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染洛荨
“哈哈哈哈”静谧的太液池旁,飘散出楚珩沐爽朗的笑声:“罢了罢了!朕不逗你了,你是什么脾性,朕最最清楚。只是三年不见,太后很是念你,明晨一早,便去玉慈宫请安吧……”
“臣弟遵旨……”楚珩溪应着,便又随着皇上朝前行去。
然而一阵泠泠琴声随着夜风传来,不由得让二人驻足。
“嗯?这么晚了,是谁在奏琴?”楚珩溪颇有些疑惑。却见跟在身后的谨德上前,低声应道:“前面不远,是璃良媛所居的琴月轩……”
“璃良媛?”楚珩溪只觉得陌生至极,随即,轻轻一笑:“看来皇兄又得佳人……”
“佳人……”楚珩沐喃喃低语,随即说道:“唔……的确是佳人。璃良媛这琴技,即便是朕的淳仪皇贵妃也是及不得的……”
听到皇兄突然说起薨逝的淳仪皇贵妃,楚珩溪不由心中一惊。他虽还不知这位淳仪皇贵妃到底是谁,可却也听闻自她薨逝之后,皇兄亦是病了许久。
传闻都道皇上用情至深,却不料这位皇贵妃福薄命浅,终是无福消受皇上的宠爱恩泽。可这样的“用情至深”的传言落在楚珩溪耳中,却无疑让他心惊。
他只希望不会是那个女子,不,一定不会……
“淳仪皇贵妃她……”思虑了许久,楚珩溪还是忍不住开口,却被皇上打断,拽着他径直往琴月轩行去:“随朕去看看……”
琴月轩是一处楼阁,依太液池而建,楼阁上一处木台延伸而出。屿璃命太监们扫去了木台上的积雪,又将火炉移至木台上。自己则着了一袭黛青常服,又裹了披风,端坐于木台上,临水抚琴。
青昙奉命折下的冬梅放置在细长梅瓶中,摆满了木台一角。那梅瓣都是用小剪细细挑过,将坠未坠,一阵夜风拂过,梅瓣便飞离枝杈,衬着零星雪粒,纷纷扬扬地落下……
皇上与楚珩溪循声而来的时候,便见琴月轩木台上的女子,发丝轻舞,鬓边一朵淡黄色绢花,衬着黛青色的常服,仿佛是闺中碧玉,琴诉淡愁。嫣红的梅瓣和雪粒纷纷扬从木台飘落,惹得人忍不住伸手去捕捉那些幽香四溢的梅瓣。
楚珩溪在这样惊艳的美景中,只觉得整个人都痴了。是她……这熟悉的场景,这般淡然温雅的模样,只会是她……
嫡女 心意骤改入宫闱(三十二)
皇上带着几分微醺的笑意看向楚珩溪道:“三弟,今日不必出宫,就歇在玉水阁吧……朕还有很多话要说与你……”
“臣弟遵旨……”楚珩溪躬身应道,随即便看着皇兄在谨德的搀扶下缓缓登上琴月轩。
琴声戛然而止,那女子起身,盈盈一拜:“臣妾参见皇上……不知皇上在此,扰了皇上清静,臣妾请罪……”
这声音,不是她……站在原地的楚珩溪微微仰头,在一瞬间感到失望深沉袭来。随即,他不免又勾起唇角苦笑。
“何罪之有……?”楼台上,皇上轻笑着示意她起身,将她揽在怀中,步步踱进琴月轩。片刻之后,谨德匆匆行出,朝着楚珩溪施了一礼道:“王爷,皇上许是要在琴月轩歇着了……皇上吩咐奴才引王爷往玉水阁去……”
“不必了……”楚珩溪拒绝道:“皇兄醉了,你侯在身边更好些。本王自己去玉水阁便是……”
“这……”谨德面露难色,随即叹了一口气道:“恕奴才斗胆,皇上这也是借酒消愁,自淳仪皇贵妃薨逝,皇上这心里就没好受过……”
听到谨德说起淳仪皇贵妃,楚珩溪不禁问道:“这位淳仪皇贵妃未知是哪位娘娘,怎得不曾听闻?”
谨德垂首,脸上一片哀泣之色:“是淑妃娘娘……”
“谁?!”楚珩溪只觉得心中被重重一击,脚步踉跄着朝后退去。谨德急急上前搀扶住他:“王爷您没事吧……”
勉强让自己站定,楚珩溪反手抓住谨德的胳膊道:“你方才说是谁?”
谨德吃痛,却还是强忍着应道:“回王爷,是淑妃娘娘……”谨德还未说完,便见王爷已快步走向琴月轩,登上几步台阶后怔在了那里。
“王爷?王爷?”谨德试探性地唤了几声,半晌之后,便见怔在原地的身影缓缓折返。
“本王也有些醉了……”楚珩溪轻声道。
谨德见状,急急唤道:“来人啊!扶王爷回玉水阁歇息……”
看着两个太监搀扶着王爷缓缓走远,谨德才朝着琴月轩附近的几处暗影丛生的树丛中行去。树影中寒光一闪而过,随即传来一声声长剑入鞘的轻微声响。正是陆祢带着一众侍卫伏于此处。
“陆侍卫……”谨德看着被银丝黑纱遮去半边面容的年轻男子,轻声道:“皇上有命,不得疏忽。”
陆祢冷熠的双眸在夜色中闪现,低声应道:“请皇上安心……”
谨德点头,缓缓退回琴月轩。他知道此刻的玉水阁必定也是重兵暗中把守,王爷若稍有异动,顷刻间就会被拿下。
琴月轩中,屿璃跪在皇上身前,面上一片惊惧:“皇上,臣妾并非有意为之,只是见皇上郁怀许久,必是思念皇贵妃,臣妾自知不能解皇上相思之苦,却不免倾慕皇贵妃风仪。皇上多日前曾与臣妾说起初初见到皇贵妃时的场景,也是这般数九寒天,红梅落雪,佳人抚琴……”说着,屿璃脸上滑下泪痕,愈发显得楚楚动人:“臣妾私心想着当日场景,就斗胆效仿一番。只想着……只想着感怀当日皇上与皇贵妃相遇的场景,惊鸿一瞥,各自倾心……”
说到这里,屿璃郑重地叩首:“臣妾有罪,请皇上责罚……”
一侧侍候的青昙也急急叩了首,手心却是冷汗涔涔。主子这一举也未免太冒险,如若触怒了皇上,那主子便会失宠。可如若以此能博得皇上恩宠,以皇上对皇贵妃的至爱深情,即便是个替身,也是有享不尽的荣宠在其中。青昙记得主子说过:“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希望我是谁……”
屿璃不敢轻易抬头,短短片刻却变得十分缓慢而悠长。也不知过了多久,屿璃只见到眼前那双明黄纹龙登靴轻然一动,随即传来皇上温柔的低喃:“后宫之中,唯有璃儿深知朕心……”
听到皇上这句话,屿璃心中大喜。看来她的努力没有白费,费心从林凛那里探出许多淳仪皇贵妃的事,倒也尽数派上了用场。
她猜测,此番雪夜飘梅抚琴,虽无*分像,必然也会有三五分神似。而恰恰是这三五分神似,既让皇上思及淳仪皇贵妃,又确保即使触怒皇上,皇上也无法佐证处置她。因为一开始,她便明确说出,自己的确是在效仿淳仪皇贵妃。只因倾慕佳人之美,只因艳羡双宿双飞之情。
不曾想,这一博,当真是满盘皆赢。
楚珩沐不动声色地看着匍匐在自己脚边的女子,该如何说她?她并不是后宫中最柔美娇艳的人,但的确是后宫中数一数二的心计女子。自己不过是一语带过,与那女子的初遇。没想到,璃良媛会如此之快,给了他这样一个出乎意料的惊喜。
惊的是这女子城府之深,心机之重。喜的是她竟然挑了这样一个好时候,恰偏偏被三弟看见。楚珩沐清楚地看到,那一瞬,三弟的眼中流光溢彩,犹似当年。他定是以为又再一次看见了淳儿,看见了那个让他朝思暮想而不得,甚至为之起了忤逆之心的女子。
既知他迟早要反,楚珩沐更愿意将这盘棋伊始便掌控在自己的手中。而眼前这女子,即便有着自己的打算,即便有着宠冠六宫的野心,却也实实在在是一个极妙的棋子。
想到这里,楚珩沐微微一笑,伸手搀扶起跪在面前的璃良媛,柔声说道:“璃儿让朕想起了淳仪皇贵妃入宫时的模样,也是你这般小家碧玉的羞涩和拘谨。仿佛还是昨日……”
“皇上……”屿璃上前,温软如玉。
青昙见状,搁下帐幔,悄然退去。红绡帐暖,鸳鸯缱绻。寒夜却还漫漫……帝王之爱,凉薄如赏花。这宫里的繁花几多,残逝一朵,必有花株盛开的更加娇艳。从来都不缺热闹……
玉水阁中,楚珩溪仰面躺在锦被上,用拳头抵在唇齿间,压抑着难以控制,似是要一触即发的恸哭。
脑海中不断闪现着旧时的记忆。
“母后,儿臣只要她做儿臣的王妃,只有她,也只会有她一人……”
“溪儿,她的出身并不显赫,你若是当真喜欢,纳为侧妃便是了。也不算亏待了她……”
……
“听闻几日前以花鸟使之途入宫的女子,被皇兄封了贵人?臣弟倒是好奇,能让皇兄破例册封的女子,到底如何……”
初初见她,是南游之时。姹紫嫣红中,她青罗浅笑,美的宛如一幅画。即便是匆匆一遇,楚珩溪却在心里认定,这辈子,要娶的女子,会是她,也只会是她……
然而,还未及与皇兄提及此事。他却那样突然地在宫中看到她。细雪飘落,她倚在梅林中,神色孤寂地拂动琴弦。而那时,她的身份是——淳贵人,是皇上最宠爱的人。
楚珩溪不是不恨,他亦是第一次起了谋反之心。即便曾经母后如何劝说这皇位本该是他的,楚珩溪也不曾生出一丝忤逆之心。可偏偏那一次,他却后悔不已。如果掌权在手的那个人是他,那么一切或许会不一样……
即便心中有千般愤怨,他到底还是强忍了下来。期许她有了皇兄的宠爱,能过的顺心如意也好。却不知竟会芳华早逝!
深夜的玉水阁,成了楚珩溪独自哀悼祭奠之地。困兽般难以怒吼的哀恸,和着唇齿间的血液与泪水一并吞咽在了心中……
而这夜难眠的并非只有王爷一人,太液池边的琴月轩、顺贞门入的云秀宫,有多少人在这样的夜里各怀心事,难以安歇……
寅时,一夜未眠的屿筝唤醒了穆心越与方筠。寅时三刻,三人梳妆完毕,静然侯在云秀宫中。昨夜入宫的女子们都在院中站的齐整,等待初选的到来。可屿筝万万没有想到,仅仅片刻之后,她便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屿筝身后的两个女子低声轻语,渐渐便连做一片。屿筝听得仔细,无非是在议论自己的衣着老旧而寒酸。
昨日褪下了二娘临走时所赠的两只翡翠镯子,眼下只有发髻上两支珠翠方能看出些身份来。然而前来应选的女子,却偏偏只挑了不好言说。浅声低语,好不热闹。更有甚者,朗声道了一句:“我瞧着,她那些银子怕都只是用来置办那发上的两支玉簪了。难不成,以为那两支簪子就能讨了皇上的欢心去?”
站在屿筝身侧的穆心越显然有些气不过,回身正欲反驳,却被屿筝拦下:“妹妹不必理会,若是让管事嬷嬷们瞧见了,只怕会对妹妹不利……”
“可是……”穆心越仍旧为屿筝感到委屈,却见屿筝柔柔一笑,轻轻摇头,示意她,自己并不在意。
屿筝这厢拦了穆心越,却不察另一侧的方筠翩然转身,只瞧着那女子说道:“姐姐此言差矣……你又怎知屿筝妹妹鬓上发簪是如何而来,许是璃良媛相赠也未尝不可……”
“璃良媛……?”众女窃窃私语,这璃良媛,她们多少有所耳闻。以花鸟使之途入宫的女子,却颇得皇上恩宠。
但见方筠转身,看向屿筝,淡淡一笑:“妹妹与璃良媛姐妹情深,想必日后定会扶摇直上……”
屿筝看向方筠,但见她唇边溢出一丝浅笑,可屿筝看着那浅淡的笑意,却只觉得不寒而栗。
方筠一席话,看似无意。实则却让屿筝锋芒毕露,一瞬间,方才还在议论她寒酸的女子们皆不敢轻易妄言。如果眼前这女子真如方筠所说,是璃良媛的妹妹,那么她们又怎敢在初入宫廷之时便显得如此造次。
“在云秀宫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就在这时,一个四十多岁、略显丰满的嬷嬷走进云秀宫,大声道:“都随我来……”
嫡女 心意骤改入宫闱(三十三)
一众秀女皆噤了声,垂首站好,便随着那嬷嬷出了云秀宫,往东南方向行去。
积雪未消,绣鞋踏上去的时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屿筝微微抬头,望着长长宫墙尽头那一方黑沉的天色,心中却不由得浮现出云公子的脸庞。
初见他时,那般潦倒迷茫,醉卧雨中。再次见他,他执了蝴蝶簪,神情专注而温柔。而昨日见他,又是那般意气风发的模样。
三次偶遇,竟然看到的是这般不同的他,屿筝不由得在心中暗想,到底是哪家府上的公子,如此风仪俊秀。
又是哪家的女子,能让他露出那般温柔的神情来。
如果哥哥将亲事许给云公子这样的人,自己还会像拒绝顾锦玉那般斩钉截铁吗?
脚下一滑,屿筝身子一晃,急急回过神来。顿时觉得脸颊灼烧不已,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如今已身处宫闱之中,竟还想着别的男子。
看着身侧太监徐徐向前,掌在手中的宫灯映出一张张恭顺垂目的面容,屿筝心渐澄明,入了宫,便该断了所有念想,只因这宫中的一切都只属于一个人……
一想到此,屿筝的心中只觉得无比凄凉。与一心想着入宫得宠的女子不同,屿筝想要的,不过是两人相守的平淡日子。然而帝王之爱,向来凉薄。
如若可能,她宁愿去尚宫六局做一名女官,到了时日,放出宫去,平淡老去此生。宫巷漫长,屿筝只希望它永远没有尽头……
但片刻之后,她们便停在一处宫苑前。嬷嬷挪动着丰硕的身躯,挥舞着手道:“都站齐整了。”
随后便打开手中的名册朗声念道:“太原府尹姚迁之女——姚新柔、登州刺史尉迎海之女——尉香盈…….”。
屿筝察觉到嬷嬷每宣五人便微微一顿,随即唤了侯在殿前的太监,将她们一一引入。
而屿筝恰巧与穆心越、方筠一道,另外两个女子,一位则是尚书左丞夏青之女——夏玉瑶,还有一位便是方才对屿筝出言不逊的女子,她是羽林将军江庭的小妹——江婉宸。
屿筝与方筠四人随着太监入殿,便见殿中被纱罗隔开,成了一片片的狭小空间,待屿筝几人上前,便有宫女挑了纱罗让她们入内。
内里站着的是五个神情严肃的嬷嬷,都是三十多岁的模样,看到纱罗垂下,正中一人面无表情的沉声道:“褪衣!”
穆心越闻听此言,下意识地抬手护住了衣领,那嬷嬷瞧见,只淡淡说道:“出了这儿,便是有两条路可选。要么离小主近了一步,要么离掖庭宫近了几分。孰轻孰重,各自衡量便是。”
嬷嬷话语一落,但见轻纱飘动,江婉宸已先褪下了薄纱罗,神情倨傲,不屑地朝穆心越撇去一眼。
片刻之后,五人褪的已只剩下一件轻薄的贴身小衣,殿内虽燃火炉,却抵不住冷寒之气的侵袭,几个女子不免都打了个冷颤,却听得正中嬷嬷沉声道:“衣裳尽褪。”
待屿筝与其他几个女子神情羞赧的褪去最后一件贴身小衣,方才那嬷嬷便走上前来查看,捏捏身上的肤肉,亦或用手中的尺子丈量着每个女子的身长及手臂和腿部长短,另有嬷嬷执笔一一记下。
与江婉宸那带着几分期许和得意的神色不同,屿筝只是将身子微微蜷缩起来,希望这一切尽早结束。
两个时辰后,待众人再一次立于殿前,已是分立两侧。屿筝所立一侧是要继续待选的女子们,而另一侧,或因身段不佳,或因肤暗沉、有疤痕胎记而被嬷嬷一一从册上划了名字,
这些女子会被交与掖庭,受习规程。日后或入尚宫为女官,或分至各宫随侍。总而言之,这宫里的荣华富贵已几乎是她们难以企及之物。
屿筝微微侧首,望向她们,却见她们无一不带着羡慕的神情看过来。
世间之物,总是如此,弃之如敝的又何尝不是他人企及而不可得。对那些女子而言如是,对屿筝而言,亦如是……
从宫门出,一众女子向西北方向的云秀宫折返,而另一众女子却在忐忑和不安中往掖庭而去……
天色微亮,宫墙后的那一片天,才刚刚泛出鱼肚白。这宫里的白昼方才伊始……
琴月轩中,屿璃低眉浅笑,侍奉皇上更衣完毕,盈盈一拜:“臣妾恭送皇上……”见皇上唇角带着一丝浅笑离去,屿璃这才被青昙搀扶着起身。
“恭喜主子,贺喜主子……”青昙知道,主子进位分那是指日可待。
却不料,屿璃眉头微微一皱道:“放出话去,就说本主身染风寒,卧床不起……”
“主子,这是为何?”青昙很是疑惑,明明是主子趁胜追击的好时候,怎得却要偃旗息鼓,如此一来,岂不又要让皇上的恩宠淡去几分。
屿璃坐在镜前细细描眉:“自本主入宫之后,恩宠不断,锋芒毕露。你当这宫里没有半点风声?阖宫上下,不知多少双眼睛盯在本主这里,都等着寻了本主的错处,能得一击而溃。偏偏皇上将琴月轩赐于本主,居太液池一隅,倒也远离各宫娘娘的殿苑。她们要下手岂是那么容易?可即便如此,本主却也不能掉以轻心。适逢皇上采选,又会有不少新人站在风口浪尖……”屿璃浅笑着,放下黛粉,镜中人远山眉黛,双眸莹然:“本主自然是要看一出好戏,可莫忘了,待选的女子中还有我那惹人怜爱的妹妹呢……”
“主子英明……”青昙跪在屿璃身边,然而片刻后,脸上浮现一丝怀疑地神色:“只是那林姑姑寻来的衣裳当真会引起皇上的注意?若是二小姐因此得了恩宠,岂不是……”
屿璃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得了恩宠?许不知是何等的灾祸才对……”顺着轩窗朝外瞧去,太液池边积雪点点,苍柏郁翠。远处宫殿的琉璃瓦上雪融之后,闪烁着光泽,却依旧冰冷……
云秀宫中,屿筝坐在桌边发怔。冷不丁,穆心越在她身后伸出手来,揽了她的脖颈道:“筝姐姐,在想什么呢?这般出神,我唤了你好几声,也不见你应我……”
屿筝回过头,嫣然一笑:“没什么……”
“可是筝姐姐,我瞧着你方才开始就不高兴,是在担心吗?”穆心越皱起眉头,她的脸上不多见这般心忧的神色,如此看来,她的心中也不尽然松怅……
话音刚落,便见屋门被推开,三个太监捧着木盒鱼贯而入。方筠、屿筝、穆心越刚站起身,林姑姑便走了进来。
“林姑姑……这是?”穆心越问道。
林凛含笑,看着屋中三位女子,轻声道:“此次待选女子需各绣一方锦帕,明日入合阖殿比试音律时,一并交予尚宫王司衣选评……”
“明日?”穆心越咋舌,若是论比琴棋书画,她倒也不输人。可偏偏这女红,因初学之时,总是刺到手指,久而久之便也生怯。对于穆心越而言,女红一事倒的确让她露怯。
林凛忙着去告知其他待选女子,自是没有多留。太监们将手中的木盒搁在桌上便纷纷退下。屿筝这才执了盒中的素帕细细打量。
素帕是常见的布帛,五寸见方。因得布帛有些粗糙,丝线绣下去,不免还会留下空隙。要在这样的素帕上绣出惹眼的花样来,着实有些费力。更何况,林姑姑说明日入合阖殿时,便要执了此帕,更是难上加难。
想到这儿,屿筝不免也轻叹一口气。穆心越见此情形,只一并叹了气道:“连筝姐姐都没了辙,这可如何是好?”说着又朝着一侧的方筠撇去一眼,却见她已执了花绷子箍了素帕。
“筠姐姐……你说这帕子绣什么才好?”穆心越问道。
方筠拿起帕子细细打量,随即说道:“既然林姑姑说明日就要交了帕子,定不能一味贪图样式出众。这出挑的样子说到底还是越繁复越能瞧出绣艺来……若是选了繁复的纹样,明日之内定是绣不出的……唯有规量了适当的大小,在花色和针法上力求完美,以这素帕来说,花草云蝶的样式应是上上之选……”
屿筝打量着方筠不由暗自赞叹,从方筠独特的气韵来看,生为云麾将军的女儿,必定不似其他女儿家一般,整日困在闺阁之中。也许正因如此,方筠的身上才有着一般女子所没有的洒脱英气。
可不曾想,她对于女红竟也颇为钟爱,方才一番话足以瞧出,平日里倒也在此下了不少功夫。
见方筠已从盒中分挑了丝线后,准备在绷好的素帕上起样,穆心越将自己的那方素帕绞在手中,长叹一声:“看样子,明儿采选之后,我也要去掖庭了……”
屿筝急忙安抚她道:“莫要灰心,不是还要比试音律吗?也不尽然会因了这帕子就从册上除了你的名字……”
穆心越撇嘴轻叹一口气,无可奈何地执了花绷子思考着要绣的花样。
云秀宫中静谧异常,待选的女子们都暗暗在这方素帕上费起了心思……
而此时,云竹立于玉慈宫前,朝着前来请安的皇后明落兰行了一礼。芙沅搀扶着皇后入内,便见太后倚在榻上,闭目养神。
“臣妾参见母后……”皇后盈盈行礼。
“起来吧……”太后懒应一声,没有睁开眼。
皇后落座,从芙沅手中接过食盒道:“听云竹说,母后这几日夜里不能安睡,臣妾特意熬了参汤,为母后保养身子……”
嫡女 心意骤改入宫闱(三十四)
太后缓缓睁开眼道:“难为你一片孝心……若是溪儿有你一半孝顺,哀家就心满意足了……”太后搁下手中墨玉佛珠,轻咳了几声:“听说他早几日就抵了上京,可到今日,哀家连他的面都没能见上一见!”
明落兰听到太后这般言说,心知她是为了王爷而心忧,于是浅笑:“母后明鉴,王爷虽是前些时日便抵上京,可路途劳顿、加之边关寒苦,若是来见母后,母后看到王爷风尘仆仆的模样,可不又要心疼了?故而王爷才会在府中休养几日,为得就是让母后看到精气十足的孩儿。这也是王爷一片孝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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