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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染洛荨
楚珩沐眉头微皱,带着几分询问看向屿筝,但见屿筝轻然点点头:“确有此事,只是当日事出有因,臣妾也并不知那人就是王爷……”楚珩沐望着屿筝清澈的眼,半晌才对着众人沉声道:“时辰不早了……都回宫歇着吧……”说罢,又看着地上的尸首皱皱眉道:“谨德,收拾干净……”
“皇上……”一侧的尉香盈见状,显然心有不甘,皇上分明是息事宁人。倒是方才神色略显慌张的皇后稍稍松了一口气,来日方长,要除掉白屿筝有的是机会,但她不想牵连到王爷分毫。
“不必再说了!朕自有定夺!”皇上冷嗤一声,便看向尉香盈道:“朕去南薰殿,你坐步辇回逸和轩早些歇着吧……”话音落定,楚珩沐便大步离开岚静殿,身后则传来“臣妾恭送皇上”的声响。
众人悻悻离开岚静殿,往各自宫中行去。怒不可遏的自是皇后明落兰,她到底是棋错一着,本以为璃容华可以为自己所用,谁料她竟是擅自抖出王爷之事。
“可恶!”坐在鸾驾上的皇后重重击在步辇扶手上,让一侧行进的芙沅自是一惊。
“娘娘当心凤体,可不能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芙沅轻声安抚皇后。
“白屿璃!本宫小瞧了她,她倒不似穆心越,是个有心思的人!”皇后在鸾驾上恨恨说道。
芙沅微微一垂首,便似是下了决心般的轻声道:“娘娘可瞧出皇上没有追究之意?”
皇后瞥了芙沅一眼,察觉出她话里有话,不免警觉了几分道:“你可是听到什么了?”
芙沅微微咬唇:“方才出岚静殿时,奴婢听到德公公说……王爷明日就要出征……”
“什么?”皇后厉喝一声,急急喝停鸾驾,她俯视着芙沅,冷声问道:“王爷明日便要出征?可王爷的婚事还未……”她微微一顿,复又蹙眉问道:“太后可知此事?”
“想必不知……”芙沅沉声应道:“若不然,以太后的脾气,王爷只怕难以离宫……”
明落兰扶着额头在鸾驾上沉思片刻,才明白方才在岚静殿中,皇上并非不介怀璃容华与尉贵人所说之事,只不过王爷出征迫在眉睫,皇上不愿再生事端。王爷此去虽有险情般般,可明落兰却觉得,要好过留在宫中百倍。至少,王爷他不至死在自己皇兄的剑下……
“娘娘……可要移驾玉慈宫?”芙沅深知皇后的心思,只轻声问道。
不料鸾驾上的女子只是轻轻摆摆手,只淡然应道:“回清宁宫……”
次日清晨,玄武门前,楚珩溪一袭戎装朝着前来践行的皇兄见礼。但见皇上将他搀扶起身,神情郑重地说道:“当真不打算去玉慈宫辞别?”
楚珩溪缓缓摇摇头:“不必了……”随即他接过谨德双手递过的出征酒一饮而尽,便看向皇上道:“此番前去,臣弟必牢守漠城,不会给拓跋阑丝毫的机会!请皇兄放心!”
楚珩沐伸出手,重重地摁在他的肩上,沉声道:“一切就交给你了,朕在这里等着你凯旋而归!”
听到皇兄这番话,楚珩溪也不多做耽搁,只利落翻身上马,在军旗烈烈中,厉喝一声:“出发!”便率领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开拔而行。
楚珩沐站在城门上,看着将士组成的长龙之队蜿蜒而行,他的神色不免愈发沉重起来。
“皇上……”禁军都尉付轩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垂首待命。
“一切可都妥当了?”楚珩沐头也不回地问道。
付轩沉声应道:“回皇上,都已妥当……”
楚珩沐微微握拳,指骨轻然作响。他在赌!若楚珩溪此番顺利至漠城,待他归来之后,自己便弃了以往所有的顾虑,恩赏一世荣华于他。如若不然……楚珩沐没有再想下去,他宁愿这一切不过是自己多心……
却说率兵出征的楚珩溪方行至城郊,便听得身后传来声声疾呼。勒停坐骑,转而看去,但见策马踏尘而来,随即从马上栽落在地的人竟是玉慈宫中侍奉母后的云竹。
楚珩溪心下生疑,急急下马上前,将云竹搀扶起身,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王爷!”云竹脸颊被蹭去了一大块皮,正隐隐往外渗透着血迹,从马背跌落的晕眩中回过神来,云竹便急急拽住了楚珩溪的铠甲急声道:“求王爷速速回宫!”
“到底出了什么事?!”楚珩溪见她这般情形,更是焦灼不已。
但见云竹泪如雨下,和着满面灰尘,神色尽显悲戚:“王爷刚一离宫,皇上他!皇上他便下旨封了玉慈宫!宫外由禁军都尉付轩带兵镇守,奴婢是趁乱逃出来报信的,如今太后她……”
“母后怎么了?!”楚珩溪的心猛然一沉,他不敢相信皇兄竟会对母后出手。即便这些年来,母后的心思昭然若揭,可皇兄也碍着太后的身份对她敬爱有加。楚珩溪本以为自己此番离去,多少会消减皇兄心中的不安,以保母后安享天年,却不料皇兄到底还是……出手了!
云竹并未答话,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这般模样叫楚珩溪心中一片烦乱,不免厉声大喝:“母后到底怎么了!?”
但听得云竹抽噎着说道:“太后如今……生死难料……”





嫡女 绝境逢生君心离(九)
楚珩溪心下一沉,便厉声喝止云竹道:“休得胡言!”
云竹期期艾艾地看向楚珩溪:“王爷,奴婢怎会拿太后的安危做胡言?”
“赵风!”楚珩溪厉喝一声,但见前方不远处徘徊的一匹黑马急促上前,一袭兵甲的厉目男子从马上跃下,抱拳行礼:“王爷!”
楚珩溪看向赵风,此人与自己年龄相当,却已跟随自己征战沙场多年,是得力助将,沙场之上,楚珩溪信他甚至多过于相信自己手中的长剑。
微微一顿,楚珩溪低声吩咐赵风:“本王需即刻回宫一趟,你自带了人马赶赴漠城,不得有误!”
赵风闻听此言,自是疑惑不已。但却也不多嘴询问,只沉声道:“末将领命!”
楚珩溪微微点头,便搀扶云竹上马,自己则利落跃上马背,调转马头,与云竹一道往皇城折返而去。
两匹快马疾驰至宫门前,却不见宫门前守卫。楚珩溪心下生疑,尚来不及细想,胯下坐骑已被云竹手中的缰绳狠狠一抽,嘶鸣着径直冲入宫门。楚珩溪瞬间觉出不妥,急忙勒停坐骑,眸色砺刃地看向云竹:“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竟敢诓我回来?”
云竹不答,只从马上落地,跪在楚珩溪面前,冷声应道:“方才入了宫门的那刻,王爷已是退无可退!”云竹的话语刚刚落定,忽然从四面八方如水般涌来兵将,将二人团团围住。
“王爷!”众人跪倒在地,齐声厉喝之中,楚珩溪的脸色已是一片煞白。他看向云竹厉喝一声道:“大胆奴才!你这是逼本王谋反!”
云竹的脸因得方才的摔伤而红肿渗血,她仰头看向王爷道:“奴婢没有这胆量,一切都是太后的意思。如今宫门的守卫已被尽数斩杀,王爷已无退路!曹将军和明相的人马已先行往紫宸殿去,只待王爷顺应天命!”
“顺应天命?这是谋逆!”楚珩溪皱眉,厉喝一声。
云竹却丝毫无惧,只提高了声音道:“坐在龙椅上的本该是王爷才对,是大皇子谋逆篡位,夺去了属于王爷的一切,如今曹将军和明相众人,不过是期盼天命所归!这有何错?!”
“天命所归!誓夺皇位!”跪在地上的众将士举剑厉喝,随即纷纷起身,便朝着紫宸殿喊杀而去。
铺天的阴云遮蔽而来,仿佛一块巨大的穹盖遮于头顶。楚珩溪忽然觉得不能呼吸,原来玉慈宫被禁军所围皆是谎言,事实却是,母后与明相联手,加之曹厉起了反心,竟调动兵马杀入皇城之内。此时,只怕紫宸殿早已在母后的掌控之中。
从马背上跃下,楚珩溪紧紧握住了剑柄,望向前方黑压压潮水一般涌动喊杀的人群,所及之处,剑光厉寒,鲜血飞溅,将前来抵抗的禁军毫不留情地砍杀。满目皆是猩红,入鼻尽为血腥。眼前的一切都似虚幻而不真实,可楚珩溪却真真切切感觉到被推入深渊的崩塌感。
楚珩溪曾探过皇后的口风,虽未得到明晰的答案,却也能肯定淳佳的确是死于非命。然而他已不愿再去细细探究,即便心中对皇兄有恨意,可他也清楚地知道,皇兄之所以如此忌惮自己,也并非一朝一夕。从当年母后设计害死了先皇后的那刻起,皇兄的恨意便在心中深植。他深知无法去解开皇兄的心结,只能步步退让。即便是皇兄利用了他所爱的女子,甚至让那女子香消玉殒,他也愿意将这一切埋藏在心中。
可是,楚珩溪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母后心中的贪欲和执念早已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她要的不是身为太后的安稳和荣华,她要的是这天下,是这江山。不仅如此,她竟然毫不顾忌地将自己推向了谋逆之流,再无选择……
“王爷……”一侧的云竹轻然发声:“王爷想想淳仪皇贵妃的死,想想如今太后的处境,难道王爷要坐视不理吗?”
云竹的话语滑过耳边,楚珩溪的眼前忽而滑过一双清澈的眼眸,他不知道,在这死生攸关的时刻,为何脑海中会浮现良贵嫔那张清丽的容颜。没有贵冠华服,没有皇命加身,有的只是在城郊林中,自己救下她的那刻,那双惊如小鹿的眼眸。
思及至此,楚珩溪缓缓抽出长剑,剑锋轻抵地面,摩擦出喑哑的沉郁声响,他步步朝着紫宸殿的方向行去。
云竹并不知楚珩溪心中所想,只以为王爷心有所动。暗喜之下,便匆匆跟随着王爷的步伐,前往紫宸殿。
此刻的紫宸殿,已被曹厉率兵围得水泄不通。禁军都尉付轩带着仅剩的几十名侍卫与殿外兵将胶着对峙,情势一触即发。
然而即便是在这样紧迫的情形下,楚珩沐却依旧端坐于紫宸殿中的龙椅之上,漫不经心地翻阅着桌上的奏折。似是对眼前的一切置若罔闻,更是无惧殿外重重围守的兵将。
曹厉深知,眼前的皇帝年少登基,却颇具心机。如今他这般淡定的神情,不由得让曹厉心生胆寒,因得摸不准其中情形,曹厉亦是不敢轻举妄动。一侧的副将李修见状,便低声请示道:“将军,此时殿中不过百人,我等闯将进去,定能将这逆贼擒获……”
“住口!”曹厉沉声喝止:“这小儿一向心思缜密,殿中虽是不过百人,可他这般气定神闲,未知没有布下天罗地网。如今一切都要谨慎行事,一招行错,便是万劫不复!”
李修闻听不敢多言,只悄然退至曹厉身后。此时,便听得殿内传来皇上沉稳的声音:“曹厉,朕敬你战功卓著,封你为泰安将军。却不料你今日竟率军杀入皇城,意欲谋反,实在叫朕心寒呐……”
曹厉冷哼一声,负手佯作了一礼道:“皇上是如何登上这龙椅,想必没有谁比皇上自个儿更清楚!这皇位本该属于三王爷,如今我等不过是扶正祛邪,顺承天命罢了!”
楚珩沐轻然撂下手中的奏折,这才微微抬起眼帘看向曹厉:“曹大将军如今还称朕一句‘皇上’,可见你也知道如今自己的所作所为实为谋逆!”
曹厉愤然甩开双手,沉笑一声:“臣等眼中,皇上只有一位!”
“你是说三弟吗?”楚珩沐淡淡一笑:“可三弟今日已起程前往漠城,想必尔等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
闻听此言,曹厉的神色亦是微微一变。他自然清楚王爷心中并无反意,一切皆是太后授意而为。虽然太后口口声声应承,三王爷定会率兵杀入皇城。可其中有几分把握,曹厉却是不知。只是既然已起兵造反,便断无回头的道理。生死之命,无论如何,也要取下如今端坐龙椅之上男子的首级才是。
就在此时,曹厉突然听到身后东南方向传来震天的厮杀之声,于是唇角露出一丝冷笑:“前往漠城,想必也不尽然吧……”
曹厉话语落定不久,便见众人拥着一袭战袍的三王爷朝着紫宸殿厮杀而来。围守在紫宸殿前的兵将见状,纷纷让出一条道来,但见三王爷脸色沉郁,手持的长剑上血迹斑斑,就连身上的兵甲战袍上也四处飞溅着血迹。
一抹飞溅的鲜血从他的脸颊上横抹开来,往日玉树临风,闲散快意的男子,如今却是一副沉郁的杀戮之色。
在看到楚珩溪的一瞬,端坐龙椅上的男子,神色才显出一丝慌乱,他从椅中缓缓起身,带着几分痛惜沉声道:“你果然……还是反了……”
楚珩溪神色沉冷,将手中长剑迅速一甩,剑锋血迹飞散而出,他的唇角绽出一丝不曾见过的冷笑:“听皇兄的意思,是一早便知臣弟的意思了……”
听到三弟这般说,楚珩沐的心中隐隐作痛,他长叹一口气道:“朕倒宁愿不知……”
话音刚落,却见方才曹厉身边的副将李修厉喝一声,拨开众人,看向殿中的皇上道:“逆贼!你瞧瞧这是谁!”
楚珩沐定睛看去,便见有几个士兵持刀携着两人,一人正是身怀六甲的尉香盈,而另一个则是一脸病容的白屿筝。
尉香盈自是吓得浑身发抖,在见到皇上的一瞬,便用尽全身气力急声唤道:“皇上救救臣妾!救救臣妾!皇上!救救臣妾和孩子!”声嘶力竭间,尉香盈已显崩溃之势。
只是一侧的白屿筝却神情木然,她并未看向皇上,只是带了几分不可置信地神情看向身侧的王爷楚珩溪。
楚珩溪在看到白屿筝的一瞬,自是大吃了一惊,但只是强忍着神色,对她质疑和愤怒地眼神视而不见。
不料,在尉香盈的急声哭嚎中,白屿筝忽然开口,不为求救,却只是看向楚珩溪道:“未曾料到,王爷竟是此等的乱臣贼子!”
话音一落,一侧的李修甩手而至,一个响亮的耳光重重落在屿筝的脸颊。屿筝顿时觉得口中腥咸无比,鲜血顺着唇角缓缓流下。
“贱人!胆敢对着当今圣上出言不逊!”李修厉声喝道。
却不料这句话唤来的,竟是屿筝如疯癫一般的狂笑。这狂笑惊煞了众人,连一侧的尉香盈也被吓得噤了声,呆呆看向屿筝。
但见屿筝唇角血迹晕散,癫狂大笑之后,带着几分同情地看向楚珩溪:“当今圣上?还是提线木偶?王爷的心里只怕再清楚不过了!”




嫡女 绝境逢生君心离(十)
楚珩溪显然没有料到眼前的女子会如此清晰果决地说出一切的真相,然而从她满是悲悯的眼中,楚珩溪却读懂了几分她的真实心意。
是啊!他曾以为,只要自己忠心于皇兄,为他开疆拓土,皇兄必定会明白自己的忠心,可是皇兄……不懂。他也曾以为,只要自己退让逃避,母后终能明白他心中的苦楚,然而母后却依旧视而不见。他还曾以为,那个自年少时便似知他心意的女子能够懂得,不料最终她在乎着的仍是中宫之主的位置。
可唯独眼前这女子,不过机缘巧合命运交织。可短短交汇之中,却似全然明白和懂得自己。受制于人也罢,兄长忌恨也好,楚珩溪知道自己到底是被逼到了今日这一步。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叱骂他是逆贼谋反,至少,还有这女子知晓他的苦衷,也许这样就已足够。哪怕这天下,只有她一人能懂,他也觉得安慰和满足。
方才在玄武门拔剑之前,楚珩溪便知没有了退路,亦不会后悔今日所为。可看到白屿筝被当做人质推至紫宸殿前的时候,他的心还是不免揪了起来,无论如何不能伤到她分毫。
思及至此,楚珩溪冷然一笑,便缓缓走到白屿筝身边,将手中的长剑置于她雪白的脖颈上。李修见状,便示意压制着白屿筝的兵士纷纷退下。
楚珩溪一手紧紧钳住屿筝的胳膊将她拉至身前,一手则将手中浸满血渍的剑又贴近了她的脖颈些许。这样近的站在白屿筝的身边,楚珩溪嗅到一股浅淡的清香从她的身上飘散开来。因得大病初愈,她的脸色苍白,形容较之以前也消瘦了不少。
那样单薄的身形,让楚珩溪心头微微一痛。当日是自己亲手将她送入宫中,却也亲眼看着她沐泽皇恩,亦看着她饱受折磨。宫闱,到底是怎样的桎楛枷锁,牢牢锁着他们,动弹不得……
“皇兄……”楚珩溪听到自己冰冷的声音在紫宸殿中缓缓响起:“这是六宫之内,皇兄最宠爱的女人吧……臣弟倒想知道,较之淳仪皇贵妃,又是如何?”
听到这话,楚珩沐撑在桌上的手微微握拳,看着屿筝苍白的脸颊,心灼不已。然而面上却露出一丝云淡风轻的浅笑,反问道:“三弟觉得如何呢?”
楚珩溪眸色凌冽,冷嗤一声道:“皇兄因得什么才宠爱淳仪皇贵妃,其中缘由自是不必臣弟来说明。只是皇兄心思狠烈,对自己宠爱的女人也下得了毒手……”楚珩溪淡淡看了屿筝一眼道:“即便有良贵嫔为质,皇兄也不会放在心上吧……”
听到楚珩溪的话,一侧的曹厉和李修皆是大吃一惊,没想到闯入岚静殿,费劲捉来的宠妃在楚珩沐的眼里竟是毫无意义。原本想着有良贵嫔和怀有身孕的尉贵人在手,多少能叫楚珩沐有些许忌惮,他们亦能多一份胜算,却不料紫宸殿中龙袍金冠的男子原来并未将这女子放于心上。
李修气恼不已,伸手拽过尉香盈,便将剑锋对准了她。尉香盈何曾见过这般架势,方才因得屿筝狂笑而怔了神,此刻见剑锋而至,不免又急声高叫:“皇上!皇上!”
一侧的屿筝见状,焦灼异常。即便尉香盈处处为难她,甚至想方设法置她于死地,可如今见她身怀六甲却还要置身于这等险境中,屿筝不由自主为她担心。她隐隐察觉到虽然王爷将剑锋置于她的颈上,却并无伤她之意,故而大着胆子呵斥李修:“尉贵人怀有身孕,你竟将她做为人质。即便你们夺了江山,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贱人住口!”李修厉喝一声:“岂容你来说教?待我等诛了逆贼,你们便一道陪葬!”说话间,李修看向尉贵人隆起的腹部,恶狠狠地笑道:“至于她肚子里的,就去地府相见吧!”
说罢,李修将尉香盈往前推了一把,看向楚珩沐厉声道:“紫宸殿已被围的水泄不通,我劝你乖乖束手就擒,说不定还能保下她腹中孽子,留你一具全尸!”
楚珩沐冷冷一笑,只缓缓从唇边吐出二字:“愚蠢!”随即他的视线落定在楚珩溪的身上:“三弟,你忤逆犯上可是因我杀了淳佳?你就这般爱她?竟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来?”
楚珩沐的话犹如惊雷炸响在屿筝耳边,她没有料到,皇上会在众人面前说出这番话,更没有料到他的面上竟是那般云淡风轻的表情,仿佛杀了雪儿姐姐,于他而言,不过是踩死一只蚂蚁那般,容易至极,甚至无需多看一眼。
心痛从屿筝胸口蔓延开来,她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微微发抖。不,不止是她,还有身后的王爷。仿佛极力遏制着升腾的怒意,他手中的剑轻不可察地微微抖动,连紧抓着自己臂膀的手也愈发地用力。
“你终是亲口承认了……”屿筝听到,王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甘的颤抖,仿似一声轻然的叹息,在耳边缓缓响起。
“那又如何?”楚珩沐神情孤傲冷绝:“从她入宫那一刻开始,你就该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存在,何必此时来问朕!”
听着二人的话语,屿筝只觉得几近窒息。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要强忍着不让它落下来。
既为棋,何来心?
雪儿姐姐书写在信笺上的字浮过心尖,到底在这宫闱中,她们是什么样的存在?不过是君王兴起时宠爱的玩物,不过是宫廷争斗中可以被随时丢弃的棋子罢了。什么情深?什么眷爱,都是镜花水月,自欺欺人的虚无之景。
屿筝觉得自己的心一寸寸地冷凉下来,而皇上不带分毫感情的话语在紫宸殿中回响:“若你们以为,区区两个女子和一个未出生的孩子,便能束缚朕,那当真是愚笨至极!”
李修闻听此言,恼羞成怒,只提剑厉喝道:“好!既然你这般嘴硬,那我就杀给你看!”
说着,不顾曹厉的阻拦,提剑便要朝着尉香盈隆起的腹部砍杀过去。尉香盈又惊又怕之下,胎气大动,忽然痛叫几声,身子便无力地朝一侧滑落而去。
李修微微一愣,但见尉香盈轻纱裙罗下渗出丝丝血迹,随即便如一朵嫣红繁花般洇散开来……
见尉香盈昏了过去,屿筝急忙要上前搀扶,却只觉得脖颈一痛,搁置在颈边剑锋厉然,划破她的皮肤。痛极之下,她回过神,只大声叫道:“太医!快传太医!”
见曹厉、李修无动于衷,屿筝不免厉声喝道:“若是她有什么闪失,你们何来人质相胁?”
听到屿筝这话,李修便忙挥手,朝着一侧的士兵道:“快去医治!”
见尉香盈被几个士兵七手八脚地抬离紫宸殿,屿筝转而看向殿内的皇上。她本欲在皇上眼中寻到一丝担忧,却只捕捉到了冷漠与淡然。皇上他似乎毫不关心尉香盈的安危,也不关心尉香盈腹中的孩儿。仿佛他失去的,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什罢了。
悲怆涌上心头,屿筝忽然很想开口问问皇上,他可曾有心?可会知道痛惜,可会知道失去的苦楚?可是那双曾满是温柔笑意的眸中,除了冷漠什么都没有。
屿筝自是感到心凉,一侧的曹厉却因得皇上此时的神情心下一惊。他四下一张望,不详的预感又加深了几分。靠近李修,他沉声问道:“怎么不见明相?”
李修不以为然,只轻声回应:“明相率兵去了玉慈宫,太后那里自然要有人守备……”
“不……不对!”曹厉心中一凛,忽然察觉出情势的诡异来。自起兵之时,便不见明相的踪影,这一路杀将而来都是效忠于他的兵士们。如今王爷虽持剑折返,可不见明相前来相助,更是迟迟不见太后的身影。这不由得让曹厉心生疑惑。
而紫宸殿中,金冠束发,冷眉厉目的男子,周身散发着比往日里更为浸人心骨的寒意。曹厉知道,楚珩沐绝非虚张声势之人,他既能如此泰然自若地在紫宸殿中,想必早已有了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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