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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染洛荨
说着明落兰打开食盒、端出参汤,悉心吹去烫热,小心翼翼地服侍太后喝下一口,才道:“昨儿皇上已宣了王爷入宫,只是夜宴酒醉,未曾叨扰母后,皇上便留王爷歇在了玉水阁,今儿定会前来给母后请安……”
“你啊……”太后握着佛珠,指尖轻点明落兰的手背:“阖宫就属你最会哄哀家欢心……”
明落兰低眉浅笑:“臣妾只说实语……太后不嫌弃臣妾愚钝罢了。”
太后饮下一碗参汤,明落兰急忙拿了锦帕替她擦拭唇角,又接过云竹暖好的手炉递了过去,便见太后带着赞赏的笑意道:“还是你服侍哀家最为周到……”
可随即太后又皱起了眉头:“绮贵嫔有些日子没来给哀家请安了,哀家都有些想不起她的模样了……”
“母后……”明落兰轻然唤道:“绮贵嫔小产后便伤了身子,连侍寝的牌子也都撤了下来,许是还要休养一阵子,万望母后不要责怪……”
“嗯……”太后懒懒应道,神色中浮起一丝哀伤:“说到底,也是哀家的孙儿,每每想起,这心里总是……唉!”太后叹气,一侧的云竹上前,替她轻轻抚顺胸口。便听得太后转了话头道:“昨儿是十五,皇上可是歇在清宁宫了?”
话一出口,太后便察觉皇后的神色一沉,于是又道:“怎么?”
明落兰还未开口,便听得一侧的芙沅应道:“太后有所不知,皇上新宠的璃良媛昨儿夜里在琴月轩演了一出飞梅琴曲的戏码,皇上便歇在琴月轩了。”
“哦?”太后诧异:“竟有此事?难道他不知道这宫中的规矩?”
“怎会不知?”芙沅又道:“这些时日,皇上除了在飞霜殿,十有*都是歇在璃良媛那里。即便咱们娘娘没有怨言,可各宫的主子们却是怨声载道……”
“芙沅!”皇后厉声喝止:“太后面前岂容你造次?!”
芙沅见皇后动怒,急急跪了下来,却听得太后拦阻道:“你训斥她做什么?哀家老了,这身子骨不中用了,可皇后你呢?后宫中一个小小的良媛也能压在你头上作威作福了不成?”
闻听此言,明落兰急急起身,跪在太后面前:“是臣妾无能,让母后担心了……只是璃良媛入宫不久,皇上瞧着新鲜,多有恩宠也是情理之中……”
“情理之中?”太后怒斥:“好个情理之中!竟是连一丝规矩也不守了吗?你们当真以为哀家眼花耳聋,这宫里的情形是瞧不见也听不见吗?嘉妃、蓉嫔在哀家这里没少诉苦!哀家倒要看看,这个璃良媛是何般模样,竟迷得皇帝神魂颠倒,惹得后宫不得安宁!云竹,去琴月轩招璃良媛来,哀家倒是要见她一见……”
“是……”云竹应着,便出了玉慈宫,往琴月轩去了。
半晌之后,云竹回到玉慈宫中奏禀:“太后,璃良媛身染风寒,卧病在床,不能前来见驾。”
“风寒?”太后有些怀疑:“不是昨儿还侍寝了?那皇上呢?这个时辰应是下了早朝了……”
“听闻是昨夜染了风寒,晨时起身便觉得身子不爽利了。皇上已去过了琴月轩,可太医们担心皇上会染了风寒,不让皇上入琴月轩。故而皇上并未见到璃良媛,这一病只怕要数日才能见好……”云竹沉声应道。
听到云竹如此说,明落兰便接声应道:“既然如此,母后不如就将璃良媛的事交予臣妾吧……她这一病,后宫当会消停几日,臣妾定会将宫中流言平息,亦会让璃良媛有所收敛……”
太后看向明落兰,片刻后缓缓说道:“既然你这么说了,哀家就将此事交予你。你要记住,身为皇后,必要能镇住六宫方能得后宫安和……哀家已经老了,你不能什么事都指望着哀家替你打点……”
“是……臣妾谨记母后教诲。”明落兰垂首应道,神色十分恭顺。金凤步摇垂落的流苏在她鬓边轻轻摇晃,额间垂落的明珠圆润却十分冰凉……
“哀家累了……想歇着了……”太后起身,由云竹搀扶着朝内室行去。
“臣妾告退……”明落兰与芙沅一并见礼,退出了玉慈宫……
见皇后离去,太后竟又折返回来,端坐于榻上。执了明黄的帕子轻咳几声。云竹替她轻轻抚背顺气:“太后这咳疾,一至冬日便发作的厉害,奴婢觉着还是让太医过来瞧瞧才是……”
“罢了……”太后轻轻摆手:“十几年前落下的病根,哀家还指望着能医好不成?就按太医方子煎了药便可……”
“是……”云竹应着,跪在榻前,为太后轻轻捶打着小腿。
太后微微闭上眼,享受着身体片刻的舒展,忽而冷笑一声道:“飞梅琴曲,这璃良媛唱的是哪一出?”
“太后有所不知……”云竹一边轻敲,一边应道:“淳仪皇贵妃在世时,亦是以花鸟使之途入宫,皇上初见淳仪皇贵妃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雪天,淳仪皇贵妃在梅园中弹奏了一曲蝶恋花。听闻当日梅花尽数飘落,美人倚花间,落雪轻舞,当真是美的不可方物……后来的事,太后便也知晓,皇上自那时起便独宠淳仪皇贵妃一人……”
说到这里,云竹微微一顿,随即道:“不得不说,这璃良媛的确用心,只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染了风寒,当真是天不遂愿……”
听到云竹的话,太后冷笑一声:“那你便是低估了她,哀家敢说,璃良媛绝无丝毫差池,她如此这般,不过是避开了风头去。皇帝昨夜见了那出戏码,定是对她恩宠有加,可你也听到了,璃良媛自入宫之后,风头太甚,阖宫不满。如若这样下去,迟早是要惹祸上身,而今,采选将至,她自是挑了这个时机,让各宫嫔妃的心思都转到新入宫的秀女身上去……”
太后看向云竹,冷冷一笑:“袁霏阳送到哀家身边的这颗棋子,势必不会让哀家失望……”
话音刚落,便听得殿外太监朗声道:“王爷到……”
太后一惊,随即大喜:“是溪儿!是溪儿来了!”说着便急急从榻上起身,双手抚上鬓发:“云竹!快!快看看哀家的发髻有没有乱?”
云竹笑着,轻轻捋顺太后的裙裾,低声道:“不曾有乱,太后安心且是……”云竹话语刚落,便见三王爷楚珩溪大步走进玉慈宫,来到太后面前,跪拜见礼:“儿臣参见母后……”
“溪儿!”太后急急上前,搀扶起楚珩溪道:“真是哀家的溪儿回来了!快!快让母后看看!”
太后满眼含泪,打量着站在面前的孩子。较之三年前离宫时,楚珩溪愈发高大挺拔,脸上有了风雕刀刻的刚毅,眉目间更与先帝当年的风采近了几分。只是他的双眼红肿,显出几分困顿,不免让太后的心中微微一痛。
戴着金箔嵌珠护甲的手轻轻抚上儿子的脸颊,太后的眼泪亦是控制不住地滑落:“瘦了……”随即,太后脸上又绽出一丝欣慰的笑意:“也结实了……”
楚珩溪感觉到护甲落在脸颊上所带来的微凉触感,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和几欲撇过头的冲动,看着眼前的人,轻声应道:“母后,是儿臣回来了……”
太后的手轻轻一颤,离开了楚珩溪的脸颊。云竹适时上前,劝慰道:“太后,王爷回来是该高兴的事,您怎么哭了呢?”
“是!是高兴的事!哀家为何要哭?”说着,太后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珠,执了楚珩溪的手一并坐下:“溪儿,这三年苦了你了……”
楚珩溪缓缓摇头,沉声道:“拜母后所赐,儿臣这些年虽是风餐露宿,却也长了不少见识。宫外天地辽阔,儿臣只觉心中自由舒畅!”
太后猛然松开了楚珩溪的手,脸上的笑意也瞬间敛去:“你这是再怪哀家?”
“儿臣不敢……”楚珩溪一字一顿:“可母后答应过儿臣,要护她周全!”说到这儿,楚珩溪的双目泛红,强忍着心中的悲戚与怒意。
“你……知道了?”太后微微一顿。
楚珩溪凄然一笑,脸上的神采淡去几分:“难道母后以为,皇兄赐了谥号,仓促下葬,儿臣便不知道是她了吗?”
“溪儿!你听母后说……”太后急急辩解:“那孩子在你走后不久便染了恶疾,皇上虽命太医悉心诊疗,可她的病总不见好。至皇帝祭天之日,她的病竟是愈发重了。正因此,皇上将每年的祈福祭典特意从凌云殿移至庆山,为的就是替那孩子祈福,望她能早日病愈……可谁料,那孩子她……苦痛难忍,竟是……竟是在锦香殿……自缢了……”
“自缢……?!”楚珩溪的唇角抽动,轻轻应道。





嫡女 心意骤改入宫闱(三十五)
云竹上前,奉上一杯热茶:“王爷,确如太后所说,淳仪皇贵妃是身染恶疾,疼痛难忍,自缢而亡的……”
“怎么会这样!为何会这样!”楚珩溪喃喃道:“不会……她不会的…….”
看到自己的骨肉这般痛苦的模样,宣慈太后的心如刀绞:“溪儿……”
楚珩溪恍然想起初见那女子时的模样,一片花丛中,她的笑声如银铃般飞散。那样美的笑容,她如何忍心亲手断送……
犹记得与皇兄在梅园见到她的那日,落雪纷飞,花瓣轻坠,她似谪仙飘落凡尘,美的不可方物,却也远得难以企及。一曲蝶恋花道尽心中相思,楚珩溪却清楚的知道,那首曲,不是为皇兄,更不是为他……
“溪儿……”太后伸手想要将楚珩溪揽在怀中。
“别碰我!”楚珩溪一声厉喝,顾不得太后眼中惊诧的目光,他只是缓缓摇摇头道:“请母后别用沾满血的双手再触碰儿臣……儿臣……担待不起……”
“溪儿……”太后的手微微颤抖:“你说什么?”
楚珩溪起身,凝视着这个对他而言十分重要的人,这个让他既爱又恨的人。只淡淡道了句:“儿臣告退……”便踉跄着离开了玉慈宫。
太后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颓然瘫在了榻边……
云秀宫中。穆心越执了手中的花绷子,只见那素帕上只草草起了一个花样,也看不尽然。将花绷子藏于身后,她翩然凑到方筠身侧道:“筠姐姐,你起了什么花样?”
随即,穆心越不由惊声赞叹:“好美的莲花!”
但见方筠手指轻舞中,一朵淡雅的莲花出落于帕上。花瓣是薄红梅的色调,因着素帕纹理过粗,又用红赤的丝线勾边。让花瓣看上去圆润饱满。纭裥绣针法娴熟巧妙,素帕平整中已颇见花瓣几分出尘之色。
方筠见穆心越在身侧啧啧称赞,侧头轻然一笑道:“你若还在这里偷懒,到时交不出绣帕,那可真是要去掖庭了!”
穆心越俏皮地轻吐舌尖,便坐椅中细心挑选起绣线来。
方筠趁时朝着白屿筝看去,但见花绷子上,是一株茂盛而葱郁的碧草。
心下不解,又看向屿筝,却见她神色专注,方筠只得又将视线落于自己手中的素帕。
屿筝心中十分清楚,这素帕的绣样并不出彩,然而帕上绣着的露珠草,却是她和颜冰哥哥自幼喜欢的植物,花朵清淡素雅,草梗柔软却韧性十足,又有解毒之良效。只是屿筝常常寻了来,将叶片去除,与颜冰哥哥斗草。儿时简单的游戏,带来的却是深刻而快乐的回忆。
想到这儿,屿筝不免停下手中的绣花针,怔怔望着露珠草,心中暗自思量,颜冰哥哥到底在何处。
次日伊始,待选女子立于合阖殿前,将手中的锈帕一一置于木盒中。
屿筝瞧见有不少女子贪图出彩选了龙纹花样,然而时间紧迫,大多都是赶制而出,难免不够精致。
但锈帕中有一方芷兰雅静的帕子绣的十分出彩,兰花静雅,默然而立,傲骨清幽。这不由得让屿筝好奇起锈帕的主人来。
而穆心越搁在盒中的锈帕是一支怒放的寒梅,绣艺虽不算精致,但精巧之处在于,梅瓣花蕊中,巧妙的留白,又以银丝勾勒,仿若雪落梅瓣,十分生动。不免让人赞叹绣主蕙质兰心。
至于方筠的锈帕,无疑是引来最多惊讶和低声称赞的,莲花静谧盛开,仿佛散发出淡淡的佛光之泽,若是没有一颗沉静的心,定是绣不出这般神采。
较之她们二人的锈帕,屿筝的则要逊色许多,可让人觉得奇怪的是,那一株碧草青叶上竟然逗留着一只蝴蝶,似要落于叶片,又似要振翅飞离……
太监端着木盒中的绣帕走上前去,便见合阖殿前站着一位锦蓝宫服的女子,裙襦上是团花纹样,正是此番负责择选绣帕的王司衣。
只见她从笼袖中伸出手来,轻轻翻动着盒中的素帕,不时地抬头看向一众待选女子。屿筝察觉到王司衣拿起芷兰雅静那方绣帕的时候,很是满意地轻然点头。
很快,一些绣帕便被王司衣挑拣出来。然而片刻后,一直微微含笑的王司衣神情忽而一变,待选的女子们都察觉到这一异变,不由得心生畏怯。
忽然,王司衣对着太监低语几句,便端着木盒进到了合阖殿内。这一举动,无疑让待选女子们不安起来。
站在屿筝身侧的穆心越见此情形,不由得低声轻语问道:“筝姐姐,这是怎么了?”
屿筝轻轻摇摇头,示意不知。也暗示穆心越勿要轻举妄动。只是屿筝却不察觉,站在最前面的方筠微微侧头,用余光向她瞥来。因为站在最前面,方筠瞧得真切,让王司衣神色大变,也没有挑起的素帕,正是屿筝的碧草眷蝶……
王司衣捧着木盒急急入殿,惊扰了殿内正在相谈的尚宫吕千琴和尚仪阮秋。看到王司衣惊慌失措地走上前来,阮尚仪略有薄怒:“王司衣,这宫里的规矩你是越发不知守了……”
“尚宫大人,尚仪大人,奴婢有要事相禀!”王司衣神色慌张,跪下去的时候身形不稳,差点翻了手中木盒。
阮尚仪见状,怒气有所收敛。王司衣跟了她多年,不是这般鲁莽仓促的性子,她这般模样,只怕确有要事。于是阮尚仪朝着吕尚宫轻轻点点头,便开口问道:“是何要事?”
但见王司衣从盒中取出一方锦帕,递上前去,沉声道:“请二位大人看看这方绣帕……”
吕尚宫心下生疑,接过绣帕,细细打量起来,片刻后便微微一笑:“这绣样倒也稀奇,瞧过不少蝶舞穿花的绣样。倒不曾见过将碧草与蝴蝶绣在一起。不过这绣工倒也出彩,只是这样式不免有取宠之疑……
说罢,吕尚宫的脸上微微显出一丝不屑的神情,将手中绣帕递给阮尚仪,又道:“这样的女子若是入宫,少不得宫里又是一番风起云涌……太后已经吩咐下来,务必要端庄贤良,要我说,这女子即便是去了掖庭,也要多加看管才是!”
阮尚仪接过吕尚宫手中的绣帕,也附和道:“吕尚宫所言极是……这样的女子……”
说到这里,阮尚仪猛然收声,急急铺展了绣帕细细打量。见她神色有变,吕尚宫不免也心下起疑,凑上前去:“怎么?可是看出什么端倪?”
只听得阮尚仪颤声唤道:“王司衣……”
跪在身前的王司衣这才上前来,沉声道:“大人也瞧出眉目了?”
但见阮尚仪点点头道:“这是怎么回事?”
吕尚宫不明所以,故而插话:“到底何事,竟引得你二人如此惊慌?”
阮尚仪捏了那方素帕,手指亦是微微有些颤抖:“吕尚宫有所不知,这方锦帕的绣艺倒是与……”阮尚仪神情犹豫,似是在衡量着要不要说出来。
“倒是与何?”吕尚宫不免焦灼。
但见阮尚仪深深吸一了一口气道:“倒是与薨逝的淳仪皇贵妃如出一辙!”
听到阮尚仪如此说,吕尚宫不免也大吃一惊。淳仪皇贵妃生前并非采选入宫,故而她不曾清楚见过淳仪皇贵妃的绣艺。但却听闻皇上独宠淳仪皇贵妃后,身上佩戴饰物,几乎尽数出自淳仪皇贵妃之手。虽是遥遥可见,也能看出绣艺的独特与精致。
而淳仪皇贵妃生前,常召阮尚仪入锦香殿,故而阮尚仪对淳仪皇贵妃的绣艺自是十分熟悉,既然她说如出一辙,那必定不会有错。
“这事可需禀告太后?”吕尚宫轻声问道:“若是这女子留在宫中,让皇上思及伤心之处,继而动了怒可如何是好?”
阮尚仪轻轻按住吕尚宫的手道:“不必惊慌,此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这绣艺如出一辙,也并不能说明什么。更何况,璃良媛落雪飞梅抚琴一事,吕尚宫难道没有耳闻?”
“确有耳闻!听闻皇上非但没有动怒,反而愈发宠爱璃良媛了……”吕尚宫轻声应道。
阮尚仪点点头:“皇上的心思,并非你我能猜透的,不如静观其变……”
吕尚宫沉默,以示默许。王司衣见状,心中澄明,便将绣帕收入盒中,转而朝着合阖殿外行去。
殿外已是十分焦灼的女子们,看到王司衣出得殿来,心中焦灼与不安又是增了几分。
不料,王司衣却神情无恙,只是淡淡将余下的几方绣帕分拣出来。如此一来,也只剩了二十位待选女子能入得合阖殿去。
方筠仿佛早已料到能入选,神色无异。倒是穆心越松了一口气,转而朝着屿筝露出一丝俏皮的笑意。可是屿筝,神情中却是无奈更多。
那方绣帕,并没有用心去绣。只是想起颜冰哥哥和雪儿姐姐,不免绣上了露珠草和蝴蝶。可是较之入选的绣帕,那的确算不得上品。屿筝本以为此番定是能随着其他女子往掖庭而去。却反而步步踏上了合阖殿的台阶……
白烈的日光落在合阖殿的琉璃瓦上,映得一片明亮。殿前所见之处的积雪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屿筝一步步地踏上合阖殿的台阶,她知道,合阖殿之后,便是引阅。到时想脱身,便是难上加难。
她,白屿筝,不愿伴于君王之侧。不愿去和雪儿姐姐分得恩宠,更不愿与屿璃照面,尔虞我诈。她只想在尚宫六局,熬到出宫,寻回颜冰哥哥,然后回到允光,守在姑母身边,终此一生……
如果真要如此,那只有……




嫡女 心意骤改入宫闱(三十六)
合阖殿门开启,待选女子们款款入内。殿内座中两位紫衣宫服的女子,发髻上梅箅金缕,彰显着二人正五品女官的身份。
吕尚宫和阮尚仪视线交错,很快挪开。由王司衣为众人引述二人官品,才见二人款款起身,由吕尚宫开口道:“此番是引阅前的最后筛选,本尚宫只望你们能郑重对待。侍奉皇上,必是内外兼修的贤淑女子。日后本尚宫见到你们中的诸位,也要屈膝,恭敬唤上一声主子。故而望请诸位,务必用心才是……”
说罢,吕尚宫轻轻击掌,便见几名宫女挑起殿内左侧帷幔,一些常见的乐器置于帷幔之后。
“请诸位各自挑选……”吕尚宫朗声说道。
但见前方几个女子急急上前,为了挑选中意的乐器暗中你推我搡。阮尚仪微微颔首,示意身侧的王司衣。王司衣将几个女子的身牌不动声色地挑选出来,搁在了一旁。
屿筝缓缓挪动着脚步,她知道如若要逃脱引阅,为今之计,便是今日刻意落选,故而她一边款款向前行去,一边暗中思量着有何法子。
脚步轻移中,屿筝不免朝着吕尚宫身侧一个与王司衣一般,同样穿着锦蓝官服的女子看去。但见她眉目沉和,有一种娴静之美。屿筝猜想,这女子只怕是负责合阖殿采选的司乐。
想要在司乐面前,不露痕迹的有所纰漏,到底如何才能不被察觉?
屿筝磨蹭着踱步至帷幔之后,看到方筠选了一支长萧,而穆心越则落座于桐木琴前。屿筝擅长的乐器自然是筝,可犹豫片刻之后,她却朝着一支木笛伸出手去。
就在这时,站在身侧的女子,不知从哪里抓过一样物什,一把塞进了屿筝手中。她的动作迅速而隐蔽,根本没有他人察觉。
屿筝一愣,看向那女子,却见那女子正是从伊始便敌视自己的羽林将军江庭的小妹——江婉宸,此时她的脸上尽显幸灾乐祸的笑意。一瞬间,屿筝便明了,她是刻意陷害自己。只是她却不知,如此一来,反倒是帮了自己一把。
思及至此,屿筝唇边溢出一丝浅笑,看向江婉宸,却见江婉宸微微一愣。脸上浮起一丝不明所以的神情来。
待众女子回到殿前站定,方才被屿筝注视的那女子款款上前,开口说话,她的声音清越美妙,仿佛本身就是让人闻之惬意的乐曲一般:“司乐元磬恭请诸位……”
尚书左丞夏青之女——夏玉瑶以琵琶奏一曲《绿腰》博得司乐元磬毫不吝啬的击掌。穆心越以琴奏一曲《关雎》让屿筝惊讶,伶俐俏皮如她,竟也有这般沉静细腻之时。而方筠则以长萧一曲《漠上孤烟》让众女子领略了此生不曾见过,也许永不能见的大漠之色。
想到大漠,屿筝的心中忽而闪过一个身影,一首悲凉的大漠谣不由得在耳边回响。衢云山林中的那男子到底是何许人物?此时,他是否已经回到了他思念的故乡呢?
屿筝在方筠的曲中任由思绪飞扬,忍不住摩挲着手中的乐器。然而很快,她便心中一惊,急急垂首看去,才察觉手中握着的竟是一支筚篥。
如若是之前,屿筝断不会识得这乐器,可此时,不免心中一惊。然而随即又有些释然,宫廷中,有这样的乐器并不出乎意料。
江婉宸只怕也是瞧着这物什眼生,才会塞给了她。若不然,是随处可见的笛与萧又有何难?
想到这儿,屿筝不免朝着江婉宸看去,无奈轻笑,当真是苦了她费心,又要寻得自己所奏的乐器,还要心思细腻,敏捷地寻出这支筚篥来。
方筠一曲作罢,便是江婉宸以筝奏一曲《春江月夜》。尾音收尽,她翩然落指。转身之后,唇角勾起一丝冷笑,略带挑衅地看向屿筝,那模样便是只等着她出丑了。
但见屿筝款款上前,微微闭眼,回响着当日听到那男子所吹奏的筚篥之曲,即便是此刻想来,仍能感受到他深切地思乡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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