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竹已
穿过一条走廊,往内侧的区域走。路过校用饮水机时,她第一次见到了桑延。
少年长身鹤立,穿着蓝白色条纹的校服,书包松松挎着。五官俊朗矜贵,表情很淡,看着有些难以接近。
跟她的状态完全不同。
像是不知道已经打铃了,他在那儿接水,看上去优哉游哉的。
温以凡着急着回班,但只知道她所在的班级在这栋楼的四层,不知道具体位置。
她不想在这上边浪费时间,停下脚步,打算问个路:“同学。”
桑延松开开关,水流声随之断掉。他慢腾腾地把瓶盖拧好,侧眸看了过来。
只一眼便收回,并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那会儿温以凡还不认识他,只觉得这人不惧迟到,在上课时间还能大摇大摆地在这打水,没半点新生的谨慎和惶恐。
更像个游历江湖多年的老油条。
所以她犹豫几秒,改了口:“……学长?”
桑延扬眉,再度看过来。
“请问一下,”温以凡说,“你知道高一十七班在哪吗?”
这次桑延没再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他抬了抬下巴,十分仁慈地出了声:“往前走右转。”
温以凡点头,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但桑延没再开口。
温以凡也没听到类似“就到了”这样的结束语。
怕他还没说完,出于谨慎,她硬着头皮又问:“然后呢?”
“然后?”桑延抬脚往前走,语气闲散又欠打,“然后自己看门牌上的班号,难不成还要学长一个一个地报给你听吗——”
他拖着尾音,咬着字句说:“学、妹。”
“……”
温以凡好脾气地道了声谢。
按照他说的方向走,一右转,就看到了高一十五班的门牌。再往前,最靠里的就是十七班。温以凡加快步伐,到门口细声喊:“报告。”
讲台上的班主任看向她,垂眸看了眼名单,问道:“桑延?”
温以凡摇头:“老师,我叫温以凡。”
“以凡啊。”班主任又看向名单,有些诧异,“名单上就剩你和桑延没来了,我看这名更像个女孩儿,以为是你。”
没等班主任让她进来,温以凡身后又冒出了个男声:“报告。”
顺着声音,她下意识转头。
就见刚给她指路的“学长”站在她的身后。两人之间只差两步的距离,拉近后,她才察觉到他长得很高。
这距离看他脸还得仰头。
气息冷然,平添了几分压迫。带着似有若无的檀木香。
他的情绪淡淡,很没诚意地说:“对不起老师,我迟到了。”
“你俩先进来吧,位置在那。”班主任指了指教室里仅剩的两个位置,顺带问,“怎么第一天就迟到了?你俩一块来的?”
班主任指的方向在最靠里那组的最后一排。
两个位置并排连着。
温以凡老老实实回话:“不是一块来的。我家里人早上还有别的事情,送我过来的时候就有点迟了。再加上我不太认得路,所以就来晚了。”
“这样啊。”班主任点点头,看向桑延,“你呢?”
“我爸不知道我已经高一了,”桑延径直走到靠外侧的位置,把书包搁到桌上,懒洋洋地说,“把我送初中那边去了。”
“……”
鸦雀无声。
又在顷刻间,被大片的笑声覆盖。静谧的教室热闹起来。
温以凡的唇角也悄悄弯起。
“那以后你爸送你过来时,提醒着他点。”班主任跟着乐了,“行了,你俩坐吧。”
桑延点头应了声。拉开椅子,他正想坐下,突然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温以凡。
他的动作顿住:“你要坐外边里边?”
两人视线对上。
温以凡连忙敛了笑意,迟疑道:“里边吧。”
教室的空间不大。
课桌被分成了四组,每组七排两列。最后一排没剩多大空间,椅子挤压墙壁,进去的话得让外侧的人腾个位置出来。
桑延没说话,往外走了一步,给她让了位。
讲台上的班主任又开始发言:“我再自我介绍一遍吧,我是你们接下来一年的班主任,也是你们班的化学老师。”说着她拍了拍黑板:“这是我的名字。”
黑板上工工整整地写着“章文虹”三个字,以及一串电话号码。
温以凡从书包里拿出纸笔,认真记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前桌男生的身体忽地往后靠,手肘搭在桑延的桌子上。他似乎认识桑延,不甚明显地转头,嬉皮笑脸道:“桑姑娘,你这名儿确实还挺女孩儿哈。”
“……”
温以凡愣了下。
顿时想起刚进教室时章文虹说的话。
——“名单上就剩你和桑延没来了,我看这名更像个女孩儿。”
闻言,温以凡的注意力落到了桑延身上。
他人生得高大,坐在这狭窄的位置上,长腿都塞不进课桌,束手束脚。其中一条干脆支在外侧。眼睑耷拉着,总给人一种睡不醒又有些不耐的感觉。
正面无表情地看着男生。
“这可不是我说的啊,刚刚老师说的。但她这么一说,我再细想你那名字,确实能把我迷得神魂颠倒。”男生强忍着笑,“要是你是个女的,我一定泡你。”
桑延上下扫视他,而后慢条斯理道:“苏浩安,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
苏浩安:“啥。”
“我是个女的我就看得上癞蛤.蟆了?”
“……”苏浩安瞬间黑脸,默了三秒,“赶紧滚。”
温以凡分神听着他俩的对话,有点儿想笑。
这语气还让她联想起,刚刚桑延自称学长喊她学妹的事情。她顿了顿,在心里嘀咕了句“不要脸”。
此时章文虹被另一个老师叫出去。
没了镇场子的人,教室里的叽叽喳喳声逐渐加重。
“还有,我这名呢。”桑延还没完,继续扯,“是我老爹翻了七天七夜的中华大词典,开了百八十次家庭会议,之后再三挑选——”
温以凡托着腮帮子,思绪渐渐放空,逐字逐句地听着他的话。
就听他停了几秒,吊儿郎当地把话说完:“才选出的一个最爷们儿的字。”
吵闹至极的背景音带来了安全感,温以凡盯着笔记本上的字眼,微微叹息了声,低不可闻地点评:“结果还没我的爷们儿。”
“……”
苏浩安嘲讽地“哈”了声:“那你怎么不直接叫桑爷们儿呢?”
温以凡莫名被戳中了笑点,低头无声地笑。过了好半晌,她忽然察觉到,旁边的桑延一直没回应苏浩安的话。
沉默无言。
这会儿倒是安静得像不存在一样。
她下意识看向桑延。
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桑延的目光已经挪到她的身上。漆黑微冷的眉眼,星点的阳光落在他的眼角,也没染出几分柔和来。
直白不收敛,带了点审视的意味。
温以凡心里咯噔一声。
什么情况?
“……”
不会听见她刚刚的话了吧……
不会吧?
不至于吧?
还没等她得出结论。
桑延指尖轻敲桌沿,悠悠道:“啊,对。还没来得及问。”
温以凡呼吸一窒,捏紧手中的笔。
“新同桌?”桑延偏头,略显傲慢地说,“你叫什么名儿?”
难哄 难哄
温以凡还隐约记得。
当时自己若无其事地把名字报出后,桑延只是拖着腔调“啊”了声,之后也没再说什么。
现在想起,她莫名还能脑补出他当时的心路历程,大概先是——“我倒要听听你的名字有多爷们儿”,再到——“温以凡?”,最后到——“噢,也不过如此”。
那高傲到不可一世的模样,跟现在几乎相差无二。
但也许是因为年纪增长,他不像少年时那般喜形于色;也或许仅仅是因为多年未见,两人间变得陌生。比起从前,他身上的冷漠近乎要涵盖所有情绪。
恰好到了地铁站。
温以凡边从包里翻着地铁卡,边拿出手机。看到钟思乔的微信,她随手回复了几句。而后,她突然记起自己的微信里,好像是有桑延这一号人物的。
前两年用微信的人多起来后,温以凡也注册了个账号。当时她直接选了通讯录导入,手机里还有桑延的号码,所以也向他发了好友申请。
那边大概也是顺手点了同意。
从添加到现在,两人一句话都没说过。
不过温以凡觉得,他通过的时候,应该不知道这个人是她。
因为她那时候早已换成宜荷的号码了。
想到这,温以凡点开通讯录,拉到“s”那一栏,找到桑延。点进桑延的头像,扫了眼他空荡荡的朋友圈,很快就退出。
一条朋友圈都没有。
估计是把她屏蔽,又或者是早把她删了?
还是说她加的这个人压根就不是桑延。
人家可能也早就把手机号换了。
温以凡在删除键那犹豫了几秒,还是选择了退出。
毕竟不太肯定,她也没有删人的习惯。
让他在这无声无息地躺列,好像也碍不了什么事。
-
回到家。
温以凡先给房东打了个电话,商量退租的事情。
这个房东人很好,因为多次听她说了这个情况,也同情她一个姑娘在外头住,很快就同意了。说是她如果想现在搬的话,押金和提前交的房租都可以退还给她。
温以凡感激地道了声谢。
解决完这一茬,她打开电脑,开始逛租房网站。
逛一圈下来,都没找到合适的。
因为南芜的房子实在是不好找。
一线城市,一房一厅家具齐全,近上安,治安好。按温以凡目前看到的,房租一个月最便宜也得三四千。
这对于她目前的经济情况来说,确实是困难。
温以凡有些头疼。
干脆跟钟思乔说了一声:【乔乔,我打算搬家。】
温以凡:【你有空的时候,帮我问问你朋友那还有没有合适的出租房。】
很快,钟思乔就打了通电话过来。
温以凡接起。
钟思乔觉得奇怪,单刀直入道:“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要搬家,你当时不是交了三个月的房租吗?”
“邻居骚扰。”温以凡言简意赅,平静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叙述一遍,“我今天凌晨报警,跟他闹到派出所去了。现在他被拘留五天,我怕他之后会报复,还是早点搬比较好。”
“……”钟思乔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没事吧?这事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没什么事儿,他之前也没做什么太过激的行为,就敲敲门。去派出所的时候都三四点了,而且有警察在,很安全,没必要让你跑一趟。”温以凡说,“你过来多远啊,还三更半夜的。”
“对不起啊。”钟思乔很内疚,“我之前还觉得这房子挺好的,便宜又离你单位近……”
“你道什么歉,没你帮我找地方住我说不定就得露宿街头了。”温以凡失笑,“而且我也觉得这房子很好呀,要是没这邻居我都打算长租了。”
“唉,那你打算怎么办?这段时间要不要先来我家住啊?”
“不用了,你嫂子不是刚生了二胎吗?”温以凡说,“我这去了,怕会让他们不自在,也怕给他们添麻烦。真没事,我找到房子就搬了。”
钟思乔家里人多。除了一个结了婚的哥哥,还有个在读高中的妹妹,都还跟父母住在一块。平时她下班之后,还要帮着照顾妹妹和侄子。
知道自己家的情况,钟思乔也没再提,又叹了口气。
“那你要不去你妈那?”
“我没跟她说我回南芜了。”
“啊?为什么?”
“太忙了,过段时间再说吧。”温以凡扯开话题,半开玩笑,“想想还有点后悔这一时的冲动,我今天看到我这邻居的腿有水桶那么粗,看着拿刀砍都得砍半小时。”
“……”钟思乔忍不住吐槽,“你这说的也太吓人了。”
“所以我这不是怕吗?”温以凡慢腾腾地说,“要是他怀恨在心,之后想报复我,说不定还会出现这样一种可能——”
“什么?”
“我拿着把电锯都不一定能打过他。”
“……”
-
挂了电话。
温以凡打开另一个租房网站,又扫了一遍。看了半天也没看到合适的,她干脆关掉电脑,起身去洗澡。
搬家这事儿,说急也急不来。要是病急乱投医找了个新住处,却还不如现在这个,那也没有丝毫意义。反倒又耗费精力又耗费物力的。
温以凡想着要是五天后还没找到新住处,就等到时候再想办法。
隔天就是13年的最后一天。
南芜市政府联合南芜广电举办了个跨年烟火秀,分了两个观赏区,分别是淮竹湾度假区和东九广场。门票是免费的,但需要通过线上平台提前预约抽签。
只有预约了,并且中签了的市民才能参与。
先前钟思乔预约时,选的是淮竹湾观赏区,中签之后还邀请了她一块去。
温以凡没浪费她的名额。
这活动前两周台里就批下来了,温以凡照例要加班,去现场做直播。但跟钟思乔去的地方不同,她去的是东九广场。
温以凡跟台里申请了采访车。
一行人提前过去做准备,开车的是带她的老师钱卫华。除了他俩,付壮也一块跟了过去,外加一个老记者甄玉充当出镜记者。
到那的时候,距离烟火秀开始还有好一段时间。
广场有abc三个出入口,划分成三个不互通的观赏区域。现场来的人已经不少了,此时正在门口查验入场券和身份证,陆陆续续进场。
他们只是台里分配下来的其中一组,被分到了a区域。
除了他们,还有不少其他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到来。
找到个合适的拍摄点,钱卫华开始调试设备。这算是比较大型的活动,现场人多且杂,没有固定座位,什么职业、哪个年龄段的都有。
可能是看到摄像头觉得新奇,周围渐渐围了一圈人,窸窸窣窣地对着这边说话。
广场被海水和夜色笼罩,远处高楼鳞次栉比,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带。海风染上低温,湿而潮,发了狠地扑面袭来,顺着缝隙钻入骨子里。
温以凡还没重新彻底适应南芜这湿冷天气,再加上今天刚来了例假,这会儿又开始难受。
她从包里翻出口罩戴上。
又站了一会儿。
温以凡看了眼时间,打算趁空闲的时候去趟洗手间。钱卫华和甄玉还在跟导播室沟通,她也没打扰他们,直接跟付壮说了一声。
顺着路标走了一百来米,总算看到了公共厕所。隔壁还有个破旧的小凉亭,里头满满当当地坐着人,或休息或等待。
厕所空间并不大,女生队伍已经排出门外五米了。
但男厕门口倒是一个人都没有。
两边对比鲜明。
温以凡认命地过去排队。
她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刷了会儿微博,没多久,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浅浅的对话声。其中一个声音还有些熟悉。
温以凡顺着望去。
凉亭靠外的小空地,灯光白亮,有些刺目。
她稍稍眯起眼,视野清晰的同时,在那块区域再次看到昨天刚见过的桑延。
还有种出了幻觉的感觉。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男人表情漠然,虚靠着凉亭,穿着件军绿色的挡风外套,显得肩宽腿长。他用纸巾擦着手,看着像是刚从厕所里出来。
身子稍稍弓着,跟坐在旁边长凳上的中年女人说话。
女人抬头瞥他:“好了?”
桑延:“嗯。”
女人站起来:“那你在这等只只吧,她还在那排队。我要先去找你爸了。”
“……”桑延动作一停,缓缓抬起眼皮,“上个厕所也要人等?”
“这不是人多吗?”女人说,“而且我跟你爸过二人世界,你跟着干什么?”
“所以你叫我来干什么?”桑延气笑了,“给你带孩子?”
女人拍了拍他的手臂,似是有些欣慰:“你要早有这觉悟,你妈我也不用总像现在这样绞尽脑汁掰扯理由了。”
桑延:“……”
临走之前,女人又说了一句:“对了,你顺便跟你妹谈谈心,我看她最近压力好像很大,这段时间都瘦一圈了。”
桑延扯了下唇角,要笑不笑道:“我跟她谈心?”
女人:“嗯,怎么了?”
“我跟她不光年龄有代沟,”桑延从口袋拿出手机,语气闲闲地,“——性别也有。所以这事儿还是交给您吧。”
沉默三秒。
女人只说了十个字:“我现在喊不动你了是吧?”
“……”
等女人走后,温以凡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听他们说话。队伍在此刻前挪,她收回注意力,顺势往前走了几步。
这个位置也看不到后头的桑延了。
过了大约一分钟。
钟思乔给她发了三条消息。
钟思乔:【[/图片]】
钟思乔:【我惊了。】
钟思乔:【我之前客套给他群发的祝福消息,他从来没回过,我还以为他不用这微信了。】
温以凡点开图片来看。
是钟思乔跟桑延的聊天记录。
桑延发来一条消息。
看上去像是群发的,只有四个字:【新年快乐。】
见状,温以凡下意识退出聊天窗,扫了眼未读消息。
没有看到桑延。
但她通讯里桑延的头像跟截图里是一样的。
所以应该没加错。
那她怎么没收到群发消息……
他总不会那么小心眼,故意不发给她吧。
还是说不是群发的?
但没多久前,他还在自己眼皮底下被他母亲教训,也没见他有这么多闲工夫一条一条给人发祝福短信。
想了好片刻。
温以凡觉得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如之前所想的那般。
他已经把她删了。
这么一想,她顺势联想到自己通讯录里那些杂七杂八的人,干脆也编辑了一条群发消息,借此把那些已经把她拉黑的人清掉。
发出去没多久,立刻有十几条回应。
温以凡从下至上,一一点开,偶尔回复几句。
点到最上边一条的时候,温以凡愣了下。
因为她惊悚地发现。
回消息的人是她心血来潮想群发的导.火.索,是她刚刚误以为早已把她删除的人,此时还站在她几米远处的位置。
他只发了一个符号。
桑延:【?】
“……”
难哄 难哄
温以凡的眉心一跳,内心莫名惊了下。
这。
怎么还。
诈尸了???
而且甩个问号是什么意思。
温以凡视线上挪,盯着自己发出去那五个字。
——新年快乐呀^_^
一时间温以凡还有种不识字了的感觉。
她这发的应该是祝福语,而不是什么污言秽语吧……
还别说。
这单甩个问号的行为还挺唬人的。
温以凡隔着个屏幕都被他震慑到了。
这反应就像是看到了一个老死不相往来的人一样。
不管对方说了什么,就算是祝福消息,也要甩个问号来怼一下。
温以凡犹疑地在对话框输入:【你知道我是】
还没敲完,她用余光注意到,身旁有人跟她擦肩路过。温以凡下意识抬眼,发现桑延走到她前方一米左右的位置,在一个女生旁边停下。
女生身材细瘦,安静地低着头。像是在看手机。
联想起桑延跟他母亲的对话,这个应该是他妹妹。
温以凡对这小姑娘还有点印象。高中的时候她见过,名叫桑稚,比桑延小了六七岁。那会儿她个头还小小的,生得像个瓷娃娃,温以凡跟她说话还得弯下腰来。
现在都长得跟她差不多高了。
桑延懒懒道:“小鬼。”
桑稚抬头:“干嘛。”
桑延:“听说你最近压力很大?”
桑稚很敷衍:“没有。”
桑延自顾自地继续提:“因为快高考了?”
温以凡跟他们之间只隔了一个人。
这距离,他们说话就像是在面前放电视剧一样,清晰无比。她不想刻意去听,也依然源源不断地传入她的耳中——
“说了没有。”
“想那么多干什么,”像是要把母亲交代下来的任务贯彻落实,桑延慢悠悠地说,“你哥我当初不学习,不也考上南芜大学了。况且,你资质虽然不行,咱家也有钱让你去复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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