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染洛荨
听到绮贵嫔这般说,屿筝脑海便浮现起三王爷的冠玉容颜,临水凭亭眺望,那是宛如清风一般的存在,倒真无半分权欲可言。
见屿筝若有所思的模样,绮贵嫔继而说道:“先帝执意立皇上为储,太后自是颇有怨言。之后先帝病逝,皇上登基,势力几分,这宫中也始终不稳固……”
屿筝心知绮贵嫔此时所说已属禁言,可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听绮贵嫔继续说下去,好在绮贵嫔入宫这些年,分寸拿捏的十分妥当,说到这儿,便也停了话头又道:“妹妹聪慧,自是不用本宫再说的清楚……”
这一番话,又是一阵寒凉,沁得屿筝微微发颤。太后要她保住腹中的骨肉,当是显而易见的,否则也不会在玉慈宫着了郁心每日尽心侍候着安胎药。她原以为,太后要她臣服,不过是知道她有了身孕,总要将皇脉拿捏于掌,方能巩固了在宫中的地位。孰不知,她竟是一直替三王爷觊觎着皇位不成?
一想到此,屿筝下意识抚上了自己的小腹,生生惊出一身冷汗来。若太后打定的是颠覆整个宫闱的主意,那么腹中这孩子的作用,仿似便不是成为一个傀儡皇子那般简单。难不成,太后要以此来要挟皇上?若是如此,尉美人同样怀有身孕,太后大可不必独独选了自己才是。可随即屿筝心念一闪,才意识到尉美人腹中的龙嗣已是摆在明处,而她此番是珠胎暗结,只怕待皇上回过神来,太后早已将她一身两命牢牢捏在手中……
屿筝眉黛轻蹙,绮贵嫔自是看在眼中,她长叹一口气复又说道:“该说的本宫都说了,若是要周护这孩子,便是要事事仔细留心,万不可有丝毫差错。若是妹妹不愿留,本宫只权当今日不曾来过妹妹此处……”
绮贵嫔说的语重心长,眉梢眼角愁绪浅凝:“本宫没了这福气,自是想劝妹妹好生珍惜着才是……”
“多谢贵嫔娘娘提点,今日之恩,臣妾没齿难忘……”屿筝拂礼,心知绮贵嫔因得丧子,故而更加怜惜这小小生命。可屿筝知道,如若似绮贵嫔所说,那她要做的断断不是全力周护这孩子,而是尽力不让自己连带这腹中骨肉一并成了被玩弄于股掌上的棋……
二人又闲话片刻,绮贵嫔便起身离开。今日她来,不过是想让筝美人看清眼前这情势,至于如何做,权且都看筝美人自己的心思。
蒹云搀扶着绮贵嫔往芙蓉园行去,她略带了几分担忧的说道:“主子这般提点筝美人,若是被太后知道了……”
绮贵嫔按了按蒹云的手,示意她不必担心,只在徐徐吹来的风中轻然耸了耸肩:“只怕芙蓉园的合欢都败了呢,这宫中,看着百花争奇斗艳,万紫千红,亦是欢欢喜喜,不过都是过眼云烟罢了……”
蒹云一时不知主子所言何指,却只见她脸上忧愁浅漫,心中一酸,只扶了她往芙蓉园去了。
却说绮贵嫔离去,屿筝便只觉得身形俱疲。晚膳也不见用几口,便早早歇下了。这一眠,便梦见颜冰哥哥双目沁血地朝着自己走来,一边走一边厉声唤她:“筝儿……”
在心悸之中醒来,却迎上皇上一双关切的眼眸,但见他缓缓松了一口气道:“朕瞧着你梦魇了,唤了你好几声也不见醒来……”屿筝赶忙要起身,却被皇上摁回锦被中。
“再歇上一阵子……”皇上柔声说着,又替她拭去额上细密的汗珠:“看你这样,想必昨儿夜里睡得不踏实……”
昨儿夜里……屿筝一惊,忙问道:“什么时辰了?”
但见侯在一侧的桃音捧了一件簇新的碧色撒花烟罗裙,浅笑着应道:“回小主,巳时三刻了……”方一应罢,便捧着簇新的裙裳跪地行礼:“恭喜小主,贺喜小主!”
见屿筝眼中一片迷茫,跪在桃音身侧的芷宛喜不自胜:“皇上着封的旨意德公公宣过了,小主如今是良贵人了!”
屿筝缓缓起身,看向桃音手中奉上的新服,如水轻盈的裙罗,袖摆裙面都用银线挑绣着盛开的合欢,虽是素雅裙面上的花却是开的暖心。手指轻抚过裙罗,屿筝盈盈浅笑:“谢皇上恩典……”
楚珩沐含笑,深情款款地看向屿筝,替她拨开鬓边的发,正欲开口说话,却听见殿外响起一个急促地声音:“皇上,小主方才不小心撞到了桌角,这会子正腹痛,您快去瞧瞧吧!”
屿筝听得出殿外正是逸和轩的弄云,于是看向皇上道:“皇上快去瞧瞧吧,盈姐姐如今是有身子的人,莫要伤到了才是。”
楚珩沐本有些犹豫,听到屿筝这般说,便带了几分歉意:“朕去瞧瞧,你且再歇会。”说着便一撩月白双龙团纹常服的衣摆,匆匆出了邀月轩,殿外便传来他略显焦急的厉喝声:“还不去传太医!杵在这儿做什么!”
屿筝听着殿外响声渐渐远去,唇角浮起一丝冰凉的笑意。
不当心撞到了桌角?尉香盈是何等谨慎小心之人,怎会在这等当口出了岔子。左不过是因为皇上在邀月轩中,她施计争宠罢了。
“小主,逸和轩的那位也进了位分,也是贵人。不过却无封号……”青兰在一侧沉声说道。
屿筝这才恍然回过神,是啊……皇上赐了她“良”的封号,虽说与尉香盈皆为贵人,可到底还是有别于她。
瞧着桃音手中的新意,屿筝懒懒说道:“她如今为皇上绵延子嗣,晋封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过,皇上此番赐了封号于我,只怕逸和轩的小主正闹脾气呢!桃音,芷宛,更衣梳妆,去逸和轩瞧瞧……”
当屿筝着了新服,又在鬓角压了一朵玉珠花行入逸和轩时,尉香盈正倚在皇上怀中娇滴滴的叫痛:“皇上……臣妾好生难过……”而皇上轻抚着她的背脊,带了几分宠溺的轻责:“怎得这般不当心……”
见屿筝入殿,楚珩沐自是顿了一顿,便要推开尉香盈起身,却被她拽了袖角动弹不得,只得柔声道:“朕不是叫你歇着,怎么又来了?”
屿筝对尉香盈的小动作权且只做不见,稳了稳心神走上前去:“听闻盈姐姐身子不适,臣妾来瞧瞧……”
嫡女 风起云涌生死决(十六)
床榻上倚在皇上怀中的尉香盈闻听此言,轻轻欠一欠身道:“有劳姐姐挂心了……”随即便吩咐弄云搬来红木雕花凳,让屿筝落座。
屿筝看着榻上的尉香盈,一副楚楚动人,惹人怜惜的模样,忽而想起自己初入邀月轩时,尉香盈倚在逸和轩前,那般寒冷的冬日里,她只着了一件靛青薄棉锦裙,面露病容,清浅一笑,恍如隔世。
缓缓落座,屿筝的脸上浮起一丝担忧:“盈姐姐不碍事吧?方才听闻姐姐不当心撞上了桌角……”说着屿筝看向皇上:“皇上可传了太医来?此事可马虎不得……”
皇上刚要开口说话,却听得尉香盈道:“方才传了太医,想必不多时就到了……”
尉香盈话语刚落,便见太医邹济挑帘而入。在看到屿筝的一瞬,邹济明显愣了一愣,随即便察觉到屿筝唇角那若有似无的笑意。
“微臣给皇上请安、给尉美人、筝美人请安……”邹济俯身行礼。皇上刚示意他起身,便听得一侧的弄云说道:“如今小主已着封了贵人……”
闻听此言邹济微微欠身:“恕微臣失礼,给尉贵人请安……”
但见皇上摆摆手道:“不必拘礼了,方才她撞到了桌角,快瞧瞧有无大碍……”
邹济应着,取了丝绢便搭上了尉香盈的腕脉,半晌之后,他看向皇上:“尉贵人并无大碍,只是受到些许惊吓,微臣这便开剂宁神安胎的方子,确保无虞……”
听闻邹济此言,屿筝望向皇上,唇角笑意甚浓:“邹太医医术出众,臣妾是见过的。于琴月轩中,细查麝香之味,不是任谁都能轻易做到的……”
邹济面色无恙,只看向屿筝道:“筝美人谬赞了……”
听到这话,楚珩沐倒是带了几分不悦道:“朕亦着封了筝美人为贵人,赐号良……”
屿筝察觉到尉香盈的脸色瞬间变得冷沉,却又碍着皇上不敢表露的太过明显。
此时邹济忙伏低了身子道:“微臣失言,求皇上恕罪……”
不等皇上开口,屿筝便接过话道:“皇上,所谓不知者无罪,臣妾也是刚刚得了这恩宠。想必邹太医也非刻意为之……”
屿筝的笑意盛盛:“只是有一事不明,想请教邹太医……”
邹济转身迎向屿筝:“微臣不敢,良贵人但说无妨……”
屿筝接过芷宛手中的团扇,在皇上身侧轻轻摇动着,眸光却冷然地看向邹济道:“自容华姐姐有孕之后,便一直由邹太医照料着,既然邹太医能分辨出那一对翡翠镯子被浸过药,为何不早提醒容华姐姐,却偏偏等到尉贵人前去的那日?”
邹济显然没料到良贵人会主动提起此事,不但如此,她寥寥几语竟意在将此事过错推责于自己的身上。
见皇上挑眉朝着自己看来,邹济心中暗骂一声好心计,脸上却赔了笑道:“良贵人明察,微臣不过是那日才嗅到麝香气味,在琴月轩时,微臣就说过,此味轻不可察,若非璃容华小产,微臣也不会留心……”
听到邹济提起璃容华小产之事,楚珩沐自是怒不可遏,他想起郁心在藏书阁中所说的话,顿时气冲冲地喝止:“以后不得在朕面前提起此事!”
尉香盈见皇上动怒斥责,自是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瞥向屿筝,却惊察她毫不在意,面上仍是一片如水浅笑。
“皇上息怒,是臣妾失言了。不该在盈姐姐面前提起此事,让她忧心。只是臣妾这几日略觉暑热难耐,不知能否也请邹太医瞧瞧……”说着,屿筝便微微拢起袖纱,露出白皙如玉的手腕来。
邹济对良贵人此举甚是不解,但却在皇上的注视下转而搭上了良贵人的腕脉。半晌之后,丝帕上邹济的手微微一颤,眸带几分惊诧迎向良贵人的视线,却见她唇角轻抿,笑的意味深长。
“可有什么不妥?”皇上皱了皱眉头看向邹济。
然而邹济并未急着回话,只看向屿筝道:“良贵人近日里可有什么不适之症?”
屿筝佯作蹙眉,只道:“近日里身子乏得很,还时常犯恶心……”话语落定,她察觉到尉香盈的神色明显变了几变,急急看向邹济,待他回话。
“回皇上……”邹济收回手,拢在袖中微微收紧:“并无不妥,良贵人此乃暑湿之邪交阻内蕴,需一剂祛暑的方子……”
屿筝浅笑着收回手:“那便有劳邹太医了……”
“良贵人言重了……”邹济俯首,轻声应道。
只是听闻此言的楚珩沐面上却浮起一丝冷然,转而看向屿筝柔声道:“你身子虚弱,还是多传几个太医来瞧瞧,朕才安心……”
琴月轩一事,已让楚珩沐颇为顾虑。若是在察觉到郁心存有异心之前,此时他必定会问罪于邹济。身为太医,竟胆敢将皇嗣做儿戏,无论是因璃容华争宠授意,亦或是邹济本身医术不精,即便是有十个八个脑袋也不够担当此事。可眼下这情形,他倒有些拿捏不准,郁心口中有几分实言,一时无证可查,却也不放心将屿筝的身子交给邹济来打理。
见皇上这般关切屿筝,尉香盈自是有些不情愿,倚在皇上怀中娇嗔道:“皇上,自打筝姐姐前来,皇上的眼神就没离开过姐姐……”
屿筝听到尉香盈这般醋意甚浓的话,不免浅笑道:“盈姐姐说笑了,如今姐姐是皇上心尖上的人,皇上的心总惦记着姐姐。姐姐大可瞧瞧,这上好的用度和吃食,皇上可是紧着送到逸和轩里来。姐姐若还这么说,连妹妹都要替皇上觉得委屈了……”
屿筝这番话,轻软浅道,说的尉香盈哑口无言。可瞧着屿筝这面上始终不曾褪去的笑意,尉香盈却觉得心惊。
彼时屿筝待她,也真真儿算得上贴心贴肺,即便是刚从掖庭入邀月轩,也托了穆心越寻来太医,替她医病。那时候屿筝看着她浅笑时,眉眼弯弯,是真真切切的欢喜。
可如今她虽梨涡浅浅,眸中冷寒却让尉香盈看的心悸不已。或许,她已是知道了什么。一想到这里,尉香盈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屿筝淡淡瞥过视线,看向皇上道:“臣妾不过是暑热罢了,皇上若是因此太过兴师动众,免不了会引来非议。连颇得盛宠的盈姐姐都心有不安,更不必说后宫那些久不得面见龙颜的女子……”屿筝微微垂首,神色中带上几分怅然:“臣妾万不想因独承恩宠、狐媚惑主之名再入玉慈宫……”
楚珩沐眉头微微一皱,屿筝那小心翼翼的神情看得他十分心疼。他不想过问在玉慈宫中屿筝到底遭遇了什么,可她不过是初入宫不久的女子,却要独自面对一个在宫闱叱咤多年的心机女人,多少是惊惧的。玉慈宫,只怕已如阴影一般,在她心里,挥之不去……
想到这儿,楚珩沐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屿筝的手背道:“委屈你了,那便如你所说,交给邹济去打理便是……”
屿筝缓缓起身,抚了一礼道:“臣妾多谢皇上……既然盈姐姐并无大碍,那臣妾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看着屿筝的身影消失在帘外,楚珩沐的神情颇有几分失落,而尉香盈的唇角却暗含恨意……
回到邀月轩,芷宛自是有些不放心的说道:“小主,那邹太医侍奉璃容华与尉贵人,又在琴月轩中处处将罪责强加于小主头上。若是小主将身子交给他调理,指不定会生出多少事端,小主还是且听着皇上的旨意,传别的太医来瞧瞧吧……”
屿筝抬手抚上簪在流仙髻上的宝蓝点翠珠钗,转头示意桃音替她取下,便懒懒道:“本主自是信不过他,可却也好奇璃姐姐给了他多少好处,让他胆敢嫁祸于本主……”
芷宛闻听,自是一副放下心来,恍然大悟的模样。却是一侧的桃音,不免带了几分担忧道:“小主,奴婢瞧着那邹太医十分精明,不知会不会乖乖应了小主的话……”
屿筝轻然一笑,只道:“自有法子叫他开口……”
待桃音替她卸去了发髻上的珠翠,屿筝才觉得脖颈处轻松些许。身子带来的沉坠感日益明显,屿筝知道再这样拖下去只怕迟早会被皇上察觉,总不能一直躲着不侍寝……
恰巧今日尉香盈唱了这么一出戏码,只怕宫中某处自会开始蠢蠢欲动,而她谋划的事,也该提前到来了……
“小主……”青兰捧了几件皇上赏赐的新衣款款入内,柔声说道:“既然进了位份,打明儿起,小主要去清宁宫晨昏定省了……”
屿筝看向青兰手中姹紫嫣红的衣裳,忽而想起在顺德行宫时,她虽是位份低,可因得是皇上钦点带去顺德行宫的人,自是也去皇后行宫中晨昏定省。如今想起来,也不过是几月前的事,可此刻的屿筝却不再是那时的屿筝了。
物是人非,心锁深宫,屿筝自是知道日后的路走得该有多艰辛。她轻轻抚上小腹,暗自沉吟:孩子,你的出现全然出乎娘亲意料,本就不是情之所切的结果,且不愿让你卷入宫闱争斗的漩涡。可你又是否会怪娘亲,即便送走你,也用了如此不齿的法子?
屿筝抬起头,望着殿外炙热的白光,缓缓叹了一口气,吩咐青兰:“将皇上赏赐的新衣都拿走,取那件雪青色的百蝶穿花裙来……”
嫡女 风起云涌生死决(十七)
晨时的清宁宫,皇后着一件赤红曳地裙,外罩一件瑞草云雁广袖的同色锦纱鸾衣,望仙髻上簪金凤衔珠步摇,脂粉轻染,却显得华彩照人。
她温柔浅笑,吩咐芙沅看茶。瞥了一眼落座的众妃嫔,见小产的璃容华与新晋良贵人,尉贵人皆不在座,便朗声叮嘱众妃嫔:“今儿是良贵人和尉贵人初来本宫这儿请安的日子,璃容华因得养身,自是不必来了。可本宫却不得不叮嘱你们一番,琴月轩的事惊动了太后,如今也有了定夺。这该罚的也罚了,该惩治的皇上也一点儿没留情。日后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得再提起。若是本宫日后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可就休怪本宫不留情面。”
听闻此话,蓉嫔便朝着嘉妃看去,见她同样不以为然的端坐在那,故而暗自冷笑一声,不情不愿地与其他几位妃嫔齐声应道:“臣妾受教……”
话语一落,便听得殿外传报:“良贵人到!尉贵人到!”
众人将视线移去,便见二人款款入内。胭脂云蝶裙衬的尉贵人摇曳生姿,倒是一侧的良贵人,一袭雪青百蝶穿花裙显得十分素净淡雅,腰肢盈盈,面上却略显憔悴之色。
但见尉贵人仗着有孕在身,抢在良贵人身前走进雨中盈盈一拜:“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各位姐姐请安。”
皇后见状,抬手示意道:“尉贵人如今是有身子的人,日后就不必见礼了……”
“谢皇后!”尉贵人朝着屿筝傲然瞥去一眼,扶着弄云的手翩然落座。
屿筝这才款款上前见礼,皇后亦是浅笑着示意屿筝落座,这才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却在视线停留在屿筝裙裾时僵住了笑意。裙上刺绣的针法着实瞧着眼熟,看得皇后一阵心惊,她清了清嗓道:“良贵人这件衣裳瞧着不像是着封之后送去的新衣,这司衣处的奴才们都是怎么办事的?”
“回皇后娘娘……”屿筝轻声应道:“沐皇上皇后恩泽,司衣处早已送来了新衣,可容华姐姐尚心伤不已,身为妹妹,嫔妾实难安然妆扮……”
“倒是难为你有这份心。”皇后赞许的点点头。
却听得一侧的蓉嫔娇笑道:“是当真替璃容华难过,还是良贵人近日里安心静养已是穿不上这新衣?本嫔可是瞧着良贵人的腰肢圆润了不少,可见太后待良贵人是真真儿的好。玉慈宫禁足数日,也不知妹妹如何讨得太后欢心,非不见忧虑消瘦,倒是丰润起来了。”
未等屿筝应话,却听得皇后颇显不悦地喝止一声:“蓉嫔!”
蓉嫔悻悻然地敛了神色靠回椅中。但见皇后微微平了平气便吩咐芙沅:“去将本宫那只玉如意和幽昙香拿来,分别赏赐给尉贵人和良贵人,既是进了位分,尉贵人又怀有龙嗣,便要更尽心尽力地侍奉皇上,为皇上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屿筝和尉香盈纷纷起身行礼:“嫔妾谨遵皇后娘娘教导,谢皇后娘娘赏赐……”
待晨省完毕,众嫔妃纷纷起身告辞,皇后明落兰这才略显疲惫的倚在座中。芙沅跪在身侧,替她轻轻垂捏着腿,颇有微词:“蓉嫔的胆子如今也是愈发大了,娘娘才嘱咐过不得再提琴月轩之事,她竟还敢说上一说。”
皇后似是并不将蓉嫔的不敬放在心里,只轻声道:“你可瞧见良贵人那身衣裳?”
芙沅打了团扇轻轻摇动着,低声应道:“奴婢瞧见了,好像是宫里前几年时兴的料子和花样。也是这良贵人和善内敛,终归她是皇上赐了封号的,尉贵人僭越,却也不见她面上有怒。只是……这般的好气性在宫中,要么迟早赔上性命。要么……便成大事……”
听到芙沅这话,皇后淡淡一笑:“不枉你跟了本宫这些年,倒也能瞧出些许端倪……”说着,皇后敛了笑意:“可本宫在意的,不是着了这衣裳的人,本宫在意的是那件衣裳……”
“衣裳?”芙沅略有不解,却听得皇后沉声吩咐道:“传吕尚宫,本宫有话要问她……”
半盏茶的功夫,吕尚宫急急赶来皇后殿中,方一入内,便俯身见礼:“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皇后倚在榻上,戴了金箔护甲的手指轻轻拨弄着青瓷碗瓶里的宫婢新采的白莲,撩起一掬清露淋洒在花瓣上,她这才看向吕尚宫道:“今日本宫传你来,是有一事要问……”
“奴婢定是知无不言……”吕尚宫垂首应道。
皇后示意芙沅屏退左右,才柔声轻问:“淳仪皇贵妃薨逝后,锦香殿里的物什都如何安置了?”
“回皇后娘娘,奴婢们遵皇上圣谕,锦香殿中的物什都不曾动过,一并封在殿中……”吕尚宫恭敬应道,不知皇后突然提起此事,是为何意。
“哦?那为何本宫今日瞧见了一件衣裳,觉得十分眼熟。若没记错的话,应是淳仪皇贵妃初入宫,尚为贵人时,皇上着意叫司衣处赶制的一件百蝶穿花裙……”皇后淡淡说着,神色并无波澜。
然而吕尚宫却急忙俯身辩解:“皇后娘娘明鉴,奴婢们绝不敢出此番差错,不知是哪位小主着了相似的衣裳,叫娘娘误瞧了……”
“误瞧了?”皇后冷冷一笑,声音砺刃了几分:“吕千琴,你可是在说本宫眼花?”
“娘娘恕罪!奴婢不敢!”吕尚宫急急叩头请罪:“淳贵人当年的衣裳虽是皇上下旨赶制,可因得之后皇上称赞不已,宫里有几位主子亦是叫司衣处做了相似的来效仿……”
“这个本宫是知道的……”皇后应道:“可总不至于连裙角袖角的绣花也错认了。淳佳善绣,总喜在裙摆袖角上绣上自己中意的花样……”
听闻皇后此言,吕尚宫自是急得满头大汗,淳仪皇贵妃的绣工独特,不会轻易混淆,既然皇后这么说,可见的确是有衣裳出自锦香殿。若是这样,她必是要担了未尽责的罪名。
情急之下,倒也让吕尚宫想起一件事来,故而急急问道:“不知皇后娘娘所说之物,可是从良贵人之处见到……”
听到这话,皇后的身子不由得微微前倾:“怎么?”
吕尚宫何等精明,皇后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意味着她所猜不假,故而稳了稳神,缓缓说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良贵人入宫初选时的一方绣帕曾引得奴婢和阮尚仪的注意,可之后因得她并未入选,此事也未曾向皇后娘娘禀告……”
“哦?”皇后似是颇有疑惑。
吕尚宫沉声应道:“初选时,一方碧草眷蝶的帕子引得王司衣注意,便拿到殿内来叫阮尚仪瞧,奴婢当日也是看了一眼,瞧不出所以然,却听闻阮尚仪称此帕绣工与淳仪皇贵妃颇有几分相像,只是当日也不甚留意,后听闻那秀女也不曾入得殿选便也作罢……”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