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染洛荨
看着皇上慌乱的神情,屿筝竟也有些不知如何自处,只轻声道:“臣妾不敢欺瞒,今日并未饮下汤药……”
片刻后,却见皇上无奈地笑笑,柔声道:“那朕说的话,你可都听到了?”
屿筝面色微微一红,只低声应道:“是,臣妾不是有意欺瞒皇上,还请皇上恕……”
还未说完,屿筝却被皇上一把揽入怀中,吃惊之余,屿筝却也自然察觉到了皇上同样剧烈的心跳。
“是朕食言……朕不该……”皇上的声音愈发轻柔:“你可原谅朕?”
屿筝只觉得脸上一片发烫,她忽然清楚地意识到,她是他的妃子,而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可以让她生,亦可让她死。然而此时,他只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无措少年,等待着她的原谅。
“臣妾……不敢责怪皇上……侍奉皇上,是臣妾份内之事……”即便有所触动,屿筝并不能立时解开心结,毕竟那回忆实在太过惊惧。
楚珩沐轻轻推开屿筝,看向她泪光潋滟的双眸,柔声道:“那日,朕在湖心亭远远瞧见,不知怎么就……你必不会立时原谅朕,可来日方长,日后你会明白朕的心意……”
说话间,楚珩沐的手轻轻抚上屿筝的脸颊。掌心的温度,渐渐暖着屿筝微凉的肌肤。四目相对间,竟有了往日难以言说的柔情婉转。犹疑片刻,楚珩沐终将一个吻轻轻落在屿筝的唇上。他察觉到屿筝微微挣扎了一下,便瘫软在自己的怀中。
刹那间心中涌动着的心悸、甜蜜,竟纷纷化作一丝苦涩从唇齿间蔓延开来。那苦,浸得楚珩沐心疼。
只有他自己知道,伊始他尚不过以为这女子是天赐良机。既是失了淳佳这颗棋,却又来了一个白屿筝。当谨德将玉水阁中发生的事告诉他时,他便更加笃定,这女子的确是让楚珩溪动了心思。
之所以封她为常在,不过是想将她放在身边,好生利用罢了。却不料飞霜殿那戏谑的一幕之后,自己却对这个时而沉冷谨慎,时而却有些迷糊可爱的女子上了心。
时日越久,便愈发察觉出在自己心里,这女子与淳佳的不同来。
不会有人知道,淳佳即便是位及皇贵妃,却仍旧是处子之身。所谓宠幸,不过为了掩人耳目,楚珩沐常常独自批阅奏折直到天亮。只是他从不会担心有什么不妥,即便自己是不爱那女子的,可却也暗自赞赏那女子的冰雪聪明。她从一开始便知道自己是何种存在。
故而清冷,故而沉默,故而安静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因得是她,才让三弟这般难以放下。也因得是她,与自己演出一幕幕缱绻情深,无时不刺痛着三弟的心。楚珩沐时常猜想,其实淳佳并不爱楚珩溪。如若她心里当真有三弟,便不会这般尽力扮演一个受尽恩宠的妃子。
只是淳佳最心思缜密处,莫过于恩宠一事。她在宫中毫不收敛,似是心领神会地将自己对她的宠爱大肆炫耀,而后宫女子善妒,明里暗里对淳佳的算计亦不会少,她却是乐此不疲。
楚珩沐虽是明白她实为一心求死,却也不明白那女子迟迟不肯自我了结的原因。对于宫里那些算计,楚珩沐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到底是毁了这女子一生的,总不能连这份求死之心也一并剥夺了。
故而淳佳死时,他早有所料。只是除了淡淡的遗憾,却也不曾心伤。她从未走入过他的心,他亦从不曾试图去了解她。博弈之中,必有弃子。那便是她存在的全部意义。
可如今,眼前的女子却让他难以割舍。这些日子以来,自己所做的一切,早已超出了当日的预料之外。林台命悬一线,才让楚珩沐看清自己的心里,到底有多惧怕失去她。他宁愿每夜面对着她安稳沉睡的面容,也不能失去她。这一次,他愿用手中的剑去守护她……
依依不舍地离开屿筝的唇瓣,看着脸颊微红的女子,楚珩沐难免情动。只略带着嘶哑的声音柔声问道:“朕今夜留在沐晨楼,可好?”
屿筝不置可否,只安静倚在楚珩沐怀中。
入夜,烛灯“噼啪”爆响,火烛熄跳之后,渐渐暗了下来。香帐之内,屿筝着了一袭赤丹中衣,被皇上环在臂弯之内。二人皆是呼吸平顺,仿佛深沉入梦。然而片刻之后,屿筝忽而睁开了双眼,眸中冷冽一闪而过,便打量起身侧的男子来。
他的眉眼,他的唇角,是这样的好看,却也是这样的陌生。可偏偏是眼前这个人毁了雪儿姐姐一生的幸福,让颜冰哥哥沉溺在无尽的悲痛中难以自拔。心里分明有怨恨,却也只能安静地蜷缩在他的怀中。很多事并未明晰,她不能因得一时意气被打入冷宫。可之后的漫长岁月,宫闱深处,她又该如何待他?
“瞧着朕做什么?”楚珩沐没有睁眼,只下意识将怀中的人环的更紧,柔声问道。
屿筝一惊,不曾察觉他是何时醒来,又是否暗中瞧到自己略带怨怼的眼神。于是缓缓将头埋在皇上的胸前,轻声道:“臣妾从未这么近瞧过皇上……”
楚珩沐勾起唇角露出一丝浅笑,便执了屿筝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你这般瞧着朕,朕怎么睡得着?”
掌心下,传来的悸动十分强烈亦是十分急促。屿筝心惊不已,却被楚珩沐牵引着,将手指缓缓落在他的眉骨之间。
“皇上……”屿筝低喃。
手掌后的眼眸缓缓睁开,在昏暗的烛光下逸散着温柔的光:“这是朕的眉毛……”说着楚珩沐握着屿筝的手,缓缓滑落:“眼睛……鼻子……”待屿筝的指尖滑落在楚珩沐的唇边,他忽而看着屿筝笑道:“可都一一细看着记下了?”
说罢,他将屿筝的手包裹在掌中,一手揽了屿筝的肩头,将唇抵在她光洁的额头落下一吻,宠溺地说道:“时辰不早了,睡吧……”
嗅到皇上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屿筝在他的怀中缓缓闭上眼睛。皇后的话语在耳边回响:“有你在此处,即便本宫再踏足沐晨楼,也不觉太过心伤,想必皇上也是如此……”
既然自己不过是雪儿姐姐的替代品,那么便如雪儿姐姐一般——既为棋,何来心。只是这局对弈中,她不会让任何人轻易掌控自己……
几日后,皇上下令启程回宫。一路上,芷宛看着沉默不语的小主不免有些担心。自来了顺德行宫后,她才知道,皇上待小主也并非一贯宠溺。但就那日侯在沐晨楼外听到的声响,多少也可知小主受的苦。可林台遇袭之后,皇上又十分在意小主。
君王之心,本就最难揣测,喜怒难定也是常有的事。可让芷宛忧虑的是,自那日之后,小主却像是变了一个人般。之前在宫里,小主偶尔还会笑闹,初春之时,还闹着要捉蝴蝶。可如今的小主,总是怔怔发愣,也不言笑。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更何况,那日璃贵人从沐晨楼离去之后,小主脖颈上的指印清晰可见。芷宛想不明白,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竟会让璃贵人恨不得杀了自己的亲妹妹。
可是她不过是个奴婢,小主不准允她说,她便只能当做什么都没看到。然而每每看到璃贵人的时候,她却不免感到胆寒。
在顺德行宫的最后几日,皇上几乎每日都来沐晨楼,芷宛既为小主感到高兴,却也替她担忧。喜的是小主得宠,忧的却是回宫之后,不知小主又要面对多少心生嫉妒的嫔妃。连身为姐姐的璃贵人都下的去如此狠手,且不消说其他妃嫔。
一路沉默地回宫,芷宛心情沉重地搀扶着屿筝往邀月轩行去。
方一踏入邀月轩,便见一个人影飞扑而来,登时一个声音在耳边炸响:“小姐……!”
屿筝稳了稳身子,仔细看了看扑入自己怀中的人儿,顿时红了眼眶:“桃音!”随即一个沉稳的声音缓缓响起:“奴婢给筝顺常请安……”
看向跪在院中的熟悉身影,屿筝的声音都变得哽咽起来:“青兰……姑姑……”
青兰抬起头,亦是眼圈发红。屿筝急急上前搀扶她起身,青兰忙道:“小主使不得……”
“有什么使不得?”屿筝执了青兰和桃音的手:“你们怎么会在宫里?这些时日在府中可好?”
桃音许久不见屿筝,只顾着紧紧握了屿筝的手低声抽泣。倒是青兰,稳了稳身,沉声道:“是皇上恩典,特传旨让奴婢和桃音入宫侍奉小主……”
“小姐……你瘦了许多……”桃音抹着眼泪看向屿筝,神色尽是思念之情。
屿筝轻柔抚上桃音的脸,哽咽着说道:“你也瘦了……在府里可好?青芍有没有为难你?子桐呢?他可好?”
嫡女 步步皆惊迷雾显(三十二)
桃音沉默着不应,只是兀自垂下头去,但听得一侧的青兰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子桐跟了少爷在碧桐院,青芍倒是插不上手。只是可怜了桃音,在清幽阁苦苦撑着……”
即便青兰不细说,屿筝也能知道桃音在府中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可眼下自己的处境亦是为难,青兰和桃音跟着自己,只怕会有性命之忧。重逢之时,竟是不能向青兰和桃。说上一句安慰的话,哪怕只是短短一句:“来了便好……”
青兰和桃音的到来,无疑让屿筝心里多了一丝安慰,却也让她整颗心都悬了起来。如若说白府是深潭,那么宫中无疑是虎穴。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屿筝只觉得日后的路愈发艰辛。
春日里,宫内繁花尽数展颜,天气晴好,屿筝却觉得春困,唤了邀月轩的小太监将软榻移至树下光影斑驳处,闭上眼小憩。半晌后却觉得脸颊微痒,迷糊间拂去脸颊上的手,懒洋洋地说道:“桃音,不许闹了,我乏得很……”
“身子不爽利?”一个声音沉沉响起。
屿筝忽而睁开眼,看向坐在榻边的人,便急急起身拂礼:“皇上怎么来了?”
楚珩沐看着眼前困意浓浓的女子,宠溺地刮过她的鼻翼道:“睡在这儿,也不怕着了凉……”
屿筝浅笑着微微撇过头,却惊觉垂首立于皇上身后的人竟是颜冰。
一袭褐色绣纹侍卫服,腰上佩着的依旧是那柄雕着六瓣梅花的长剑。但见颜冰身形挺拔,神态恭敬地站在皇上身后,面色一片疏离沉冷。
讶异方浮上面,便听得皇上轻笑道:“怎么?还没几日,便忘了他?是在林台替你拦下棕熊的侍卫,唤做莫言。朕瞧他沉稳不多话,身手又好,特封他为朕的近身侍卫。”
“莫言……”屿筝低喃一句,心中暗觉疑惑,瞧这情形,颜冰哥哥分明是隐瞒了身份的,可如此大胆,到底是为何?
屿筝自是不能当着皇上的面说出心中所想,只盈盈一笑道:“臣妾当然记得,若非是他,臣妾只怕早已死在林台中。”
听到这话,站在身后的颜冰忽然开口道:“筝顺常有皇上天威庇佑,自是能化险为夷。”
天威庇佑?只有她自己清楚,若当时不是颜冰舍命相救,此时自己便也是尸首一具。从小到大,颜冰哥哥总是这样护着自己,不让自己受到一点伤害。
屿筝强压着鼻翼传来的微酸,柔声问道:“身上的伤如何了?”
“回筝顺常,已无大碍……”颜冰神色恭敬的应道。
这一刻,二人心照不宣,仿佛他们之间仅仅只是主子与侍卫,那般疏离亦无交集。
虽不知颜冰哥哥为何要隐瞒身份,可身为皇上的贴身侍卫,日后能见到的时候便会多了许多,想到这里,屿筝也便觉得开心。
恰时桃音端了茶水上前,在看到颜冰的一瞬便惊声叫道:“颜……”
屿筝见状,厉声打断桃音的话:“桃音,不得无礼!这是皇上的贴身侍卫——莫言。”
桃音听闻此言,急急掩了惊慌的神色,跪在屿筝面前,低声道:“皇上恕罪……奴婢只想告诉言侍卫,我家小主受过惊,见不得刀光剑影……”
楚珩沐微微一笑,抬手示意桃音起身,便看向屿筝:“看来朕没猜错,若说服侍主子,只怕还是自幼跟在身边的更稳妥些。瞧这模样,想必侍奉你很是妥帖……”
听闻此言,屿筝盈盈朝着皇上施了一礼:“臣妾多谢皇上……”
楚珩沐扶起屿筝淡淡一笑:“你高兴便是……于朕而言,这才是最重要的……”
二人坐在榻上闲说了些许话,风一拂过,吹落枝头沉坠的绛紫丁香,带着浓郁的香气,跌落在楚珩沐的明黄龙服和屿筝的绿水云烟裙上。楚珩沐浅笑着,将一支繁坠的丁香簪在屿筝的发髻上。
在多年之后,屿筝体会到那一刻的静谧安详,唤作——岁月静好。
回宫后不久,便迎来了初夏。燥热的气息在空气里蔓延,除了困乏,屿筝总觉得身子灼热,一早便唤桃音执了团扇,在廊下纳凉。
不消片刻,却见尉香盈款款行来。入夏之后,她的身子痊愈。此时竟像是枝头绚烂的繁花般,肤润齿白,眼波流转。她着了一袭湖蓝立水裙,臂上的薄纱罗轻轻柔柔,愈发衬托出摇曳婀娜的身姿。反绾髻上挽着两支式样简洁的珠花玉钗,却衬托出白皙的颈线,显得妩媚异常。
“筝姐姐这几日总是贪睡,春日已过,怎的还这般懒散?”尉香盈在宫婢的搀扶下,缓缓落座在石凳上,素手桌上的鲜红荔枝,轻轻剥开,将雪白的果肉递到屿筝身前,浅笑着说道:“莫不是有了身子?”
屿筝的脸霎时红了半边,起身执了团扇佯装扑打着尉香盈道:“叫你乱说,看我怎么罚你……”
尉香盈轻笑着躲避了几下,忽而敛了神色,泛起一丝忧愁道:“姐姐可知,璃贵人有喜了……”
话语刚落,尉香盈又似是想到什么一般,用锦帕掩了掩唇角道:“倒是忘了,璃贵人是……这喜讯筝姐姐自然是知道的……”
屿筝无奈地摇摇头,浅笑道:“我与璃贵人的姐妹情分本就薄淡,如今更是尊卑有别。有了身孕自然是喜事,既是知道了,便也不能佯装不知。”
随即屿筝起身,吩咐芷宛和桃音道:“去备支上好的人参来,随我去琴月轩走一趟……”
尉香盈似是犹疑了很久,才看向屿筝道:“不知我能不能随筝姐姐一同去?”
屿筝有些疑惑,只执了团扇轻轻摇动:“盈姐姐与璃贵人素日并无往来,为何今日要随我去琴月轩?”
但见尉香盈将手中的锦帕在指尖绞了又绞,才喏喏言语:“璃贵人是以花鸟使之途入宫,却深得皇上宠爱。我不过是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女子,和筝姐姐一般,能得了皇上的恩宠……”
尉香盈话中虽有浅淡怨怼,屿筝却多少明白她的心思。入宫这么久,皇上似乎早已遗忘这个身处逸和轩中的美人。宫里的人都是七窍玲珑的心思,见尉香盈久不得宠,便知她气数已尽,迟早是挪往冷宫和掖庭的人。就连身边跟着的宫婢也偶有不敬,难怪她会生了这般的念头。
屿筝轻叹了一口气,便执起尉香盈的手道:“既然想去瞧瞧,那便随我一并去往琴月轩吧……”随即屿筝又朝着青兰吩咐道:“把我收起来的那对翡翠镯子也寻出来吧,当日入宫时,二娘将镯子给了我,既是她的东西,理应由姐姐收着才是……”
听到屿筝提起入宫当日,青兰不免想起差点被青芍取了性命之事。被青芍刺入的肩胛伤口似乎隐隐作痛,她沉了沉脸色,只轻声应道:“是……”
屿筝和尉香盈方行至琴月轩,却瞧见了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但见从琴月轩缓缓行出的人施了一礼道:“给筝顺常请安……”
“郁司药,你怎会在此处?”屿筝有些好奇的问道。
郁司药沉冷着神色,姿态虽略显恭敬,面上却冷淡一片,对跟在屿筝身后的尉香盈竟是视而不见,只缓缓应道:“璃贵人身子虚弱,奴婢负责熬煮安胎补气的药物……”
“正巧,这些日子亦有些身子不适,入夏之后便燥热难忍。郁司药若是有什么良方,不如一并告知本主……”屿筝浅笑,一边言语一边观察着郁心的神色变化。
当日她在清桂苑,误以为自己拿走了药方。将所知之事和盘托出。之后方筠却笃定认为外公和殷太医的死,确能从郁心身上寻出真相。可见郁心是至关重要的人,她自是要想法子与郁心私下接触。
不料话语落定,郁心却轻声应道:“如今小主已不是昔日的身份,若是身子不爽利,自是有太医问诊,用不到奴婢便是了……”
屿筝柔柔一笑,便道:“看来郁司药是不信自己的医术。可是这如何是好?自郁司药救了本主一命后,本主倒相信这点小事是难不倒郁司药的,又何必惊动太医院,你说呢?”
郁心神色变了几变,终是沉稳了脸色:“若小主不嫌弃,奴婢倒是有几方祛暑的妙法,待寻了之后,便送往邀月轩……”
“如此甚好……”屿筝淡淡笑着,便看向尉香盈,示意她往琴月轩去。
方一入内,二人却察觉到皇上正在屋中。床榻上,璃贵人一脸虚浮的模样倚在锦被中,皇上则浅浅笑意坐在榻侧,执了她的手柔声道:“绮贵嫔小产之后,朕难过了许久。如今你有了身孕,是大好的事。朕只想着亲手抱一抱他……”
面色略显苍白的璃贵人露出羞涩一笑,娇嗔道:“皇上惯会说笑,如今不过两月多的身孕,离出世尚早,皇上便心急成这般模样。皇上既是如此喜欢孩子,便该让后宫诸位妃嫔娘娘雨露均沾,为皇上多多绵延子嗣才是……”
屿筝面色沉冷地看着二人亲密说笑,想起不多时日前,在顺德行宫,皇上还将她揽在怀中,耳畔炽热情话尚未散去,如今眼中却只有屿璃姐姐。
可见帝王之爱的确凉薄,维系其中的,到底是腹中那一块血肉罢了……
嫡女 步步皆惊迷雾显(三十三)
原本相视浅笑的皇上与屿璃,在察觉到殿中颇有些冷凝的气氛时,一并侧头看到了来者。屿璃先回过神,面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倒是皇上看着屿筝柔声道:“你来的正好,你这姐姐正闹脾气……”
屿筝淡淡一笑,便从桃音手中接过锦盒,款款行了上去:“听闻姐姐身子虚弱,特意拿了这上好的人参来为姐姐补补身子。”说着屿筝便打开锦盒,递向屿璃:这是在顺德行宫,妹妹林台遇袭后,皇上赏赐的。因得太过贵重,妹妹也不曾用过。今日便借皇上恩泽送予姐姐,望姐姐平安诞下龙嗣……”
听到屿筝的话,屿璃的脸上神色怪异,片刻后才缓缓溢出一丝浅笑:“多谢妹妹了……”
屿筝不再应话。曾几何时,她是无忧无虑的女子,喜怒哀乐皆显于面上。如今与屿璃这般虚张声势,假意逢迎,只让她觉得胸口憋闷,心生凉薄。
这偌大的宫中似乎没有什么是真的,帝王之爱也好,姐妹之情也罢,不过是浮华过眼。就似邀月轩中那一拢拢绛紫丁香,总会垂败。留下的残肢遗骸,只会让人厌恶。
见屿筝姐妹二人盈盈而笑,楚珩沐便道:“你既来了,便多陪着她说说话,朕先走了……”
“臣妾恭送皇上……”屿筝起身,神色恭敬疏离地朝着皇上行了一礼。却听得皇上疑惑地说道:“这是……?”
屿筝抬头,见皇上的视线落定在尉香盈的身上。殿中的尉香盈宛如扶风柔柳,湖蓝色的立水裙衫衬托得她肤若凝脂,唇似红樱。那一抹若有似无的娇羞和微微俯首时露出脖颈的优美弧度,都让人难免心弦一动。
但见尉香盈轻咬娇唇,片刻后像是鼓足了全身的气力,忽然抬头,大胆迎上了皇上的视线,柔声道:“皇上第二次问臣妾了……”
“什么?”楚珩沐显然没有明白尉香盈的意思,面上浮起一丝疑惑之色。
尉香盈强压着声线中的颤抖,眸光越发潋滟:“皇上第二次问臣妾是谁,可见臣妾失仪,不能让皇上记得……”
楚珩沐玩味着尉香盈的话,半晌之后,才淡淡一笑:“你倒是有趣!朕似是记得,你与筝顺常居于一处……”略一思索之后,便朗声道:“逸和轩……朕可有记错?”
尉香盈眸光一闪,脸上顿时一片光华闪现,愈发衬得她光彩照人。
站在一侧的屿筝看到这一刻的皇上与尉香盈,才惊觉,所谓电光火石、惊鸿一瞥,大抵就是这般吧……而她也即刻明白了,素日与屿璃毫无交情的尉香盈为何非要跟着自己来琴月轩。
是啊!她早该料到,姐姐屿璃有身孕在身,皇上怎会不高兴。自然会在琴月轩中陪着姐姐。至于尉香盈,瞧她如今这般,想必也是下了不少功夫。
看着眼前因得激动而微微涨红了脸的尉香盈,此时仿若开在枝头的艳丽桃花,美得不可方物。即便是在平凡的女子,也会有超然脱俗的一瞬,更何况尉香盈本就是个美人。她不过恰好将怒然而绽的一瞬,处心积虑地让皇上看到。
屿筝相信,这一面,必定会在皇上的心里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果然,楚珩沐淡淡一笑,便朝着尉香盈伸出手:“陪朕出去走走,也好让她们姐妹好好说说体己话……”
“是……”尉香盈微红着脸,柔柔将手递了过去。
看着皇上与尉香盈款款离开琴月轩,屿筝才浅笑着回过头来。不出所料,床榻上的屿璃满面愤恨地看着自己。
“姐姐为何这般看着我?”屿筝盈盈落座,含笑看向屿璃。
床榻上的屿璃狠狠捏了锦被一角,怒声道:“白屿筝!你是刻意将这个贱人带来琴月轩的吗?让本主看着她使出浑身的狐媚,蛊惑皇上?你以为区区一个美人就能夺了皇上对本主的宠爱?!”
一侧侍奉的青昙见此情形,急急上前安抚屿璃:“主子!你这身子动不得怒!”
“青昙说的是……”屿筝轻然一笑,将桌上放置着人参的锦盒缓缓合上:“姐姐如今是有了身子的人,不必这般动怒,若是伤到了龙胎,那便糟了……”
“白屿筝!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屿璃厉喝。
屿筝敛了脸上的笑意,沉冷看向屿璃:“若我说并不知尉美人的心思,姐姐可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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