秦镇连汤带面吃了个干干净净,意犹未尽地说:“好吃。”
宋青葙趁机问起府里的事,“……是大厨房做好了各屋去送,还是每个院自己做饭?”
秦镇解释道:“都是各做各的,每年年初就把各处的年例银子发下去,吃穿都自个儿管自个儿。祖母的衣衫是魏妈妈做,娘那边的是西兰,听说西兰是白家寨有名的巧手,她绣得花看着跟真的似的,都能引来蝴蝶……父亲的官服是从内府衙门那边做的,平常的衣衫倒是陈姨娘做得多。”
宋青葙又问:“那世子爷跟二弟三弟他们呢?”
秦镇笑笑,“小时候跟着娘的时候就穿西兰做的,后来跟着祖母三五年就穿魏妈妈做的,十岁时搬到外院就到外面买……二弟他们比我强点,陈姨娘隔三差五帮他们做两件。”
堂堂的侯府世子,听起来过得挺心酸,连衣服都得去外面买。
要知道大堂哥宋宁远就从来不穿外面买的衣服,都是家里婆子丫鬟做的,宋青葙也曾给他做过两双鞋。
外面卖的外衣还能将就着穿,中衣若不合身,穿起来肯定不舒服。
宋青葙寻思着该开箱子找匹棉布再给他裁两身中衣。
秦镇猜到宋青葙的心思,心里热乎乎的,便愈加痛恨褚永。
他本来的想法是打听到褚永的行踪,瞅着没人的地方套上麻袋揍他一顿,然后断一条腿或者卸条胳膊解解气。
可今儿看到丁骏在大街上承认不能人道的时候,他觉得心里更畅快,比以前踹他两脚打他几下痛快多了。
以后不能蛮干,得跟宋青葙多学学,看看人家是怎么办事的。
郑德显爱面子,让他面子尽失;丁骏好色,让他以后无法人道,而且谋划得滴水不漏。
顺义伯跟安国公没断了查摘星楼的事,这都半年了,仍是查不出背后策划的人。五爷也在查,却是雷声大雨点小。
想到五爷,秦镇有点头疼,褚永是五爷的人,不能明晃晃地打五爷的脸,还有二哥的消息也着落在褚永身上,明着不能做的太过分,至于暗里的事儿,那就无所谓了。
但是,怎么才能替宋青葙出了这口恶气?
秦镇摇头晃脑长吁短叹拿不定主意,宋青葙看了好笑,问:“世子爷有什么忧心的事?”
秦镇犹豫会,开口道:“想暗里教训褚永一顿,没什么好点子。”
宋青葙想了想,笑道:“褚永不是号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吗?是该教训教训,我倒有个法子,不过世子爷得寻千玉才行,而且不能急,得慢慢来……”
嫡妻 第49章 郎情妾意
月光如水,透过糊着绡纱的窗棂照进来,把窗棂的格子也印在了地上,窗外,夏虫在轻轻鸣唱,为夜晚平添了几分安详与宁静。
绡纱帐里,宋青葙靠在秦镇肩头,睡得正香,悠长的气息浅浅地扑在秦镇颈窝。秦镇一手托在她的颈下,另一手拾起枕畔一缕长发,轻轻地在指腹绕了数圈,凑到鼻端。发梢簇在脸上,柔软****,有股淡淡的茉莉花馨香。
秦镇脑海里骤然浮现出才刚体味过的那种美妙滋味……芬芳怡人的味道,细腻柔嫩的肌肤,柔软顺滑的墨发,还有情浓时低低柔柔的吟唱。
秦镇顿觉身体的某一部分不受控制般昂扬起来,手指沿着她裸露在外面的细嫩肩头慢慢移下去,却在即将探进肚兜的那刻停了下来。
临睡前,他答应过,绝不会再像前两夜那般胡闹。
无声地叹口气,小心翼翼地掀开帐帘,走到净房,借着月光拧了条清水帕子擦身。
水放久了,丝毫没有刚从井里汲出来时候的凉意。
而先前淡淡的馨香却更加浓郁。
细竹竿上晾着半湿的肚兜,地上的竹篮里是她才换下的中衣,隐约还露出一角棉帕。
秦镇脑中“嗡”的一下,方才,他就是拿着这条棉帕替她擦洗,他还记得她是怎样遮挡着不让他看……
秦镇端起铜盆,将整盆水“哗啦”自头顶浇下。
夏日的清晨,到处绿意盎然,微风带着什刹海的凉爽扑面而来,令人神清气爽。
宋青葙穿着大红色纻丝短衫,系着姜黄色裙子,乌黑的青丝梳成堕马髻,发髻上簪了支珍珠攒成的月季花,看上去鲜艳明丽,端庄大方。秦镇却仍是穿灰色长衫,又因为夜里冲了好几回澡,没怎么睡好,神情很有些郁闷。
行至瑞萱堂,丫鬟红梅笑着上前请安,“……老夫人正在洗漱,大爷跟大奶奶且稍等会。”并不请他们进去。
宋青葙毫不在意地站在庑廊前,打量着老夫人的院落。
粉墙青瓦,青石砖铺地,中间一株合抱粗的梧桐树,西北角砌了个小小的花圃,种了些极常见的草花,正值花期,草花开得热烈而绚烂。
红梅低着头,飞快地瞟了宋青葙一眼。
这就是老夫人极厌恶的大奶奶?
听说名声不太好。
可她看上去温婉端庄,带着些怯弱,并不像她原先以为的那种风流娇媚的女子。
而且,看起来很小,只十三四岁的样子……也不知命相如何?
秦镇等得不耐烦,没好气地吩咐红梅,“进去看看祖母收拾妥当了没有?”
红梅脆声应着,掀了门帘进去,很快出来,“正在梳头,就快了。”
宋青葙冲她笑笑,又看向秦镇,示意他不要心急。
秦镇不动声色地往她身边靠了靠。
晨阳斜照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轮廓,温馨静谧。
秦老夫人正在屋里慢条斯理地喝着加了蜂蜜的羊乳。魏妈妈瞅瞅门外,低声道:“大爷他们等了一刻钟了,要不让他们进来?”
老夫人“哼”一声,“不用,等我喝完再说。你去把炕桌边上那本女诫拿过来,翻到曲从篇,让秦大他媳妇在门外背十遍,背得一字不差才能进来。”
魏妈妈心里直犯嘀咕,可素知老夫人的癖性,不敢违逆,捧着女诫出去了。没一会原样捧着进来了,“大爷说大奶奶身子不好,不能久站得回去歇歇,女诫留着老夫人闲着没事看两眼,大奶奶用不着这个。”
“都反天了,还有没有规矩?儿媳妇如此,孙媳妇又如此,一个个眼里还有没有我?”老夫人气得把手中的甜白瓷碗往黑檀木桌上一顿,羹匙撞击着碗面,发出清脆的当啷声。
魏妈妈连忙将碗匙收下去,哎呀,这跟大奶奶可没关系,她看得真切,大奶奶想接来着,是大爷拉着她的手给拽走的。
大奶奶人还真不错,等了这么久,一点怨言都没有……嗳,大奶奶看着挺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
到底是哪里?
魏妈妈拍拍脑门,她真想不起来了。
宋青葙挣脱秦镇的手,不安地问:“老夫人怕是生气了,女诫我记得熟,看一遍准保能一字不落地背出来……”
秦镇不悦地说:“你不了解祖母的脾气,她今儿让你背女诫,明儿就能让你背女论语,女四书都背完了那就抄两遍……祖母是闲得难受,就爱折腾人。”见宋青葙脸上仍是踌躇,又道,“不用担心,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凡事有我,我娶你回来不是让你受气的。”
宋青葙嗔道:“老夫人是长辈,受点气也没什么,只要……只要世子爷别气我就行。”
“我怎么会气你,”秦镇立定,回身看到宋青葙唇角噙着的浅笑,不由促狭心起,使力将她拉至怀里,低声道,“我疼你还来不及。”
热热的气息扑到她的颈项,宋青葙的半边身子都酥麻麻的,她急忙推开他,四下张望一眼,“光天化日,你干什么?”
秦镇再度捉住她的手,浅浅笑道:“放心,这里平常没有人走。”
宋青葙试探着问:“世子爷觉不觉得,咱们府里的人好像特别少,要是一个人出来走动,还挺瘆人的。”
秦镇道:“我陪你,要是我不在,就让你那个会功夫的丫鬟陪着。”
要是没有碧柳呢,是不是就不能出门了?
宋青葙暗自思忖,也不知道秦镇前头那个过了大半年的妻室,是怎么处理的,会不会也是秦镇陪着?
如此想着,心里颇有点不是滋味,脸色也暗淡下来。
秦镇时时注意着宋青葙的神情,见她神色不虞,稍稍猜测到几分,伸手指了指树木掩映下的一处青砖小院,道:“我上次成亲的地方,那时还不是世子,没搬到望海堂……杨姑娘就住在那里。”
杨姑娘?
宋青葙很敏感地注意到这个称呼。
秦镇吞吞吐吐地说:“我与她并无夫妻之实……成亲那天,她哭得人事不知,我就歇在外院,后来来过两次,她见到我就跪下磕头,也不说话只是哭……我又不是那种离了女人不能活的人,就由得她去了。”
宋青葙一下子想起自己在喜房号啕大哭的情形,秦镇定是非常失望而且难堪吧?
娶一个这样,再娶一个还是这样……
宋青葙心里一酸,望着秦镇的目光柔软而温存,“那天,我,我以为嫁的不是你,后来看到竟然是你,我没有不想嫁……我问过大舅母,她说,提亲的人穿鸦青色衣衫,我,我见过你几次,你都是穿灰色……谁让你没事干换衣服!”脸越来越红,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却蓦地高了,还顺势轻轻踢了他一下。
秦镇已经知道宋青葙是愿意的,却没想到她会亲口说出来,一时不知说什么,就直愣愣看着她傻笑。
宋青葙恼道:“你笑什么笑?我再不理你了。”抬脚往前走。
秦镇大步追上她,扯住她的胳膊,将她箍在怀里,低低道:“阿青,我没笑你,我心里欢喜,是真欢喜……那天我在你家房顶上看你理事,我就喜欢你了,我就想这辈子只要能跟你成亲,让我干什么都愿意。”
宋青葙很快反应过来,掐着他的胳膊问:“你什么时候爬我家屋顶上了?去了几次,有没有人看见?你,你纯粹是坏我名声!”
秦镇握住她的手,“别掐,免得指甲疼,我告诉你,都告诉你。就是在观音寺街见到你那天,我不知道是你家,看见你以后才知道,我在得月楼听到那个半大小子跟人说郑德显和丁二的事,一时好奇才去了……我都是夜里去的,没人看见……也没去几次,能有七八次,或者十来次,肯定不到五十次。阿青,我看见你熬夜绣嫁妆,你脸上一丝笑都没有……我心里难受得很,我以为你不情愿,我想过放下你,可我舍不得。一想到以后你可能嫁给别人,我心里就堵得喘不过气……阿青,你信我,我会待你好。”
宋青葙定定地看住他,突然,咬了下唇,低声道:“又是这一句,能不能换句话说?”转身又要走。
秦镇拽住她,低头吻了下去。
这并非他们第一次亲吻,却是第一次这般缠绵而契合,热烈又温存。
他的手搂着她的纤腰,她的手环在他的颈项,唇齿相依辗转痴缠。
所有曾经有过的酸楚、伤痛、纠结或者哀伤,尽都在亲吻中化成蜂蜜糖水,甘之若饴。
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已过了天长地久。
秦镇终于松开手,垂眸看着宋青葙。宋青葙鬓发凌乱,眼神迷离,更添几许怯弱,红晕未散的脸颊像是春日初绽的桃花,粉嫩馨香。
傻傻地看着,心底满满的尽是欢喜,是怎样控制也无法隐藏的欢喜。
此时的清平侯却不像儿子秦镇这般幸福,他正为老夫人焦头烂额。
秦镇拉着宋青葙一走了之,老夫人盛怒之下,想起“养不教父之过”“上梁不正下梁歪”,于是饭也没好好吃,坐着凉轿就到了菱花轩。
清平侯一直觉得娘亲是因为日子过得太顺,太顺了就闲得慌,闲得慌就想挑事。
先是挑他的事,挑白香的毛病,现在白香躲在跨院足不出户,她一个老夫人犯不着跟陈姨娘这个妾室斗气,于是就把主意打到秦镇身上。
秦镇传出克妻的名声后,老夫人着实消停了一阵,每天拜拜菩萨读读经,隔三差五到三圣庵跟慧真师太修习点佛法。
可等到秦镇二十三岁,亲事还没有着落,老太太又坐不住了,请官媒打听了半天。她看重的人家,人家不愿把闺女嫁过来,愿意来的要么是嫁不出去的老闺女,要么就是另有所图。
老夫人思量半个月,决定从自己的娘家亲戚中选个贤惠的女子给秦镇当媳妇。
杨娇是老夫人的侄孙女,在家行四,长相一般,但胜在脾气好,面团儿似的,想捏成圆的就是圆的,想捏成方的就能是方的,毫无主见。
老夫人最中意这点。
杨娇确实没脾气,爹娘让干啥就干啥,从问名纳定到准备嫁妆,杨娇从没违逆过半分。
可自打上了花轿,杨娇就哭开了,从真定一直哭到京都,从早上一直哭到晚上,洞房夜也没停,哭得两只眼睛比桃子都红。
杨娇不乐意,秦镇自然不会强迫,两个人自打成亲就没同床过,可杨娇还是哭。有一天老夫人说了她几句,她就用剪刀抹了脖子。
幸好老夫人的侄子家里闺女多,而且杨家家训就是出嫁的女儿就是婆家的人,要生要死都不管,杨家没人前来讨要说法。倒是老夫人觉得心虚,给了侄子五百两银子。
侄子来信,很客气地问:“家里还有个小七,已经十六了,性情比小四还软和,姑姑看行不行?”
老夫人犹豫半天,没敢答应。
现在秦镇自己看中了个媳妇,费劲心思又是写文书又是立字据,好容易娶回家来,两人过得还不错,老夫人又开始出来挑事。
清平侯想,自己已经吃过苦头了,不能让儿子再吃同样的苦……
嫡妻 第50章 秦家往事
清平侯共四个儿女,除了秦镇外,其余三个都是陈姨娘所出。
不是他不想再生嫡子,而是白香不给他这个机会。他宿在陈姨娘屋里的头一夜,白香就利落地把自己的衣物整理好,抱着秦镇,跟随侍的两个丫头一起住到了西跨院。
陈姨娘出身大户,是个不受待见的庶女,相貌一等一的好,性情也温柔。清平侯看惯了红玫瑰,乍遇到个白莲花,男子雄风顿时蓬勃开来,折腾了大半夜,第二天身心愉悦地回正房,发现人去屋空。
清平侯没当回事,按他的想法,女人绝对惯不得,越惯越矫情,冷上三两天,白香自己就麻溜溜地回来了。
没想到,清平侯恣意玩乐了半个月,白香还没有回头的迹象。清平侯一见不好,借口看望儿子,去了西跨院。
白香没阻拦人家父子亲近,让西兰抱着秦镇在门口站了半刻钟。清平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儿子是其次,让白香回正院才是真正的目的。未达目的,岂能回去,清平侯拿出战场平乱军的气势闯入院里。
白香站在院子当间,手持长矛,清清冷冷地说,她从来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嫌脏。
清平侯也是心高气傲之人,长那么大,何曾被人如此说过,一时恼得面皮紫涨,转身就走。
老夫人听闻清平侯在白香那里碰了钉子,又劝儿子休妻。
清平侯对白香是又爱又恨,依然不肯休妻,架不住老夫人三天两头念叨,没法子,就自动请缨去了四川。
两年之后再回来,清平侯发现家里面目全非,下人辞的辞,逃的逃,少了一大半。
管家苦着脸说,账面上的银钱早就花光了,外面还赊着好几百两银子的东西。
老夫人是卫国公夫妇捧在手心长大的,从不知道柴米贵。加上,初次当家掌权,要显显当家主母的气势,逢人必赏,赏的还都是碎银,一两、二两、甚至五两都有。
下人们见状,有事无事就往老夫人跟前凑。有些人老夫人在银钱上散漫,又不通经济庶务,就与管事串通,以次充好,以少充多。还有的知道老夫人是个惜老怜贫的慈善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老夫人面前哭诉自己的悲催往事,哭一次就能到手十几或者数十两银子。
管家提过几次,可老夫人听好话听多了,根本听不进去,劝的次数多了,老夫人就抬出规矩来。
管家没办法,他担不起忤逆主子的罪。
结果,才大半年,账上的银子就花了个干净。
临到年关,管家捧着账本找老夫人,跪在地上,一项一项指给她看报给她听。老夫人傻了眼,她真不知道自己平常用的一汤一水,穿的一针一线,甚至发脾气时扔的青瓷碗都是要银子的。
账上没钱,老夫人也犯难,她让魏妈妈找白香,白香说她是山沟里长大的,没人教养不懂规矩,管不了家。
又去找陈姨娘。
陈姨娘大字不识几个,可脑子好使,寻思着自己就是个小妾,干嘛去操当家主母的心,所以也不怕露怯,直接说自己不认字,看不懂账。
眼瞅着没人揽这烂摊子,老夫人咬牙收拾出一箱子金银锡器来,当了几千两银子,硬撑着先把年过了,然后府里大小主子的衣食不能缺了,至于下人的月钱,能拖就拖能欠就欠。
下人们先前捞够了,见秦家没什么油水,呼啦啦走了一大半。剩下的,大多是家生子,从祖上就跟随历代清平侯,延绵好几代都依附着秦家。也有几个是赤胆忠心的,觉得秦家眼下是难关,不能雪上加霜落井下石,虽然月钱给得不及时,好歹也能凑合,并没有赖账,也留了下来。
清平侯自四川回来时,正值深秋,他站在荒芜的院子里,看着满地杂草,满园落叶,打从心里累。
他一个大男人,天天忙着朝政,还得处理这摊子烂事。
京都的勋贵中,大都是女子主持中馈,老爷们当家的就顺义伯一人。可人家顺义伯管家跟治军一般,家里紧实得滴水不漏。清平侯没这个劲头,也没这个兴趣,跟管家一商议,索性采取无为而治的方法。
开春把一年的年例银子分发到各处,大家各人管各人。
至于打理花园、接待客人什么的,侯府没有撑得起门面的女主人,不可能在家里摆酒宴客,那些就全免了,也省得耗费银钱。
二十几年过去,清平侯从不到别人家应酬,也不宴请别人,平白落得个清闲自在,还保持了极高的神秘度。
街头上有关于秦家的传言大都是清平侯散布出去的,清平侯想造什么势就放什么风,反正也没人知道真假。
如果不考虑儿女的话,清平侯的日子过得是相当顺心。
可眼下,秦铭已经二十二、秦钧十九岁,秦钰也快十五了,都是该婚嫁的年龄,却都是八字没一撇。
正经八百的侯夫人白香天天窝在小院不是舞刀弄枪就是鼓捣药草,从不出去应酬,她也不爱应酬,她跟那些内宅女子没话说。老夫人爱应酬,清平侯不放心她出去,而且老夫人看中的闺女,说句不好听的,是一定不能娶。剩下一个陈姨娘,放眼京城,还真没有姨娘出门应酬的,清平侯不想开这个例。
清平侯脑筋一转,打起了刚过门的宋青葙的主意……先观察两天,要是行的话,就把家里这堆烂事交给她。反正这处府邸早晚也是他们的,就该着让他们出钱出力!
清平侯为儿女的亲事着急,陈姨娘心里只有比清平侯更着急。
其实,她比谁都盼着秦镇早点成亲,因为上头的两个女主子都靠不住,只能把赌注押在秦镇的媳妇身上。
可惜秦镇婚事不顺,先后蹉跎了好几年,他自己倒不觉得如何,真把陈姨娘给急坏了,偷偷让秦钰到三圣庵替秦镇上了好几次香。
秦镇终于又成亲了,陈姨娘是打心眼里高兴,尤其,看到秦钰带回来的见面礼,雅致不俗,显然新媳妇是动过心思的。
有心思可动,就说明新媳妇有脑子,不至于满脑子浆糊拎不清。
陈姨娘不认字,可她很聪明,她的聪明表现在很能看清自己所处的情势,以及准确地估计自己的斤两。
她未出嫁时,在家中姐妹中算是长得出挑的,但她一直本分老实,从不仗着自己容貌好而轻视其他庶出的姐妹,也不去垂涎嫡女所受的优待。
有天官媒上门,说清平侯想找个性子软和守规矩的闺女当姨娘,嫡母指定了她。
对这个结果,陈姨娘还算满意,因为清平侯门第高家世好,而且他还很年轻,才二十出头,比起嫁给半入土的老头当妾要好太多。
到秦家后,她继续恪守自己的本分。老夫人是白香的婆婆,轮不到她去孝敬,所以从不到瑞萱堂去献殷勤。白香是她的正经主子,可进门头一天,白香说不想见到她,她就不去西跨院讨人嫌。
每天只守在自己的偏院,清平侯若来,就尽心尽意地伺候,清平侯不来,她也不四处去找,更没有提着点心茶水杀到书房的逾矩之举。
在子女的教育上,她打他们懂事起就叮嘱,秦镇是嫡长子,府里的一切都是他的,秦镇给你们一星半点儿,是他的情分,要是不给,也没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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